第2章 我曾是种田女
“真儿，真儿！”
“在呢，爹，我这就过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女子在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了擦，盖上锅盖子，进了屋去。
“爹，咋了，身体不舒服吗？”蘩逸低声问道，她坐在木床边上，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咳咳”床上的男人咳嗽了两声，“真儿，明天是你母亲的忌日了。为父这样子，怕是明日探望不成你母亲了。”说着，中年男人又咳了两声。中年男子半倚靠在床边的柱子上，身上的衣衫貌似已经被补丁过许多次了，有些泛黄，但补丁处的针脚还是整整齐齐，看得出来，缝补之人手艺颇为娴熟。
“放心吧，爹爹，您只需在家里安心养身体，明日上山，女儿一个人去就可以了，相信娘亲在天有灵，也会了解爹爹的难处的。”说罢，蘩逸微微笑笑。
蘩逸出生在古田村的一户普通农户家，父亲苏秦也曾年轻时读过一些书，但无奈受到当地恶霸侵扰，家道中落，最后带着妻子一路向南奔袭，最后来到了这古田村里避世。古田村距离最近的县城也要走上个一日半，由于离县城还有些距离，这里不常有生面孔出现，苏秦夫妻二人就在这里安稳的生活了十几年。可不曾预料，十几年的安稳日子就在一场天灾里戛然而止。天圣三年，天辰国中南一带大旱，一年来滴水未落，本来富足的土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得干涸，土地裂开了很多缝隙，许多百姓都饿死了。蘩逸的母亲也是在那一年因为身体衰败，最终没有熬过那一年的饥荒。天圣四年年初，饱受了一年饥荒的中南地区迎来了罕见的大雪。蘩逸清楚地记得，那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大雪。她很开心能看得到这么美的雪，可她也记得，那年大雪，她也失去了她最温柔最善良的母亲。于是，对蘩逸来说，雪是洁白的，是温暖的，因为那场雪结束了一年来上天对古田村百姓的惩罚，再没有人因为饥荒而死去；雪也是冰冷的，是让人心寒的，因为那场雪也带走了自己最爱的母亲。
蘩逸看着父亲，心里五味杂陈。如今已经是天圣十年了，母亲已然离去近七载，可父亲还是无法放下母亲，日益忧思过重。眼看着父亲的身体一日不日一日，蘩逸却不知道如何开解父亲的心结。悠悠叹了口气，背过身去，寻了床薄被子给父亲搭在了身上。
“爹爹，女儿刚熬了些菜粥，我去盛了给您，您喝一些再休息。”蘩逸声音轻柔，心里却闪过一丝痛处。她的父亲啊，她该如何待他。蘩逸转身去了屋外，在土灶台旁拿了一个破瓷碗，盛了写粥，端进屋去。
“真儿，那糖糕，记得给你娘带一些去，她最爱吃那个了，今年一定要带一些去。”说着，苏秦从被子下面翻出半枚玉佩交给蘩逸，“呐，拿着，一会去县里换点钱，买点糖。待会坐老李儿子的驴车去，大半日也就到了。明天晌午之前回得来的。”蘩逸看着父亲手中递过来的玉佩，急忙推脱，“爹爹，这可不行，这是祖上留给您的，怎能当了呢？”
苏秦听了，摇摇头，“真儿，你要记得。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祖上……我祖上是谁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你娘是我最爱的人，你也是我最爱的孩子，这就够了。”苏秦又低头看了看蘩逸的一身行头，“丫头啊，换来的钱，记得在县城买双鞋子，再买几本书。咱们家虽然困难，但是不能不明事不懂礼。女娃子也要肚子里有东西，那样……父亲以后不在了，你也好出去能谋些事情做。”蘩逸听着，总觉得父亲的话里带着过多的悲伤，心里难过得不行，“爹爹，您这是什么话，女儿听您的就是了，莫要再提这些让人难过得话了。”
说罢，蘩逸安顿好父亲，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启程去县城了。蘩逸搭着邻里家的驴车脚程快了许多。到了县城蘩逸虽然感慨这里的热闹，但心里记挂着家中的父亲，便无心在这里闲逛。先是去了当铺，将那半枚玉佩当了十两银子，又去了糕点铺子买了娘亲最爱吃的糖糕，最后去了中药铺子买了些帮父亲调理身体的中药。转身正要去找在县里办事的李家二哥时，竟瞥见了街对面的一家书铺子。蘩逸犹豫之时，脑海中想起了父亲说的话，脚步便不自觉地迈进了这家铺子。
蘩逸不是个没读过书的女孩子。从打出生，父亲母亲便在天天在她耳边念家里存的那几本书——《耕田记》《天论》《民经》，虽然蘩逸不知道那些书都是用来作什么的，但是她知道那些都是父亲母亲希望她学会的，父亲总说：“女孩子要读点书，像母亲那样，肚子里有了墨水，才不会在遇见困难的时候只求着上天帮助你，而是自己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蘩逸一直都记得父亲和母亲的教诲。因此，她在书铺子看了一圈，都是一些市井杂烩的书目，怕是那些写书人为了开解那些无聊百姓的寂寞，才写了这么许多污人眼的文字吧。蘩逸在书铺子里翻来找去，也不知道要挑哪本书带回去。
“姑娘若是不介意，看看在下推荐的这本书可好？”一个温柔磁性的男声在蘩逸身后响起来。蘩逸被身后冷丁响起的男声吓了一跳，忙地侧身向后一跳。她一转身，眼前赫然是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男子身高约八尺，蘩逸仰起头看着那男子，男子被蘩逸的目光看得有些面红耳赤，眼神当下四周闪躲。“姑……姑娘，”男子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这本是……是《世道》，在下以为是本好书，姑娘如不知道要看些什么，可拿来一读。”蘩逸把原本注视着男子的视线收回，转而看向那男子手中拿着的那本书。她接过说，翻开了第一页，“凡世之事，都在于德，德行、德民、德心。德亦得也，汇德者，得天下也。”蘩逸嘴中默默念道，“却是不同于这满屋子的杂烩，让人耳目一新。公子，请问……”蘩逸抬起头正要开口问着书的价格，却发现刚才与她对话的男子已然不在这书铺子里。她拿起这书正准备去结账，但这主人却说这不是他们书铺子里的书，不要她在这里捣乱。蘩逸无奈却也寻不到刚才那人，于是便将这书揣在腰间，出门去寻李家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