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人归故乡

蘩逸从昏睡中强睁开双眼，她梦见了爹爹，她熬着刚买回来的药给他。“爹爹，女儿刚去县城买回来的，大夫说您吃几副药就会好起来了。”她笑得那么清甜，爹爹也笑着点头，是啊，如果爹爹能赶上她回来，吃得上药，也许，爹爹就不会离开她了。蘩逸想着，一滴泪顺着眼角流向耳蜗里去，她侧过身，把被子拽到头顶上来，整个人蜷做了一团。都怪我，都怪我，蘩逸满心的自责，整个人在被子里哭得抽搐。李家大婶近来时，便看见蘩逸蒙在被子里哭，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说真的，她觉得这女娃生得着实不易，年纪小小的就先后没了爹娘，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李家大婶走到床边上去，坐下，轻轻地拍着蘩逸的被子，安慰道：“丫头呀，婶子不会说啥安慰人的话，咱们两家自你爹娘来村里就一直做邻居。婶子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你爹娘不在了，如果你不嫌弃婶子家，就在婶子家过吧，等你再大一些，婶子帮你许个不错的人家，也算是对你爹娘有个交代啦。”蘩逸一听是李家婶子在，蹭了蹭眼泪，把头探了出来，起身一把抱住了婶子，李家婶子眼神突然温柔了下来，回抱着眼前的女娃子，心里想着：是个好孩子，孝顺、懂礼，如果是自己的女娃子该多好啊。

蘩逸抱着李家婶子，觉得仿佛那么一瞬间得到了一丝安慰。她回想着刚才婶子说的那番话，轻声说道：“婶子，谢谢你。我想把爹娘的头七过了，我就离开这里，我想去我爹娘曾经的家乡看看。”李家婶子听蘩逸如此说，心里只略微觉得有些无奈，“也好，也好，那婶子这几日帮你做点吃食，去的时候带着。让你二哥送你到县上。”说完李家婶子又轻轻拍了拍蘩逸的背。蘩逸依靠在李家婶子的肩头，一瞬间觉得仿佛自己的娘亲就在身边，心里流淌过一丝丝的温暖。

次日，出殡当日。蘩逸一袭白衣，手捧苏秦的灵位，一直走到母亲的坟前，在李家的帮助下将父亲和母亲葬在了一起。她泣不成声，跪在墓碑前，心是痛的，是悲哀的，她也同时感到迷茫，离去时，她扬起头看着古田村上方的天空，湛蓝地，根本不像是发生过什么一般，但为什么她的世界此刻变得如此灰暗呢。茫茫世界，她该去哪儿呢？

蘩逸拖着沉重的步子随众人一起回到了家中。“婶子，我家里没什么好的东西，倒是门口的水缸还结实可用，您要是不嫌弃，待会让二哥扛了过去吧。”

“你这是咋？不打算回来了吗？”李家婶子一听这话，心慌了一下，这女娃子这是要干嘛。她本以为蘩逸此去还是会回来的，这里毕竟是她的家啊。

“婶子，听爹说，他们的家乡在天辰国北面，咱们是在南边，这一去一回怕是要数把年头，就算是回来，这东西怕是都用不成。倒不如您看哪些能用，就先拿去用着，若是我倒是回来，缺什么填补就是了。”蘩逸轻柔地回答道。

李家婶子倒是从前在和苏家媳妇聊天时听她说起过苏家从前的那些事情。他们一家为了躲避灾害从北边一路南行，路途倒是远得很，这女娃子要是在那边再寻到个亲人什么的，怕是要长居那边了。想到这里，李家婶子语重心长地对蘩逸说道：“丫头啊，一路上远，在外面不比咱村里安全。婶子没离开过咱村，也没见过啥世面，可听你李叔说，外面危险多，你既决心要去了，婶子不拦着你，只是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命要紧，知道不？你们苏家可就你一个娃娃了，你爹娘在天有灵，定是希望你平安健康的。”

蘩逸感激地看着李家婶子，紧紧握着她的手，点头道：“放心吧，婶子，我爹娘虽然不在了，但是你们也是我的亲人啊。我从小在古田村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们是我的家人，我无论人在哪里，我的心都是这里的，生是古田村的人，死也是！”

“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许把这个字挂在最边上，不吉利！”说完二人笑了笑。

“得！那待会让你二哥来把这个水缸抬过去，你一会收拾完，来家里吃饭，婶子还给你做了好些个饼子，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芝麻饼，这回婶子特意还放了些枣泥进去，好吃得很呐！”蘩逸听了，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嗯，好呐，谢谢婶子，那我先去收拾东西啦！”说完，蘩逸一路跑进屋子去整理自己的衣物了。

其实说真的，苏家自从娘亲去世，爹爹身体不好，家里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蘩逸握着手里从县城典当花剩下的银子，心里五味杂陈，心里猜着是不是爹爹那时候就预料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于是才让自己去典当了那半枚玉佩呢？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父亲是这样的用心良苦啊。蘩逸从箱子里简单找了两件粗布麻衣包了起来，想来从打娘亲去世，她便再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了，自己长身体时，去买的都是村里大户人家淘剩下来的旧布料，自己手艺还行，就做一两件素衣服穿。粗布还结实，正适合做一些粗活时穿。她把包裹收拾好，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想着：真的没什么了，什么都没了，也好，也无需惦念什么了。转身，背着包裹就去了隔壁李家。

李家婶子本就是个热情的人，现下看到蘩逸的境况，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可怜她。蘩逸一进屋，李家婶子便热情地把蘩逸拉进屋里。“丫头，婶子自小看着你长大，也把你当半个亲闺女了。呐，这个你拿着。”李家婶子突然从床垫子底下拿出一个手帕，方形的手帕打开之后，里面竟然包着一队银镯子。 

“婶子，你这是做什么？你快收起来”，蘩逸推脱道。“丫头，这都是以前我娘家的陪送的东西，你收着，婶子把你当半个闺女，你这下子走，婶子不知道给你什么，这个你拿着吧，以后在路上若是银子不够了，就当了他。”蘩逸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阵温暖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谢谢婶子好意，那我收下了。”说完蘩逸把手帕又折了起来，把它放在了衣服侧衿里。

午饭过后，蘩逸带着李家婶子给做的芝麻饼还有自己的包裹一起坐上了李家的驴车。离别时，李家婶子的眼中含着许多的不舍，她知道这个姑娘一旦离开了这里，只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老二，慢点驾车，记得要安全把丫头送到县城！”

“知道了，娘！”李家二哥说道。说罢，便架着驴车一路去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