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
1
宁香豆从医务室的屏风后出来时,陈一莲已经对她的病况有了一个基本的把握,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诊断时,宁香豆并没有过多地询问自己的病情,而是一个劲地为昨晚的事情表示歉意。说天蒙蒙亮时,吕泰山才醒过来。他口干舌燥要喝水,宁香豆点着了油灯。吕泰山一把抢过宁香豆手中的水壶,仰脖喝下了多半。讎下水壶后,四下望了望,才记起了喝酒的事,连忙问:“我的两个兄弟呢?”宁香豆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之后,吕泰山懊悔地一下把酒桌上的酒具推翻在地:“我,再也不会让他喝酒了!”
“别为昨晚的事情过意不去。”陈一莲听了微笑着说,“大嫂,我想告诉你检查的结果。”“哦,大妹子,我是一直都没有这么检查过身体哩,村里哪里有医生啊。”宁香豆感激地站起身,连声地说着谢。
“大嫂,你没有生过小孩呀!你的儿女……”陈一莲说出了对检査结果的疑问。
“大妹子,你真神了!你,你怎么知道?”宁香豆瞪大了眼睛,对陈一莲的诊断感到吃惊和佩果然名不虚传,村里的人们都知道这次随部队来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军医,现在才亲眼见识了她的厉害。宁香豆就把她不生养孩子并抱养了两个孩子的实情告诉了陈一莲。
“别担心,我想只要吃几副中药调理一下,你就能怀上孩子的。”陈一莲一边说一边写着诊断报告和处方,“一定要按时吃药,慢慢调节。”
“这是真的?”宁香豆惊讶得叫出了声,她呆呆地望着陈一莲,做梦都没有想到多年来难以启齿的病根,在这位年轻的医生面前能够手到病除。
陈一莲微笑着说:“只要按时吃药,定时来检查,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疫愈。”
“陈大夫,你真是太好了……”宁香豆激动得满眼泪花,惊讶地说,“听说你学的是洋医,怎么开的是中药?”
原来,陈一莲的爷爷是江南一带的名医。童年时,陈一莲就耳濡目染,把汤头歌诀全背会了。她是爷爷唯一的小弟子,爷爷不但传授了她治疗不孕等症的袓传秘方,还给她灌输了陈家的家道和医训。这一切,都成了陈一莲长大后对待工作和生活的准则。
给宁香豆抓好药后,陈一莲又派医院唯一的一辆吉普车把宁香豆送到了村里。
吕泰山参加完会后,谢绝了基地派车送他的美意,独自赴了回家的砂石路。一路上,他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多少年来,他一直想着开山洞引水到村里的事情。可是,那工程量太浩大了。为了攒够开山引水的钱,他开了金沙矿。可是,国民党的马匪军为了把金矿据为己有,千方百计地阻挠他开矿。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了引水到村的计划。他做梦也想不到啊,今天的解放军会帮吕九庄的老百姓实现这个梦想。这共产党毛主席的军队到底是和国民党的马匪军不一样啊!马匪军除了欺负和压迫老百姓,再啥能耐也没有。这共产党的军队却和咱老百姓一条心,我们想什么,他们做什么,我们缺什么他们给什么,这跟及时雨差不多啊!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家里。还没进屋门,就闻见了一股浓浓的中草药的味道,他径直来到了厨房里。宁香豆正在喝中药,见吕泰山回来了,兴奋地说了今天在指挥部医院的检查结果。
吕泰山听了不禁感叹陈大夫医术神奇,激动地说:“宁香豆,我们还不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吧。”
正说话时,村党支部书记刘天宝来了。吕泰山马上通报了赶巧参加基地会议的情况,刘天宝高兴地一拍大腿说:“太好了!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吕泰山让刘天宝赶紧去通知,所有能干活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体出动。另外,派人连夜把打墙用的墙板等家什准备好。
刘天宝领命后兴冲冲地去了。
宁香豆望着吕泰山黯然神伤:“要是能早点遇见陈大夫就好了,我都四十多了,你也五十过了,还能行吗?”
吕泰山疼爱地将宁香豆搂在怀里:“我觉得我们并不老,今天听到解放军要引水,我就感觉年轻了许多。要知道,引水入村是我们几十年来的愿望啊!”
宁香豆软软地靠在了吕泰山坚实的胸膛上,希冀陈大夫说的奇迹能够出现。
吕泰山两手用力将宁香豆抱起来放在了睡房的炕头上,惹得宁香豆一阵欢笑。吕泰山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高兴点,我们马上就能有娃子了。”
宁香豆挣脱了吕泰山,她关上并顶好了房门,吕泰山就势和她一起滚到了炕上,宁香豆再次发出一串欢快的呼唤……
2
午后,在戈壁初秋懒散的阳光下,李佩其、陈一莲和王晓伟来到了泰山隧洞前,在邵一波、粟一森的墓地前祭奠。他们向两位老同学献上了野草野花编织的花篮,又庄重地向英雄鞠了躬。
王晓伟再次来到了这块曾经战斗过的故土上,心情十分复杂,为出生入死的战友的牺牲而悲痛,又为见到了魂牵梦绕的陈一莲而感到兴奋。面对老同学、老战友李佩其,他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激动,仿佛重新回到了清华园热血沸腾的青春年代。
离开墓地,沿着戈壁的小路,他们开着吉普车到了离墓解远的一处开阔地带,选了一块石子相对少且平坦的戈壁,陈一莲把一块塑料布铺了上去,李佩其取出了酒、熟黄羊肉和吕泰山送的烙锅蓝(大饼)。他要以这种特殊的方式为王晓伟接风洗尘。
李佩其望着陈一莲和王晓伟,久别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能够在残酷的战争年代幸存下来已经是万幸了。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今天,为了国家有色金属工业的建设,他们再次走到了同一个战壕里。
王晓伟兴奋地端起装满酒的小茶缸,露出了开朗的笑容:“为了相聚,为了胜利,我们干了这一杯!”
李佩其和王晓伟碰杯后,朝邵一波、粟一森墓碑的方向举了举:“两位老同学,为了给新中国探矿,你们牺牲在了这里。我李佩其还有陈一莲、王晓伟今天来看你们了。让我们一块儿庆祝今天的胜利吧!”
李佩其把酒倒在了戈壁滩上,陈一莲、王晓伟也把酒倒在了戈壁滩上。
陈一莲又给他们二人倒上了酒。王晓伟抢过了陈一莲手中的酒壶:“一莲,怎么给佩其那么少啊?”他给李佩其倒满了酒:“一莲,你可变了,你现在真格一个现代杨贵妃啊!”“什么呀?”陈一莲脸红了,可心思儿还在李佩其的酒上,佩其啊,你可千万不能喝呀!你那个千疮百孔的胃,可再也禁不住这酒精的刺激了。
王晓伟很是受用陈一莲不好意思、羞羞答答的样子,她怎么还是当年那个样子呢,人一说她就脸红、人一夸她就害羞。王晓伟举缸相碰:“来呀!为我们相聚在丝绸之路的戈壁滩上干杯!”
“干杯!”三人齐喊道。
陈一莲在一旁提醒道:“佩其,你少喝点。”
王晓伟奇怪地看着他俩,陈一莲怎么这么体贴他,一向有海量的李佩其怎么会怕酒呢?陈一莲看出了王晓伟奇怪的眼神,解释道:“他的胃出了毛病,刚从医院出来。”
“我们当年可是最好的朋友,喝点酒没什么吧?”王晓伟看到陈一莲对李佩其的态度,心里油然产生些许醋意。
“不行!”王晓伟硬要李佩其喝酒。
“今天例外,我可以喝。来,晓伟,干。”李佩其说着痛快地一饮而尽。
陈一莲显得很紧张,疼爱地看着他喝完,心里暗暗着急,他不知道爱护自己,不把身体当回事,叫人看了实在担心。
王晓伟从陈一莲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心思,不免有些惆怅。这次他是听说陈一莲已经来到新川峡的消息之后,才自告奋勇地向组织提出到新川峡有色金属建设指挥部来工作的,而且他也知道陈一鞋今没有和任何人确定恋爱关系。
他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不动声色地斟酒。陈一莲一把抢过酒壶,生怕他给李佩其倒多了:“我来分配。”
“一莲,这么凶啊!还记得我们分手时的情景吗?那时的你多温柔啊!”王晓伟抚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望着陈一莲说。
王晓伟的话让李佩其回忆起了他们当年分别时的场景,他笑着说:“一莲,你给我们送过一首古诗,是一位七岁的女孩送别哥哥时的真情实感,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陈一莲放下酒壶,将黄羊肉分到他们碗里,心思早已飞回到了那个多灾多难而又动荡的年代。
“记得?那好,一莲,罚酒一杯吧!”王晓伟说完,靠在了吉普车车头的挡板上。
“慢。”李佩其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王晓伟不觉爽朗地笑出声来:“佩其,你也偏心眼啊,怎么,我罚一莲酒,不对吗?”
“我问你,一莲送你的那首古诗呢?你要能拿出来,罚一莲三杯。拿不出来,罚你三杯!”李佩其不慌不忙地提出了罚酒的办法。
“好,我同意。”陈一莲拍掌表示赞同。
“我算看出来了,现在我比较孤立啊,你们是已经站在一个战壕里了。”王晓伟言语中带着无奈,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显得很开朗,他用平静的语调背诵着:“别路云初起,离亭叶正稀。所嗟人异雁,不作一行飞。一莲,当年你送我们这首诗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陈一莲起身,靠在吉普车门上,双手抱在胸前,望着无尽的戈壁和山崖遐想。怎么会不记得呢?当年他们为了全中国的劳苦大众早日解放而离开了北平,各自奔赴不同的战场,不知道何日再相见。为了表达她对两位哥哥的祟敬和爱,才一笔一划地为他俩抄录下了《送兄》诗。
李佩其自然也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不禁也激动万分。
“没有想到再见面时竟然是十多年之后……”王晓伟仰头冲陈一莲做了个鬼脸:“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别转移话题,晓伟,你认罚吧。”陈一莲知道他一定拿不出当年抄给他的《送兄》诗。
“佩其,难道说一莲那首诗你还留着?”王晓伟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输了,不过要他喝三杯酒也可以,他得拉个垫背的。
李佩其嘿嘿一笑:“是要你拿出来,扯我干什么?”
“佩其,你要能拿出来,我喝一茶缸。”王晓伟拿起酒壶,又指指茶缸:“倒满喝,满满一缸子。如果你拿不出来,我罚一半,你罚一缸子!怎么样?”
“不行!你喝完再说。”陈一莲可不妥协,王晓伟的鬼点子可多了,说不定到最后,罚酒全给李佩其喝了。
王晓伟被陈一莲的认離给逗乐了:“佩其,你看看,我说她偏心眼吧,她还不承认!佩其,说!敢不敢?”
李佩其不动声色地点燃香烟:“有什么不敢的?一莲,斟酒!”
陈一莲满腹狐疑地望望李佩其,斟满了酒,真搞不懂他们俩要把这个游戏玩成什么样子。
王晓伟点点头,很高兴李佩其参与进来,他老实交代道:“我说实话,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一莲送我的《送兄》诗我真不知道放哪了。”
“尊敬的王工程师,认罚吧!”陈一莲就势把他的酒缸子递给了他。
“等佩其拿出来,我绝对服输!”王晓伟也认真起来。
李佩其从军装上口掏出了半截笔记本,犹豫了一下又塞了进去:“还是别看了吧。”
陈一莲失望地不出声了,她觉得这个时候的李佩其和工作时的李佩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此刻表现出的优柔寡断,不但让她失望而且还心痛。说不定他也丢了吧,这都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留下那个小小纸条呢?如果是这样,他就和晓伟一个样,心里没有自己。如果佩其拿不出那个字条儿来,他就得喝酒,不行!我绝对不能再让他喝了:“晓伟,这是两回事,是我俩的事,你不能拉佩其进来!”
王晓伟哈哈一笑,更来劲了:“没有吧,佩其,喝酒!”
李佩其端起茶缸刚要喝,突然被陈一莲拽住了胳膊:“晓伟,把他的笔记本掏出来!”
李佩其听了连忙站起来,微笑着说:“上面可全是军事机密,我看谁敢掏?”
“我敢!”王晓伟一边说着一边扑了过去,他抢到了李佩其的笔记本,他断定,这本子里也绝对不会有那个小小纸条。他兴奋地说:“一莲作证,我不看军事机密,只看别的。”王晓伟把笔记本朝下一抖,从里边掉出了一个折叠边已经有些毛了的纸条。
陈一莲眼疾手快地拾起纸条打开,她的热血马上沸腾了起来。是那个纸条,李佩其那熟悉的笔迹更让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王晓伟见状心中不由一惊,凑过来一看,果真是陈一莲当年抄的那首《送兄》诗,脸色立马变了,表情复杂地再次坐下靠在了吉普车挡板上。陈一莲还在细致地看着这张保存多年的纸条,李佩其在背面写的一行字是:亲爱的,今日一别,何时相会……
李佩其不好意思地伸手从陈一莲手里拿过《舰》诗,折好夹进了笔枕:“晓伟,喝吧,我也陪你喝一口!”
陈一莲感动地望着李佩其,一股暖流从胸中涌来,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既然那个时候你就这么想,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向我表白;既然把这首诗一直保存到了现在,为什么不面对自己的感情?此时此刻,有人多的疑问占据了她的大脑,真的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啊!
王晓伟无奈地端起满满的一茶缸酒’麵地喝进口里、咽进了肚里,真是一杯苦酒啊!新川峡的水苦,酒难道也是苦的吗?酒下了肚,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升腾起来,直冲脑门。王晓伟又自顾自地把酒斟满,拿起来再次准备干掉。陈一莲按住了他的手臂:“慢点,别喝这么急。”
“一莲,这是心疼我吗?”王晓伟迷蒙着双眼,笑嘻嘻地说。
“老同学、老朋友好不容易见面,怎么能让你喝多呢,吃点羊肉吧。”陈一莲放下他的酒,将羊肉硬塞到了他的手里。
“是呀,晓伟,你这话问的有问题呀,我们之间不心疼,谁心疼?能够再次相逢……”李佩其将烟头摁灭在沙地里,眼看着王晓伟的眼神已经有了醉意,便伸手拉了拉他,“你先躺一会吧。”
王晓伟推开李佩其的手,没有理睬他,一个劲儿盯着陈一莲问道:“一莲,你告诉我,你、你是不是烦我了?”
“什么呀,晓伟,你为什么这么说话呀?”陈一莲也感觉他有些不可思议,说话的语气中带着酒劲,让她觉得突然之间王晓伟变得怪怪的,没有了十多年前的那种大度和宽容。
“没什么,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再见到你,我很高兴!佩其,我们喝!”王晓伟毅然决然地端起酒,“咕噜咕噜”地又喝了一缸子。
“哈哈,好酒量!”李佩其也乐意奉陪,端起酒又喝了一口。陈一莲见状想拦也拦不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关心谁好了,只有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指挥部还有很多的工作等着我们呢!”
陈一莲、李佩其把王晓伟搀扶上了车后座,王晓伟歪倒在了一边,嘴里嘟哝着:“今天我扫了兴,改天我做东,请你们再喝,今天能见面,这就是缘分啊……”说完,就睡了过去。
李佩其望着他的睡态,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他是喝多了点。”
李佩其下车又上车,发动了车子,向指挥部开去。陈一莲说:“酒真是个坏东西。我说别喝酒,你就是不听。”
“老同学来基地工作了,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我们不喝点他能高兴吗?”李佩其低声说。
陈一莲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嗔怪地说:“你老是这样,每次都为喝酒给自己找理由,就是不关心自己。不关心自己也就是不关心别人!你懂吗?”
3
戈壁滩上突兀地呈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热火朝天场面,让荒山野岭上的生灵有了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躲在暗处的狼群和在荒漠上觅食的黄羊,全露出了惊恐的样子,它们都竖起了灵敏的耳朵,惊恐万状地观察着鼎沸的人群,聆听着震耳欲聋的炮声和车辆机器的轰鸣。
戈壁大漠已经进入了新的洗牌过程,眼前这支穿着军装、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庞大队伍,已经成为了这里新的主人。
在光秃秃的汤山支脉小凤山上,根本没有车走的路。一辆吉普车在高低不平的山坡上颠簸起伏,走走停停。李佩其和吕泰山坐在车上,他们准备到引水源头再实地勘察一次,以便进一步确定开隧洞引水的最佳方案。同行的还有二团团长刘天忠。
李佩其相信引水工程一定能够成功,眼下这项工作和开矿一样重要,水源决定着新川峡的命运。人苦点没关系,喝着苦水照样能生存。吕九庄的老少爷们袓袓辈辈在这里生活,不照样坚持下来了吗?对于这支英雄的部队来说,什么样的苦都不在话下。可重要的是,用于生产的那些机器设备绝对不能喝这样的水,它们的肠胃比人娇气多了。也别说那些庞然大物似的机器了,就拿小小的汽车发动机来说吧,这才喝了几天新川峡的水呀,那肠肠肚肚就受不了了。走不上一段路就开锅,翻不上一个山坡就“吭哧吭哧”地出不来气了。
由此可见,不改变这种不宜人生存的恶劣环境,就不可能在这里搞工业,至于打一场漂亮的特殊的战争,只能是一句空话!在戈壁滩上建一座有色金属工业城,那更是纸上谈兵、水中捞月!
一路上,李佩其把自己的愿望和幵山洞引水的具体想法告诉了吕泰山。
吕泰山没有料到李佩其的想法和自己竟是这样地不谋而合,因此他对李佩其更是刮目相看了。他拿起吉普车上的麵镜,向前方望去。
“李师长,快看看这场面,真是壮观啊。”吕泰山激动地将望远镜递给了身旁的李佩其。
李佩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在望远镜的视线里,成千上万的军民投入到了基地指挥部的建设当中,驴车、马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从汤县赶来的民工与第一师的将士们汇合在了一起,有的打桩盖房,有的铺路,有的平整沙地……
看到这热气腾腾的劳动情景,李佩其动容地点点头,这样的场面虽然和战争场面一样的壮观,但是少了杀掠与纷争,多了安宁与祥和。尽管自然条件十分恶劣,建设的设备短缺,只要队伍延续“英雄第一师”的优秀传统和作风,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这些建设者们。
从山上下来,李佩其在指挥部见到了汤县的领导,感谢他们调动了上万民工来到了基地建设的第一线。汤县的领导也被眼前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感动了,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庞大的劳动场景,连连称这下好了,汤县新川峡的父老乡亲们从此就有福可享了。
送走汤县的领导之后,李佩其独自往指挥部走去,田秀丽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站在了他面前,脸红扑扑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佩其奇怪地停下脚步,微笑着问道:“田秀丽同志,不在文工团里唱歌跳舞,跑到遞干啥来了?”
“找首长。”田秀丽抬起头,大声说。
“哦,秀丽同志,找我有什么事情?”
“首长,你怎么老是同志同志的称呼我?”田秀丽觉得这样的称呼太普通,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她希望首长对她另眼相看,要更亲切一些才好。
“噢?那让我叫你什么啊,叫田秀丽?”李佩其奇怪地看着这个乖巧的女兵。
“叫小田就好了。”田秀丽说完,脸上兀自燃起了一片红云。
“好,小田,找我有什么事情?”李佩其心想,这个年轻女兵想法真是多。
“嗯,我们文工团排了一个晚会,希望首长到时候来观看。”田秀丽低着头,忸怩地将两只手缠在一起。
“很好啊,大伙这么辛苦,是应该组织一些文娱活动,放松一下。”李佩其点点头,没有想到她是来说这个事情的,这应该是文工团的领导来向他汇报才对。
“首长再见。”田秀丽说完,飞快地敬了一个礼,就跑了。
当斜阳懒散地照在戈壁滩上时,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表现出了一些疲倦。听到收工的军号声时,各团的将士们和汤县派来的民工,还有吕九庄的乡亲们才开始整理起劳动工具,准备收工了。
一抹寒气随着夜幕升腾,空气变得十分的干燥和清冷,大家的饥饿感也随之而来。食堂的战士们已经将晚餐准备妥当,把一个个装满了热气腾腾面条的木桶抬上了拖车,运送到了军民的面前。为了早日完成工期,各团已经安排干部战士轮流加班加点。食堂也不例外,他们团结协作、努力工作,以实际行动保证伙食供应和饭菜质量。
在指挥部的临时医院里,陈一莲还没有下班,正在给宁香豆开药方。吕泰山坐在一旁,心里巴望着这些药方能焕发奇迹,他扭头看了眼天色,对妻子说:“老婆子,别唠叨了,陈大夫也该下班了!”
“不碍事,队伍收工吃过饭后,还要忙一阵的。这个时候,我是不会下班的。”陈一莲和蔼地说。
“唉,你真是够忙的,我在这待了一会,来看病的人真多啊。”吕泰山看到这位来自大城市的女军医,一点都不摆架子,对人和蔼可亲,心里感叹陈大夫不仅有高超的医术,还有高尚的医德啊。
“哟,还没有下班啊。”王晓伟快步走了进来,看见陈一莲还忙活着,爽朗地打着招呼。
“是王工程师啊。”吕泰山连忙起身。
“你坐。”王晓伟坐到吕泰山对面的椅子上,他早就听说了眼前这个人的传奇经历,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你先坐,我还有几个药方要开。”陈一莲头也不抬地对王晓伟说。
“吕村长,你可找对人了,我们陈副院长在大学时就是很好的医生了。”王晓伟抚了一下油光可鉴的头发,对吕泰山说着,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陈一莲。
“我看得出来,陈大夫是神医。”吕泰山微笑道。
“不敢当,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看病得讲科学。”陈一莲笑着回答,然后将药方递给了宁香豆,“大嫂,再吃两剂吧,上次开的药效果很好,接着吃。”
“好,我按你说的办,我们先走了。”宁香豆将药方揣进衣兜里,拉起吕泰山要走。
“大嫂,有时间我过去看你们去。”陈一莲热情地跟出来,送他们到门口。
“陈大夫,你可一定要来呀。”宁香豆和吕泰山向她扬手告别。
望着他们的背影,王晓伟笑着对陈一莲说:“我们的大忙人,可以下班了吗?”
陈一莲回过身子,摇摇头:“还不行,说不定还有战士要来看病呢。”
“那我继续等待。”王晓伟稳稳地坐下了。
“对了,这里的情况,都熟悉了吧?”陈一莲关心地问。
“现在我已经投入工作了,我的主要工作是和田茂才同志考察矿藏和开凿矿点。”王晓伟点着头,胸有成竹地回答,“我和佩其在工作上绝对是最好的搭档,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标。”
“我也希望是这样。因为,在我心里,你俩是我最好的大哥和朋友。”
“倒是你,千万别太劳累了……”王晓伟说了一半,停了下来,有战士进来看病了。
战士对陈一莲说:“陈大夫,我最近老是肚子胀。”
“这是水的原因,过一阵山那边的水引过来,就好了。我给你开点药,一吃就好!”
陈一莲一边给战士号脉一边说。
这名战士走了之后,王晓伟起身做了一个弯腰邀请的动作,颇有点西方绅士的味道。陈一莲见了捂嘴轻笑:“这可是医院,不是舞场啊。"
“我邀请你共进晚餐,不知能否赏脸?”王晓伟依然认真地说。
陈一莲望着这个老同学,觉得他还是老样子,喜欢动脑子,心里的点子特别多,嘴皮子总是那么乖巧和利索。本来作为先到者,她应该先尽地主之谊请他的,只是自己实在没有空闲。而这位出生在兰州的白面书生,竟然做得一手好菜,来基地才几天就让她和陈刚尝了不少西部独特的美食。今天,想必又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吧!对于王晓伟的盛情,她是又感激又害怕啊!感激的是,她辛苦劳累过后,他总能想花样让她吃上可口的饭菜,总能用风趣和幽默让她轻松无限。在兴奋之余,一丝不祥的感觉也随之出现了。王晓伟对她的好她早就觉察出来了,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万一哪天王晓伟向她求爱,她该怎么办?
李佩其整天忙于工作,别说让他关心她了,有时几天都看不到他的影子。他是那种工作和事业第一、爱情和家庭第二的男人。可他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从不轻易把工作之外的个人私事拿出来。就这一点,也让她感动,以至于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但他分明又是位最细致最能善解人意的人。他能把十多年前的字条留到今天,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在她心目中,李佩其是阳刚、强大和正义的化身。
对于王晓伟,你不能说他对工作和事业不专心、不用心。为了研究矿山资料,赶写技术报告,他有时整夜都不睡觉。第二天凌晨,他用湿毛巾擦一把脸,就又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当中去了。在她的感觉里,王晓伟是那种既会工作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跟他一起时,你从不知道疲倦是怎么回事?在她心目中,王晓伟是风趣幽默的人,是个懂感情会体贴人的人。
可是,在她爱情的天平上,分明李佩其那头是最重的!她知道,她爱的绝对是沉稳刚毅的李佩其,而不是油头滑脑的王晓伟。
王晓伟怎么会在她心目中有了“油头滑脑”的印象呢?想到这个成语,她笑了。她不爱王晓伟不假,可她绝对不能这么看王晓伟。
主意早就拿定了,可她就不知道怎么对王晓伟说。
“晓伟,对不起,我爱的是李佩其。”“晓伟,你就做我哥哥吧!”“晓伟,你的心思我懂。可我不能嫁给你。”“晓伟,世上的好女人多的是,你找别人吧……”
她在心中想好了不少拒绝王晓伟的话,可她就是说不出一句来。她怕伤害王晓伟,她更怕一句话会毁了他们的友情!陈一莲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什么都优秀,唯独这一点,让人不可思议!她常对自己说,这个优柔寡断不但会害了我自己,也会伤害我最心爱的人啊!
“如何?我有请了。”王晓伟再次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行,看你这么有诚意,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一莲最恨自己这一点了,心里明明想的是拒绝,可说出的话却是另外一回事。她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起身脱下了白大褂,整理了一下军装,“把佩其也叫上吧。”
“他早吃过了,现在在不知道在开什么会呢,别打扰他了。”王晓伟轻声说。
“也是,不过得把小陈刚叫上,这孩子也没有吃饭呢,让他也再次尝尝你的手艺。”
陈一莲说着往门外走,大声叫着,“刚刚,走,吃饭了,别玩了。”
他们来到了王晓伟的宿舍,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黄羊肉、野兔肉、野鸡肉和好几种野菜。陈刚趴在桌子上,看着这些好吃的,回头望着陈一莲:“阿姨,这是什么菜啊?”
“乖,是野味。”陈一莲摸摸陈刚的脑袋,拉他坐下来,对王晓伟说:“没想到这么丰盛,这些菜是哪里弄来的啊?”
“我侄子给我送来的!”王晓伟招呼他们吃菜,神秘地说:“都是本地特产。”
“你侄子?”陈一莲疑惑地问。
“对,他在汤县当副县长,可比我这个叔叔强多了。”王晓伟夹起一块兔子肉送到了陈一莲的碗里,陈一莲又夹了一块给了陈刚。王晓伟倒上了两杯酒:“一莲,来!为了我们的缘分,我们碰一杯!”
4
夜色在风里多了一丝鬼魅,远处甚至传来了几声似有若无的狼嚎,紧接着大漠上刮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风,沙尘飞舞而至,一场沙尘暴来临了。
指挥部办公室的窗扇被风吹得前后晃动,马明义在窗前看了看天色,还插上了窗户插销,回头对李佩其说:“这就是典型的沙漠气候,说变脸就变脸,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
“马政委啊,我认真地看了王晓伟工程师的报告,这个报告很翔实,也很有说I艮力。”李佩其扬着手里的报告,激动地说。
“李师长,我们该动手了吧?”马明义跃跃欲试地挥了挥有力的拳头。
“我们就沿着英雄们当年的足迹前进!”李佩其点点头说:“这份报告浸透着当年英雄的鲜血啊!”
“报告!”门外传来一个女兵的声音。
“噢,小田同志,什么事?”李佩其转过头微笑着问。
“我们文工团请两位首长去看我们的节目!”田秀丽抹了一下额头上被风肷乱的发丝。“记起来了,你和我说过,什么时候表演?”李佩其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对马明义说:“马政委,文艺节目可是精神粮食,我们可要两手抓啊。”
“有表演啊,我还不知道呢,你们文工团怎么不早点给我报告?”马明义故作生气地问田秀丽。其实,演出的事文工团刘团长早就给他汇报过,只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给李佩其说呢!
“是这样的,马政委,我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田秀丽调皮地一笑,“文工团决定在明天晚上演出,地点在基地的露天居剧场。”
“哈哈,你这小鬼,好会说话。”马明义爽朗地说笑着,望了眼窗外的风沙天气,“是啊,但愿明天的老天爷变个好脸色,我们好去看你们节目。”
刮了一夜的沙尘暴果然在第二天结束了,天色也放晴了。当晚,基地露天的剧场上,干部和战士还有乡亲们,黑压压地坐了一大片。李佩其和马明义没有坐到前排,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马明义叼起了烟斗,摆出一副准备好好欣赏的架势,李佩其向四周望去,见劳累了一天的将士们和乡亲们,情绪依然高涨,由此足以说明大家对基地建设事业的满腔热忱和坚定的信念。
“这样的活动应该经常开展,虽然我是大老粗不懂什么艺术,但是知道这玩意的威力,不亚于飞机和大炮啊。”马明义抽着烟斗,火星照亮了他的脸庞。
“不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艺术来源于生活,又服务于生活,所以我们得关心得重视同志们的文化生活,这里的环境这么恶劣,同志们在工作之余,享受点精神食粮,这也是劳逸结合的最好形式。”李佩其也点燃香烟,补充道:“冲锋陷阵时,冲锋号一响,将士们的热血马上沸腾了,和平时期的文艺活动,同样能鼓舞大家的斗志,让大家精神百倍地投入到建设之中。”
“说的是啊,以后基地的人员还要大规模增加,政治思想工作的任务会越来越繁重,我们要把文艺活动作为政治思想工作的重点来抓。”马明义说完,突然猫着腰退到了一边,消失在了夜色里。
李佩其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这时候舞台上的灯亮了,田秀丽走上台报幕,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李佩其微笑地看着大家,看来这个小田同志还是深受大家欢迎的,群众基础不错嘛!文工团的女战士一向是战士们私下追捧的对象,再加上田秀丽的漂亮,所以会场的气氛马上热烈了起来。
台上又雄赵起气昂昂地走来了一队女兵,她们表演的是合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尽管她们唱的都是战士们耳熟能详的歌曲,但是每次的表演,将士们和老百姓的掌声依然接连不断。
一会儿,马明义一下又从暗中走了回来,咬着李佩其的耳朵:“李师长,可靠消息,有敌情!”
李佩其惊诧地站起来,低声问:“敌情?什么敌情?”
马明义不由分说,拉了他一下:“跟我来!”
李佩其跟着他走出了露天剧场,向营地走去,一路上他向四处警惕地望着,见马明义一句话也不说,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前走,他只好尾随着马明义来到了王晓伟的宿舍门外,才停下来。
“究竟什么敌情?”李佩其认真地问道。
“据可靠消息,你的干儿子传书,叫爸爸速到王叔叔家。”马明义神秘地低声说。
“这是哪门子敌情。”李佩其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下来,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暗暗感到好笑,多年来的战斗生活给自己的烙印太深了啊,一听“敌情”二字,就能立即跳将起来,进入高度的备战状态。
“进去就知道了!”马明义严肃地说着,心想,不说敌情,能把你从剧场叫出来吗?
“是啊,怎么没见晓伟来看表演呢。”李佩其也纳闷地嘀咕着。
“进去就知道了!”马明义继续说。
屋子里,王晓伟瞅空儿握住了陈一莲的手:“一莲,我……”
陈刚扯过了陈一莲的手,学着大人的口吻:“王工程师,放手!放手!”
王晓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这样,弄得自己好没面子,便低声吓暁道••“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晓伟,别说孩子。”陈一莲把陈刚揽在了怀里。
“小鬼快吃!吃饱了回去睡觉!”王晓伟悻悻然地瞅了陈刚一眼。
陈一莲笑着端起了酒杯:“晓伟,大人不记小人过!来,喝酒!”
王晓伟笑嘻嘻地望着她:“干!”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山?”陈一莲关心地问。
“快了吧,我把全部资料都交给佩其了。估计就这一两天的事儿。”王晓伟答道。
王晓伟知道陈刚在一旁,自己想说的话也不好说出口,只有转移话题了:“哎,一莲,我给你煮饺子去!”
“还有饺子?太棒了!”陈一莲最喜欢吃饺子。
几句话的工夫,王晓伟果然端上来了一盘热气腾腾的水饺:“一莲,趁热吃,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韭菜馅饺子。”
“晓伟,你还记着我爱吃韭菜馅饺子?”陈一莲的心里不由一热。
王晓伟靠在柜子旁望着她说:“怎么可能忘掉呢?当年在清华园后门,那家我的老乡兰州人开的饺子馆里,哪一天没有我们的身影?”
“晓伟,真香啊!”陈一莲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狡子咬了一口。
“一莲,香就多吃点。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王晓伟深情地说。
陈一莲一边给陈刚的碗里夹饺子,一边冲着王晓伟说:“谢谢你,晓伟。”
王晓伟举起酒杯与陈一莲碰了碰:“一莲呀,我今天高兴啊!”
“好你个晓伟,一高兴就把老同学给忘了!哎,马政委,还真有敌情呀!”李佩其响亮的声音传进了屋子。
“敌情?”王晓伟“唰”地站了起来。
马明义指指一桌子菜“这不是敌情是什么?陈刚,去,叫你梁叔叔、刘叔叔他们来,就说在你王叔叔家发现了敌情。”
陈刚一个立正:“是!”
“这孩子!”李佩其疼爱地望着陈刚跑了出去。
陈一莲即拿来了碗筷:“马政委,佩其,快上座!”
王晓伟这才回过神来,忙斟了两杯酒:“来,敬你们一杯!”
马明义接过酒杯,又把李佩其的酒杯抢过来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不少,把剩下的一点点酒给了李佩其:“李师长,来,王工的酒不喝白不喝!干!”
李佩其喝了一小口酒,吃着陈一莲给他夹在碗里的肉,冲着王晓伟说:“晓伟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这喝酒吃肉的好事儿就把我们给忘了呢?”
王晓伟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说:“你们是领导,怕请不动呀!”
马明义哈哈一笑,直截了当地嚷着:“屁话!陈副院长就不是领导了?怕是王工程师另有所图吧?”
陈一莲满脸通红:“图?图什么呀?”
李佩其见马明义的话太直,连忙打圆场:“晓伟是怕我们吃他的好肉喝他的好酒呀!晓伟,从实招来!哪来这么多好吃的?”
陈一莲起身把菜拿到灶上重新热了又端了上来:“各位,多吃点!要不,王工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王晓伟此时可真有点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李佩其和马明义在这个时候会不请自来,尤其是马明义说话还那么不客气,简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王晓伟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正好,我给二位汇报一下小凤山东山矿的事。”
马明义见王晓伟说起了工作,马上情绪高涨:“那好,就是没有敌情,我和李师长也会来找我们王工的。关于东山矿的事,说说你的意见吧。”
王晓伟点点头,想到原来他们也是为这事而来,心里不由得平静了许多:“根据资料和种种迹象表明,我认为东山矿适宜露天开采。”
李佩其夹起了一块肉,凝神地望着他提出了疑问:“为什么?”
王晓伟胸有成竹地回答:“根据最新测定的数据,矿体几乎在地表20米以下,有些地方矿体就在地表面。如果我们把东山的山头揭掉,就能进行大规模的开采!”
这时候,陈刚把刘天忠、梁振英等人领了进来,陈一莲安排他们坐下,大家一边吃肉一边倾听他们的交谈。
李佩其吃着肉说:“请说下去!”
王晓伟得到了鼓励,语调更加明快起来:“如果开洞开釆,费时费力不说,还会浪费大量的矿石。我们要保证安全,头顶的矿体就得用水泥圈保护起来!我个人认为,这是浪费!”
李佩其对他的说法表示赞同,接着说道:“同时,这也不符合党中央提出的建设新中国的要求啊!”
马明义没有听明白王晓伟说的专业方面的术语,只是表态道:“所以,我和李师长才不请自到了!”
王晓伟看着陈一莲给大家斟满了酒,端起酒杯“东山矿问题究竟是露天开采还是凿洞开采,我想李师长最有发言权。因为……”
马明义注意地看了一眼王晓伟看陈一莲的眼神,接着王晓伟的话说道:“因为,李师长也是专家!”
王晓伟也觉察到了马明义一直在观察他,他马上收回眼神,望着马明义:“马政委说的是,李师长上大学时学得比我还好!来,我敬各位一杯!”
李佩其见自己杯中的酒很少,知道是陈一莲有意这样做的,不由得笑了笑,然后与王晓伟碰杯:“真正的专家在这里,他是我们的地质英雄、工程师王晓伟同志!”
“李师长过奖了!”王晓伟高兴地说着,挑最好的肉放进了战友们的碗里。停了一会儿,他收起了笑容:“真正的英雄是我们的那两位同学,确切地说,我是逃兵呀!”
李佩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晓伟,不能这样说!在那种情况下你必须得逃出来,否则,你们辛辛苦苦勘探的成果,不就落在敌人手中了?”
马明义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对!李师长说得对!来,王工程师,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