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真爱不需要隐藏
朝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了病房里,陈一莲睁开眼睛时,阳光就照在她身上,她心里觉得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她让护士把窗帘再拉开点,她要看看好久没有见到过的阳光。她还想到外面去,去看看阳光普照的大地、青草、树木、花朵。可是这要命的病弄得人筋疲力尽,已经记不清在床上躺了多久了。
见田秀丽进来了,她连忙说:“秀丽,你来得正好,快扶我起来!”
田秀丽看她今天的精神好多了,心里特别高兴,便和护士一起,扶她坐起来靠在了床头。田秀丽从抽屉里拿出了梳子,给她轻轻地梳理着凌乱的头发。
田秀丽这些天来对陈一莲精心的照料,使陈一莲十分感激,她享受着田秀丽梳头发给她带来的舒服和惬意,问道:“秀丽,今天第几天了?”
“陈副院长,今天是你手术后第五天。”护士给她打来了洗脸水,说着。
田秀丽一大早起来就给陈一莲和梁振英做了蒸鸡蛋。她把梁振英的一份送过去后,就到陈一莲这儿来了。揭开碗盖,浓浓的蛋香夹杂着清油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病房,嫩嫩的蛋羹上飘着细细的葱花。
田秀丽舀了一勺给陈一莲喂去,陈一莲摇摇头,皱着眉头说:“秀丽,我没胃口,不想吃。”
“这可是香豆大嫂送来的鸡蛋,做的方法也是她教我的。”田秀丽认真地解释着,“她说,这样做的鸡蛋羹,吃了容易消化。”
—提起宁香豆,陈一莲就记起为她治病的情景。她轻轻地推开鸡蛋羹,急切地问道:“香豆大嫂的孩子好吗?”
“好!自从生了这个儿子,老村长、香豆嫂子都变年轻了!老村长还说……”田秀丽乐滋滋地说着说着,突然大笑起来,竟笑得话也说不下去了。
陈一莲见她只是一个劲儿地笑个不停,急得抓住她的手问:“老村长他说什么?”“他说你是送子娘娘,送子观音。”田秀丽看着陈一莲,又神秘地对她说,“他还要给你塑个像,要早晚顶礼膜拜呢!”
陈一莲听了心里一阵难过,作为产科医生,她确实帮助无数产妇迎来了无数小生命。可自己,这辈子却没有这个机会了。她强忍着内心的痛楚,一本正经地说:“什么娘娘观音的,那是封建!我们共产党人是不信那一套的,你可要制止哟!”
田秀丽见陈一莲一脸认真的样子,连忙说“放心吧!姐!我就是像你这样跟他们说的。”“这就好”,陈一莲叹了口气,望着窗外。
“一莲姐”,田秀丽看着她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问,“又想他了?”
“他中午来过了呀。”陈一莲不置可否地说。
“李书记中午是来看过你了。”田秀丽把头扭到一旁,不屑地撇撇嘴,“可有个人始终没来看你,所以,你是想这个人了?”
“秀丽,别瞎说,我跟他只是老同学的关系。”陈一莲知道她指的是王晓伟,有些生气地说。
田秀丽把头转过来望着她,追问道:“那谁是你真正的男朋友呢?”
“傻妹妹。”陈一莲垂下了眼帘,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像我今天这个样子,谁还愿意娶我?”
“姐,李书记就愿意娶你!”田秀丽脱口而出。
陈一莲眼睛一亮,盯着她问:“你听谁说的?”
“他呀!”田秀丽望着她的眼睛,肯定地回答:“是他亲口说的。”
陈一莲摇摇头:“我不信,他不会这么说的。”
“姐,连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了?你就忘了过去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吧,其实那时候李书记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什么。那都是……”田秀丽急了,站起来望着她。
“那些我都知道了,就不要提了。”陈一莲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连忙打断她的话,用手拍拍床叫她坐过来,握着她的手,“我怎么会不相信秀丽妹妹呢?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李书记不会把这样的话对我说是吧?”田秀丽捏紧她的手,“这些话明明是他亲口对你说的呀,我的好姐姐!”
“没有呀?他什么时候说过?”陈一莲有些吃惊。
田秀丽微微低着头,一副神秘的样子说:“那天,你昏迷着,我坐在这里,李书记进来后要我出去,说要和你说说话。在关门的时候我故意留了个缝,所以,他在里面对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
“真的?他说什么了?”陈一莲一阵惊喜,迫不及待地问。
田秀丽原原本本地把当时的情景向陈一莲述说了一番。
田秀丽讲完了,陈一莲也早已泪流满面了。她抬起一双泪眼望着田秀丽问:“妹妹,这都是真的?”
“姐,是真的!千真万确!当时,我都感动了……好羡慕你啊!”田秀丽拿出手绢轻轻地给一莲擦着眼泪。
“可惜呀!”陈一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可惜……现在我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姐,你胡说什么呀!“田秀丽瞪起眼睛责怪道。
陈一莲一双泪眼模糊地望着田秀丽,无奈地摇着头:“秀丽,我的子宫几乎全被切除了。为了保住我的生命,他签字同意让北京的专家切除了我的……”
田秀丽闭紧双眼,无语凝噎,作为女人,这可是再残酷不过的事了。
“我不能生育了!妹妹!”陈一莲抑制住悲痛,好不容易才把话勉强说出来。“姐!怎么会是这样呢?”田秀丽一双泪眼望着她。
“他要是不签那个字,我的命就没了!”陈一莲的眼神中又流露出感激的神情,“他……他是为我好,我知道。可是,要是他不管我该多好啊!”
“姐,他怎么会不管你?”田秀丽拿起手绢给她又擦了擦眼泪。
陈一莲平静地说:“要是不管我,我就死了,那样我就没有那么多可牵挂的了!”
“姐,你胡说什么呀?”田秀丽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现在才明白,他是一个伪君子!”陈一莲奇怪她怎么突然这么说,连忙问:“秀丽,谁是伪君子?”
“还能有谁?王晓伟,这个王八蛋!八成是知道了你的病情。”田秀丽一提到王晓伟就气得咬牙切齿,“所以,才不来医院看你!”
“秀丽,别骂他。他这样做是对的。”陈一莲苦笑了一下,“如果他不这样,我的良心倒是更不安了,只是……”
“只是什么?”田秀丽是不能原谅王晓伟的,她认为这个人太自私,小肚鸡肠不像个男子汉,她继续埋怨道,“他太过分了,说什么也要来医院看看你才对呀!”
陈一莲冲着她笑了笑,点点头说:“毕竟他曾经爱过我。”
“他向你表示过?”田秀丽不愿意有这样的事情,着急地问。
陈一莲看着窗外,好像在回忆久远的事情,淡淡地说:“他几次都想表示,可我都没有给他机会。这下好了,我不会再牵挂他了,我希望……”
“希望李书记……”田秀丽望着她。
“不!”陈一莲十分庄重地说,“我希望晓伟永远都不要理我,也希望他早日找到他心仪的女人。”
田秀丽望着她,心想,一莲姐呀,都这个时候了,还为他着想。她紧紧地握着陈一莲的手说:“我也有个愿望。”
“什么愿望?”陈一莲静静地看着她神秘的笑脸。
田秀丽认真地说:“希望你和李书记终成眷属!”
这美好、真诚的祝愿让陈一莲心中又是一阵酸楚。这的确也曾经是她的心愿,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成为泡影。她含着眼泪轻轻一叹:“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姐,你也太小看他了,他可是个伟大的男人!”田秀丽深情地说,“他还有刚刚,你也那么喜欢这个孩子,你们准能到一块儿!”
陈一莲听了很感动,李佩其的确是她心中最伟大的男人,他的胸怀是那么坦荡,心灵是那么美好!可是……她的眼睛又湿润了,哽咽着说:“秀丽呀,我不仅,是不能生育了,我还有……”
“还有什么?”田秀丽惊恐地望着她。
“我很可能还有血液病。”陈一莲忍住泪,好不容易才说了出来。
田秀丽听了,惊得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些发生在她身上的突变,实在是人生最大的打击。她扑向陈一莲,紧紧地搂着她,生怕她从自己的怀里溜走了……
2
李佩其等人在小凤山检查大爆破准备工作的时候,王晓伟正在家里忍受着钢针穿透心灵一样的煎熬。原本他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在外面为了应酬,他只少喝那么一点点。可这几天他屋里的桌子上、床头柜上、地上横七竖八地到处都是空酒瓶子,他一下子成了一个酒鬼了。
自从在刘院长那里得知陈一莲的病情开始,他就像掉了魂似的,起初借着埋头工作来驱散对陈一莲的思念,到爆破现场、冶炼厂,没日没夜地干着。一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满脑子里还是陈一莲的影子。他想借酒浇愁,可愁绪溢满了胸膛,他流泪,叹息,靠着床坐在地上,胡子也不刮,像个潦倒的浪子。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发呆,那还是当年在清华园大家各奔东西时,陈一莲送给他的,他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来到新川峡,就把照片镶嵌在相框里,让陈一莲陪伴在他的身边。
看着看着,他好像觉得陈一莲就在他的面前,他难过地对她说:“一莲,你,怎么就不能生育了呢?”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也没有理会,仍旧望着照片,期望得到陈一莲的回答。
“王,王,你这是怎么了?”罗吉诺夫敲门后走了进来,见王晓伟家里十分凌乱,人又坐在地上,有些吃惊地问道。
李佩其、罗吉诺夫一行人在小凤山检查完大爆破的准备情况下山后,便决定一起去看看王晓伟。刚走在半路上,市委办公室的李主任乘车追来了,说省委陈书记到了,让李书记马上去市委。李佩其一听陈书记到了,只好带着于振中、刘天忠等人在半道上返回了。
罗吉诺夫没有回去,他决定独自前来探望王晓伟,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俗话说,酒醉心里明。王晓伟虽喝了不少酒,可心里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听到罗吉诺夫问他,他皱着眉头痛苦地说:“我苦呀,苦不堪言哪!”
罗吉诺夫又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空酒瓶,奇怪地看着“喝了这么多酒?你苦不堪言?”
王晓伟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点点头说:“那—年,我过早地没有了父亲,我父亲弥留之际,曾留下过遗嘱。”
“遗嘱?”罗吉诺夫好奇地问,他不明白父亲的遗嘱和现在这样独自喝酒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是的,遗嘱,我母亲当时抱着我的父亲哭泣:你不能就这么走啊!你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哪!”王晓伟回忆着这痛苦的往事,泪水溢满了眼眶,哽咽着,脸色凝重地接着说道,“我父亲留下的遗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大伯养了个孙子,叫王玉堂,你要给我也养个孙子,就叫王金堂。’这么多年过去了,可父亲这句话,我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这番话可把罗吉诺夫弄糊涂了,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瞪大了眼睛望着他问“什么意思?”
王晓伟这时才把头转过来,看着这位异国的年轻小伙子,不管他能不能弄懂,接着说:“我刚懂事的时候就知道,我父亲和我大伯是仇人。”
这一次,罗吉诺夫听明白了,吃惊地问:“仇人?……兄弟两个是仇人?”
“我大伯自从有了孙子,也就是我的侄子王玉堂以后,他就更加霸道,更加趾高气扬了。我父亲由于操劳过度,再加上和大伯赌气,竟一病不起了。他为了争一口气,就留下遗嘱让我也要生个儿子,并且连名字都取好了,大伯的孙子叫王玉堂,让我的儿子要高他一等,叫王金堂。”
罗吉诺夫这回听懂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拿起桌上的半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下去,说:“我,明白了!很有意思。”
王晓伟也拿起酒瓶往酒杯里倒酒,结果酒全倒在了地上,他干脆拿起酒瓶对着嘴喝起来,哪知道酒全都倒进了衣领里,好一副狼狈的样子。
罗吉诺夫见了,从他的手里抢过了酒瓶说:“你说话,我喝酒!”
王晓伟眯着红红的眼睛,看着罗吉诺夫又喝下了一杯酒,接着说:“我大伯也真不是个东西,我父亲去世后,他就把我们母子俩赶出了家门。”
罗吉诺夫又倒了一杯酒,正准备喝下去,听他说到这里,放下酒杯说:“这老头,太可恶了!”
王晓伟伸出两只手,在腿上一下一下拍着说道:“最可恨的还是小日本!”
“日本?”罗吉诺夫不解地看着他。
“是的,小日本!”王晓伟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在逃亡的路上,我们遭遇上了日本的轰炸机。小日本的飞机向我们俯冲下来,丢下了数不清的炸弹,在炸弹声中,把奔跑的老百姓炸得死的死,伤得伤……我的母亲也倒在了血泊中。我抱起母亲大声喊着,她睁开了眼睛,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我拼命地哭喊着:娘,我已经没有爹了,你可千万别走啊!”
“可恨的日本人!”罗吉诺夫听了王晓伟妈妈的遭遇,眼睛也湿润了。
“我妈在断气的时候对我说:孩子,娘不行了。你要记住两句话,一句是你爹说的,要娶个媳妇,给我们养个孙子叫王金堂。第二句,你得去北平找你舅舅,千万要接着念书。”罗吉诺夫看他难过的样子,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王晓伟靠在椅子上,看到了墙上父母的照片,一下子又从椅子上站起来,扑通跪在地上,冲着父母的照片哭着:“母亲,你的愿望我实现了,我找到了舅舅,我大学也上了,还当上了总工程师!可是,父亲,你的话,我就不听了!‘后’是什么?‘后’就是儿子吗?
我说,不是!人活着!活得精神!活得好!就是福!我,就要娶陈一莲,我!现在就去找她!我喜欢她!我乐意!”
“陈一莲?噢……”罗吉诺夫不由一愣。见王晓伟从地上爬起来,已跌跌撞撞地出了门,正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走着。他连忙冲上前去,把王晓伟一下子抱住,把他拖回了家,让他坐下,“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我陪你去!”
3
王晓伟在家里和罗吉诺夫哭诉衷肠的时候,老村长吕泰山正在马明义的办公室里。马明义热情地给他倒了一杯水说:“老哥啊,你也算老来得子了,也不请我和李书记去喝一杯?”
“我先公后私,李书记的个人问题是公家的事,是新城市的事,是大事!”吕泰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今天登门的来意,豪爽地接着说,“我今天做东请大家吃饭,先把李书记的问题解决了,再来说我的事怎么样?”
马明义听了乐得嘿嘿直笑,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啊!他故意问道:“为什么李书记的事是大事,是公事,而你的事是小事,是私事了呢?”
“马书记,没有共产党、毛主席,没有解放军,哪有我们吕九庄的今天?今天,我们甜水喝上了,电灯也照上了。陈大夫又治好了我婆姨的病,现在我有儿子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给的,都是李书记领导得好呀!”吕泰山激动地历数了大漠人民生活的变化,望着马明义接着又说,“你看,这李书记的个人问题是不是公事、是不是大事呢?”
吕泰山的话全说到马明义的心坎里了,他笑着说:“你说得对!是大事!可是,这李书记的个人问题你怎么解决法呢?”
吕泰山喝了一口茶,往马明义跟前凑了凑:“托毛主席的福,这陈大夫的病也治好了。她和李书记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我们能不能给他们加把劲,再撮合一下,让他们赶紧成亲算了!”
“这的确是好事!我举双手赞成,老大哥,你说吧,让我干什么?”吕泰山的话音刚落,马明义就连声叫好,这早已是他的心愿。相信今天有吕泰山出面,李佩其该给这个面子了吧?再说成家也是为了成就事业嘛!
“客人由我们吕九庄请,我们请你做介绍人怎么样?”吕泰山安排着,看来这是他考虑了好久的问题了,今天终于要实施了。
“行,我同意!”马明义痛快地答应着,想了一会儿,他又看了看吕泰山,有些担心地问,“李书记和陈大夫他们要是不同意,那可怎么办?”
吕泰山听了嘿嘿地笑道:“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只是不好明说罢了,我们给他们挑明了,事情不就成了!”
“看来老哥真是个有心人呀,你为什么不早说呢?”马明义对吕泰山由衷地佩服,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要是早一点提这婚事,他们早就应该走在一起了。”
“早不能说呀!”吕泰山摇了摇头。
马明义听了不觉一愣,好奇地望着吕泰山问:“为什么不能说?”
“早?”吕泰山顿了顿,才接着说,“王总工搅在中间,也不好说啊……对不对?”“这你也知道呀!”马明义听了笑出声来,看来吕老哥真知道得不少,他又问道,“那为什么今天能说了?”
吕泰山伸出食指朝着马明义点了一下,认真地说:“你连这也不明白,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明摆着的事嘛!王总工见陈大夫不能生养孩子了,就避得找不到人影子了,陈大夫没做手术之前他跑得比兔子还慌,现在好了,他连一次医院都没去过!”
马明义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很高兴,吕老哥对李佩其这么关心,把他周围的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他觉得高兴,李佩其和陈一莲终于能携起手来组成一个温暖的家了!
吕泰山也开怀地笑着。
马明义站起身来,兴奋地说:“太好了,这红娘我当定了!”
当晚,吕泰山亲自做东,把地点定在了医院职工小食堂。
李佩其、于振中、马明义、刘天忠、吕泰山等人刚点好菜,库尔茨就到了。李佩其一见连忙迎上前去拥抱:“老朋友,你好!”库尔茨一边和大家一一握手,一边不停地说着“哈拉硕!”
李佩其没看到罗吉诺夫和他一起来,觉得奇怪,便问库尔茨。库尔茨说,已经派人去找他了,可能等一会儿才能来。
大家兴致勃勃地谈着,气氛也异常地好,而李佩其今天的兴致也特别地高。马明义想,等会就在饭桌上和他谈,看他今天还能说什么?
这时,护士长和田秀丽搀抉着陈一莲进来了。陈一莲手术后身体还没复原,脸色有些苍白,两只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但是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精神为之一振,她微笑着和大家打着招呼。
刚才,田秀丽告诉她,说李书记来了,吕村长也来了,就在医院职工食堂请她吃饭呢!她高兴地答应,一定前来参加这个聚会。她躺在病床上后,大家经常来看他,她也想找个机会向关心她的人敬个酒,当面谢谢大家。
陈一莲来了,大家都站了起来,还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在掌声中,李佩其大声说着:“请大家坐下,借此机会,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大家立刻静了下来,目光全注视着他,不知书记此时有什么重要决定要马上向他们宣布。陈一莲也愣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李佩其向大家望了望,目光在陈一莲身上停留了下来,微笑着说:“现在,我正式向陈一莲同志求婚,请陈一莲同志嫁给我!”
啊!是这事啊!大家欢呼起来了!
陈一莲深情地望着他,她感到吃惊极了,怎么也没有想到李佩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以求婚的形式向她表示对她的爱意。要是过去,她是求之不得的事。可现在她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还值得李佩其爱吗?
不管怎么说,她都感到由衷地高兴,李佩其终于向她说出了埋藏在心灵深处已久的话,看来秀丽在病房外面没有听错,在她昏迷未醒的时候,李佩其向她表示过的爱意是真实的!是发自肺腑的!
马明义和吕泰山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都会意地笑了,片刻之后,他们高兴地带头鼓起掌来,顿时掌声连成了一片。
李佩其向大家扬扬手,接着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朗诵一首古诗。这首诗是我和陈一莲同志还有王晓伟同志在北京清华校园里分手时,陈一莲同志抄录后送给我的。我把它再献给我的爱人,也献给在座的各位!”
“哈拉硕!”库尔茨现在听明白了,原来是书记同志在向陈大夫求婚!他立刻表示祝贺,伸出大拇指叫道。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李佩其充满激情的背诵道:
别路云初起,
离亭叶正稀。
所嗟人异雁,
不作一行飞。
李佩其见陈一莲饱含着热泪呆呆地望着他。他向她笑了笑,又面向大家说道“谢谢大家,也谢谢今晚聚会的主人吕大哥!不管主人今晚聚会的主题是什么,就允许我喧宾夺主一次吧!”
马明义早已耐不住了,李佩其的讲话让他激动不已,书记和一莲两人十几年的爱恋,今天终于有个圆满的结果了,他得站出来说几句了。于是,他端起酒杯站起来,向大家说:“李书记可以茶代酒!我证实一下,今晚的聚会是吕九庄村的老村长组织的,聚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家请我给李书记和陈副院长当红娘!”
“啊!”“哈拉硕!”“哈拉硕!”大家说着、笑着,像炸开了锅似的,马明义接着说道:“没有想到的是,李书记居然盗取了这次聚会的最高机密,来了个捷足先登,同志们!我们怎么处罚李书记?”
“罚酒!”大家异口同声地欢呼道。
“这样吧,李书记的胃绝对不能再喝酒了。”马明义早看到陈一莲担忧的眼神了,生怕李佩其再拿起酒杯,便对大家说,“让李书记把刚才这首诗以及和陈大夫谈情说爱的经过说一下,怎么样?”
“好!”大家一致赞同。
库尔茨也叫道:“哈拉硕!”
李佩其又看了看陈一莲,站起来说:“当时,我们两个还有晓伟同志,都是地下党员。那天晚上,我们突然接到了上级的指示,说是日本特务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身份,组织决定让我们分头奔赴抗日前线。我们三人分手时,一莲把这首诗送给了我。”
“一莲同志,是这样吗?”马明义冲着陈一莲故意大声问。
陈一莲拭去了激动的泪水,抬起头向大家笑笑说:“是这样,我把这个礼物送给佩其时,他还说过一段很精彩的话呢!”
马明义连忙不失时机池转向李佩其问道:“问一下李书记,还记得你说了些什么吗?”大家又一次鼓起掌来。
“当然记得!”李佩其站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陈一莲,往日的情景他至今记忆犹新,“我说,和诗中不同的是我们都要分头出发了,不是秋云初起而是夜幕降临,分手时的校园里没有秋叶飘落,只有萧索气氛。但是,依依不舍、不忍离别的心情是一样的。一莲,为了抗击日寇,为了解放全中国,我们只能暂时分离。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在大家的掌声中,马明义又看着一莲问:“一莲同志,他说得对吗?”
陈一莲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李佩其的句句话都让她感动得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如果对她没有真情真爱,十几年前的事怎么能记得这样清清楚楚?如果不是每时每刻想念着她,
十几年前对她说的话怎么会记得一字不漏?她使劲地点了点头。
“好!为了李书记和陈大夫今天的相聚,我们干杯!”马明义为他俩深深的爱感动着,向大家提议道。
趁大家尽情为他俩祝贺的时候,一直在陈一莲身边照顾的田秀丽悄悄地对她说:“姐,我去去就来。”
“快去快回!”陈一莲点点头。
王晓伟几天来在家独自喝着闷酒,感到世界末日突然来临了似的。
罗吉诺夫的到来,让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诉说的机会。眼看就到傍晚了,罗吉诺夫几乎把酒瓶里的酒全喝了个精光,王晓伟把他心里的秘密也差不多倾吐完了。
罗吉诺夫对他的谈话很感兴趣,也为他那心中的爱而感动,他对中国人把爱深深地藏在心里感到好奇。他望着王晓伟说:“王,真没想到,你爱陈医生爱得这么深啊!”
“她太优秀了!”王晓伟望着床头柜上的照片深情地说。
罗吉诺夫点点头:“嗯,她漂亮、大方,医术高超!”
“我想明白了,我一定要得到她!”王晓伟的眼睛里露出了坚毅的目光,他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等待了,他要把早就想要向她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罗吉诺夫在一旁看着他,端起酒杯,真诚地说:“祝你成功!”
“谢谢你,我会成功的!”王晓伟下定决心时,心情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和这位异国的朋友心存感激地碰了碰杯,喝完了最后一杯酒。
他俩商量决定,当天晚上就去医院向陈一莲求婚。王晓伟从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纸包,用手轻轻地在上面抚摸着,将稍有些卷起的四个角抹平,目不转睛地看着,神情是那么专注。他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块红布,小心翼翼地把纸包包起来。他把红布包放在胸前紧紧地贴着,闭上双眸,似乎看到了陈一莲就站在他的面前。
罗吉诺夫看他那如痴如醉的样子,猜想到这包里一定大有文章,便走上前去要拿过来看看。谁知刚一动手,就被王晓伟轻轻地推开,说这是求婚礼物。
罗吉诺夫一听是求婚礼物,更感兴趣,他想看看中国人是用什么礼物来求婚的,他说:“王,能不能打开看看,这是什么礼物?”
王晓伟喃喃自语说:“只有一莲才有资格打开这个包!这里面装的不是一般的东西,装着的是我火热的爱情。”
“为什么?”罗吉诺夫更加好奇地看着他,要探个究竟。
“等一会儿陪我去,你自然就知道了!”王晓伟不说明缘由。
“请我当红娘?”罗吉诺夫兴奋起来,两只手摊在胸前,走到他身边问:“让我当红娘怎么样?”
王晓伟盯着罗吉诺夫,郑重地说:“不!你是个中间人!”
“中间人?”罗吉诺夫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说道,“啊,你是说,把我放在你们两个人中间?”
“错了!”王晓伟“扑哧”一声笑起来,“就是证人的意思。”
罗吉诺夫也跟着他笑起来:“证人。好,我陪你去!”
他俩见天已经完全黑了,便马上出门,向医院走去。
田秀丽离开食堂后,几乎是连走带跑一口气冲进了梁振英的病房门口。推开病房门时,气都喘不过来了,望着梁振英只是笑,半天了才说出了一句话。梁振英一听李书记向陈副院长求婚了,而且陈副院长也没有反对,高兴得不得了。当即要田秀丽给他准备轮椅,他要亲自去向老首长表不祝贺。
田秀丽小心地一路把他推到了职工食堂,推开门一进去就喊着:“一莲姐,我们家振英来了!”
大家的目光被田秀丽吸引过去了,梁振英笑容可掬地坐在轮椅上向大家招手,向问候他的人们亲切地点头,打着招呼。
李佩其连忙跑过去扶着轮椅,把他推到了銳,他激动地问:“振英,你咋来了?”尽管梁振英说话还有些困难,但他望着李佩其和陈一麵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了:“首长和陈大夫订婚,怎么会少了我梁振英呢?秀丽,斟酒!”
田秀丽把酒杯递到了他的手里,给他轻轻地擦擦额角的汗说:“看你,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梁振英举起酒杯,激动地说:“祝首长和陈大夫早日完婚,相亲相爱!”
大家都艇掌来,而且是掌声接连不断,热闹极了!
突然,护士推开门进来了,大声说:“李书记,王总工和罗吉诺夫同志到了。”
李佩其听了高兴地站起来说:“是吗?快请!”
王晓伟是在罗吉诺夫搀抉下进来的。他们赶到医院,直接到了陈一莲的病房,没想到扑了个空,王晓伟一下子急得团团转,连忙去问护士。在护士的带领下,才匆匆地跑到这里来了。
罗吉诺夫一进门就激动地举起双手向大家高声说道:“尊敬的书记同志、库尔茨同志,报告大家一个特大新闻!”
王晓伟一进来,两只眼睛四处寻找着,他看见陈一莲了,径直走到她的身边,两手托着红布包送到了她的面前,说:“一莲,请你收下!”
大家听到罗吉诺夫一进门说的话,再看到王晓伟这不寻常的举动,都吃惊地望着他们,酒桌上的热闹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慢!王,你说过让我宣布消息后就可以看礼物,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陈医生,对不起!”罗吉诺夫从陈一莲的面前拿过红布包,他要遵守和王晓伟事先的约定,他要亲自解开包里的秘密。
这正是王晓伟所需要的,他难以开口说出的话,罗吉诺夫自然会替他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他向罗吉诺夫点点头,退后了几步。
罗吉诺夫抱着布包兴奋地围着桌子边走边向大家说:“首先,我宣布特大新闻!今天晚上,王同志正式向陈医生求婚!这是王同志送给陈医生的求婚礼物!”
大家听了被惊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罗吉诺夫好奇地打开包袱,睁大眼睛叫道:“哇!原来是写给陈医生的情书!大家快看呀!这么多!”
陈一莲再也坐不下去了,这两个老同学居然在同一时间向她求婚,居然是在她不配做他们的妻子的情况下向她求婚,让她在高兴激动之余,更多的却是难过痛心。她想让田秀丽扶她站起来,马明义却拦住了她,对她说:“一莲,别起来,有啥话你就坐着说吧!”
马明义见陈一莲点点头,便向大家说:“大家静一静!一莲同志有话要说!”
“晓伟,请过来一下。”陈一莲虚弱地叹了口气。
王晓伟听了,连忙兴奋地走了过去。
“晓伟,对不起!”陈一莲平静地向他说:“我不能接受你的爱!”
“为什么?”王晓伟像三九天浑身浇了一盆凉水似的惊叫起来,盯着她。
“我有病,不能……”陈一莲没有看他的脸,只是扭过头痛苦地望了李佩其一眼。
王晓伟不等她说完就抢着说:“我知道,这没关系!我只想和你结婚,没有孩子就抱养一个。”
陈一莲提高了声音肯定地说:“别说了,我不能答应!”
“你,”王晓伟看到陈一莲竟这样坚决地拒绝他,他敏感地朝李佩其望了望,“你是爱上别人了?”
陈一莲又看了李佩其一眼,然后望着他,忍着心中的悲痛,摇摇头说:“我,我,我是个废人,我……谁也不嫁!”
“没关系!我想通了,我们不要孩子!”王晓伟深情地望着她,还在尽力地劝说着。
“别,别说了!我,我还有,有血液病。”陈一莲感到心如刀绞似的难过,她实在承受不了两个老同学对她的爱。她突然觉得一阵目眩,昏了过去。
在大家手足无措之中,李佩其急忙跑过去,轻轻地把她抱起来急忙向外走去。
王晓伟说什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看着大家都出门去了,他才跟在后面慢慢着。他心里好难过,好失望啊!而更多的还是害怕,不知道一莲会怎么样?
“姓王的!你真卑鄙!”忽然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抬头看到的是田秀丽红红的、愤怒的眼睛,“你不是个东西!,’
王晓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骂人?我,我又怎么了?”
“我骂你?我还要扇你哩!”田秀丽冲着他气愤地叫道。
马明义过来拉住了田秀丽说:“秀丽同志,算了!”
“姓王的,你过来!”梁振英坐在轮椅上气愤地叫着。
“你,你要干什么?”王晓伟惊恐地嗫嚅着。
梁振英看到首长等待了十多年的订婚仪式,竟然被王晓伟给搅坏了,早就气得心里直冒火。可是受伤的身体让他力不从心,他心里又气又恨,忽然,觉得身上一阵疼痛袭来,便没有了知觉。
田秀丽见梁振英气得昏了过去,吓得扑在轮椅上叫着:“振英!振英!”
马明义连忙招呼着:“快!快抬梁团长到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