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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无形的压力

书名:手段本章字数:9055

  凡此种种,你都悄悄地介入,一旦有充分的证据,省纪委、省公安厅马上配合。为了慎重,掌握证据之后最好给我通通气,你明白吗?祁富贵是副地级干部,衣黄秋是全国的知名企业家,弄得不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的。

  5月20日19时10分。多云间晴。

  于江波到省委书记家吃晚饭。

  走出省委办公大楼时,于江波感觉有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压来。从陈书记的态度看,是支持自己与程忠杰的几个想法的,这更坚定了去新州打一场攻坚战、破两个惊天案的信心。这攻坚战就是马上筹资、抽调力量进行引黄入新工程。两个案子一个是群众举报市委副书记卖官受贿案,他绝对信其有,几个水平差得不能再差的一般干部,居然在他走后短短的三年中由副科升为副县、正县。但愿祁富贵没有问题,经过秘密侦察,确无问题那是最好的了。否则,一个省纪委副书记与一个腐败分子共事,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另一个就是三年前想破而没有破掉的持枪伤人、人室强奸案。这起案子与后来发生的几起案子联系起来分析,他确信系一个团伙所为,就是那个三年前未抓获的罪大恶极的家伙。市委书记不是纪委书记更不是公安局长,可是反腐倡廉、保一方平安更是一个市委书记的责任。再说了,这个案子也可以说是在他当公安局长时未破的案子。老公安局长当市委书记了,案犯还逍遥法外,哪有这个道理?自己哪怕不是一个市委书记,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党员干部也应该履行其职责。

  马副书记朝他挥挥手,坐进了红旗轿车。于江波朝一溜烟走的轿车挥挥手,才意识到压力是来自马副书记这一面,从知道的情况和马副书记在会上的态度看,要破这两个案是有难度的。幸亏程忠杰给他想了个“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的法子,要不,你还没有找到证据,案犯可能就又消失了。同时,这个案犯的背后还有一个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衣黄秋。

  “于江波呀,还没走呀?”陈书记和刘省长下楼了。刘省长接上陈书记的话说:“人家要搭你的车,顺路的。……于江波,你可得抓紧机会给咱大老板说呀,不然,你狮子大张口,让省里掏两个亿,我可无能为力哟,于江波朝刘省长笑笑,目送他上了红旗车。红旗车徐徐滑出了大门。陈书记拉于江波上了他的红旗车,说:“两个亿可能够呛,乱弹琴嘛!一个亿嘛还差不多。哎,于江波,我有个法子,你回去后聘杨栋同志做引黄人新的高级顾问,让他去国家部委给你要一个亿回来。”

  “人家都下台了,再说他一直不同意上这个项目,说是劳民伤财。会去给引黄工程要钱?”

  陈书记哈哈一笑说:“亏你还和他共过几年事,对他你应该了解的,这个同志本质还是不错的,只是有点耳根子软,也怪你不会说软话嘛。”“这倒也是。”于江波摸摸后脑勺说:“我就是太直,不善于迂回做工作。

  “知道就好。”陈书记拍拍于江波的肩头说:“为了让杨栋同志下台也下得体面,毕竟人家还没有直接的大的过错嘛。还为了让他帮你搞这个引黄入新工程,省委决定给他一个副省级调研员,给你创造一个干事的环境。”

  于江波就想,这是马副书记的主意,还是陈书记的主意,如果是马副书记的主意这里头就大有文章。但有一点,不论是谁的主意,让杨栋给引黄工程跑跑资金,当当“顾问”这倒是个很理想的角色。于是,于江波就说:“还是省委英明!”

  正说着,东方红广场到了。

  于江波说:“哎,陈书记,我到了,该下车了。”

  陈书记说:“别下,我请你到家里小坐,让你尝尝新州人的行面拉条子。”

  “怎么?”于江波惊讶了:“我嫂子还能做出新州的风味来?”

  “她呀!她就是你们新州人!”

  “是吗?啊呀,我还非得拜见一下不可了。”

  红旗车开进了有武警站岗的“1号别墅区”大门,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前。给首长警卫的便衣武瞥虎视眈眈的瞅着省委书记后边的于江波,生怕有“披着羊皮”的“狼”混进来。

  一进门,陈书记就招呼老伴道:“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位你的老乡,刚上任的新州市委书记于江波。”

  于江波握住了陈夫人伸过来的手说:“你好……”

  陈夫人大方地说:“就叫我嫂子吧。”

  “对对对!就叫嫂子,你刚才在车上就叫了么,咋现在又不叫了?乱弹琴嘛!”陈书记打趣道。

  晚饭果然是新州风味的行面拉条子。行面卤子很地道:几片薄薄的大肉片、几块木耳,还有西红柿和鸡蛋丝。于江波夸奖了一番好手艺,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饭后,陈书记带于江波到自己的书房里说话。大约十六平米的书房,两面墙都让书架占满了,书架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书。一大两小的布面沙前,摆一张花岗石小茶几,上面摊着一本书:《资治通鉴》。

  “哟!该不是到图书馆了吧?”于江波见陈书记今晚的兴致特好,便笑说:“没想到,真没想到,陈书记还有这么多的财产哩!”

  “是啊!这些书值个两三万吧。”一阵说笑后,陈夫人拿来了两瓶超纯水,她啥话也不说,放下水就带门出去了。于江波想,陈书记该谈正题了。果然,陈书记喝了口水严肃起来了。他说:“于江波,直觉告诉我,杨栋这个同志虽然不是个好领导,可他也并不坏。所以,我才提了他半级。本来嘛,说啥也得在省里给他个位子,可实话说,他实际上就是一个不干事的人嘛。好了,这些就不说了,如果他真像群众来信讲的那样,贪了多少,收了多少,我就管不着了,该咋办你就咋办吧。”

  于江波问:“杨栋当副省级调研员不是马副书记的主意?”

  “不是!”陈书记说,“这些你别了解得太多了。祁富贵的民愤太大了,估计他可能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你必须得査清楚。但要巧妙,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千万别惊动他。”

  于江波点了点头。

  “关于吕九庄的事,乱弹琴嘛!我想,该到解决的时候了,那个5.18案子跟吕九庄有无关系,我看很难说,问题是搞出有力的证据来。这个衣黄秋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竟然连《人民日报》下去的记者都不理不睬,这样子不行呀。你是省里有成绩的企业家不错,可你也不能自以为是,胡作非为吧?

  据税务局的同志讲,他们的工作人员执法检查,竟然连庄都进不去。一个工商局的副局长好不容易进了庄,还让保安人员打得住了医院。如果仅仅是这些事情也就罢了,还有不少传闻。说衣黄秋窝藏罪犯、纵容犯罪;庄里开设明为桑拿浴实为妓院的什么洗浴中心;衣黄秋年初到美国去看上学的儿子、女儿,被海关查出了两百万美元现钞。他哪来的这么多钱?据说他的钱来得不干不净。再说了,他的集团公司是村办集体企业还是私人企业?还有不少奇怪的传闻,说衣黄秋是新州市委的组织部长,想让谁升官,这个人就能升上官。乱弹琴嘛!如果真是这样,这就有问题了。祁富贵有问题,市委的组织部长更有问题。凡此种种,你都悄悄地介人,一旦有充分的证据,省纪委、省公安厅马上配合。为了慎重,掌握证据之后最好给我通通气,你明白吗?祁富贵是副地级干部,衣黄秋是全国的知名企业家,弄得不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的。”

  于江波连忙表态:“我明白,陈书记,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打草惊蛇。一旦掌握了证据,马上给你汇报,然后采取必要的行动。”

  “不错!”

  于江波真是太感动了,太激动了。他没有想到省委书记考虑得如此周到、如此细致。而且陈书记的考虑跟他和程忠杰的观点不谋而合。这个时候,于江波感到身上的压力明显减少了。省委书记、省委就是他打好一攻坚战、破获两大案件的有力保证。这就说明,发生在新州的一切事情,省委都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派他去新州,他既是一个市委书记,更是一个纪委书记和公安局长。这是省委对他的极大信任。

  于江波说:“陈书记,谢谢省委、谢谢你对我们新州的关怀和支持。我一定烧好引黄工程、反腐败、破大案这三把火,从而打开新州新世纪的新局面!”

  “说得好!”省委书记握住了市委书记的手,说:“记住,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后两件事的知情人越少越好。包括省里的领导在内。”

  “我一定。陈书记,请你放心。”

  5月20日20时30分。多云间晴。

  在于江波家里,程忠杰接到了刘省长的电话。

  因为是熟人,于江波妻子梁艳芳与程忠杰谈得很投机。

  两人正有说有笑,电话铃响了。梁艳芳过去接电话:“喂,噢,是刘省长呀,于江波到现在还没回来,是啊,新州的程市长也在等他呢。……好。”梁艳芳冲程忠杰笑笑说:“刘省长让你接电话!”

  程忠杰抓过了话筒:“你好,刘省长!”

  刘省长:“好呀,程忠杰,你胆大包天,还敢来省城跑官,你就不怕我撤了你?”

  程忠杰:“刘省长,这不叫跑官,称要官很合适。我不怕你撤了我,你也不会撤我,很可能还要推荐我呢!”

  刘省长笑了:“程忠杰,你就这么自信?好了,我就告诉你,经于江波同志提议,省委省政府同意你出任新州市代市长!”

  程忠杰:“是吗?谢谢省长!……拿引黄人新工程竣工典礼谢你,怎么样?好!好!好!刘省长,我一定!……再见!”

  程忠杰放下了电话,说:“这于书记到哪里去了呢,把老朋友扔到这弟妹,我如愿以偿了,于书记的提议,省委省政府通过了!”“祝贺你!”梁艳芳打开了新州红葡萄酒,斟了两大杯,递给了程忠杰杯。程忠杰喝下了一大口说:“能不能给于书记打个手机?”

  梁艳芳打了几次电话,没有打通。她说:“程市长,他除了开会才关,一般情况下不会关机的。现在不会再开会吧?”

  程忠杰说:“还非得等。我继续吹吧。”

  程忠杰说:“你嫂子是家庭妇女,三个孩子全上班了。他们都让我当好这个轻车熟路、一张报纸一杯茶、坐着小车转半年的不操心副市长就行了。对于我搞引黄入新工程,更是不能理解。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市长是人家杨书记,通不过就算了吧,这水又不是给我们一家引。别人能喝上水,我们也保证能喝上水,咸吃萝卜淡操心干什么?你都是知天命的人了,人生辉煌的制高点你已经走到了,激流勇退吧。他们哪知道我的苦衷啊!他们只知道皮毛,而实质的东西在我心中哪,如果我不很好地抓住引黄入新这个机遇的话,我可能就什么也没有了。当市长干啥?当市长、当一把手就是为工作方便呀,当个副职你想做点啥比登天都难呀!”

  程忠杰喝了口葡萄酒继续说:“可以这么讲,这个引黄工程寄托着我的人格理想。诚所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吧?这引黄工程没有遇着别人,偏偏就让我碰上了。于书记早不来新州晚不来新州,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新州主持工作了,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好的机遇啊!好多想干点事的人都是在生不逢时的浩叹中走完了生命的历程,可我突然间恰逢其时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为这片与我血肉相连的土地、与我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土地,去拼他一番、去搏他一回!在退休前了却我这点心愿,也值了!”

  梁艳芳说:“程市长,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随于江波去新州,投人到程市长领导的宏伟大业中去……”

  5月21日8时。晴天。

  省委办公楼纪委小会议室。于江波参加了省纪委、省公安厅联席会议。

  省纪委书记司马克见马玉炳副书记到了,把手中的材料整了整,轻声问:“开始吧?”见马副书记点了点头,司马克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开一个小会,主要是新州市群众反映的市委领导卖官受贿、国有资产严重流失的问题,还有关于新州市5•18爆炸案的事待会儿公安厅杨力厅长谈。”

  司马克继续说:“关于部分群众的来信,纪委已经复印并把复印件交给了于江波同志。于江波同志不仅是省纪委的副书记,又是新州市的市委书记。我的意见是,这事由于江波同志来定,是省纪委派出工作组呢,还是你新市委为主省纪委协助査。如果同意省纪委派工作组,你就点兵选和你一块儿去新州。如果同意后者,就由你新市委去査了,一旦有问题省纪委再派工作组。按惯例,群众举报的是市委一级领导干部,应该由省纪委来査处。可是一来于江波同志是新市委的书记,我们省纪委应该尊重你的意见,二来你本身就是省纪委的副书记,你办案就是代表省纪委办案嘛!”

  于江波翻着手中沉甸甸的群众来信复印件,心情一阵激动。陈书记真是高明,他早就料到马副书记不会去真査新州群众反映的这些问题的。所以才让新市委悄悄介入、掌握证据,然后派人下去。

  按省委分工,省纪委由马副书记分管,司马克书记的意见实际上就是马副书记的意见。如此一来,陈书记有先见之明,来他个将计就计,省里不派工作组下去,让那些腐败分子没有戒备之心,在这种情况下,你可以使用一切侦破手段,掌握充分的证据。否则,将会打草惊蛇,给新市委的工作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于江波见司马克看着自己,便扬扬手中的材料说:“这些东西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新州有一批腐败分子。可是你认真推敲一下,问题就出现了他举报问题为什么不署名?也可能给人一种感觉,他不敢署名,怕报复怕打击。我倒有另一种感觉,这些东西未必是真实的。”

  “噢?”果然不出所料,马副书记来兴趣了于江波同志,说下去!”

  于江波见马副书记与陈书记的分歧如此之大,心里着实一震。他立刻想起了陈书记与他的谈话,要悄悄地去查,不能让任何不可靠的人知道,包括省里的领导。这“省里的领导”一定包括马副书记了。看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将是非常激烈的。

  于江波顺水推舟说:“现在有些人,惟恐天下不乱,把道听途说的、感觉到的东西认为是真的,认为是存在的,大肆渲染,把小事说成大事,把针尖大的事说成是磨眼大的事,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创造了向上反映问题的条件。我认为,一切要从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局出发,就新州市而言,除了去定团结那就是如何发展经济,如何搞好引黄人新工程。当然,真有像群众反映的这些问题,我们绝不会等闲视之!”

  “好!”马副书记接上说:“于江波同志的意见很好,司马书记,我看件事就以于江波同志的意见为准。”司马书记说:“我也同意。”

  省公安厅杨力厅长说:“发生在新州市开发区管委会院里的这起恶性炸案,是5月18日的事,所以把这起案件定为5.18案件,省厅派刑侦处长王俊等三同志赴新州帮助市公安局破案,到今天已经整整三天可以这么讲,一点线索也没有。于江波同志在公安厅当过副厅长,又是新州市的老公安局长,这个问题,我也想听听于江波同志的意见,是加大破案力度呢,还是我把人员撤回来?”

  于江波毫不犹豫地说:“犯罪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实施犯罪,炸死开发区电力公司中方副董事长和司机两人,炸毁小汽车一辆,开发区管委会三层楼的办公室程度不同地被炸坏,给新州市的招商引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损失。据说,正在与外商谈的几个项目也由此而搁浅。我认为,应该加大破案力度,杨厅长非但不能撤人,还得加强队伍、充实力量。”

  于江波说这些话时,思路非常清晰。他知道,省厅派人时,他还未到任,确切地说,省委还未正式与他谈话。这跟陈书记交待的几个事儿并不矛盾。省市公安两家携手,对破案更有利,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还能把三年前的持枪案带出去呢。当然了,这对实施省里的计划,还是有好处的,明着由省市公开破案,暗中再派人顺藤摸瓜,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

  马副书记说:“杨厅长,5.18案子还是省市联手办案好。于江波同志上任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当然了,尊重市委这是必要的。但是,于江波同志,原则问题还是要坚持的。你刚才说得好,我们的主要工作应该是如何发展经济。打击犯罪也是保障经济发展的有力保证,也是更好地发展经济。所以,发展经济也好,办案也好,要注意保护企业家队伍,尤其是省里乃至在全国有影响的企业家,要坚决保护。拿小平同志的话来讲就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于江波已经很清楚了,马副书记是衣黄秋在省里的后台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马副书记说的保护企业家,实际上就是保护衣黄秋。马副书记讲的“以于江波同志的意见为准”,就是不让查群众反映的市委副书记卖官受贿等腐败问题。这样前后左右一联系,新州的问题是再清楚不过了。怪不得衣黄秋不可一世,怪不得不择手段的一切发财渠道都畅通无阻,就是因为祁富贵与衣黄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至于马副书记跟衣黄秋、祁富贵一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那就说不清楚了。但愿马副书记与他没有任何相干。

  5月21日8时10分。多云转晴。

  新州市公安局金安局长办公室。刑警支队长拿出的几张借条。

  金安局长正在接报社一位记者的电话。

  金安:……肯定忙。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鸡毛蒜皮,啥都管。这就公安局。

  记者:你的条幅《新州日报》已登出来了。“5.18”案子的事能否透露一下?

  金安:老李呀,这事实在是无可奉告。这样好不好,等有结果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记者: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刑警支队长辛银进来了,还神秘地碰上了暗锁。金安就想,是不是“5•18”有眉目了。辛银说:“金局长,给你汇报一下工作。”

  金安感觉到辛银定是有求于他,要不,今天咋破天荒给他汇报工作?这个辛银也够可以的了,大事小事直接去市委给祁副书记汇报,眼里就根本没有金安这个局长。这也难怪,自从三年前于江波推荐他接任公安局局长以来,市委政府就没有重视过他。你金安纵有上天入地的能耐、本事,—边靠着吧。记得于江波刚调省里没几天,通过内线了解到,持枪伤人案的案犯吴旺发在环球集团的地下室躲着。他立即通知刑警支队去抓人,可刑警队员还未赶到,有人就把电话打到了。刑警大队长宿伟在他办公室里大发牢骚说:“金局长,咱们也太窝囊了,让罪犯牵着彝子走。局里有大小的行动我们还不知道,罪犯先知道了,我这个刑警大队长没干头了!”

  金安不难吗?金安也难。局里虽有四个副局长,一位管后勤财务,一位在家养病,一位在分局挂帅,一位到了退休年龄。实际上,金安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刑警支队长辛银从来就不尿他。他不止一次地给市委政法委书记、分管公检法的市委副书记祁富贵汇报过,没有一点结果。他就找程忠杰。程忠杰说,找我也没有用,虽然我是常务副市长,可公安局的事只能找祁副书记。金安知道程忠杰副市长的工作魄力和能力,他不管公安局的事肯定是事出有因。按理说,市长是市委书记兼着,你程副市长说啥也应该管管呀。金安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思考后知道,程副市长在有些事情上也是无可奈何的。直到一次他连一个小小案子的案犯都没有权力抓才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个外地公司的业务员到环球集团收账,被的保安打成重伤住进了医院。得到报案后,金安命令辛银派人抓案。辛银说:“不妥吧,要动环球的人必须得经过祁书记同意。”

  金安说:“笑话,这屁大一个事儿也给市委书记汇报,还要我这个公局长干啥?”

  辛银说:“那金局长就自己去抓吧,反正我是不去的,也不派人。”金安生气了,亲自带人把那个保安给抓回来了。可局长还未走进办公室,人就被辛银放了。金安气得火冒三丈,去找祁副书记辞职,没找到,他就来找程副市长。程忠杰问他:“你真想辞职吗?”金安说:“这辛银不走,我无法干!”程副市长说,“这辛银是不会走的,你就去找祁副书记辞职吧,你辞了职,辛银就可升为副局长主持工作,过不了多久就会升为局长。”金安说:“程市长,这可不行,让别人主持工作我没意见,让他可不行,他会给咱公安脸上抹黑的。”

  程忠杰把老板桌子上一支烟扔给金安说:“那也没有办法呀,不给公安抹黑的人又不想干。”金安听出了程副市长的话外之音,忙请教说:“请市长指点,我不辞职了。”程忠杰说:“对头。哎?你的字不是写得很好吗,工作嘛,辛银同志年轻,让他多干点,你呢,好好练练字,加入省书法家协会,必要的时候搞个展览什么的。”金安是个聪明人,他明白程副市长是让他忍辱负重,力求自保。

  此后,金安果然由着辛银的性子干,他除了练字还是练字,三天两头在省市报纸上发表那么一方两方的字。果然,金安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加入省书法家协会不久,还被提升为市委常委。

  金安给辛银倒了一杯茶说:“别客气,你说说吧。”

  辛银说:“关于5.18,爆炸案,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金安说:“别急,省厅王处长他们也来了,你就多吃点苦吧。”

  辛银说:“金局长,还有个事。”

  “噢?”金局长见辛银神神秘秘,就知道要向他开口了,就故意问:

  “还有事?”

  辛银说:“听说于江波要来当市委书记。”

  “什么?”金安装着大吃一惊:“哪个于江波?”

  “就是原来我们局的于江波局长。”

  金安还是装着一副刚知道此事的样子问:“此消息可靠?”

  辛银:“绝对可靠,是省里来的消息,祁书记也这样说。……我们的意思是,我那个副局长的事你得赶紧在常委会上提一提,我怕于江波来了我这事就黄了。”

  金安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说:“就怕还没有开常委会,于江波就来了。”

  “金局长,等会儿就开常委会,祁书记的意思,我这事你提出来最合适。他不好提,他说,这两年公安局的形象不好,刑警支队也没有破几个像样的案子,怕其他常委有意见,再说,传到社会上去也不好。”

  “是吗?”金安继续强压着激动说:“怕不好弄,我也怕通不过呢。”

  辛银:“金局长,你放心,祁书记已经做了几个常委的工作,肯定通过的。这,这是嫂子打的借条,衣总让我还给你。”

  “什么借条?”金安这下真吃了一惊。

  辛银把几张条子递给了金安,金安一看,这条子分明是妻子打的呀,素娥呀素娥,你好糊涂呀!金安这下才想到,为什么妻子下岗了还能拿出儿子上自费大学的学费。她说学费是她哥在小煤窑上挣的。金安也就没话可说,当公安多半辈子了,没有一点积蓄,前年妻子素娥下岗,日子过得更是紧张。原来妻子背着自己在环球公司借出了这么多的钱,四张条子整整两万元钱哪!这显然是辛银弄的鬼,怪自己未给素娥揭开这个卑鄙小人的面目,素娥是上了大当了呀!此时的金安,心里像是在滴血。如果说向辛银一伙妥协是自保的话,那么他们这样做就把你寻找机会大干一场一洗这两年公安耻辱的退路全给斩断了!这些卑鄙的家伙!

  “金局长,你怎么了?”辛银见金安站立不稳,扶他坐在椅子上说:“金局长,你也别气嫂子,她也是为了儿子上大学,也是为了你好呀。你想想,儿子今年就毕业了,他上的又是政法学院。等他上了班,你们老两口子多高兴哪。……”

  电话响了。金安一愣,抓起了电话:“喂,是金秘书长,噢,我马上到……”

  金安坐到车里后,渐渐地主意拿定了,该到我金安理直气壮的时候了,辛银!祁富贵!我再也不受你们的气了。别说不让你当这个公安局副局长,我还要把你从公安队伍里清除出去呢!“吱吱吱”传呼机响了,金

  安按显示,内容是:“速到市政府,我与你一块去市委。程。”金安一惊,是程市长?他说,“掉头,上市政府!”司机把车开进了市政府。

  在程副市长办公室,金安问程忠杰:“几点的常委会?”程忠杰说:“九点幵会,还有二十分钟时间。知道我为啥叫你来吗?”金安说:“知道,你也知道常委会的内容了?”程忠杰说:“当然知道,这样的事,事先不沟通,根本就通不过。”

  金安说:“他们想得美,今天就让老金出一口气吧!”

  程副市长摆摆手:“不妥!不妥!”

  “不妥?”轮到金安吃惊了:“卧薪尝胆了好几年,机会来了,难道你让我装聋作哑不成?”

  “我就怕你打草惊蛇,破坏了市里的计划。”

  “打草惊蛇?市里的计划?程市长,到底咋回事?”

  程副市长便把“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的计划告诉了金安。金安激勒的心情说啥也平静不下来,他说:“请你和于书记放心,我一定认真执行。”

  “所以,我让你按辛银说的那样,主动提他当副局长。”金安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