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沉睡冤案
如今回忆一下马汉庆被杀的情景,苏镜便越来越疑惑了,当时马汉庆挟持了朱玉,说:“你们警察就会冤枉人,就会找替死鬼。”每个人都觉得这句话只是在表达他对社会、对警界的不满,直到现在,苏镜才想到,也许他说的是事实呢?而如果马汉庆不是凶手,那朱玉的死……
1基因困局
很多人在遭遇挫折或者无病呻吟的时候都会感叹一句“人生如梦”,似乎说了这句话就能表现出大彻大悟一般。比起阳化冰,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人生,只有阳化冰才真的是大梦方醒。
二十六岁!
正是一个男人奋力拼搏开拓天地的时候,可就在这时候,阳化冰发现自己的人生竟然是一个骗局,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根本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如果没有陈秋涵的软语温存和坚定支持,他可能早就崩溃了。陈秋涵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陪着老公,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天网公司也终于倒闭了,其实本来是可以挽救的,但是阳化冰已经无心打理任何事情,看着公司的经营一天天恶化下去,终于有一天,公司解散了。
他没有告诉母亲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时候,隐瞒也是一种美德,他不想伤害老人的心,就让她幸福满足地度过晚年吧。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阳化冰总是这样追问自己,他到宗教里寻找答案,他到各种哲学典籍里寻找答案,但是他一无所获,还是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还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我到底是谁,是阳化冰还是马汉庆?
我跟马汉庆有着完全相同的基因,甚至有着相同的记忆,我到底是不是他?
陈秋涵说:“化冰,你就是你,你虽然跟马汉庆的基因相同,但是你们的经历不同,你们的性格也不一样,他是十恶不赦的罪犯,而你是爱我疼我的好男人,你为什么整天沉浸在这种胡思乱想里呢?光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的美好生活不是刚刚开始吗?而且,我觉得你是不是克隆人根本无所谓啊!我爱你,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
阳化冰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总是走不出这道坎儿,我总觉得自己不是人。”
“那你是什么?”陈秋涵笑道,“这话你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才乐呢。”
阳化冰听了老婆的调笑,不禁也笑了笑,这是他知道自己身份后第一次露出微笑。
“哎,还是这样好看!”陈秋涵粗鲁地捧起老公的脸,仔细地看了看,说道,“我敢肯定,这的确是一张人脸。”
阳化冰彻底被陈秋涵逗乐了,说道:“不是人脸难道是猪脸啊?”
“你别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猪脸的样子,浇点红油不知道会不会好吃一点。”
阳化冰气得去挠她痒,她笑着躲开了,随后正色道:“化冰,我必须语重心长地跟你好好恳谈一下,人活着都是在追寻意义的,可是像你这样整天闷在家里,光是看看书上上网胡思乱想一番,是找不到任何意义的。意义,总是在行动中产生的,我觉得你应该振作起来找个工作,一切从头开始。至于现阶段,你人生的目标应该很明确才是。”
“什么目标?”
“爱我,疼我,听我的话,有这些,差不多也就够了吧,”陈秋涵呵呵笑道。
阳化冰本来就是一个随性乐天的人,只是突然的真相让他猝不及防这才郁郁寡欢了数日。在这几天里,陈秋涵一直不离不弃给了他极大的力量,如今推心置腹又轻松调侃的一番谈吐,更使他心中块垒顿消,笑呵呵问道:“好,我听你的话,我的任务就是爱你疼你照顾你。现在,我该做什么?”
陈秋涵抛了一个媚眼,迷离地问道:“你觉得呢?”
2清晰的梦
山趣园13栋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中,阳化冰左右张望一下,然后攀住一个栏杆翻进庭院。大门紧锁着,他拿出一张银行卡顺着门缝插进去,鼓捣一阵之后就把门打开了。屋子里黑咕隆咚的,他把落地窗帘拉上,然后拧亮了手电。客厅里摆着一台五十多吋的液晶电视机,茶几上放着纸巾盒和一个糖果罐,酒柜没有摆满,只有几瓶红酒。贵重物品应该在卧室,他沿着台阶走上去,很快来到了主人房,里面摆着一张豪华的双人大床,铺着席梦思床垫,他往床上一躺,床垫一弹一弹的,他觉得非常惬意。放肆了一会儿之后,他便离开床,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起来,果然找到了一沓钞票,然后在梳妆柜里翻出了两串项链,几对耳环,有黄金的,也有白金的。有没有保险箱呢?阳化冰走进衣帽间,把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又找到一个手提包,包里面竟然装满了一沓一沓的钞票,阳化冰抱着包,心里怦怦直跳。这下发达了,他开心地走下楼,谁知道就在这时候,房门打开了!他二话不说,赶紧躲进窗帘里。心里盘算着,怎么今天屋主回来得这么早呢?为了这次入室盗窃,他观察了这栋别墅好几天,屋主是一个女人,从来都是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的啊!
阳化冰躲在窗帘后面一动不敢动。
电话响了起来,还好是屋主的。
他盼望着,你赶快上楼吧!
可是屋主一点上楼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她的电话也特别多,接听每个电话的时候,语调声音完全不同。
最后一个电话响起的时候,阳化冰和屋主同时紧张起来。
因为那是阳化冰的电话响起来了。
“谁?”屋主厉声问道,接着说道,“不好了,我屋里有贼。”
阳化冰猛地掀开窗帘,准备夺门而逃,谁知道那个女人看到皮包之后,发疯似地冲过来,喊道:“把包还给我。”
女人一把抓住了皮包,阳化冰二话不说摸出一把匕首朝女人捅去,女人闷哼一声躺倒在地上,手机滚落到一旁。那是一款新手机,价值八千多钱,阳化冰把手机也捡起来,装进口袋。
血流了出来。
女人哀求道:“救……救救我……”
阳化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都是汗。陈秋涵忙问道:“怎么?又做梦了?”
“是,还是那个梦,只是更清楚一些。”
“没事,慢慢就会好了,不要老想着以前的事了。”
阳化冰重新躺到床上,可是半天都睡不着。他觉得不对劲,一定是出错了!
3沉睡冤案
苏镜见到阳化冰的时候,心里是百感交集。这个阳化冰其实就是马汉庆,而马汉庆是间接害死前妻朱玉的人,他觉得应该恨他的,但是他又知道,这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人,他没有理由恨阳化冰。但是心里有了这层隔膜,他对阳化冰的态度便冷淡了很多。
“阳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昨天又做梦了,梦见我……不……梦见马汉庆杀人了。”
“哦。”
“可是……我觉得……你们确定当年是马汉庆杀了那个女医生吗?”
“当然,”苏镜说道,“匕首上有他的指纹。”
“可是……还有别的证据吗?”
苏镜被阳化冰问得莫名其妙,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警方会不会搞错了?”
这个案子当年不是苏镜跟的,所以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于是登录了查询系统,调出了女医生被杀案的档案,说道:“首先匕首上有指纹,然后马汉庆又拘捕,后来在他租的房子里找到了那个皮包和二十万多块钱。”
阳化冰说道:“可是,我觉得我……不……我觉得马汉庆没有杀人。”
“阳先生,你不用紧张,你是你,马汉庆是马汉庆,所以你不需要替他辩白。”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阳化冰说道,“我看过女医生遇害时的照片,匕首插在她的心脏上,但是昨天晚上,我的梦非常清晰,我梦见我走进女医生的家里,偷了很多东西,后来女医生回来了发现了我,为了逃跑,我捅了她一刀,但是那一刀不是在心脏,而是捅在了肚子上。”
苏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道:“只捅了一刀?”
“是。”阳化冰说道,“这个梦做了几次,前几次都是看到女医生已经躺在地上了,而昨天晚上我清楚地梦到了行凶的过程。但是几个梦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那个女医生躺在血泊里向我求救。假如一刀捅到心脏的话,那她怎么求救呢?”
苏镜不知道是否该相信阳化冰的话,梦能作为证词吗?难道这个梦就一定是马汉庆的记忆?但是,童伯毅那天说了,记忆也是可以克隆的。假如阳化冰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真正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他疑惑地仔细地看着白萱被杀案的档案,终于发现了一处疑点。2010年4月26日,钟点工杨悦报警后,警方迅速赶到了现场,提取了每个地方的指纹。除了匕首,卧室里也到处都是马汉庆的指纹,但是房门的锁上指纹非常凌乱,有一片不完整的指纹证实是马汉庆的,但是其他指纹却无法证实是谁的。当时因为匕首上的指纹非常清晰,加上马汉庆又是有前科的,所以警方立即断定他就是杀人凶手。
可是如今回忆一下马汉庆被杀的情景,苏镜便越来越疑惑了,当时马汉庆挟持了朱玉,说:“你们警察就会冤枉人,就会找替死鬼。”每个人都觉得这句话只是在表达他对社会、对警界的不满,直到现在,苏镜才想到,也许他说的是事实呢?而如果马汉庆不是凶手,那朱玉的死……
错误!
完全一个错误!
苏镜懊恼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转向阳化冰说道:“阳先生,你还能记起什么来?”
“昨天在我的梦里,当女医生看到马汉庆的时候,正在打电话,她对着话筒说家里有贼。”
“她说过这话?”苏镜惊问道。
电话那头是谁呢?那人当天晚上难道没有赶过来看看?为什么尸体直到第二天才被发现呢?假如此案真有凶手的话,那么这个打电话的人就有重大嫌疑。
“阳先生,这个案子光靠你的梦,是无法立案的,”苏镜说道,“但是我相信你。”
4重新调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耀着大地,天禄公园的树阴下便聚集了十几个老太太,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每人手持一把折扇,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这是一支老年太极扇舞蹈队,别看每人都是五六十岁了,但是舞动起来照样婀娜多姿,一招一式既有舞蹈的优美,又兼具武术的硬朗。其中领队的老太太身段尤其流畅,神情娇俏,一颦一笑都跃动着灵气,光从背影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个老太太。
她们每天早晨都会到天禄公园锻炼,今天与众不同,竟然还有一个旁观者,那是一个老头,鬓发霜白,但是神采奕奕。待舞蹈完毕,老者礼貌地鼓起掌,说道:“白大姐舞起来真是仙风道骨啊。”
“哪里哪里。”领队的白大姐叫白慧颖,今年已经六七十岁了,由于保养得好,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她上上下下打量一下老者和年轻人,问道:“我们的舞蹈队不收男丁,哈哈哈。”
老者说道:“白大姐这么快就把门关上了?”
“跟你开玩笑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老者微笑不语,直等老太太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才说道:“我是公安局的苏镜。”
“哟,苏局长亲自登门?不会来查案的吧?”
“算不上查案,因为根本没立案,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跟白大姐打听一下。”两人在近处的石凳子上坐下,苏镜说道:“是关于二十七年前的一件事情。”
“什么事?”
“关于你侄女白萱。”
白慧颖眉宇间明显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不过这种神色转瞬即逝,脸上立即堆出一个灿烂坦荡的笑容问道:“都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又问起那个孩子了?”
“当年白萱被人杀死,我们都以为是抢劫杀人,凶手很快伏法,可是最近,我们得到消息说,她可能是被另外一个人谋杀的。”
“什么?不是抢劫杀人?”
“不是。”
“那是谁?”
“不知道,所以我们来请问白大姐几个问题啊。”虽然白慧颖不喜被叫“大姐”,但是苏镜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称呼,“白萱被杀时二十六岁,你还记得她的社会关系吗?有没有男朋友,跟谁关系比较好?”
“哼,男朋友,”白慧颖不屑地嘀咕了一声,然后说道,“不知道,她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她大学毕业后,不是投奔你来的吗?”
“我?我算老几啊?”
一个亲姑姑说出这样的话,让苏镜始料不及。
“你们关系不好?”
“哼,这个骚狐狸。”白慧颖说道,“算了,家丑不可外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也不想说了。”
“她不常到你家来?”
“基本上跟我很少来往。”
“白萱家里很有钱吧?”
“不算有钱,就是中等人家。”
“那她买别墅的钱从哪儿来的?”
“我哪儿知道?”白慧颖没好气地说道。
“刚听到她被杀的时候,你有没有怀疑过谁?”
“我本来还以为她是因为医疗事故的事遭到报复了呢。”
“什么医疗事故?”
“把人给治死了呗,一个小感冒,也能把人治死。”
“死者是谁?”
“一个小孩。”
“白大姐记得小孩父母是谁吗?”
“大兄弟啊,我哪能记那么清楚啊?”白慧颖说道,“你去医院一查就能查到。”
“看来我得去医院走一趟了,”苏镜站起身说道,“白大姐,打扰你了。”
“没什么,”白慧颖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能查出什么来呢?”
“尽人事吧。对了,钱……钱市长是不是该出来了?”
“明天。”
“代我向钱市长问好。”
5谜团重重
“白萱是谁?”华仁忠疑惑地问道,他是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将近六十岁的样子,人长得精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似乎还抹了焗油膏,油光闪亮的。一双眼睛略显浑浊,就像没睡醒一样。
“2006年到2010年,她在你们医院工作,后来被杀了。”苏镜说道,“我想找一下她以前的同事。”
“好,你等一下,”华院长拿起电话,吩咐人事处查一下历史档案,过得片刻,电话打了回来。华院长说道:“白萱的确是我们的医生,当年在急诊科工作,有个同事叫冷梅,现在是我们医院的外科主任,她一会儿就过来。”
冷梅五十出头,看上去一点都不冷,非常的热情洋溢,看到苏镜便笑呵呵地伸出手,说道:“你好,找我什么事?”
一看就是个急性子,苏镜就喜欢这种人,说话可以直来直去节省很多时间。
“白萱你还记得吗?”
“白萱?”冷梅皱眉想了一会儿,“记得,被杀了嘛!你怎么突然问她了?”
“最近有个案子与她有关。”
“啊?人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苏镜笑而不答,问道:“冷主任,在你印象中,白萱这人怎么样?”
冷梅面露难色,但是这种难色只在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她说道:“哎呀,现在再说这些也不合适……不过……她这人吧,确实不怎么样,经常是专车接送上下班,就这样还经常迟到,把上班当成娱乐了,就因为这样,后来终于闹出事了。跟同事的关系处得也不好,她谁都瞧不起。”
“专车接送上下班?”
“这你还不知道?人家后台硬嘛!”
“那是,那是。她有没有跟谁结仇呢?”
“嗯……那倒没有,”冷梅说道,“同事之间难免有矛盾,但是这种矛盾也算不上仇。”
“那她有没有朋友呢?”
“你是说男朋友?”
“随便什么朋友都行。”
“好像是有个小伙子对她挺不错的,每次上夜班的时候,小伙子都来接她,但是经常扑个空。”
“为什么?”
“被接走了嘛!”
“那小伙子是谁?”
“白萱曾经在科里说起过,说是他高中同学,两个人高中的时候就恋爱了,后来白萱提出分手,但是那男的就是不同意,一直死缠烂打。其实我们都觉得那小伙子挺不错的。”
“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白萱没讲过。”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这么多年了,我哪能记那么清楚啊?”
“冷主任,你还能记起任何一件跟白萱有关的事情吗?”
“嗯……有了……哦,没什么。”
冷梅刚想说什么,可是她看了看华院长马上不吭气了,苏镜觉得非常疑惑,他递给冷梅一张名片,说道:“冷主任如果想起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冷梅接过名片便走了,出门前还面色涨红地看了一眼华院长。
“华院长,我还想查一份档案。”苏镜说道。
“啊?哦,好啊!”华院长说道,“你要看什么时候的档案?”
华仁忠刚才明显在出神,他在想什么呢?苏镜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白萱曾经出过一次医疗事故,我就想看这份档案。”
“好,好,没问题。”
华院长又打了一个电话,吩咐档案室主任找档案,放下电话便问道:“你现在突然调查白萱的事,要干什么呢?”
苏镜呵呵一笑,说道:“杀她的人可能另有其人。”
“什么?”华院长的声音中明显有几分急躁,“不是抢劫杀人吗?”
“华院长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呵呵呵。”华仁忠干笑两声,说道,“这么大的事能不记得吗?”
“可是刚才我问白萱,你好像不记得了。”
华仁忠怔忪了一下,又不自然地笑道:“后来记起白萱的名字,就想起那次入室抢劫杀人案了嘛!”
苏镜微微笑了笑,问道:“当初刚听到白萱被杀的时候,华院长有没有怀疑过谁?”
“我能怀疑谁啊?我跟她又不熟。”
档案室主任方文清把档案送来了,递到苏镜面前说道:“这就是那次医疗事故的档案。”
这次事故发生在2007年12月23日,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被父母带着到急诊科看感冒,白萱给小孩开了药打点滴,大约十分钟后,小孩就出现异常,额头上汗珠直冒,哭着直喊:“很热,很痛。”护士拿来了氧气瓶,可是没几分钟,小孩便开始口吐白沫,随后死亡。
后来的事故调查显示,白萱开出的药方里竟然有“肾上腺素”、“安定”、“甘露醇”等药物。肾上腺素是用来在心脏停止时刺激心脏或是哮喘时扩张气管用的,安定是安眠药,甘露醇是用来利尿、降低颅内压、眼内压以及脱水用的。没人知道白萱为什么会给一个感冒病人开出这样的药方,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工作不认真,没有责任心。
档案里还有一份事故处理协议书,医院赔偿家属十万块,家属也签字了。
看到这份档案,苏镜的眉心便拧紧了,被治死的小男孩竟然叫阳化冰。
6超级大奖
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阳化冰对母亲更殷勤了,看着鬓角斑白的潘小翠,他竟有种想痛哭流涕的感觉。这个可怜的善良的女人,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谁能想到,到头来儿子跟她一点血缘关系没有。阳化冰说要对母亲加倍的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陈秋涵点点头说道:“咱爸其实也不容易。”阳化冰点点头说道:“是啊,这两个老实人,都被童伯毅那个王八蛋给骗了。”
母亲打开门,嗔怒道:“你们怎么几天不来了?快进来吧!”
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阳化冰将一瓶降压药放到他面前,亲热地说道:“爸,给你带的药,这种药据说很有效的。”
阳天海拿起药瓶看了看,问道:“多少钱?不贵吧?”
“管多少钱干吗?只要好用就行了。”阳化冰问道,“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还那样。”阳天海说道,“老年病,治是治不好的。”
“平时多注意休息,有空跟我妈一起散散步。”
陈秋涵在厨房里跟婆婆一起忙活着,潘小翠说道:“不用你,你赶快休息去吧。”
“妈,你可别把我惯坏了。”
“你们在宾馆要住多久啊?难道我们这两个老的就这么讨你们嫌?”
“妈,看你说哪儿去了?”陈秋涵说道,“我们今天已经退房了,从今天起就赖着你们了。”
陈秋涵是个聪明的女人,虽说从古至今婆媳矛盾一直是亘古不变的话题,但是她特懂得怎么博婆婆的欢心。她说,婆婆其实不需要你给她多少钱,只要时不时跟她聊聊天,帮她稍微做点家务,哪怕只是给老人家倒杯热茶,她就会很开心了。她经常觉得疑惑,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总是抱怨跟婆婆处不好关系呢?
正忙活着,门铃响了,一会儿的工夫,听到阳化冰惊奇地叫道:“苏局长,你怎么来了?”
来客正是苏镜,他笑呵呵地说道:“阳先生,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苏镜走进屋,跟阳天海夫妇打了声招呼,阳化冰忙问道:“苏局长,什么事啊?”他很紧张,生怕苏镜说出自己的身世,他不想让两个老人伤心,只要爸爸妈妈能开心幸福,他宁愿骗他们一辈子。
苏镜看着阳化冰着急的眼神,心里雪亮,朝他微微点点头让他放心,然后说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问阳先生几个问题。”
“找我?”阳天海惊讶地问道。
苏镜为难地说道:“有些事情真是不好启齿,但是又不能不问。”
阳天海爽朗地一笑:“苏局长,你有事直说。”
“这可是一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苏镜说道,“阳先生应该有个儿子夭折了吧?”
阳天海微微一变,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阳化冰惊讶地看着苏镜,心里想的是同样的问题。潘小翠闻讯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沾满了菜汁,疑惑地看着苏镜。
苏镜说道:“为了查一件陈年旧案,我调阅了2007年一宗医疗事故的档案。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白萱由于操作失误,给你儿子注射了不该注射的药物,导致你三岁的儿子死亡。”
“是啊。”阳天海长叹一声,“快三十年啦!”
“那个孩子也是叫阳化冰?”
“是。”
阳化冰听着,心里微微不爽,感觉像在说自己。
苏镜说道:“这次事故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医院赔了十万块钱。”
“就赔了十万块钱?”
“那有什么办法啊?”潘小翠插嘴道,虽然时隔二十九年,说起这事,她依然愤愤不平,“人家后台硬,姑丈是常务副市长,我们这些刁斗小民能拿到十万块钱就已经烧高香了。”
“我也看了那次事故的记录,好像只有医院赔钱了,那个女医生一点处分都没有。”
“嗯。”
“后来白萱被杀了,你们会不会觉得开心,认为这是报应?”
“那当……”潘小翠刚说了两个字,只听阳天海咳了两声,立即慌乱地看了看老公,说道,“秋涵,让他们聊着,咱们做饭去。苏局,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
“不用不用,哪敢麻烦你们啊!”
阳天海说道:“儿子被治死,只是医疗事故。我记得那个女医生叫白萱吧?她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她后来不是被入室抢劫犯给杀死了吗?”
阳化冰面红耳赤,感觉父亲在说自己一样。
苏镜说道:“最近我们得到确切消息,白萱很可能是被别人杀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阳天海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二十多年了,苏局长还能抓到凶手?”
苏镜呵呵一笑:“很多人都这么问我,但是我想试试。”
阳化冰插嘴问道:“苏局长,你准备从哪儿着手呢?”
“目前只能调查白萱的社会关系了。”
阳天海问道:“所以,你怀疑我杀了白萱?”
苏镜又是一笑:“有何不可呢?”
厨房里传出啊的一声惊叫,陈秋涵慌慌忙忙跑出来,问道:“化冰,家里有创可贴吗?妈把手切了一下。”
伤口不深,但是流的血很多。潘小翠说,刚才切蒜的时候,蒜头一滑就切着自己的手了。阳化冰用酒精给母亲消毒,又用创可贴包上,说道:“你别忙活了,休息一下吧,让秋涵做饭。”
这时,苏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冷梅打来的,她说她想起了一些事情,苏镜说过会儿联系她。放下电话,苏镜接着问道:“这栋别墅以前是白萱的房子,你们知道吗?”
“知道。”阳天海说道。
“阳先生是小学老师吧?”
“是,教数学,不过退休啦。”
“你夫人好像是工厂的职工。”
“是,我也退休了,”潘小翠说道。
“你们工资应该都不是很高,不知道买这栋别墅的钱从哪儿来的。”
阳化冰从小住在这里,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栋别墅的来历,如今听苏镜一问,心头也顿时充满了疑问。
“哎呀,说起这套房子……”潘小翠刚开了个头,便被老公打断了。
“男人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去厨房帮秋涵忙。”
潘小翠红着脸走开了。
在阳化冰的印象里,父亲对母亲一直是这么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他早已习以为常了。苏镜第一次见识,不免觉得奇怪,心想要是自己哪天对老伴何旋来这么一嗓子,不知道何旋会不会把房子掀了,没准儿泪水也能把房子淹了。
阳天海说道:“我们是没钱,但是老天爷一直眷顾我们,有一年我们参加了一次抽奖活动,抽到了这套别墅。”
“抽奖?”阳化冰吃惊地说道,“这么大的奖!”
苏镜问道:“还记得是哪个公司举办的活动吗?”
“这么多年,早就不记得了。”
7医生爆料
苏镜在一家茶餐厅见到了冷梅。冷梅换了一身便装,坐在桌前喝着饮料,见到苏镜走进来,忙招呼道:“苏局长,这边。”声音嘹亮,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等的是一位局长。
苏镜在她对面坐下,说道:“冷主任,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啊?”
冷梅低下了脑袋,眼睛却抬起头,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可别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苏镜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
“你觉得我们华院长怎么样?”
苏镜一怔,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就说说嘛,第一印象怎么样?”
“油光粉面。”
冷梅嘻嘻笑了:“不愧是公安局长,看人真准。”
苏镜笑了笑没吭声了,他知道冷梅马上就要爆料了。
“这人吧,这几年老实多了,年轻的时候可是个色鬼。”
“哦?”
“我跟你说,白萱在急诊科做医生的时候,华仁忠是急诊科的医生,这人可色呢,经常骚扰女同事,有夫之妇他也不放过,对女员工毛手毛脚。”
“还有这种事?”苏镜疑惑地问道。
“那可不是?”冷梅说得起劲了,“全科室的女性他基本都骚扰过了,除了一些老娘们他没兴趣,特别是那些小护士,完全是重灾区。”
“他是怎么骚扰的?”
“还能怎么骚扰?乱摸呗。”冷梅的语气更加神秘了,“曾经还有人在网上检举他呢,那时候急诊科的一个小护士,好像姓周或是姓杜来着,年纪二十多岁,身材高挑,长得确实水灵。有一天,她在办公室工作,听到敲门声,透过玻璃窗看到是华忠仁,她一看是同事,也没有想太多就把门打开了。没想到,华忠仁进门后,就说你身材不错啊,然后就伸手搂着人家的腰。”
“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我也在场啊,”冷梅说道,“后来人家老公在网上把这事捅出来了。”
“这么大的事,他还能从主任升到院长?”
“嗨,升官发财要看业务还是看人品?”冷梅嘲笑道,“有人脉有钞票,什么事办不成?”冷梅说着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是一局之长,自己这番话简直把苏镜一起骂进去了,于是赶紧住嘴了。
苏镜倒不以为意,问道:“这事跟白萱有什么关系?”
“白萱被杀那天,他就骚扰过她啊。”
“什么?副市长的侄女,他都敢下手?”
“所以叫色胆包天嘛!”冷梅说道,“他也是喝了酒,醉醺醺地到科里来了,那是傍晚的事,我跟白萱在值班。他一看到白萱,就抱住了人家,还说什么让哥亲亲。白萱挣脱了,说你等着瞧,然后就走了。”
“后来呢?”
“后来华仁忠就在医生办公室睡着了,等他睡醒了之后,我看他脸都白了,问我白萱去哪儿了,我说回家了。他又打听白萱住在哪儿……”
“他后来去白萱家了吗?”苏镜插嘴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白萱被杀后,你有没有怀疑过华仁忠?”
“怀疑过啊,那时候华仁忠正要提副院长,这事要是闹出去,人家白萱姑丈能放过他?”冷梅说道。
“白萱曾经出过一次医疗事故,你没有怀疑过是被她治死小孩的父母?”
“医疗事故是2007年的事,白萱被杀是2010年,如果要报复的话早就报复了,干嘛要等几年呢?”
冷梅说得句句在理,可是苏镜却另有疑惑。白萱将阳天海夫妇的三岁独子治死之后,两口子却一直怀不上孩子,四处求医问药后发现这辈子都别想要自己的孩子了,这时候,白萱的罪就远比两年前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