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十三章:疑点

书名:谁在你背后本章字数:4801

  马路上和齐小杰分道扬镳,我叫了辆计程车,头靠在车窗上,不自觉地把连日来发生的事串联起来:

  起因源于薛强卖给我的那块石头,并且讲了一个似梦似幻的恐怖故事。

  三疯跟我的梢,被发现后,讲述了一个亲身经历。他说他受女明星之托,去白雾村寻找白老师。三疯从被泥石流摧毁的学校废墟中,发现了一具女尸,后来被女明星证明其就是她女儿。尸体阴差阳错运到了薛强的殡葬公司,这才发生了前面薛强遇鬼的事情。我去医院看薛强,薛强却说导致自己住院的原因是见了鬼。

  接下来白无香出现了。她以一幅古画为借口接近我,我对老画胡侃一番而后又为其做示范画了一张,白无香离开时显得收获颇丰。

  师行剪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我收了那块石头。在师府里,我却看见了神色慌张的白无香。但不可思议的是,师行剪一见那荷包却像中风了一样晕倒在地。

  接下来的事情就开始诡异了,我不断在梦境与现实中遇到白无香。究竟白无香和白老师有没有关系,这是最大的疑点。白无香最后一次出现时,她却把石头拿走了。

  石头真的那么重要吗?以至于师行剪依旧念念不忘,我再去师府,师行剪却说自己不曾见过白无香,不知是他故意隐瞒还是失忆了。接着他讲了一个故事,这故事的情节跟三疯发现尸体的经过极其相似,但时间却相隔了二十多年。这又是一个极大的谜团。从师行剪的嘴里,我得知荷包上的花朵叫做昙花,昙花图案和整件事情仿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于是我才来找图案专家董德权,他证实那图案确是昙花,并且述说了一段关于昙香圣教的传说。传说中提及昙花圣教有一块圣石,而且那圣石和白无香拿走的那块石头也很类似。到底那块石头是不是传说中的圣石,这又是一个问号。想到这,出租车停在了作璞轩。

  回到画室,我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疑点。那张照片是在哪拍的呢?我想起三疯好像曾经提及过有关蜘蛛墙的事情。

  没错!三疯的确提到了蜘蛛墙,他说在那所被泥石流冲毁的教室里,房顶上布满了各种形状各异的蜘蛛,而就在埋着水缸的那片区域,也就是正对着水缸的屋顶,那上面就画着一个花朵的形状……莫非那张照片就是在那里拍的?

  就在此刻,我胸中荡漾起一种别样的冲动,我也想前往白雾村,去那所被摧毁了的学校看一看,看看那里究竟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晚没胃口吃东西,于是我倒在床上昏昏睡去,或许是腹中饥饿,一时间睡意全无。画室昏黑一片,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刻。我翻了一个身,恍惚听见房顶上又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这片建筑的屋顶很薄,并且铺就着一些碾碎的小石子,即便是一只野猫从房上经过,我都能有所察觉,可这次的声音明显不是什么动物能发出来的,那绝对是个人的脚步声。我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必须要让他显形。

  我来不及穿鞋,直接披上防寒服就打开玻璃门,顺着楼梯径直爬上楼顶。一阵冷风像刀子一样吹过我的皮肤,身体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我疾步找了个隐蔽角落蹲下,一秒钟、两秒钟、十几秒过去了,却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不知哪里吹来的一股阴风打着旋儿从裸露的双脚间穿过,一个激灵过后,我竟看见了什么。那是一架卫星天线,灰色类似锅盖的东西下面隐约蹲伏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背对着我,似乎和我现在的姿势相差无几,它蹲在那里究竟在干什么?

  真的会是白老师吗?是走上前去,还是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乖乖地下楼去?好奇心最终战胜了胆怯,我慢慢地直起身子,猫着腰小心地迈出了一小步。

  就在我犹豫不前时,眼前的黑影突然一跃而起,像鬼影般一下子绕到我身后,接着我就觉得脚下失去了重心,脑袋一凉,不知怎的就摔在地上。那黑影一翻身骑在我身上,伸出两手狠狠抓住我的衣领。借着一点月光,虽然我惊恐万状,还是认出了这张脸。三疯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内心的惊恐也暴露无遗。

  “你想干什么?”三疯喘着粗气问道。

  “啊?你在我家楼顶,你还问我?”我理直气壮起来。

  画室里,我与三疯对视着。三疯故意错开我的目光,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

  “你在楼顶上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别逼我报警。”我晃了晃握在手里的手机。三疯没理我,而是很认真地吐出个大大的烟圈,我登时恼了,手指很利索地拨通了110,不料三疯身手敏捷夺过手机,麻利地把电池卸下来,随手丢在床上。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就要发威。

  “若水,别闹了,我是在保护你!”三疯掐灭烟头,“你我是朋友,我本不想让你牵扯进来,可是……说什么都晚了,现在,有个人想见你。”

  “谁?”我脱口而出。

  “一个你非常想见的人。”三疯诡秘地笑笑。

  会是白无香吗?我头脑里第一时间就出现了无香那美丽而娇嫩的脸,她的确是我朝思暮想的人,难道她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最近才消失了?正在恍惚间,三疯站起来淡淡地说:“走吧,我的车就在楼下。”

  爱情是盲目的,我敏锐的思辨能力荡然无存,居然鬼使神差地跟着三疯下了楼,坐进了那辆薛强扬言见到鬼的吉普车里。直到车门关上,我才恢复了神志,正要开口问个究竟,三疯却递给我一瓶矿泉水,“你先别问,喝口水再说。”

  说实在的,折腾这么半天,我的确很渴,于是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腹内一阵清凉过后,我正要继续询问,不料三疯却擅自开动车子。这个时候,一阵浓浓的困意没来由地涌上来,如同黑色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的神志。我咂了咂嘴,咦?嘴里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不知道睡了多久,眼前渐渐地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背影,她在一片混沌中漫步着,一阵浓浓的白雾袭来,那雾气是那样深沉,那样深不可测,我努力想要追上她,却始终抓不到她的身体,眼前的一切都是似有似无的。瞬间,她回过头来,在这固体般的雾气中,我看见了她的脸,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叫了起来——“无香!”

  一切都消失了,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只不过做了一个梦,我的那一声惨叫竟把自己吓醒了。

  我透过车窗惊恐万分地看着四周,头昏昏沉沉,仿佛变得跟西瓜那样大。三疯没在车里,我推开车门,费力地从车上跳下来。脚下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老街,两边全是白墙黑瓦的老房子,街面上却没有一个路人。这倒没令我紧张,而令我感到最可怖的是,那些老房子的建筑风格根本就不是现代的,而是遥远的明清风格。

  看了看太阳,仿佛已近正午。我的脊背顿时冒起阵阵凉气,难道这仍旧是一个梦?!

  前面是家古老的茶馆,因为房梁上挂着一块方形的木板,木板漆成黄色,上面用朱砂写着一个楷体的“茶”字。我抬脚迈进去,茶馆地上铺着厚厚的沙子,上面还有很多杂乱的脚印。桌上摆着茶壶茶碗,壶里却没有一滴水。我从茶馆出来经过了酒家、裁缝铺、米店,仍旧没遇见一个人。看着周围古朴的景物,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两百年前的北京。

  前面有间铺子非常奇怪,两扇黑色的大门虚掩着,门口却没有任何招牌幌子,我探头朝黑洞洞的门缝望进去,里面隐约有些什么。我抬手轻轻推开门,想迈进去,才发觉店铺的门槛很高,脚被门槛一绊,一个趔趄就直僵僵地冲进了屋子。双手本能地伸向前方抓挠着,希望能找个支撑。很快,手不知不觉摸到了什么,而身体由于惯性却依旧前倾着,双手仅仅一用力,触摸到的那黑色东西就轰然倒塌,我顿觉失去了支撑,像企鹅一样趴在了地上。

  还好地面是沙子铺就的,就在我刚要坐起来的时候,无意间扫到地上的一个黑黑的柜子。柜子倒在一边,明显看得出来是扑倒时推翻的。柜子有些古怪,一头大一头小,这是个什么家具呢?而且里面还虚虚实实躺着一个直挺挺的人。

  我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尸体穿着蓝色的官服,官服似乎是清代的朝服。然而更有戏剧性的是,那尸体的脸异常光滑,因为它是一具塑料服装模特。这是怎么回事?恶作剧吗?就在这时,突然有只手重重地拍在我背上。

  “靠!你瞎转悠什么,都快急死我了!”说话的是一脸焦虑的三疯,他稍微用力就把我提了起来,“不要出声,快跟我走。”

  “去哪?”

  “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整条街的各个角落都透着一种不真实,一种拙劣的假,所有的建筑和摆设都像是临时搭建的。跟着三疯一路走,我才知道所处之地乃是拍摄电影的影视城。

  走了大约半小时,面前出现一排楼房,想必是影视城的招待所。空地上停满了各种车辆,似乎是为了招待过往剧组人员才修建的。三疯掏出手机,“人找到了,就在楼下。好,我这就把他带上去。”他朝我挥挥手,“上楼。”

  招待所里简洁而明亮,窄小的楼道不时挤过手持摄影器材的电影工作者,过往人员纷纷和三疯打招呼,看来他在这里很吃得开。乘坐电梯直达三楼,三楼要比楼下安静,无论是装修还是卫生条件都相对好些,似乎和楼下的摄制人员是两个阶层。

  三疯停在301室门前,用手轻叩房门。随着门被轻轻拉开,我的心脏也紧缩到最小,想见我的会是谁?是我朝思暮想的无香吗?门开了,我却看见了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三疯把我推到前面,那女人微微颔首,虽微笑着,但笑容没能掩盖住她内心的烦闷。我有些局促,看着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便是马若水,马先生?”她的声音也很甜美。我脑中灵光一现,顿时恍然大悟,想必她就是白老师的母亲,那个过了气的女明星。我的确早就想见见她,可她却主动来找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我的手心出了一层油腻腻的汗。

  我被她让进屋子,屋里比想象的要宽敞许多,并不亚于大城市的星级酒店。三疯拿来几瓶水摆在桌上,虽然我很渴,但也没去拿。女明星稳稳地坐在我对面,却对着三疯说:“王助理,你先带马先生去洗洗脸吧!”

  什么意思?跟你说话还得去洗脸,这谱儿也忒大了点儿!我心中不快,却被三疯拉到了洗手间。从浴室的镜子里,我看见脸上满是一道一道的灰。洗完脸,回到客厅,我直截了当地问:“您找我来究竟有何贵干?不妨直说。”

  “如此仓促地把您邀请到这里来,我表示歉意。”由于我过于直接,她的话失去了条理,“我的女儿……希望您能谅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我也是别无他法,所以真诚地希望您能帮帮我。所以,请您务必不要拒绝。”她显然还没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恢复过来,我虽没有为人父母过,但也被她丧女的悲痛所感染。

  我叹了口气,语气也比刚才缓和多了,“我理解您的感受,我对于此事毕竟知之甚少,虽然听王助理讲述了一些端倪,可他讲的也过于离奇和玄幻,这个……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您。”

  女明星见我没有直接拒绝,她侧脸对三疯使了个眼色,三疯会意,站起来走到里屋,不多时,就拿出一摞用报纸包扎着的东西。他把桌上的水推到一边,把那摞方方正正的东西摆在我面前,然后小心地撕开报纸,从里面露出了一沓沓粉红色的钱,看钱的厚度,估计也有个十几万。

  “这是干什么?”我不解地问。

  女明星微微欠了欠身子,不好意思地说:“马先生,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知道你开着画廊,而且生意还比较忙,我只是担心你为了帮我,耽误了画廊的生意从而遭受不必要的损失,所以刚刚我叫王助理去银行取了一些钱,看能不能弥补一下你的损失,如果不够的话……”

  我把钱朝她推了推,“我能力非常有限,我想,是爱莫能助了。”看着面前那摞钱,我觉得这事情并不像三疯说得那样简单,谁知道这女人让我干什么,我虽然缺钱,但也不能为了十几万就让她随随便便当枪使。

  可矛盾的是,想远离这件事情的同时,我又迫切想知道这一切迷雾背后的隐情。此刻,自己也仿佛是被牵扯进来的一枚棋子,连自主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薄弱。

  那几句言语确实有些生硬,为了能够从她嘴里套出更多秘密,我只得缓和一下语气,继续说:“这个……我对您的丧女之痛深表同情,可我手无缚鸡之力,你们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女明星听我话中有话,她的精神随之放松了些,眼神也流露出颇多的希望,“马先生,看得出来,你也是一位品行良善之人,想必你一定能帮我的。”

  我手托下巴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道:“只不过,在下只听过王助理的一面之词,他讲的那些当个故事听听还可以,但不知王助理说得究竟是不是实情。”

  女人看向三疯,轻声问道:“王助理,不知你对马先生是如何说的。”三疯脸色一变,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女人摇头轻叹一口气,从白色皮包里抽出一支很长的女士香烟,三疯为其把烟点燃,“好吧,我这就把事情的始末,讲给你听。”

  她把香烟凑到嘴边,却许久没有吸上一口,燃尽的烟灰已积攒到半寸多长,她就这样痴痴地坐着,仿佛那些陈年旧事,正一点一点地从她的心底翻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