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六章:另一只靴子

书名:血刃(全两册)本章字数:10277

  “我能!我随时都能!我永远都能!”

  借着还没有更换的特种部队专用数码迷彩,还没有洗尽的油彩,阿华铿锵、坚定的回答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内心。

  天微微亮的时候,阿华从半梦半醒间恢复了意识,发现枕头边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浇湿了一大片。

  杨晨晚上没睡,和衣坐在沙发上,他早发现了阿华在流眼泪,也知道原因——他自己也参加了那次战斗,并且后来也得到了同样的保密命令。

  白天出门的时候,阿华很注意有没有人跟踪自己。除了知道杨晨远远地跟着自己,他没有发现异常。这一天基本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晚上回家的时候,他还特意在小区外兜了个圈,也没发现什么。

  进大门的时候,小区保安倒是对他客气有加。他知道,是“人肉”起作用了。

  进门后,阿华拨通了正在周围巡视的杨晨的电话,让杨晨半小时以后上来,顺便带点吃的。然后他打开前后窗观察了一下,他想如果是自己,想监视现在的房间,最佳监视位置是对面居民楼的屋顶。前后几栋楼都住满了居民,不冒充警察,不太容易建立室内的监视点;自己住5楼,对面几栋楼的楼顶夜间可以藏人、观察;自己家有防盗门,窗户也安装了防盗网,破门破窗而入的可能性不大……

  正想着,杨晨到了。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研究着防卫措施。

  “能发我把枪吗?”阿华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咱们把防盗窗拆两个固定点,你可以从里面打开,我给你带个安全绳来,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可以滑降脱离。”杨晨没接茬,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行,前后都备上吧,你带两套。”阿华平时玩户外和攀岩,自己有一套进口的装备,不过“公家”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最后,阿华开了一个清单。

  一套微型窃听器,两人商量好装在防盗门门锁的背面。任何门锁从内反锁以后,就是再高的开锁高手也无法从外面打开。所以,窃听器主要是阿华白天离开家时用的,只要有人用工具开锁,就可以听到——反正监听由警察负责。

  三套针孔摄像头。一套装在大门的猫眼上,如果有人撬门,可以录像,有人敲门,可以从屏幕上直接看见外面的情况——用眼睛靠在猫眼上往外看太危险了。另两套装在室内,作为备用保全措施,如果有人进门,阿华希望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两套红外摄像头。隐蔽地安装在窗口,主要是夜间用来监视对面楼顶。

  阿华特意补充了一个金属屏蔽盒——回家后,阿华不需要被人监听;室内的摄像头要求装开关——不知道要被“保护”多久,总不能自己“办事”的时候也有摄像头对着吧;红外摄像机分一个接口连接自己的电脑——阿华需要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发现情况。

  客厅和卧室各装一个应急灯,而且要最大功率照明。如果有人切断电源并带夜视仪闯入,应急灯可以转换视觉优势。

  壁橱内面加装两层防弹板,标准为7.62毫米步枪近射有效防护;加内锁,一副防毒面具——万一有突袭,阿华需要一个缓冲空间。

  “配把M9吧?”阿华还是想有把像样的武器。A制M9军刀是特务连的标准配备,也是A军特种部队的标准配备,全长45cm,重540g,高碳钢,用起来非常顺手。

  “警队哪有那玩意儿,没收的老仿倒是有几十把,不过质量比你那把威森差远了。”

  杨晨想了想,问阿华是否要一个手持的报警器作为“补偿”,阿华觉得用那玩意就像在喊救命,很丢人,坚持没要。

  “能把你车给我用一下吧,两小时。”阿华突然想起一点事情。

  “你自己开啊?”

  “嗯,转移点东西。”

  “我给你借辆车吧,车上还有兄弟,不方便。”

  “也行,但我得一个人去。”

  “你开车,我在后面跟着。”杨晨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OK,最好越野车。”

  “你别玩特技就行。”

  杨晨转身给他的“富二代”女友打电话去了。

  一小时后,黄娟出现在阿华家门口。黄娟今天穿了一件领口很低的T恤,一条显腿长的牛仔裤,马尾巴扎在脑后,很是清纯。杨晨直接抱了过去——案发到现在,一直没见面呢。阿华在旁边偷偷咽了口口水,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再让李丽或者赵海玲过来……

  “华哥好,好久不见啊。”黄娟平时很尊重阿华。

  “黄娟啊,麻烦你了。”

  “没事,华哥有需要,我哪敢不来啊。”黄娟虽说是富家小姐,但很给杨晨朋友的面子,其实也就是给杨晨面子。

  阿华打开壁橱,从里面取出一套攀岩锁具、一套潜水BC、一套野营装备以及一些从部队带回来的迷彩服、作战靴等他最心爱的户外装备,足足装满了两个60升的探路者背包。他不想万一发生冲突,损失了这些大部分是用自己信用卡透支换来的宝贝家当。想到信用卡,阿华很是羡慕杨晨找了个“富二代”做“老婆”——黄娟应该是开路虎来的。

  “黄娟啊,哥出去办点事情,你先坐哥的车,路上你再下来,杨晨会来接你的,行不?”

  “没问题。”黄娟露出一副有点奇怪的表情,但没有多问,这也是大家都很喜欢黄娟的地方。

  路虎—卫士是阿华很喜欢的车,4.0的排量,开起来很是过瘾。

  阿华开车先在市区不紧不慢地兜了20分钟,杨晨的车隔了两辆车远远地跟着他。阿华算好时间,到一个路口时,在绿灯的最后一秒突然加速冲了过去。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杨晨的车窜了一下,但又被前面的车挡住了,离他越来越远。

  算算距离够了,阿华一个急刹,让黄娟下车等着。黄娟很听话地下了车。路虎一个加速,拐进了一条小巷。

  这是两人商量好的,杨晨不能带着女朋友执行任务,所以由阿华带着,但阿华半路要把黄娟甩了,作为和保护对象在一起的目标,警察也就不能不管了。反正车上的兄弟也认识黄娟,有个借口,大家心照不宣。出发的时候,杨晨特意亲自开车,跟的时候也距离稍远,有意放了阿华一马。

  路虎摆脱后径直向郊外开去,目的地是西山,阿华在玩山地穿越时看中的一个安全点——特务连每一个退役老兵都至少有一个类似的地点。

  西山靠海,上面有一个清末的古炮台。现在是一个旅游区,但开发的比例很小。W海市以及周边一些户外俱乐部很喜欢这里,经常在这儿组织野营、攀岩、穿越之类的活动。但阿华相中的地点是户外俱乐部那些业余爱好者不会去的或者说根本进不去的地点。

  阿华把车尽量向人少的地方开,很快就到达了一个参照位置。阿华下车,前后背着两个巨大无比的背包开始徒步进山。大约半小时,阿华便到了预定位置。

  那是一个很陡的面海山坡,差不多有60度,加上非常茂密的树林,一般人很难到达这个位置。阿华之所以选这里,除了人迹罕至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里既可以开车上来,也可以从海边直接攀援上来,或者说撤退下去。这里距海岸线直线距离只有400多米,而且下面水很深,没有游客,非常安全、方便,如果配上气瓶,可以直接潜水游出很远且无法被追踪。

  虽然退役很多年了,但阿华骨子里还是喜欢用作战思维来考虑问题。气瓶他已经和俱乐部说好了,下次采购的时候帮他带一个A国铝瓶——质量可靠,重量也轻。

  最后的目标定位在一棵大树,面海东45度,25米的位置,即便有人到这里,也绝对不可能停留在那个点。旁边是一棵稍细一点的榆树,如果有情况,取出包里的安全绳直接固定在树干上,他就可以加快下山速度。

  他足足用2个小时刨了一个约120升的大坑,边刨边感觉到自己该加强锻炼了。刨好了坑,然后掩埋、转移新土、伪装、复原全是标准程序。

  围着自己的“作品”转了两圈,阿华很是满意——自己的“手艺”还是那么精湛。

  原路返回的时候,他又安置了两个小机关,如果有人来过,他会提前就知道。不过,那只是两个触发变形的小机关,并没有杀伤或者抓捕功能,这让他感觉有点不过瘾。

  回去的路上,看着黑黝黝的大山,阿华突然又想到点什么。

  到家的时候,杨晨和黄娟正在“很认真”地看韩剧。扫了一眼自己的床,有动过但收拾好的痕迹,便冲杨晨使了个很邪恶的眼神,杨晨很理直气壮地回了他一眼。

  第二天上午,杨晨换班回去准备东西了,阿华让他带一张西山区的高比例地图来,杨晨想了一下,很默契地点了点头。

  阿华照旧上班,一日无事,但总感觉单位同事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回家后,杨晨正在等他,设备已经安装调试完毕。简单吃了点东西,两个人便开始研究起地图来。

  西山区山地面积有15~20平方公里,最高点海拔800米,是一个海军雷达站,大概2平方公里;已经被开发的旅游区大概有5平方公里;再减去一些有人居住和活动的区域大概5平方公里,还剩差不多10平方公里值得研究。

  阿华和杨晨定出了几个标准:便于10人左右隐蔽;离公路不能太远,正常步行60分钟内可以到达——差不多4公里的道路或者2公里山地;营地附近至少有一个制高点,可以大范围观察;至少有两条出路,便于撤退:可能有遗留的废弃建筑;一般人无法深入,半径10公里左右没有常住人口;营地一定面海,同时与军事禁区之间有一些阻隔,不能被直接观察到。

  按照这个标准,地图出现了9个可能的地点。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心里都明白要同时搜索这么大的区域,考虑可能出现的交火,至少要一个营的正规军兵力,如果是特务连去,也要全连出动。

  “不行,还要缩小范围啊。”阿华自言自语地说。

  “你打算自己去啊?”

  “你们和武装警察没有山地经验,那么多人还没到山脚,人家就发现了。这伙人你觉得是武装警察设卡能堵住的吗?”

  “还有一条,他们可能分散宿营,或者应该留一个备用营地。”杨晨想了想补充道。

  “没错,两个营地的距离应该在10公里以内,不会有路,但应该不会太难走。”

  依照上面几条标准,两人最终圈定了4个点,2个可能的区域。

  “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

  “那我要向队里请示一下。”

  “你觉得警队能同意你和我两个人去搜山吗?”

  “那怎么办?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连武器都没有……”

  “我是希望你和我一起去的。”

  “让我再想想……”

  阿华和杨晨不知道,在他们琢磨的同时,一支由钱处指挥的海军特战大队正在他们设定的2号地区进行着搜索。

  市局会议结束的当天夜里3点,海军、武装警察以及公安在案发现场展开了演练。演练证实了案情推演。三支部队演习的结果是:武装警察特警队第一,用时82秒离开,比劫匪还快了差不多5秒;海军特战队用时90秒;公安特警队用时95秒。这个结果应该是正常的,武装警察最擅长城市作战;海军特战大队虽然有反恐训练,但毕竟不是他们的“主业”;公安特警队也专攻城市作战,但在体能和训练强度方面都远逊于前面两个正规部队。

  特战大队演练结束后,专案组连夜分析了地图,采用与阿华他们同样的方法确定了4个点,又用卫星搜查了一遍,确定了阿华设定的2号地区。特战大队从第二天傍晚开始分批化妆进入,天完全黑的时候,已经分头进了80人。幸亏阿华藏装备的安全点与匪徒安全点选择标准不同,地点相差很远,否则很可能正好撞在特战大队的枪口上。

  半夜的时候,特战大队发现了两个营地,但早已废弃,所留的痕迹不多,而且已经被大雨至少冲刷过一次了。这个区域上一次大雨是在8天前,也就是说,这个营地至少被废弃了8天以上的时间了。

  钱处倒不意外,和特战队商量了一下,他们在两个营地安置了隐蔽战场监视设备,准备长期监视这个点。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像TopGun这样的专业人士,两次启用同一个隐蔽点的可能性极小。

  夜里,阿华等杨晨睡着后,自己列了一张表,他想看看还能有谁适合与他一起进山侦察一次。他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

  从列表中看,警察和外地的都不方便参与,特务连的老“九饼”冯振刚从受训的专业上倒是很合适,与阿华同年兵,关系也最密切,但一次任务中受伤,自己要求退役,杨晨后来顶替了老兵的代号。现在的老“九饼”一只眼睛视力不好,两只耳朵听力均不太好,所以不适合参与夜间搜索;还有一个陶乾,侦察兵出身,倒也合适,但他所在的刑警队现在肯定是最忙的时候;其他的战友不是步兵就是炮兵,没有接受过山地搜索训练。况且现在大多数已经成家立业,万一有个闪失,也不好交代。

  想了一夜,阿华决定还是自己去,杨晨愿意跟着也行。

  天亮以后,阿华和杨晨谈了自己的想法。杨晨不放心阿华一个人去,商定下午等他来换班的时候,支开另外一个警察,自己以保护的名义跟阿华进山就是了。

  上午到单位,阿华没什么心思工作,但想想自己还要“吃饭”,就召集手下开了一个会,好歹算安排了一下下半个月的工作。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姚林平开玩笑问阿华,那个美女村姑找到他没有,阿华敷衍说是对方搞错了,但旁敲侧击地问她这两天是否有陌生人打听自己。

  其实阿华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希望TopGun找到自己,一方面,被那家伙找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像他这种男人,受挫以后不扳回来,肯定也不甘心,绝对希望有个机会和高手过过招。他现在的感觉就像住在楼下的老太太,总惦记着“另一只靴子”什么时候能砸下来,然后自己也就踏实了。

  下班回到家,杨晨已经在等他了。

  两人吃了点东西,做了一些准备,开着黄娟的路虎向1号目标出发了。

  快到1号地点的时候,两人都笑了——地图上没有画出来的是,这个地方现在已经成了“车震”集中区域。

  停在离入口大概200米的一处高地,两人在车里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地形。首先,入口处车辆太多,而且这种车估计到深夜也不会全开走,小股部队进出实在不方便;其次,没有车辆的地方林木太茂密了,很适合两个人“搞情况”,实在不适合快速、隐蔽地通过。

  到达2号地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10点了。晚上的月亮不错,但大山还是黑黝黝的,并显得有些阴森。

  两人换了野外迷彩,杨晨带了两个微光夜视仪,阿华拿出一盒军用油彩。

  “你怎么还有这个?”

  “走的时候带的。”

  “哈哈,好久没用这么高级的护肤品了。”

  上油彩的时候,阿华心里隐隐感觉有点酸。

  刚退役的时候,经常失眠到半夜。实在睡不着,就起身换上作战服,擦上油彩,在镜子面前照很久,任由泪水顺着防水的油彩流淌。一直到站累了,就穿着衣服蜷缩在床脚,闻着非常轻微的油彩味,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两人围着周边先转了一圈,初步确定了进山的方向。杨晨带了手枪、匕首,另外偷带了一个烟雾弹和一个强光弹;阿华带了一把开山刀和一把仿M9野战匕首。杨晨坚持带枪走在前面,于是阿华把开山刀给了他。背囊由阿华背着,里面装着水、干粮、绳子、罗盘、地图、风镜、引火绒、荧光棒、雨衣……阿华前天偷偷做了两个管状炸弹,没告诉杨晨,毕竟那属于严重违法行为。

  两人相隔5米,在山里行进了大约两小时,中间休息了两次,但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华看地形感觉快到了的时候,杨晨也停了下来。两个人凑在一起,用雨衣挡着,打着电筒又对照了一下地图。

  “应该到了。”杨晨低声说。

  “如果是我,这里就应该有陷阱了。”阿华向前方大概10米两棵大树之间的方向指了指。

  两棵大树就像一个门框,两边灌木很密,要穿行只有从“门框”中间穿过,是设置陷阱的绝好位置。

  来到“门”前,两人停了下来,用夜视仪仔细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陷阱,但发现了明显的人留下的痕迹。

  阿华不放心。这里如果有陷阱,一般会兼顾报警和杀伤双重作用,以提供警报以及争取转移时间,所以会非常危险。

  阿华摘下夜视仪,环顾了一下四周。丛林茂密,亮光穿透距离大概也就几十米。他拿出手电向杨晨示意了一下,杨晨点点头,很默契地掉过脸,向山上的方向警戒,避免看到手电光,否则,会影响他的夜视能力。

  打开手电,有了足够了照度,阿华终于在树根处发现了一圈极细的铜线,看样子像是一个绊发线,可能是手雷、定向雷或者弹力棒之类的东西。

  阿华扩大了3~5平方米的搜查范围,在一棵灌木根部同样发现了铜线,应该是捆扎用的,但捆的是什么就无法判定了,看样子,陷阱没有启动就被拆除了。

  他们继续前进了大概400米,一路上又发现了三个类似的陷阱。综合判断陷阱拆除大概有一周左右的时间了。

  再往前走,两人没有发现新的陷阱,有人活动的痕迹越来越多,而且这些痕迹有新有旧,应该快到了。

  又走了大概150米,林间豁然开朗。一块大概1/4篮球场大的空地。两人在边上潜伏下来,仔仔细细又观察了大概30分钟,确定没有人,便起身进入。

  稍空一点的地方月光洒进来就亮多了,借着月光和手电,阿华判断着在这块地方曾经发生了什么。

  大概有4~6人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不止一天。靠近进山方向有一棵很高的大树,树皮每隔50~60公分有捆扎磨损的痕迹,那是岗哨每次上下留下的;东南侧有一个塌陷土坑,里面有灰烬,那是一个被破坏了的简易无烟灶;四周有很多带叶子的树枝,是临时宿营地的屋顶或者墙壁——从树叶枯萎的程度看,大概被砍下2周左右;杨晨踩到了一块松软的地面,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个被掩埋了的“粪坑”……

  杨晨拿出地图简单对照了一下,对阿华说:“我上树看看,另外的营地一般应该在西南不超过800米处。”

  阿华目测了一下“岗哨树”能够得着的位置,笑着说:“算了吧,还是我上吧,哈哈哈。”

  杨晨看看自己的鞋,很不情愿地走到了树下,背靠树干,半蹲下来,两手掌心向上交叠在大腿上,摆好了姿势。

  阿华退出七八米的距离,一个助跑,一脚踏上了杨晨双手,向上一跃,杨晨借着阿华的力腿、腰、肩、臂同时发力,托着阿华一只脚顺势将阿华举过了头顶。这一举,差不多就是6米高,阿华刚好够到了第一个分杈。

  阿华一直爬到了能承受自己体重的最高处,拿出望远镜先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借着8倍望远镜,沿海公路每一辆往进山方向转弯的车都能看清;虽然看不见进山的入口,但依稀能看见进山方向的小路走向,如果有光,就能看到;向西南方向,从林木线大致能判断出有一条小路,大概1000米处的林地中应该有一块比这个地方稍大一些的空地;空地位置也有几棵类似的大树,应该也可以看到这里,两处对应,可以相互“关照”;北面大概400米是峭壁,下面就是大海,沿峭壁可以滑降下去,只要有船或者潜水设备就可以在20分钟内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阿华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杨晨向大概20米外的一堆杂草使了个眼色,然后有点垂头丧气地在地上蹭着他沾了“地雷”的作战靴。

  阿华走了过去,蹲下一看,立刻明白杨晨的意思了——草堆里架着一台G-20型战场视频传输仪,传输信号灯的绿光还在闪着,说明正在工作。

  周边有两个比乒乓球稍大一些带触角的振动侦测器。侦测器的电池工作时间从50小时到100小时不等,可以感受到比蛇稍大一点的物体移动所发出的振动,收到振动后发出低频脉冲信号,激活处于待机状态的视频仪开始工作。视频仪可以连续工作50小时,数字信号由卫星及时传输到接收装置那里。

  阿华对这东西很熟悉,是云南产的,只有他们一级的特种部队才配备。

  不用说,已经有C国部队来过了,而且他们两个也已经曝光了。

  在海军特战队的作战室内,钱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阿华的一举一动。虽然阿华脸上涂着油彩,但还是不难辨认。陈伟奇中将这时也接到通知,进了作战室,钱处起身敬礼。

  “这个向南华有点意思嘛。”陈中将看着阿华盯着镜头的定格画面,难得有点孩子气地笑了。

  “您也看过了他的A级档案,一次干掉13个人,的确很有料。”钱处很喜欢这个敢抗命的小子,而且也很希望自己的特战队里能有几个军事素质差不多的兵。

  “我们在海外的情报员发回消息说,TopGun的队伍目前减员很大,在到处招募新人。而且,我们的陆军退役士兵在亚洲雇佣兵行当里,一直都很受欢迎。”钱处有意无意地说着。

  “他的背景太敏感了,要慎之又慎啊。”陈中将明白钱处的意思,但对于决策者来说,考虑的总比执行者要更多一些。

  “要不要再找他谈谈?”

  “可以再接触一下,找个合适的方式,先不要说太多,这种事情,不是两厢情愿,三厢才是最基础的,然后还要看更多的条件。”

  “明白。”

  阿华两人发现监视器后就感觉没什么戏了,在现场拍了些照片,就加速赶往下一个营地。路上主要是把一些机关的残留痕迹拍照,好做进一步分析。杨晨心里有点不踏实,特警队如果知道他擅自行动,不知道会怎么处理。阿华倒是挺轻松,他一个老百姓,算做户外运动,谁也不能怎么着,关键是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一点就够了。

  返程已经是后半夜了。杨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低头一看,竟然是市局戚局长的电话,心想,这回惨了。

  “局长好。”

  “小杨,你们不错嘛。”戚局长是个爽快人,很直接。

  “局长,我们也就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想多提供一些破案线索……”

  “不用解释了,马上带向南华回局里,有话回来说。”

  “是。”

  “不行你就说是我绑架你去的,哈哈哈。”阿华看杨晨的表情就能猜个大概,故意逗他。

  “行了吧,也要有人信啊。”

  进市局大门的时候,哨兵并没见过他们的路虎车,开窗检查时又发现两张涂着油彩的脸,差点拉开枪栓,还好杨晨带了证件。

  进了会议室,两人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市局、武装警察、刑警、军方的人都在,违纪惊动不了这么多的人。

  “我们开始吧。”唐宗汉压根儿就没看他们两个,直接切入了主题。

  “三天内,我们发现有人多次入侵过全市的交通和治安监控系统。在各部门会商后,决定不切断入侵,而是跟踪。入侵的源头是F国服务器,我们暂时没有办法。分析入侵痕迹发现,入侵者在追踪向南华经常经过的路线。晚12:45,向南华家猫眼里的监视器拍摄到这个画面。”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面戴口罩、墨镜的男性,微胖,从体型看,不像是雇佣兵中的成员。他只是在门口停留了大概1分钟,耳朵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临走的时候,掏出手绢,应该是擦拭了自己的“耳纹”。

  “我们调阅了小区的监控,今天一天共有26辆非小区业主的车进入小区,到12点前走了22辆,剩下4辆开车人的去向已经查明。其他车主正在检查,目前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另外有8辆出租车进入过,都有登记,没有发现问题。”唐宗汉说话依然那么简洁。

  “大家有什么想法啊,畅所欲言。”李厅长说。

  “现在需要搞清楚的问题是,我们还不清楚他们是怎么进入小区的,进去多少人,想干什么?”雷鸣声音不大,算是自言自语。

  会场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可不可以说说?”阿华打破了沉默,他知道,现在的结在他身上。

  “欢迎,请吧。”李厅长说道。

  “一、怎么进去的不重要,我租房子的时候检查过监控系统,稍微有点技术,至少有1个周界监控盲点可以进入;二、进来多少人也不是很重要,从上次作案过程来看,他们好像不太会在这种地方对我大开杀戒;三、至于想干什么,无非是找我,找我干什么,只有等我见到了他们才知道。所以我个人的想法,我回去,等他们。”

  会场顿时又陷入一片沉默。如果这个时候还让阿华回去,就等于让一个老百姓投入到一个巨大的危险之中,包括李厅长,一时也不敢表态了。

  “向南华!”钱处突然用洪亮的声音,以部队点名的方式喊出了阿华的名字。

  “到!”阿华本能地跳了起来,以标准的立正军姿回应。

  “你还是C国陆军的一员吗?”

  “我是!”

  “你还能为捍卫国家利益赶赴战场吗?”

  “我能!”

  “你还能为保卫国家安全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我能!我随时都能!我永远都能!”

  借着还没有更换的特种部队专用数码迷彩,还没有洗尽的油彩,阿华铿锵、坚定的回答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内心。

  陈伟奇中将看了看有些冲动的钱处,慢慢起身,走到阿华身边。阿华迅速转身,面向中将,举手,敬礼。

  而这次,陈伟奇中将退后一步,留出了回礼应有的空间,沉稳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回以一个庄严的军礼!

  “哗!”在场所有人员同时起立,同时向两位致以最高的礼节!

  良久,中将放下了手,阿华礼毕,在场的人亦礼毕。

  “我代表海军东部舰队基地,征召你再次进入现役,从现在起,你接受钱处长的直接指挥。”

  “请首长放心,请祖国放心,坚决完成任务!”向南华再次敬礼!此刻,他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顺着油彩未尽的脸庞,尽情流淌。

  大方向定了,后面的问题就好办了。接下来的讨论,焦点主要集中在如何确保阿华的安全以及如何联络对方方面。在场的人都主张在阿华的身上放置跟踪器,阿华开始有些反对,主要是因为面对这样的对手,跟踪器有点小儿科。直到安全厅的彭处建议采用最先进的被动式跟踪器后,阿华才同意。

  这种被动式跟踪器类似一个芯片,不但体积小,而且本身没有主动信号,只有靠外部信号源发射特定信号扫描,才会发出相应的反射信号,所以一般电子检测是查不到的,很难被发现。

  杨晨提出给阿华配枪,在场的也没人反对,倒是阿华想了想说:“他们如果真想害我,就算中央警卫局来,也不是没有漏洞,我多把手枪好像意义不大。再说,我现在对外还是老百姓,突然身上多把枪,至少证明我和警方已经有接触了,这样他们可能会缩回去,我也就没有用了。我想,我还是保持原有的生活状态,以不变应万变,包括你们原来的保护措施,我想一切照旧,不要让对方感觉有任何变化。”

  “我同意。”钱处首先表示了认可。

  接下来的其他人暂时也没什么意见。

  散会的时候,李厅长主动走到陈伟奇面前,意味深长地说:“谢谢您,陈司令!”

  “哈哈,不用客气,他本来就还是预备役人员。”

  “您放心,万一有问题,我们省厅绝不推脱。”

  陈伟奇把本来的警方征召变成了军方征召,也就是说,责任,也要由军方担负了。李厅长虽然这么说,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表态是多么的无力。

  “不能出问题!”陈伟奇收起了笑容,坚定地说。

  “是!”

  钱处也过来了。

  “司令员,刚才我有些着急了。”

  “军人嘛,要有些血性。我和你的判断一致,向南华我们还是可以信任的,但首先安全工作要做好,其次是怎么用这个人,一定要有个详细、周密的计划出来,后面的工作,可不是靠血性能完成的。”

  “是!”钱处从内心里为自己能摊上这么一个好上司而感到幸运。

  阿华走出市局办公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两人换了便装,驾车返回。

  一路上,看着初升的朝阳,阿华的心情特别好——他又成为一名战士了。

  阿华简单洗了个澡,照旧上班。突然想起业务的事情,就给陶乾打了电话。陶乾好像今天也不忙,爽快地答应了约他管区的客户打个招呼,剩下的事情,由手下人去跟进就可以了。真是顺起来什么都顺。

  下午偷懒回家补觉。在路上,杨晨打电话来说,老战友上午又来信了,可能最近要来W海市,具体什么情况没有说。

  这是两人之间的暗语,阿华知道来信的时间就是又有人拜访他的时间了。

  打开家门,看见地上多了两个纸条。一条是来人送的,打印纸打印:“今晚12点,大厂区3号仓库,恭候,‘北非之鹰’指挥官。”

  另一纸条是手写的:“信使已处于监控中,是否赴约,等候命令。”

  阿华想了想,写了一个条子:“请同意单独赴约,切勿在现场布控,以免打草惊蛇。我先睡4小时。”

  随后,他把自己写的条子在房间里的一个隐蔽摄像头面前展示了一分钟。随后就睡了。

  这一觉阿华睡得特别香,一是昨晚熬夜,的确也累了,二是阿华这回踏实了: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