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激将法

　　3月16日，星期三，上午8:30

　　在企划中心的精心策划下，CEP中国内部培训如期举行。由于三个部门领导有明确规定，凡是没有特殊情况的人必须参加，所以时间还没到，来参加培训的人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会议室里了。

　　柳青云看了看签到表，有二百多人。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走上讲台对着台下众人说：“非常感谢大家对企划中心的支持，今天培训的目的就是让大家了解TR项目的内容，以便日后更好地工作。我们闲话少说，现在就请刘明来给大家讲讲，咱们共同学习。”

　　随后刘明登场，为了把大家的思路打开，使这次培训更具参与性，讲解主要采取提问形式，这样一来，气氛就显得很轻松。刘明说：“我手里有若干个手机链，是作为礼物送给大家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请大家回答我提出的问题。现在大家听好了，第一个问题，谁知道手机这类电子产品最容易含有哪种有害化学成分？”

　　话音刚落，有很多人举手。

　　刘明找了那位手举得最高的漂亮女孩来回答。

　　女孩大声说：“主要是铅、水银、镉、六价铬、特定溴系阻燃剂、放射性、邻苯二甲酸酯、天然橡胶。”

　　刘明说，回答正确。宋斐马上把一个手机链递给那女孩。女孩很会渲染气氛，接过手机链向大家晃了晃，听课的人马上鼓起了掌。刘明得意地用目光与企划中心的人交流了一下。

　　掌声停止，刘明继续问：“有谁知道有害化学成分会对人类造成哪些危害？”这回他叫了一个研发部的男生回答。

　　男生说：“目前，我国许多制造企业只顾自身利益盲目生产，特别是南方一些地区，已经出现了酸雨、臭氧层等生态环境问题。另外，有害化学成分还会对人体健康造成影响。”男生故意停顿了一下，见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才接着说：“主要表现为：铅可能导致四肢瘫痪、贫血、食欲不振、头痛、腹痛；水银可导致肺水肿、肾障碍、运动失调；镉能引起视力衰弱，食欲不振；六价铬能引起皮肤、黏膜的溃疡、支气管炎、肺癌；特定臭系阻燃剂可引起甲状腺错乱、出生婴儿畸形。目前我国有很多地区出现了铅中毒儿童……”

　　刘明高兴地说：“回答得太好了，看来你下了不少功夫。”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柳青云让宋斐把奖品拿给这个男生，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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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答疑环节，有人给刘明出了个难题，问他能不能举例说明身边接触的物体最容易含有哪些有害化学成分。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他。他急中生智，说：“这个问题请我们企划中心的柳课长回答。”

　　柳青云没想到刘明会把如此专业的问题抛给自己，她看了一眼没敢正眼看自己的刘明，说：“那就由我来给大家解答一下，可能比较片面：塑料，它里面的着色剂、颜料可能含有铅；PVC稳定剂中可能含铅和镉；阻燃助剂中可能含有杂质铅；另外，我们平时接触的橡胶，里面可能含有杂质镉；螺丝、钢板里面使用六价铬作处理时，可能残留六价铬；焊锡中可能含有杂质铅；喷镀处理的材料铬镀层中可能含有六价铬；装修材料里面可能含有甲醛……”

　　刘明感激地向柳青云点了点头，然后对大家说：“谢谢柳课长的解答，我想，现在一定有人想问有害化学成分含有量是怎么计算的。有人知道吗？”

　　没人回答。

　　刘明拿起一个手机链向大家示意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把它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算是对自己的奖赏，然后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有害化学成分含量的单位是一个比率……”讲完，他看了看下面的人，长出一口气，问道：“你们听明白了吗？”

　　大家回答：“明白了。”

　　第二天，柳青云在早会上表扬了刘明，并再一次做了战前动员，希望自己从日本出差回来时大家能给她带来惊喜。

　　会后，大家根据自己分管的内容分头行动。看着每个人忙碌的身影，柳青云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宋斐不仅进入状态最快，而且做起事情来有板有眼，自信心很足。宋斐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姑夫想助她一臂之力，在机会成熟时帮她转岗或升职。她不想让别人说自己不努力，她相信自己能妥善处理好跟大家的关系，尤其在和领导的沟通上，她搞不懂为什么有人那么怕和领导交流，不愿意向领导请教。在她看来，向领导汇报的过程就是解决问题的过程，把领导想说的话通过自己变成别人愿意接受的，再通过沟通被大家采用，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柳青云很喜欢宋斐这种性格。

　　再看丁成东，自从进入企划中心之后，他虚心学习相关业务，似乎想用实际努力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有时候，他还会跟陈雨楠开几句玩笑。

　　陈雨楠似乎对丁成东没有什么好感，除了应付之外，并不想谈论其他。陈雨楠已经进入角色，把收集的供货商资料做了归类整理，涉及TR手机的厂商有200多家，材料有300多种。他算了一下，光在中国交易的厂商大大小小就有100多家。他一会儿得去采购部，向大家说明一下，要求厂商一定按规定的时间提供化学成分调查表，有困难的可以填写反馈表，视情况而定，如果有必要，会再给他们搞一次培训。他做了一份详细说明并用邮件形式发给相关人员，等做好了这些，他见张艾在自己身边，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看了一眼这位身材高挑，瓜子脸，眼睛细长，一头披肩长发，有几绺还染了淡黄色的女孩，小声问：“听说小本和周密中吵架了？”

　　“嗯，小本对周部长找国内厂家不太满意，说他没有质量意识。”

　　陈雨楠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艾说：“周部长都批评我了，可……”

　　电话响了，是郑部长，让陈雨楠去一趟采购部。

　　陈雨楠离开不久，柳青云便走进企划中心，她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小本发来的邮件，是让她统计CEP中国在国内采购的材料数和交易厂商的详细分布情况。这事归陈雨楠负责，听说他去了采购部，柳青云就打电话到采购部。

　　此时，陈雨楠正跟郑部长汇报最近采购部要做的事情。郑部长了解后，表示支持，拍了拍陈雨楠的肩，说：“好好干，咱们年底考评时，多给你打几分，至于职位，也许……”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陈雨楠明白，郑部长是点到为止，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陈雨楠想在采购部多待一会儿，却接到了柳青云的电话，他放下电话，就急忙往企划中心赶。在路上，他看见了小本。小本低着头，一脸的怒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小本生气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周密中。他俩的矛盾由来已久，特别是TR公司项目启动以来，设计部分主要由中国研发部和EP总部协同完成，日本总部开发的供应商侧重日系工厂，而周密中当然喜欢用中国制造的产品，他的理由是，相同的产品中国本地材料成本自然要低，从而让CEP中国获得更大利润。小本作为日本人，从来都把自己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利益之争，他绝不会轻易妥协。他要找一些合理的理由阻止。周密中为此大伤脑筋，不得不找王总想办法。王总也觉得小本是一块绊脚石。

　　小本似乎觉察到了，他可不想败在中国人手上。他走进总经理室，把和周密中吵架的事跟松田说了。两人进了小会议室……他们关上门，在里面说了有半个小时。小本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喝了口水，发了一会儿呆，便打开电子邮箱。陈雨楠的邮件跳入眼帘，他仔细看了上面的数字，觉得应该给柳青云施加点压力。当然，他很清楚，来自上司的压力往往遭人反感，而来自大环境的压力将催人奋进。他站起身径直来到企划中心，走到柳青云身边。

　　柳青云问：“小本部长，您看到邮件了？”

　　小本说：“看了那些数据，任务很艰巨啊，EP第一季度的季会四月就要在总部召开了，有很多人在关注TR公司项目，我希望企划中心能取得更大的成绩，现在CEP中国需要用业绩来证明自己。”

　　柳青云说：“我一定努力。”

　　小本说：“努力要有结果，比如，我并没有看到你们的成绩在哪里。”

　　柳青云无语。

　　小本接着说：“TR公司项目的争夺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紧迫，我总觉得HOM十分诡异，你觉得呢？”

　　“听说他们派公关小姐过来了，肯定会来刺探我们的情报。”

　　“我相信HOM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咱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最担心的是HOM可能早做好了准备，该做的事情都有谱了，只等按部就班地执行就可以了，可我们……”

　　“你能有这么清醒的头脑很难得，别轻敌，我们输不起，他们也输不起。这次去日本培训，你一定要深入了解TR手机的内涵，争取把我们的工作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走出企划中心，小本暗自得意，他非常了解这个要强的女人，在面对压力时，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怎样摆脱困境。只有充分调动起这个女人的热情，他才可以安心地处理自己的事情。眼下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总部企划本部要物色一个GM。对他来说，这绝对是一个诱惑，他可不想一辈子不回国！还有，最近他跟妻子的关系出了点问题，他担心妻子出轨，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他要让自己的女人老老实实地为自己服务。现在，他不得不为回总部绞尽脑汁，他已经找了人，如果运作成功，职务可以升一级，那是最理想的回报。不过，听说有好几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职位，究竟有多大把握很难说。好在他正好负责TR公司项目，这是个不小的优势。

　　柳青云察觉到了小本的反常，她已经意识到了，小本在激励自己，为他回国获取资本。现在他投入工作的精力越来越少，讲理论越来越多。柳青云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小本，毕竟自己领教过他的“小肚鸡肠”。

　　下午3点，杰瑞一脸兴奋地走进达尔文的办公室。达尔文客气地请他坐下，杰瑞说：“我准备让关洁加入咱们的团队。”

　　达尔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脸坏笑地说：“我喜欢这个美女。”

　　杰瑞说：“我也喜欢！”

　　达尔文耸了耸肩，说：“这是富兰克许的愿。”说完，他给富兰克打了一通电话。之后，他笑着对杰瑞说：“你的身体恐怕要吃不消了。”

　　“哈哈……”两个男人各怀心事地大笑起来。

　　离开达尔文，杰瑞见关洁进了自己办公室，他紧走几步跟过去，问：“还习惯吧？”

　　她说：“挺好的。”

　　杰瑞往她身边凑了凑，说：“总部让你支援中国，怎么不告诉我？”

　　关洁笑了笑：“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杰瑞说：“你如果在中国打开缺口的话，我会向总部推荐你做中国的副总，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关洁摇了摇头，说：“我可没这么大的野心。”

　　“那，我的计划可能要付诸东流了。”杰瑞叹了口气。

　　“什么计划这么神秘？”关洁有点好奇。

　　“跟我来。”杰瑞把关洁领进自己的作战室。他打开开关，一幅巨大的电子图呈现在眼前。杰瑞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关洁，说：“你看这些产品结构图的分析图表，上面是从不同供应商那购买的材料。”杰瑞又按动几个不同的按钮，电子图上立刻显示出几种不同的文字说明。

　　关洁暗想，看来为了拿TR公司项目，杰瑞是煞费苦心啊。

　　杰瑞说：“现在我们和CEP中国都在搞TR公司项目，我们必须随时掌握他们的进展，包括采购厂家、价格，将来还有替代品，当然越详细越好。”

　　关洁点点头，说：“想法不错，但困难重重。”

　　“那，你有没有信心跟我一起做？”杰瑞问。

　　“有，不过……”关洁面露难色。

　　“我的大小姐，能不能痛快些，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关洁的脸一下就红了，说：“我在美国还有一件事没了呢，在中国我不想待太长时间。”

　　杰瑞笑了笑：“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还是留个秘密吧，不过我会以事业为重。”

　　“我准备给你介绍个记者，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正在采访CEP中国的TR公司项目。”

　　“我要是假戏真做怎么办？”

　　“选择是自由的，你要是真能嫁给我的记者兄弟，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你够狠。”

　　“我还有更狠的，不过，你要接受考验才行。”

　　“什么考验？”

　　“说最近的，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人脉关系，多了解CEP中国的整体计划，有信心吗？”

　　“日本人喜欢把经营策略明明白白地发布出来，那还算是秘密吗？他们让人知道的事情，只是粗略线条而已，重大的事情一般都在幕后操作。”

　　“咱们就从有价值的地方下手。我相信你一定会让CEP中国人仰马翻的。”

　　杰瑞回到办公室，忽然想起戴强，于是拿起电话拨了他的号码。戴强正忙着写稿子。两人闲聊了几句，然后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放下电话，戴强忽然想起杰瑞要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事，看来是想来个突然袭击呀！

　　戴强准时来到“一品味”饭庄。杰瑞起身朝他招了招手。他看了看周围，只有杰瑞一个人，就放慢脚步走过去。杰瑞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说：“今天就咱俩，上次说的那女孩我替你看过了，觉得做朋友可以，做老婆有点不合适，我呢，又海选了一下，有一个叫关洁的女孩不错，更难得的是人家是海归，刚回国没多久，准备在滨大读博士。”

　　戴强笑了笑，没说话。他觉得高学历的女孩很神秘，也很吸引人，但关键要看有没有缘分。

　　“后天是周六，咱们再聚。”杰瑞边说边把菜谱给戴强，让他点菜。戴强有些心不在焉，杰瑞觉得好笑。等服务员拿上酒，杰瑞抢先给戴强倒满。戴强也不含糊，抓起酒瓶也把杰瑞的杯子倒满。

　　一杯酒下肚，杰瑞问：“CEP中国那个TR公司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正在进行中，要知结果，请关注晚报。”杰瑞又试图旁敲侧击，但戴强就是不说，杰瑞也不好追问下去。饭局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第二天，杰瑞打电话和戴强约好见面地点，叮嘱他不要迟到。戴强兴奋得去理发店理了头发，顺便去商场买了一套衣服，好好打扮了一番。

　　周六中午，戴强来到和杰瑞约好的广场。杰瑞已经来了，旁边还站着一个美女。

　　杰瑞把关洁介绍给戴强时，他眼前一亮。关洁不仅身材修长，眉眼也非常漂亮。戴强看了第一眼，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人家。他主动跟关洁搭话，关洁则显得不冷不热，让他根本判断不了她对自己的态度。他暗想，对待这样的女孩不能心急，看来得把杰瑞的关先过了再说。

　　关洁也在观察他：个头不高不矮，身材匀称，棱角分明的脸庞，给人很阳刚的感觉。她还真挺喜欢这型的，见他谈吐风趣幽默，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