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峰回路转

　　“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利用你这种心态找机会摆脱那塔夏，逃离你的势力范围，徐图再举。可是那晚与阿健与珍珍前辈一接触，才知道你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你居然忘了，虽然珍珍前辈被胡神吸收了力量，但假以时日，她是可以重新恢复功力的，而阿健前辈同你交换了身体，就不太可能再次成为爆裂金刚了。这个问题，你在修炼时难道就没想到吗？”

　　韩冰长叹了一声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知道我有多少事情要做吗？胡神，深蓝，这些都不是好对付的家伙，我还要在人类世界培植我的势力，还要处理担任人王的种种琐碎事情，我那时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才好。”

　　石长生道：“我也有过这种经验，其实权势人物真的不好做。这时我也明白了，其实珍珍会恢复原状照理深蓝应当是知道的，他没有提醒你，是因为她就是深蓝暗中决定给你安排的下一个游戏对手。”

　　韩冰抬起头：“当你知道珍珍前辈正在暗中修炼时，你就改变主意了是吗？”

　　石长生点点头：“不过我们讨论以后发现，珍珍前辈就算恢复了功力，但是你有爆裂金刚与玄罡斗气两者合而为一的力量，再加上你手上还有大批的机甲人狼，还有目前被你迷惑的人类大军，如果和你硬碰的话，依然毫无胜算，何况珍珍前辈也不想与人类军队作战。”

　　韩冰道：“所以这个让我自己主动放弃爆裂金刚力量的计划就这么诞生了？”

　　石长生点点头：“我也失去过自己的身体，我知道那种滋味，虽然肉体上没有痛苦，但精神上总是有些压抑。我是没希望把被你打碎的身体再找回来了，只能坦然接受。可对于你来说，还是有可能的。如果让你知道有一个机会，既可换回身体，又可得到不亚于爆裂金刚的力量，你一定会不惜一切去争取的。”

　　“所以你们故意让我夺走了你们的《意念的力量》这本手稿。”韩冰道，“不过你又怎么肯定，我会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在没见到效果的情况下去同阿健交换身体呢？”

　　石长生转向珍珍：“这个问题请珍珍前辈来回答吧。”

　　珍珍微微一笑：“我从石长生那里学到一样新本事，叫千里传音，我用这个方法暗中与被你囚困的大长老进行了沟通。”

　　韩冰转向大长老：“原来你也会骗人。”

　　大长老两手一摊：“太多的人否认你是地球人的同类，并表示制服了你才是真正为地球人和天狼星人双方着想，我认为他们说得对。”

　　石长生接口道：“大长老给我做的所谓手术，其实只是在我身上添加了一个小玩具，是利用什么反……反什么来着？”

　　大长老在一边补充道：“反重力磁场原理。”

　　“对，反重力磁场……我装作一个白痴，利用这个小玩具让屋里的东西动了起来。你虽然没看到意念真正的力量，但我可以肯定，你已经相信了不需要斗气就可以使用意念力这个概念。然后，加上大长老的如簧之舌，你果然甘冒大险去换回身体。”

　　“这么说，《意念的力量》也是假的？”韩冰问道。

　　珍珍道：“不，是真的，只不过不完整。由于异界的记忆体存在于新人类的体外，要想真正做到心无杂念地催动意念力，打开魔法门，还需要一个很重要的道具，缺少这个道具，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心无杂念的。”

　　阿健也道：“这个道具可以不用手术就真正将你的大脑一分为二，随心所欲地催动意念，同时你也可以按你的个人习惯去手舞足蹈，借助身体语言更方便地催动魔法力。”

　　“是什么呢？”韩冰问道。

　　珍珍有点得意地道：“这个道具叫静……”

　　大长老猛地打断珍珍：“不能说！”

　　众人被大长老惶急的声音吓了一跳，韩冰恼恨地望向大长老：“你可真多嘴！”这时，众人忽然发现大长老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珍珍猛然间意识到不妙，她望向阿健赤裸的上身，面色大变：“怎么回事？”

　　阿健的身体和韩冰一样，都是有着许多伤痕的，两人体形也差不多，所以一眼之下看不出什么差别。但珍珍可以看出来，因为在阿健的肩头有一个她留下的牙痕，可是现在却发现这牙痕不见了。

　　韩冰忽然一笑，从手术台上一跃而下：“珍珍前辈，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珍珍望向大长老，颤声道：“怎么……怎么回事，手术没有进行吗？”

　　大长老终于苦笑了一下：“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们，韩冰在最后关头拒绝了手术，你们冲进来太早了一点。”

　　所有人同时心底一凉，珍珍摇头不信道：“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你给我传来声音，说手术开始了……”

　　大长老垂下头：“可是就在我刚拿起手术刀时，韩冰忽然说他不做了。”

　　“难道我们又被韩冰看出什么破绽了吗？”石长生道，“这不可能，我们连萧秋水的命和我的千年斗气都搭进去了……不可能还有破绽。”

　　“不是有破绽。”韩冰冷笑一声，“无可否认，这是个很完美的圈套，我也几乎要上当了，你们之所以会失败，只是因为运气不好。”

　　“你为什么会拒绝手术？”石长生问，“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韩冰微微叹息了一声：“因为，事到临头，我突然害怕了。”

　　“害怕？”石长生第一次听到韩冰这么认真地说自己害怕了。韩冰点点头：“是的，我的确是害怕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得到强大的魔法力、换回自己的身体这么好的事情，如果换成以前，不管有多么大的风险，都值得我去冒一冒的。可是现在……我觉得好像自己没有能力驾驭这种力量。”

　　石长生心底发冷，同时也深觉好奇，韩冰在他的印象中从来就没有怕过。韩冰继续道：“当我看到大长老向我举起手术刀时，我突然想到很多东西，比如，万一大长老其实想把我大卸八块怎么办？万一我失去了爆裂金刚的力量，而又没得到超能力怎么办？万一手术失败，我变成白痴了怎么办……很多很多……”

　　大长老道：“韩冰在我准备麻醉动刀时突然大吼一声推开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愣在了那里，然后，他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个小时，我想说点什么，可他粗暴地打断我，命令我在那别动。”

　　韩冰道：“我当时只觉脑子里一团混乱，我觉得这世上有太多我还不解的东西，就拿你们这个手术来说，我真不放心把自己的身体放在桌上任自己的敌人割来划去。”

　　石长生沉默了一会，道：“我明白了，你连自己都已经不敢相信了。”

　　韩冰愣了一下，良久，才点点头道：“是的，我对自己没信心了，我不认为我还会有好运气继续强大下去，我突然觉得累了，不想再争什么霸了，我刚才在这里想了几个小时，我在想一出手术室就把你们都放了，从此以后，我还是过我浪迹天涯的生活，争争斗斗的生活，我厌倦了，想不到你们……”

　　“发现这个规律了吗？”大长老道，“每个争霸者，都有过同样的心路历程：从意气风发到无恶不作，然后又恍然悔悟、人性复苏。从前樊大是这样，钟将军是这样，莫天刚是这样，石长生是这样，胡神、深蓝到现在的韩冰，全都是这样，到最后，谁也不愿意真正做个十恶不赦、没有感情的人。”

　　石长生道：“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胆怯是有好处的。”大长老道，“韩冰，正是因为你对自己的良知还心存敬畏，结果让你免于灭顶之灾。”

　　阿健在一旁道：“你不会告诉我，韩冰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又变回好人了吧？”

　　“并不是莫名其妙，”大长老道，“韩冰昨天见到一个人，我想就是这个人，对韩冰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谁？天下还有对韩冰有这么大影响力的人吗？”

　　韩冰捂着面孔垂下了头：“是我老婆，卡列琳娜！”

　　“什么？”石长生与玲珑同时惊问道，“卡列琳娜居然还活着？她不是已经……”

　　韩冰松开手长叹了一声：“胡神毁灭明珠都城时，血族真身最强大的魔法——破风杀意，救了她一命，可是她也被电光毁了容貌，她一向自负自己美貌天下无双，所以信心大受打击，不敢来找我，怕我嫌弃她，尤其是当知道我成了人王以后。战争时期，她一直躲在血族废弃的一座城堡中，侥幸活了下来，直到粮食吃光了，她才出来。”

　　“她来找你吗？”玲珑问道。

　　韩冰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霍真跑了。”

　　“霍真不是被你关起来了吗？”玲珑惊问，“他怎么跑得掉？”

　　韩冰道：“霍真本是个神偷，挣脱锁铐这种事是他的强项，关了他那么久，他不知怎么找到个机会跑掉了，我想他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也没太在意去追捕他。没想到，他居然在外面逃亡时遇上了卡列琳娜，把我最近的所作所为一一对她说了，然后，卡列琳娜就戴着面纱来找我了……”

　　“她什么时候来的？”石长生问道。

　　韩冰道：“就在昨晚，还带着一个婴儿。”

　　“你的？”石长生再问道。

　　韩冰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站在那儿一言不发。所有人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凝固了。良久，石长生才开口道：“恭喜你，一家团聚了。那你现在怎么想？”玲珑也问道：“那她是不是劝你收手？”

　　韩冰道：“没有，她说只是来看看我，同时把孩子交给我。”

　　“所以……”

　　韩冰道：“我现在才明白，以前我够胆大，主要是因为我无牵无挂，不……也不对，是因为我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不会有太多人反对，比如在人狼国度卧底什么的，就算我不幸死了，她们也会为我伤心的。但是，如果死在这手术台上，恐怕她们就只剩下遗憾了。”

　　这时，珍珍忽然转过头来：“有人在哭。”所有人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从手术室旁边的屋子里传来嘤嘤的哭声。韩冰仰天长叹一声，对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叫道：“别哭了，出来吧！”

　　铁门上升，一个曼妙的身影怀抱一个婴儿出现在门后。这是个全身上下都裹着轻纱的女人，虽然看不到容貌，但单看身形就让人感觉美若天仙。当她抬起头来，一双含泪的美目流转，如一泓秋水，美得叫人心碎，只是眼角的皮肤隐隐可见烧伤的痕迹。

　　“血族的……不，全天下的第一美女——卡列琳娜。”石长生道，“伯爵小姐，很高兴看到你。”石长生在演武大会时与韩冰并肩对抗当时来参赛的卡列琳娜，虽只是一面之缘，但对这位美若天仙的血族女子印象极为深刻，自见过卡列琳娜后，这世间他再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韩冰这小子艳福不浅呀！”阿健虽然看不到卡列琳娜的面容，但单看身形就知道当年的卡列琳娜是何等地美艳惊人。

　　珍珍低声对阿健道：“也许不用打了。”

　　阿健咬着嘴唇：“也许吧，但韩冰依然是个危险的家伙。”

　　卡列琳娜上前来，向所有人施了一礼，但她似乎不知说什么好，怔怔地立在原地。韩冰走上前来，站在卡列琳娜身边，向众人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其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怎么又改变想法了，手术开始之前我还在考虑如何运用意念力的问题，可现在，我好像什么都懒得想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石长生问道。

　　韩冰道：“我想起我去杀胡神时，胡神对我说的那番他想退出江湖的话，我此时才明白他当时的心情。我提个建议，我知道你们都恨我，我杀了何昊华与明珠，杀了萧秋水，给这世界带来过许多灾难，在你们眼中，我是该死的，如果你们打算伸张正义的话，我只好同你们再打一场，要是你们只是想阻止我再挑起战争，那就不必打了，我打算退出江湖，带卡列琳娜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隐居，你们的意思呢？”

　　“这也太戏剧化了吧？”阿健目瞪口呆，“简直叫人转不过弯来。”其他人也都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韩冰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扔在手术台上：“这是我总控室暗格中保险柜的钥匙，里面有你们想要的深蓝电板，就是那块可以召回史前人类的电板，我现在也还给你们。神猴与独角兽我全都可以放了。我想通了，与其这么天天提心吊胆地做皇帝，还不如安安心心做个平凡人。我现在就走，希望你们不要拦我。”

　　韩冰说完又转向大长老：“大长老，走之前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能帮我将我老婆的面貌恢复原状吗？”

　　“这很容易，当然可以。”大长老道。

　　韩冰道：“那就多谢了，等我找到住的地方，我怎么通知你为她手术呢？”

　　“不必了。”大长老道，“我同你一起离去吧，我还有很多问题想同你一起讨论讨论。”

　　“那走吧。”韩冰扶着卡列琳娜向外走去，大长老紧跟其后。所有人愣在当场，谁也没有阻止他们，一直看着他们走到通道的尽头窗口处，韩冰唤来两条火龙，他抱着卡列琳娜跃上其中一条，大长老跃上另一条，向还在发愣的众人挥挥手，火龙呼啸一声，就这样飞走了。当火龙飞到半空时，两个黑影也随着火龙飞起，石长生等人都认出这两个人，他们是神猴与独角兽，两位天狼星人还在遥遥向这边挥手同众人道别。

　　“我不是在做梦吧？”玲珑在自己脸上拧了一下，生疼生疼，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阿健转过头：“难道，就这样结束了？”珍珍也转过头：“不可思议，这转变得太快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有道是‘十年学道，一朝顿悟’，韩冰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一下子明白过来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受了深蓝的影响，他的本性虽然没有石长生那么好，但也是个侠义的人。”

　　“可我还是不敢相信。”玲珑摇着头道，“他真的变回来了吗？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良久，石长生长长吐了口气：“其实，这样结束，又有什么不好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玲珑问道。

　　石长生道：“剩下的事情，我们让光明大帝来决定吧，我也该走了。”

　　玲珑一惊：“你去哪？”

　　石长生苦笑一下：“你忘了我还是个戴罪的人吗？虽然我杀过那么多人，罪有应得，但我也不想死，我无法面对你父亲还有天下这么多百姓，我也得找个地方隐居才行了。”

　　玲珑沉默了，很久才道：“你到哪我都陪着你。”

　　这时阿健道：“别着急，事情还没完呢。我们还要迎回史前人类，还要清理那些韩冰留下的机甲人狼。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我差点忘了，我还得把身体同韩冰换回来呀，刚才怎么不提醒他一句呢？”

　　珍珍忽然笑了：“老抱着你的身体我也腻了，换换别人的也好，换身体的事情迟点再说吧。”

　　阿健眉毛一竖：“你……胡说八道！”

　　就在所有人为韩冰突然转变而惊诧时，威米斯已把卡列琳娜将韩冰带走的消息通报兰廷伯爵，兰廷伯爵大喜：“卡列琳娜果然不负所望！很好，威米斯，马上把与人狼和血族有关的书籍散布到人类世界，一定要让石长生看到！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