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二章:一夜情歌

书名:市长情人四部曲本章字数:11437

  赵一光他们玩到半夜才回来。他们本来是漫无目的地出去走走,看看夜景的。刚一出门,就接到老朋友李梦泽的电话,李梦泽说他刚刚从北京回到深圳,今晚他一定要尽一下地主之谊,陪他们玩玩。于是他们就到了一家娱乐城。既是老朋友,又是老乡,一玩就忘记了时间。

  李梦泽是八年前到深圳创业的。八年前,李梦泽是瑶池市东风县工业局副局长,是一个敢说敢干、胆大不要命的年轻人。那时,罗达庆在东风县当县委书记。因李梦泽为一个工业项目的立项问题跟罗达庆大吵大闹,一下子触犯了天条,激怒了龙颜,使罗达庆大为恼火。在东风县,还没有哪位局级干部敢跟书记展开面对面的斗争,只有李梦泽胆大包天,敢对书记说个不字,还说罗达庆根本就不懂工业。李梦泽祖辈是经商的,家里也有钱,他和赵一光都是工业大学的毕业生。赵一光当时在地委工作,李梦泽却歪打正着地走上了仕途。可他对仕途并不感兴趣,一心一意要到深圳闯荡。在跟罗达庆吵架的第五天,27岁的他就向县委组织部递交了辞呈,要求辞去工业局副局长的职务。然后他就带着父亲给他的三十万元钱,只身来到了深圳。县委组织部将李梦泽揎自出走的情况向罗达庆汇报后,罗达庆马上召开县委常委会,当机立断地作出决定。

  为严肃干部纪律,刹住人才严重外流的现象,对李梦泽擅自出走的行为进行严肃查处。决定开除李梦泽的党籍和公职,并通报全县。

  李梦泽出走深圳,是当时全县影响最大的领导干部离职事件。当他的同学赵一光得知消息,并把这消息告诉李梦泽时,李梦泽哈哈一笑,说他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了。赵一光让他写个检讨,公职还能保住,搞个留党察看什么的。这样的话,即使以后经商失败,也好有条退路。可李梦泽准备的就是背水一战,他从出走的那一天起,似乎就没有打算再回东风县上班。赵一光劝说无效,李梦泽就一直在深圳摸爬滚打。这期间,瑶池市的干部队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罗达庆一步步高升,成了瑶池市市长。赵一光也由一个普通干部,逐步提拔为地政府办公室秘书科科长、副主任和主任。前年地改市,赵一光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在此期间,作为同学关系,他们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在赵一光和罗达庆一行到深圳前,赵一光就给李梦泽打过电话,说他们要到深圳去,最好能见个面,重叙旧情。可李梦泽正在北京,表示尽可能提前赶回深圳。因此,刚下飞机,他就给赵一光打电话,说他回来了,马上约见。于是几个人就进了娱乐城,一边聊天一边唱歌。李梦泽说:“明天无论如何要请你们吃顿饭,一定要把罗达庆叫上。”

  赵一光知道李梦泽与罗达庆之间的关系是一种近乎仇人的关系。现在是在他乡遇故知,他首先是不能拒绝的。可他作为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面对市长曾经痛恨的人,又是自己的朋友,要请市长作客,他就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了。当然,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他相信罗达庆是不会牢记过去的那些不快的,时过境迁,斗转星移,也许他还不至于计较到如此地步。如果真要计较,那也就太小气了,市长应当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将风度。机关里经常遇到这种尴尬事情,那都是很好处理的。

  可这不是在机关,是在深圳,一个陌生得叫人向往的地方。有个朋友在这里,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在李梦泽提出邀请的时候,因为有其他两位局长在场,赵一光不便说出自己的顾虑,只是噢噢地答应了。对于罗达庆会不会来,他心里却没有把握。他也不知道李梦泽是怎么想的。他就怕李梦泽也有点小人得志的心态,意思是被你罗达庆开除了党籍和公职的人,现在在深圳发了,就是要请你看看咱们的本事,你并没有把我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而且还踩出了一条人生的光明大道。他想单独跟李梦泽沟通一下,可又没有机会。直到往宾馆走时,他心里还想着这个事。

  赵一光他们回到宾馆时已经一点多钟了,罗达庆还没睡,他把刘小样送走后,有点莫名的兴奋,就躺在床上看电视。他听见隔壁门响,断定是赵一光他们回来了,就走出门来。赵一光一看市长进来,有点惊讶:“罗市长,您还没休息?”

  罗达庆说:“我已经睡过一觉了。你们没回来,我睡不踏实。”

  赵一光见市长为了他们连觉都睡不好,心里有点歉疚。他历来对市长关心的话是深信不疑的。他说:“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罗达庆笑笑,说:“深圳多浪漫呀,玩得高兴吗?”

  赵一光就把遇到李梦泽的事说了。罗达庆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同学,第一次听说他们是同学关系。一提李梦泽,罗达庆脑子里便马上蹦出了那个调皮捣蛋的形象,那个惟一敢跟他顶撞的年轻人。那时候罗达庆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才39岁,是全地区比较年轻的县委书记。年轻气盛的他第一次从李梦泽身上感到了权力和权威所受到的挑战。但毕竟权力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是无穷的,他几乎不费任何功夫,只需要召开一个常委会,就把李梦泽的党籍和公职一次性解决了。罗达庆自己也明白,惩治李梦泽并不是要惩治他个人,而是要惩治他这一类人,杀鸡不仅仅要给猴看,还要给猪看,给猫看。政治家总是先找出类别,再从类别中找出个别作为政治靶子。这是统治者的玄机。试想,全县一百多名局长、乡镇长,如果大家都来顶撞县委书记,他这个领导还怎么当?怎么镇得住台?还有人大、政府、政协等几大班子,县里比他年长的干部多,能人多,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所以惩治李梦泽就是为了以儆效尤。十年了,这个形象一直尘封在他的心灵深处,不说起来就埋藏着,说起来也算记忆犹新。可罗达庆也不愿提起过去的事情,只是平淡地说:“李梦泽?就是以前东风县的那个李梦泽?”

  赵一光说:“就是他。”

  罗达庆表情上有点微妙的变化,说:“这人我认识。”

  赵一光说:“他明天要请我们吃饭。我们一道去?”

  罗达庆说:“他现在干得不错吧?”

  赵一光说:“是一家公司的老板。”

  罗达庆迟疑了一下,说:“明天再说吧。你早点休息,我也该休息了。”罗达庆说着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作为办公室主任的赵一光,是那种粗中有细的想得比较周到的人。办公室主任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各种关系的调节者和平衡者。害怕明天出现馗尬局面,他给李梦泽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早晨亲自来请罗达庆。如果不亲自出面遨请,罗达庆是不会去的,即使去了,心里也不大舒服。再说,出于礼貌,李梦泽也应当亲自来请。人家大小是市长,要说一点架子没有,那是假话。世界上没有不摆架子的官,只是要看对象是谁。李梦泽说既然要请他们吃饭,肯定是要亲自来请的,何况罗达庆的脾气他知道,仅仅捎个口信是不行的。

  果然,翌日上午十点左右,打扮得风度翩翩的李梦泽就来到了罗达庆的房间。他们见面的场景出人意料,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传统说法打得粉碎。罗达庆一开门,李梦泽就把他抱紧了。无论罗达庆是否愉快,这一拥抱就有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奇妙作用。它是一个温暖人心、融化情感的狂热举动。

  紧紧地拥抱之后,李梦泽说:“罗市长,本来我昨晚就准备来看你的,听说你在休息,不便打扰,就陪赵一光他们玩了半夜。十年了,看到你还这么青春,这么意气风发,我真高兴。”

  罗达庆连忙拉李梦泽坐下,递上烟。罗达庆亲热地拍拍李梦泽的肩膀,说:“听小赵说,你在深圳干得很好。我真为你高兴啊。”

  李梦泽喷出一股烟雾,说:“我也是瞎混。”

  罗达庆用羡慕的口气说:“要都像你这样瞎混,那也就好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都把十年前不愉快的事情拋到九霄云外去了。作为当时被开除党籍和公职的李梦泽来说,他并没有因此而走投无路,反而在商界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好歹在深圳算是大款了。作为当时的决策者罗达庆,他也没有因此受到太多的责备,反而强化他对全县党政干部的领导威信,官也越当越大。双方都没有受到损失或伤害,也就没有太多计较的必要了。因此也就做出了一副他乡遇故知的高昂姿态来处理与对方的关系,表现出了他们的宽容与大度。

  最高兴的是赵一光,他们双方的良好表现减少.了他夹在中间而可能出现的尶尬。在大家都见面时,赵一光对其他两名局长说:“李梦泽是罗市长的老部下,换言之,罗市长是李梦泽的老领导。今天在深圳见面理所当然地要叙叙旧情,少不了要多喝两杯。”他之所以这样讲,是有意强化两人的友好关系,并促进他们的友好往来。

  行五人在离开房间时,正好遇到刘小样走出电梯往值班室去。刘小样面若桃花,很礼貌地冲罗达庆一笑。罗达庆也报以一笑,然后就擦肩而过了。罗达庆心里腾起一股激流。因为他走在最前面,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想,刘小样真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她没有脱口而出地叫一声干爸。如果一叫,那就糟了,他绝不能让他的部下知道他在深圳考察工作时,还忙里偷闲地认了位干女儿,这从哪个方面都是说不过去的。他对刘小样的低调态度感到满意。

  饭局是在深圳最大的也是最豪华的饭店举行。罗达庆他们虽然来自西部贫困地区,可对那些金樽玉食早已见惯了。出去开会也好,考察也好,都是拣好的住,挑好的吃,没有什么稀罕的。他们感兴趣的是东道主李梦泽的一番盛情。吃饭时,罗达庆和李梦泽相邻而坐,罗达庆一再提出,希望李梦泽在适当的时候回家乡投资办厂,他以一个市长的身份保证,给所有前来投资者提供良好的投资环境,这是他最真诚的遨请。李梦泽说他正好有这种想法,就是要看有没有合适的项目。罗达庆说:“我们这次带了一些项目推荐书,你可以先看看。”说着,就让工业局局长来兴致把材料拿出来,递给李梦泽一份。李梦泽瞅了一眼,说今晚回家就看。

  罗达庆没有忘记观察李梦泽的细节表现。他发现,这里的好几个服务员都认识李梦泽似的,她们都跟他打招呼,这就表明他是这里的常客。买单的时候,服务员走过来,说了个八千多元的数字,李梦泽从包里取出一叠现金,潇洒地交给服务员,说:“不用找了。”大家都看得出来,那是一捆一万元的新钞,还没启封过。罗达庆注意到,李梦泽掏钱的动作很痛快,不是在装腔作势,而是确实有钱。一万元是什么概念呢?在瑶池市,财政状况稍好的日子里,一万元以上的计划外支出必须经过财政局局长办公会研究。因为年年靠吃补贴过日子,财政收入每年增长率在10%左右,而支出的增长率在20%以上。补贴越吃越多,赤字越吃越大。拖欠干部工资的现象年年发生。

  发工资都成问题,自然就拿不出钱来搞建设了。自从前年罗达庆当市长后,为了严格控制计划外开支,凡支出一万元以上必须由市长签字。在场的几个带长字号的正厅和正处级干部,虽说都算是有钱人,但还没到把一两千块钱不当回事的地步。这几天罗达庆也看到了,他们外出,有时买东西身上的钱没带足,借了别人一百两百的,回到宾馆也马上就还了,害怕忘了。罗达庆心里盘算着:李梦泽这小子真是发了。

  赵一光也希望李梦泽能为自己撑撑面子,也展示一下李梦泽的实力,便说:“我们能不能到你的工厂去看看?”

  李梦泽说:“一个小厂,没什么看头。”

  赵一光说:“我们学习学习私营企业的经验。”

  李梦泽想了想,说:“那好吧。”

  于是,李梦泽亲自开车,就来到他的服装厂。先在几个车间看了一下,然后到他办公的地方。他们看到,在公司的总部,设有幵发部、设计部、推广部、财务部等多个部门。员工们见了李梦泽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大家在忙碌中跟李梦泽打招呼。李梦泽总是居高临下地嗯一声,有时甚至听而不闻。这使他们看到了另一种权力的存在,看到了一种被尊敬、被拥戴、被仰视的模式。这就是企业的权力,或者说老板的权力。这个权力他们展示了作为一个企业家的真实性。

  最受震撼的当然是罗达庆了。这使他看到了被他压抑后的人竟然是如此充满活力,如此健隶地活着。他想这还是他造就了李梦泽。要不是他彻底断了李梦泽的后路,后者是不会有这样辉煌的成就的。许多时候,个人的成就都是被逼出来的。不过,他还是有些羡慕和佩服李梦泽。如果李梦泽现在搞得一塌糊涂,罗达庆是会感到难受的。

  李梦泽经营的是品牌西服。他对他们说:“你们远道而来,我没有什么送给你们的,就送给你们每人一套西服吧。”然后开车把他们拉到他设在某商场的一个专卖部,让他们自己挑选。他们当仁不让地每人挑选了一套。

  罗达庆说:“正好我们市里有个服装企业,效益不好,你把它收购去算了。”

  李梦泽说:“你们的项目介绍里有这个内容吗?”

  罗达庆说:“里面有,你回家不妨看看。”

  “那好。如果可行的话,我会考虑的。”李梦泽觉得这次真给他带来了机会,热情更加髙涨,便说:“今天下午我陪你们出去玩吧,我给你们当向导。”

  罗达庆不是不想去,而是想到了他的干女儿刘小样。这个可爱的女孩又跑到他的脑门上蹲点来了。他觉得跟刘小样在一起远比跟几个男人在一起有趣得多,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聊天,也比和男人们在一起好,便说:“你们去玩,我就不去了,我还是回宾馆休息吧。”

  李梦泽以为罗达庆有什么顾虑,不髙兴地说:“罗市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要去一块儿去,你不去,就是看不起我。”罗达庆说.“怎么能这样讲?你送我的衣服,我二话不说就收下了,还说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说这话不是生分了吗?”他大声说了几句,然后把李梦泽拉到身边,悄悄耳语道:“我身子有点不适,前不久查出有糖尿病的症状一这得为我保密。你把他们三个陪好,玩好,玩得尽兴。以后,你要真是回去投资的话,他们都是你要打交道的人。”李梦泽含笑点头。

  大凡悄悄话,都属于知心话、真心话一类。因为是悄悄话,还有点神秘色彩。罗达庆这样说话的目的是要给其他人看的,证明自己跟以前的下属关系不错,也是专门做给李梦泽看的,证明自己是个不计前赚、宽宏大量的人。李梦泽转身对其他三人说:“走走走,我们先送罗市长回宾馆,然后我们自己玩去。我今天的全部时间,都是属于你们的。”

  车在宾馆绕了一圈,罗达庆下了车,然后调头就走了。罗达庆一个人独自上楼。他在路过过道时,没有看见刘小样的身影。他开门进去,发现刘小样正在给他收拾床铺。刘小样一见罗达庆,像一团火似的扑了过来,满面春风地拉着罗达庆的手说:“干爸回来了!”

  罗达庆笑容可掬地说:“你怎么现在才收拾床铺呀?”

  刘小样说:“不是我收拾的,我是来检査上一班的卫生情况,每个房间都看看,这是规定。”

  罗达庆仍然拉着刘小样温软的手。他比刘小样高出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眼睛里全是惊喜与慈爱的混合物,不是纯粹的光芒,也不是纯粹的视线,而是一种滚烫的眼神。刘小样把手抽掉,连忙转身给罗达庆泡茶。茶泡好了,她恭恭敬敬放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说:“干爸,你请用。”

  罗达庆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你不要这样客气,我自己刘小样在他身边坐下来,飘过一股脂粉气息,天真地说:“昨晚我把认了个干爸的事跟她们讲了,她们说我真好福气,遇到个市长,她们都很羡慕我的。”

  罗达庆一听,就不大高兴了,说:“你怎么把这事乱跟别人讲?讲出去对我影响不好嘛!”

  刘小样咯咯地笑起来,说:“看你紧张的,谁认识你呀。再说了,认个干爸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的女孩傍了大款还向我们炫耀呢。”

  罗达庆心里一沉,他想刘小样还真是个纯洁的女孩,她真把干爸当成一种亲戚关系了。她哪里知道,这种毫无血缘的萍水相逢,是很难建立起亲戚关系的。因为它没有血缘的支撑,仅有的只是逢场作戏;不过这样也好,比结交那些风尘女子好得多。罗达庆趁机问她:“你们这些服务员中,有傍大款的吗?”

  刘小样说:“有,多了。有个女孩平时穿金戴银的,我们就那么点工资,哪来那么多钱呀?她常常提到一个老总什么的,经常带她出去玩,后来索性也不上班了。”

  罗达庆关切地说.“你可不能这样呀。商人没几个靠得住的。”

  刘小样说:“还是我们家乡人好,厚道,比如你。那些商人,好像有了钱,什么都能买到似的。”

  罗达庆笑着对刘小样说:“你没有傍大款的想法吧?”

  刘小样坚决地摇摇头,笑了笑,奶声奶气地说:“我不傍大款,我傍市长,以后我有什么事,就找你。”

  罗达庆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弄懵了。他不知道这是开玩笑,还是一种暗示。刘小样看起来像个没肝没肺没心眼的女孩,不能把她的话当真,可也不能当假。总之他觉得这话意味深长,引人遐思。他突然发现,他的智力赶不上刘小样,一句话就搞得手足无措。不过他还是像开玩笑一样回答她:“那好,你就傍我。可市长不像商人,要顾虑的地方远比商人要多得多。所以,傍市长更难,也更安全。”

  刘小样又咯咯地笑起来。她说了声“我在上班”,然后亲了亲罗达庆的脸颊,说:“你先睡一觉吧,我去上班。”之后就飘然而出。她飘出去的样子像李白的诗,具有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双重特征。

  罗达庆像一个十分听话的孩子,真的上床睡觉了。昨晚没睡好,都是让这刘小样搅和的。今天他得补一觉。上床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直在回味刘小样那句傍市长的话。这话太动听了,悦耳得要死。但他是不能把这话当真的,因为他是市长,是有身份的人,不能把儿女情长的事考虑太多。这样想着,他也就很快睡着了,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就到七点多钟了,天已黑透。他得去吃饭,以前吃饭都是有人陪的,现在他们都走了,他得一个人进餐。在外面吃饭,至少有十年时间没有一个人独自进餐了。他感到有点新鲜,难得清静一回。吃饭时他给赵一光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到一个朋友家里去了,不要管他,你们可以尽兴地玩,你们高兴了,我就髙兴。罗达庆说完这话时,自己笑了笑,他当领导之前,是因为他的诚实才被提拔的;他当领导之后,却总是不断地在撤谎,而每回撤谎都是天衣无缝的,尤其是对下级。下级对领导的撤谎也是当作指示在听。之后李梦泽接了电话,说我把他们带到旅游点去了,可能要很晚才回来,罗市长,你可别批评他们。罗达庆说看你说哪儿的话,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跟我在一起,他们太拘束了。只有远离了我,他们才是他们自己。李梦泽说,那就干脆玩到明天早晨。罗达庆说好,我支持。

  罗达庆慢悠悠地回到房间,打开电视,不住地更换频道。他心里有点乱,没一个好看的节目,索性起身去洗个澡。从卫生间出来,刘小样就来了。她说她刚交班。她看着罗达庆湿漉漉的头发说:“准备休息了?”

  罗达庆说:“没有。我已经美美地睡了一觉,还梦见你了。”

  刘小样笑眯眯地问:“真的?梦见我做什么了?”

  罗达庆伸出一根指头,神秘地晃了晃,说:“梦的内容是不能乱说的。这梦做得不好。”

  刘小样觉得很有意思,急于知道端的,又说:“你究竟梦见我什么了?我偏要你说。”

  罗达庆笑着,一副很顽皮也很活泼的坏样子,说:“不能说。如果说了,你要骂我坏蛋。”

  刘小样说:“你不是坏蛋,我怎么会骂你坏蛋呢?再说,那是梦,说了也没关系。”

  你真想知道?”

  真想知道。”

  那我就说了,你听了别后悔。”

  刘小样鼓励他说:“你说,我倒要听听是啥怪梦。

  罗达庆说:“真是一个怪梦。我是市长,怎么会梦见你呢?”

  刘小样并没有听出实质的内容,又继续催道:“你说呀。”

  罗达庆吞吞吐吐地,又把想说的话收回去了,说:“还是不说的好。”

  刘小样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边拽一边说“我就要听。”

  罗达庆像讲话之前那样,照例要清咳一声。他清了清嗓子,检讨自己一样地说:“我怎么能在梦中对你那样呢?我真不是一个好同志。”

  刘小样的脸倏地变得緋红,抡起小拳头就朝罗达庆的胸部打去,一下一下地捶打着。如果不打,可能没什么事。她这一打,就打出了罗达庆的勇气。他顺水推舟地把刘小样抱住了,开始亲她。刘小样试图挣脱,可怎么也挣脱不掉。稍顷,刘小样就软了,像下锅的面条一样沉下去了,沉到了罗达庆怀里。

  看到刘小样那清纯的模样,他有点不忍心下手,又觉得时机成熟了,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再说,我是市长,我怕谁?有人想这样还不行呢!心一横,罗达庆就抱着她往里面去,一只手腾出来把外面的大灯关掉,又按了按控制台上的按钮,让门口显示出“请勿打扰”的字样,然后集中精力亲她。罗达庆的手从上到下地滑动着,洁白的裙子很快被扯开了。刘小样气喘吁吁地说:“不要,不要啊。”罗达庆说:“你不是说要傍市长吗?我就让你傍一回市长。”刘小样还是奋力推拒,但是推不开他。他在她面前太强大了,她只能半推半就地由着他这肘她已经明白,抗拒是无效的,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安慰一下自己,也或多或少表白一下自己的态度。罗达庆感觉自己飘起来,直上九霄了。多少年来没这种体验了,那是一种出生入死脱胎换骨的境界。他喃喃地说:“身子与名字一样好。”他一边“劳动”,一边反复唠叨着这句话。到了后来,刘小样便有意配合了,双手抠着他的背,眼睛闭着,嘴里哼着,臀部提着,好像痛苦万状,气息奄奄,人之将死;又好像绵里藏针,外柔内刚,并无痛创。再到后来,刘小样搂着他的那双手就顺着腰部慢慢垮下去了,静了下来,身上滚烫的高烧在一点一点地慢慢消退。罗达庆说:“太好了,你简直已经炉火纯青了。”

  床上的刘小样没有城乡差别,她比城里人还城里,赢得了领导同志的高度赞赏。刘小样坐起来,红云未散,余韵尚存。

  她看着罗达庆强壮的身子,摸了摸,轻轻地说:“你是市长啊。”罗达庆说:“我是市长,平民市长。”刘小样淡淡一笑,出语惊人:“跟老百姓是一样的。”罗达庆听出了原来如此的意思,说:“是跟老百姓一样。要不怎么跟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如果与众不同,就脱离群众了。”刘小样说:“到底是领导,开口就是政策。”

  刘小样人虽小,却是个欲望的航空母舰。她使罗达庆心生摇荡。罗达庆清理完凌乱不堪的战场,然后自下而上地亲吻着她的身体。眼前的一切美不胜收,他突然想起昨天T型台上穿着内衣的模特儿们,她们再美,再丰满,也不如刘小样。刘小样不像她们那么大的个头,不像她们那么壮实。刘小样是精致的,小巧的。如果说模特儿是上帝加工的雕花家具,那么刘小样就是人类精心打造的工艺品,具有欣赏和收藏的双重价值。

  刘小样躺了许久,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原来,你真的是个坏人。”

  不过,罗达庆是镇定的。他先是一愣,然后做着很坏的样子笑起来,是那种阴谋得逞之后的得意与顽皮。罗达庆说:“你胆子真大,敢说市长是坏人。”

  刘小样瞪了他一眼,捂着自己裸露的地方,然后背过去穿衣服。上面基本上不用穿,因为本来就没有脱,只需把扣子扣上就行了,主要是穿内裤和裙子。内裤也没完全脱下来,脱了半边,另一半空悬着挂在腿肚子上。这是罗达庆在匆忙之际为了减少办事程序而采取的简化手段。现在,看着刘小样的样子,罗达庆有点歉意,说:“我帮你穿吧。”刘小样又瞪了他一眼,自己动手。她先把裤衩套在另一条腿上,提上去,再把裙子套上去了。这个动作使他想到了十年前他在东风县当县长时一个场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跟团县委的一个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叶莎来过这么一回,是在他办公室里的那个钢丝床上。叶莎一叫,他就如惊弓之鸟,吓得半死。他知道一旦出名就要身败名裂。他多年轻啊,37岁的县长,又是一表人才。为了珍惜自己的政治生命,他没敢来第二次。其实事后什么事都没有。

  令他记忆犹新的是,叶莎的裤衩也是挂在一条腿上,不同的是裙子是从肚子上翻过去的。全堆在腹部一带,形成一个高高的有很多棱角的隆起物,起来时也是这个含着几分怨气的样子,但生理和心理上却很满足。他在开除李梦泽党籍和公职后不久,就将这个为他献身的女孩叶莎提拔为团县委副书记了。现在是东风县副县长,主管教科文卫,后来任何时候见到他都是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这也表现出了罗达庆的一贯作风:对女人负责。一是他能够负责,二是他有这个责任心。对于负责任的男人,女人们通常是交口称赞的。

  不过床上的刘小样要比叶莎好得多。刘小样是个资源丰富的女孩,给他一种大海感,一种包容感。她不像叶莎那样,一直处在被动之中。这是真正的偷情,温软、刺激、足量,欲罢不能。

  刘小样站起来喝了口水,突然感到身体内部还有一些属于罗达庆留下的残余物质。她下意识地指了指下面,做了个难受的表情,说:“我得洗澡。”罗达庆听说,连忙走到卫生间去给她调试水温,惟恐照料不周。他一头钻进卫生间后,一会儿就传出了声音,说:“水温正好。”刘小样就进去洗澡去了。

  刘小样洗完澡出来,带着一些妩媚和懒散,身子就软软地靠在罗达庆身上了。她用指头拨了拨罗达庆的下巴,说:“当初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呢,市长都像你这么坏么?”

  罗达庆一怔,说:“我一点都不坏。是你自己提醒了我,你不是说要傍市长么?”

  刘小样说:“可你把我当成那种女孩了。我在深圳,从未跟男人有过这种关系,而且我看不起那些傍款的女孩。”

  罗达庆说:“可你并不是处女。”

  刘小样有些不高兴了,说:“我在瑶池时有过男朋友。现在大家都这样,你很计较吗?”

  罗达庆说:“不不不,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女孩,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在看你第一眼时就喜欢你了。”

  刘小样说:“喜欢我什么?”

  罗达庆像个小青年一样幼稚起来,说:“喜欢你的甜,喜欢你的美,还喜欢你惹人疼爱的那个样子。”

  刘小样说了声是吗,就歪在罗达庆怀里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罗达庆的胸襟一带,飘着淡淡的植物香味。

  自从叶莎之后,一晃已是十一年了。十一年来,罗达庆从县长当到了市长。这期间是不近妻子之外的任何女色的。并非不想,而是不敢。他总是把政治前途看得远比女色重要得多。也有过愿意为他奉献的女人,他都拒绝了。他才49岁,是个年轻的干部。女人可以有很多,可政治生命只有一条。周围所有的漂亮女人他都视而不见。他总结过别人的经验教训,往往闹出事来的就是周围的女人。尤其是政界的那些女人,他碰都不敢碰。不碰她们,就不会有什么风吹草动和风言风语,就不会有什么后患。他算是看准了。可这一次不一样。刘小样不一样,她最大的好处是安全。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第一,就是安全第一。

  罗达庆搂着刘小样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两人说了些甜言蜜语,刘小样的青春气息强烈地感染着他。刘小样将手伸进他的胸部,轻轻地抚摸着,感受着一个男人的力量。罗达庆是经不起抚摸的,没多久,他企图卷土重来。刘小样嘻嘻地笑起来,说男人都是这样么?罗达庆不回答,把她拉到床沿上坐着,抓着她的手狠狠搓揉。刘小样喘着说,不害臊。罗达庆笑笑,看着她身上的大好河山,寸土寸金。他细细地看,细细地嗅。后来,罗达庆像近视眼查字典一样,离得很近。刘小样有些不好意思,双腿重叠起来。她说,你专挑不好意思的地方看。罗达庆说,不好意思的地方才是最好的。他咽了口口水,说,我恨不得把你吃了。刘小样说,那你就把我吃了。罗达庆感觉出刘小样一身潮热,扭动起来了。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刘小样搂着迎面而来的罗达庆,不断地拱动着子。罗达庆变得弱智起来,不知怎么表达,只是情不自禁地说:“真好!我就喜欢你这样。”

  刘小样说:“你说,当市长好,还是做爱好?”

  罗达庆愣住了。他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这太难回答了。小女人给他出了个难题。想了半天,罗达庆说:“都好。当官的使用政治力量,那是一种统治感。做爱用身体和情感力量,可以包罗天下一切美好的感觉。”刘小样就嘻嘻地笑了,拧了他一把,说:“你很贪的。”罗达庆说:“我贪的是你,没贪国家的。”两人就这么躺着休息了一个多小时,还必须起来。刘小样要回她的住处。穿好后,将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刘小样就要走。罗达庆拿出两万块钱,递给刘小样,说:“你先用着。”刘小样看了看那些钱,接过了,一把将钱扔到了地上,说:“你在侮辱我。你以为你是在嫖我吗?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如果我要卖身,我这身子就远远不止这点钱!我告诉你,有个老板一次给我十万块钱我都没动心!原因很简单,我不喜欢他。”

  这个举动太突然。罗达庆被搞得不好意思,两万块把自己放在了嫖客的水准上,让人家嘲笑了。他连忙把钱装进包里,憨厚地说:“我是觉得我欠你的。”刘小样没有理他,冲出门外,大步而去。

  看着没有关上的门,罗达庆感慨颇多。他想他真是把她看错了,贬低了她。她不是一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往往这种人更加有情有义。愈是这样,他愈是觉得对不起她。她太好了。她给他的,是他许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这种感觉是当官当不出的,是钱买不到的。在官场上,人家怎么巴结你也好,恭维你也好,贿赂你也好,都没跟刘小样在一起时那样销魂,那样刻骨铭心。只有在享受身体时,生命才属于自己的。只有跟刘小样在一起时,才感觉出生命是如此美好,身体是如此美好。只有在床上时,才是真正为自己做事。令他恍然大悟的是,原来这些年来他都白过了。要不是遇到刘小样,他还弄不慷这些奥妙。

  深圳是个好地方,它因刘小样而更加美丽。十天的考察结束了,这是罗达庆对深圳的全部印象。离开深圳那天是上午的航班。李梦泽开车把他们送到机场。这些天,赵一光他们提供的投资项目推荐书他都看了,他确实有收购服装厂的意向,答应适当的时候回去考察一下。罗达庆非常感激李梦泽的盛情款待,一再对他说:“欢迎你回来投资。我在瑶池为你接风。”李梦泽说:“到时候会给你添许多麻烦的。”罗达庆说:“麻烦是为了我们那里的繁荣。多一些这样的麻烦求之不得。”两人握手话别。

  刘小样没有赶来送他,也不能赶来送他。临走的头天晚上,刘小样来果他告别。因夫身体的特殊情况,没做其他事。刘小样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别忘了我。”罗达庆将这句装在了心里,带到飞机上作专题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