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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老友聚会

书名:道可道3:黑道不是人生本章字数:20160

  

  找到金高和我弟弟,从威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走进胡同,金高掏出钥匙打开了我家的门,一股霉湿气扑面而来,几乎将我窒息。

  我弟弟什么也不知道,大呼小叫着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等这股霉湿气消散了一阵,我进了家门。

  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与以前不同的是,北边桌子上摆的不是花瓶了,摆了一个提刀的关公。金高说,这是胡四留在这里的,胡四每天都要拜一拜关老爷。我发现关公前面的香炉里盛满了香灰,都要溢出来了。旁边摆着的一捆香被湿气润得很粗,一碰就断。进了我的房间,一点儿没变,保持得很干净,这应该是胡四的功劳。我爹和我弟弟的房间有些乱,被子也没叠。金高说,前一阵他和二子住在这里,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清理。我的心一直悬着,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想哭,似乎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二子跑到了院子里,望着瓦蓝的天空大口地喘气,他好象知道自己这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浑身哆嗦个不停。我让金高把他喊了进来,抱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我的身边,柔声问:“二子,你还记得咱们这个家吗?”我弟弟咬着指头想了一阵:“记得,大远也在这里住过,还有我爸爸,还有姐姐……”指着金高说,“他说他是大远,我不相信,大远没有这么胖。”

  金高边扫着地边笑道:“二子一点儿也不糊涂,糊弄不了他,哈哈,你再启发启发他。”

  我扳过我弟弟的脸,让他看着我:“二子,你再仔细看看,看看我是不是大远。”

  我弟弟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胡子:“大远没有你这么多胡子,也没有你这么瘦,你是假大远。”

  我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二子你错啦,那是我以前的模样,这么多年了,你都长大了,我还能不变模样?”拉开自己的胸口,指着那只蝴蝶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假大远还能有这个?”我弟弟把脑袋凑到我的胸脯上,仔细地看,看着看着就笑了:“是啊,我哥哥也有这么一只蝴蝶,比你这个好看多了,你这个太小了,他那个大,”用两只手圈了个轮胎那么大的圆,“有这么大,很威风的,你这哪里是什么蝴蝶?蛾子还差不多,不跟你玩儿了……”

  “对,咱不跟他玩儿,”金高放下笤帚,嘿嘿笑着坐在我弟弟的身边,“二子,叫哥哥。”

  “哥哥。”我弟弟腼腆地喊了金高一声哥哥,又咬起了自己的手指。

  “慢慢来吧,”金高冲我摇了摇头,“时间长了他会想起你来的。找个地方喝点儿,还是先去看看老爷子?”

  “先喝点儿吧,我怕没有酒顶着会晕在那里,”我拉起了弟弟,“走,哥哥请你喝酒去。”

  我弟弟一听喝酒,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去哪里?我最喜欢喝酒了,去小胡叔叔那里吧,那里我熟悉。”

  我想了想,冲金高苦笑道:“我是真不好意思见人家胡四了……唉,走吧,让他知道你们回来了也好。”

  金高起身把窗户关好,给二子整理了一下衣服,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关好门,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忽然有些恍惚,过去的一切恍如隔世。

  走在路上,我问金高,这次跟着我回来刘梅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金高憨实地一笑:“没事儿,别看你跟她谈了那么长时间恋爱,你还真不一定有我了解她呢,她很听我的话,性格也随和,她知道我跟李俊海的一些事情,我俩曾经谈过我要报仇的事儿,她哭过几次就好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嘛,我跟你在一起他很放心的。以前她就对我说过,她说杨远这次进去纯属偶然,如果不是别人绑架了他弟弟,他永远也不会那么冲动……不说这些了,反正刘梅相信我。”

  我开玩笑说:“你这个混蛋早就瞄上她了吧?还记得我说过,你们俩挺合适的这句话吗?”

  金高的脸红了:“对,当时我就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们俩谈着,我怎么好插一杠子呢,朋友妻不可欺嘛。”

  我笑道:“应该是朋友妻不客气,哈哈,你就没跟我客气嘛,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俩还真般配。”

  金高沾沾自喜道:“那是,脾气合得来,相貌也般配,我丑啊……”

  我不同意:“你还丑啊,大高个子,仪表堂堂,国色天香。”

  金高推了我一把:“你才国色天香呢,连个形容词都不会说,形容男人漂亮应该说玉树临风,是吧?”

  “对对,你玉树临风,”我笑了,这小子不扛表扬,一表扬他还真当那么回事儿了,什么玉树临风,有跟黑瞎子似的玉树嘛,“大金,这次我出来不想跟以前那样玩儿了,我想玩儿点新鲜的,以前那么明目张胆的玩儿早晚得出事儿,这次判我那个敲诈勒索就是个例子,根本没往心里去的事儿照样判刑。这次我要玩儿阴的,常言道,咬人的狗不露齿,我这次要做个咬人的狗。我在监狱里想过好多次,甚至想,这次出去不玩社会了,要做个老实人,可是想来想去,那样不行,那样过一辈子太窝囊了,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曾经是个富人,可是我的财产被别人霸占了,是个男人就应该重新要回来……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在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一步先想法弄点儿钱,有了钱才可以维持住兄弟,第二步我想学学毛主席的战略,以农村包围城市,就是先从李俊海的外围突破,等把他打成光杆司令了,再收拾他就易如反掌了。这个期间咱们先不要莽撞,先观察,我估计胡四和汤勇不会眼瞅着李俊海在他们眼前晃荡的。”

  金高笑道:“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我都快要背过了,你说的那几个新朋友在哪里?先联系上再说。”

  我说:“新朋友也就是老辛、宫小雷和吴振明,吴振明这没得说,老辛和宫小雷还没来得及打听他们现在的状况。”

  金高说:“我多少知道点儿老辛的状况,他把长法的那帮兄弟划拉到自己身边了,据说还能挺起来。”

  宫小雷也出来了,胡四应该知道他的状况,我想先把他拉到身边再说,管你胡四高兴不高兴呢。

  “这几天你帮我照看好二子,我抓紧时间跟他们联系,关系稳定了以后,咱们就联络以前的兄弟,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势力。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能够达到砸沉了李俊海的目的,咱们就饶了他,如果很难达到目的,一个字,杀。我不想跟他活在同一个天下了,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至于以后能不能成为港上的风云人物,那是后话了,说实话,现在我也没有那个雄心壮志了,我只想复仇。吃我的我要让他全都给我吐出来,吐不出来就得死。”

  “好样的!”金高拍了我一把,“有你这样的领头人,谁能不豁出命去干?”

  “我再提醒你一句啊,这几天李俊海有可能去我家找我,在我没跟他翻脸之前,你可千万稳住了。”

  “放心吧,万一碰面了,我躲开还不行嘛,在这方面我很有‘抻头’的,我的目标是什么,自己很有数。”

  “那就对了,当着我的面,李俊海绝对不敢动你,只要暂时麻痹了他,他就等着死去吧。”

  “让我给他赔笑脸那是不可能的,我装不出来,我唯一能够做到的是,走人。”

  “也行,掌握一个原则,别正面冲突了,咱们现在根本不是他的个儿,惹毛了他,咱们就一起完蛋。”

  金高撇了一下嘴巴:“这话我不爱听,完什么蛋?惹急了,咱们俩直接去剁了他!哦……这话说早了。不过你说得也不对啊,你想想,李俊海会不惦记着咱们吗?他巴不得立马让咱俩死呢,惹不惹毛了都一个×样儿。”

  我笑道:“你小子又犯糊涂了,一个×样儿归一个×样儿,暂时不惹他咱们多少可以喘口气不是?商量多少回了,你怎么还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如果咱们直接跟他发生了冲突,他马上就可以把咱们砸趴下,如果咱们给他个笑脸呢?他多少也应该对咱们放松一下警惕吧?他稍微一放松警惕,咱们就可以抽出时间弄他了,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金高笑了:“明白明白,你是我二大爷,我全听你的还不行嘛。”我哼了一声:“谁说得有道理听谁的,我讲民主。”

  我弟弟倒回头来,呲着明晃晃的牙齿冲我俩笑:“快走呀,你们走得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喝上酒呐。”

  金高拖着我紧撵了两步:“哈哈,我发现二子快要成酒鬼了,大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弟弟迈着骑马步又蹿到了前面:“不等你们了,我要赶紧去,小胡叔叔要等急了。”

  我小声对金高说:“我弟弟看起来不像是很糊涂,他怎么还记得胡四呢?”

  金高说,应该记得胡四啊,你进去这几年,二子一直跟胡四在一起,要不他经常跟胡四撒娇呢。

  “你来胡四饭店接二子的时候,胡四很痛快就让你带走他了?”我问金高。

  金高想了想:“当时我来接他的时候,气糊涂了,常青说胡四下手很狠,我就想赶紧带二子走,也忘了胡四是什么表情了,只记得他把二子喊出来,自己蹲在门口抽烟。晚上我跟二子和刘梅在你们家包饺子,胡四来了,看样子很难受,一直抱着二子,二子起初害怕他,后来二子哭了,说,小胡叔叔是个好人,以后不惹小胡叔叔生气了,胡四也跟着抹眼泪,把我感动得不行,还跟胡四好一顿喝酒呢。”

  想象着胡四抱着我弟弟的镜头,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恍惚,对自己那天打胡四的行为很是后悔。

  刚拐进胡四饭店的路口,我就看见胡四在饭店门口抱着我弟弟转圈。我弟弟又高又胖,瘦小的胡四抱着他的模样显得很滑稽,就像一只吃了摇头丸的蚂蚁在扛着一粒大米打转。他们旁边站在一个皮肤黝黑的大个子,起初我以为那是林武,定睛一看,他竟然的吴振明。这小子又壮实了不少,膀子几乎要把衣服撑破了。他好象不知道胡四抱着的是谁,傻忽忽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喊了一声:“振明!”吴振明刷地把头转了过来:“啊?!远哥!”撒腿向我跑来。

  “他就是吴振明?我在入监队见过他嘛,”金高翘了翘大拇指,“不错,光看这体格就能吓倒一大片。”

  “远哥,你不是早回来了嘛,怎么才见着你?我去你家一百次了都。”吴振明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激动什么激动?”我微笑着推开了他,“我刚从外地回来,真巧,刚回来就碰上你了。”

  “也不算巧,我几乎天天都在四哥这里,祥哥让我领着工头在这里吃中午饭呢。”

  “祥哥也在这里?”我拉着他往前走。

  吴振明不走,嘿嘿笑着说:“祥哥在工地上跟工人吃饭,他更急,跟个把头似的。远哥真是个急脾气……也不给咱介绍介绍这位大哥?咳,不用介绍了,我认识,是金哥。在入监队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俩整天在一起嘀嘀咕咕呢。金哥,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金高笑道:“出来有些年头了,反正比你早,怎么现在你跟着祥哥干?”吴振明说:“是啊,祥哥在给我找碗饭吃呢,走吧,咱们一起喝点儿,祥哥有的是银子。”我拍拍他的肩膀说:“祥哥有银子远哥就没有银子了?今天中午算我的。”吴振明说,你们这些当大哥的都行,什么时候都不缺钱花。

  这话让我又是一阵惆怅,有个屁钱花?再这样下去我就成穷光蛋了。手里的五千块钱还是芳子给我送去威海的呢。这一阵也花的差不多了,现在的钱真不顶用……芳子接到我从威海给她打的电话,把我好一顿臭骂,说我的眼里没有她,回来了也不先去见她,还吹牛说要天天干她呢。我说,你来威海吧,我在威海干你。芳子放下电话就来了。我和金高去车站接她,她一下车就哭了,哭得都站不住了,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下直抽搐。我打了一辆车把她接回了金高家。金高把刘梅喊回了家,芳子一看刘梅,大吃一惊,她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以为我们在拿她开玩笑,红着脸问刘梅怎么会在这里?等刘梅跟他说明了情况,芳子大笑起来,直夸金高有福,刘梅将来会给金高生个大胖小子的。刘梅在厨房里忙活,金高逗芳子,你为什么说刘梅会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芳子拍了拍金高的屁股,她的屁股比你的都大……我彻底忍不住了,对金高使了个眼色,抱起芳子就进了金高的新房。那天我表现得出色极了,我完全想不到女人竟然会是那样的。芳子不停的喊叫,我用嘴巴去堵她的嘴巴,差点儿被她咬下嘴唇来,无奈就用手去堵,结果指头都被她咬红了,一直疼了好几天。我干了她一次又一次,最后把她干得喊都没有力气喊了,大字型躺在我的身下,如同一块豆腐……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吴振明以为我在笑他,来回看:“远哥笑什么?有怎么不对吗?”

  我依旧笑:“你有没有手机?我给我老婆打个电话,让她来陪大家吃个花酒。”

  吴振明摊了摊手:“我到哪儿弄手机去?不够级别呀……”

  我快步走到了胡四的身边:“四哥,我回来了。先给我手机用一下,我给芳子打个电话。”

  胡四神态暧昧地瞥了我一眼,边掏手机边说:“你还用回来?操,想起你我就来气……又想操×了?”

  我不理他,走到一旁拨通了芳子的电话,芳子问:“谁,是四哥吗?”

  我故意不说话,抻了好几分钟,芳子忍不住了:“是林武吧?你这个混蛋,又闹什么妖?”

  “芳子,是我,你家汉子杨远。”

  “你回来了?”芳子直接开始撒娇,“老公,想死我了,先回家,我要睡你。”

  “这次回来咱公母俩就有机会睡了,不急,先到四哥这里来吃饭。”

  “你还好意思去人家四哥那里呀,我听林武说了,你这个杂碎……”

  “谁他妈杂碎?”一提杂碎这两个字我就烦躁,“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拉倒。”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我以为她生气了,转念一想,不可能,她是在跟我撒娇呢。我关了手机,冲胡四一笑:“四哥,一会儿芳子要来,你可千万别提那天那事儿了,我脸上挂不住……”胡四说声“不看二子面上,我今天非让你下不来台不可”,拉着我弟弟怏怏地走进门去。吴振明好象知道我跟胡四发生的故事,冲我一吐舌头:“真俩好哥哥。”

  胡四跟我弟弟在大堂茶几上下象棋,我让金高在外面点菜,拉着吴振明进了一个单间。我问他出来以后都有什么经历?

  吴振明激动地说:“经历多了啊。我刚出来的时候,祥哥还在里面,我想回原来的单位上班,单位领导说我被除名了。没有办法,我就一直在家闲着,以前一起玩儿的兄弟来找我,想拉我控制南山批发市场,一打听,人家汤勇的人把那里控制得死死的,我们去了等于找死。后来,我们几个人就在我家附近的几个浴池、饭店、练歌房冒充黑社会收保护费,谁知道收了不到两次就被常青知道了,常青带人把我们冲得稀里哗啦。后来我知道常青是你的兄弟,去找他,想要投奔他,他让我去关凯的歌厅看场子,我去了几天,听一个叫老七的伙计说,关凯跟蝴蝶有矛盾,就不想在那里呆了,回家又闲起来了。这期间没有饭吃啊,很难受,有时候帮别人扎架子吓唬老实人糊弄几个零花钱,再后来祥哥出来了,我就投奔了祥哥,祥哥带我来找了胡四,四哥让我暂时跟着祥哥在工地上干活。再过几天工地就完工了,祥哥给夜总会起了个好名字——万水千山。祥哥说了,等夜总会开业了,我就在夜总会上班,当保安部经理。”

  “不错啊,跟着祥哥干没问题,祥哥对兄弟绝对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祥哥也很有魄力,还没开业就把关系全打开了。”

  “凭他那名声不用打,谁都得给他面子。”

  “我说的是‘白道儿’啊,祥哥现在进军白道儿了,前几天还跟几个警察喝酒谈事儿呢……”

  “这样的事情不要乱说,”我正色道,“你干好自己的活比什么都强,别的少打听。”

  吴振明嘿嘿地笑:“我知道,你又不是外人……远哥,这次出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轻描淡写地说:“过一天算一天吧,最近的打算是跟朋友们聊聊天,看看有什么适合我干的活儿。”

  吴振明神秘地瞄了我一眼:“远哥,还记得咱们在监狱时候的约定吗?我打从出来就没忘记李俊海,我一直在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眼里。”我笑道:“振明,难得你还惦记着这事儿,我几乎都要忘记了。说说,你都打听到了什么情况?”吴振明忿忿地说:“这个混蛋现在狂得很,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的,跟电影里香港的黑道老大一个模样。我认识他的一个手下,叫穆歪脖,我听穆歪脖跟我说,李俊海现在把谁也不放在眼里,他经常吹牛逼,全港上他除了市长不敢惹,其他的都是孙子。有一次他喝醉了,说,连当年的蝴蝶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汤勇、胡四算什么玩意儿?早晚要把他们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远哥,有个消息我得告诉你……操,这个混蛋还有点人味儿,他喝醉了说,他在蝴蝶身上办了不好的事儿,只要蝴蝶出来以后不找他的麻烦,他就不会主动去惹蝴蝶了……也许是这个混蛋在放烟幕弹,反正穆歪脖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现在还跟穆歪脖有联系吗?”我突然对穆歪脖很感兴趣。

  “不常联系,不过我一找他,他准来。”

  “今天没有时间,过几天你把他找来,我请他吃个饭,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他。”

  “没问题,哪天你有空,我带他过去见你,他很崇拜你。”

  “他在李俊海那里干什么活儿?”

  “不在李俊海身边,他在外贸公司开车,他的老大‘操×将’在李俊海的鱼市上,有事儿他就过去凑热闹,”吴振明想了想,突然说,“对了,以前跟着你有个叫那五的跟他也熟悉,那五现在跟着李俊海,给李俊海管理着海天路的摊位,跟李俊海的一条狗似的……妈的,那五这小子就是欠揍,整个一个叛徒嘛。前几天我去市场溜达,看见那五跟李俊海站在那里聊天,态度跟他妈汉奸似的。远哥,想办李俊海,不行先把那五这个混蛋办了,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关于那五的情况我早知道。

  花子去监狱接见我的时候发过牢骚,花子说,曾经有一次在路上碰见过那五,问他在李俊海那里干得顺心吗?那五说,顺什么心?比跟着远哥干差远了,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件事情办不好,挨他的拐杖。花子说,那你还赖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回家啊。那五说,回家喝西北风去?我除了会掏包,什么也不会干,暂时跟着海哥混口饭吃吧。当时花子体谅他这种感觉,还好一顿感叹,说,等远哥回来了,你再跟着远哥干。突然有一天,刘三带着几个人去码头找到了花子,二话不说,一阵乱棍把花子打倒了,连一旁拉架的段丰也挨了好几棍子。打完了,刘三踩着花子的脑袋说,以后我们的事情你少插嘴,再插嘴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花子当时就明白了,是那五对李俊海说了那天花子对他说过的话。花子是个烈性子,当众出了丑,没脸在码头上混了,辞别段丰去了济南。对天顺说了自己的遭遇,当天晚上,天顺就揣着枪跟随花子回来了。抓刘三没抓到,冲到李俊海的办公室,把他的老板台打了好几个窟窿,然后去那五家把那五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用枪托砸掉了他的门牙,把裤裆都给他踢烂了。办完了这些事儿,他们一起去了济南。花子在济南开了一家小饭店,大家经常去花子的饭店聚聚,见一次面喝死一次。

  “那五是个小蚂蚁,先不要动他,我估计他会来找我的,我想好好利用他一把。”我笑道。

  “他有什么可利用的?”吴振明不屑道,“李俊海不可能把他当成心腹,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己有数,还有什么消息?”

  “让我想想……”吴振明想了一阵,突然一拍大腿,“对了,小广让常青给打了……”

  “这个我知道,”我笑了笑,“这不叫什么事儿,小广扛得过去。”

  吴振明面红耳赤地说:“不是我说常青的坏话,他这么干可真有失风度,大小他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了,趁人家胜哥喝醉了的时候下那么狠的手,可真有些说不过去。远哥,我知道你跟常青关系不错,但是这话我得说,他这么干不好……街面上的人没有一个不骂他的,人家胜哥现在老实了,见了人客气的不得了,不管以前有矛盾的没矛盾的,人家一律笑脸相迎,人缘真好,常青来这么一下子不是自毁前程嘛……有机会你可得劝劝他。还有,黄三也打过胜哥,不过这次胜哥没那么客气,来找过四哥,那天我在四哥家里闲坐,看见他了。他不认识我,直接上了楼。后来我听说他被黄三打了,这是来找四哥给他报仇呢。这事儿我没敢问四哥,我估计四哥饶不了黄三,四哥很讨厌黄家的人,这个我知道。前几天我碰见黄三了,这个混蛋还在街上装黑社会吓唬人,走路都翘着大拇指,真他妈的恶心……远哥,要不你发个话,我带人去收拾黄三,当初要不是他跟他二哥绑架你弟弟,你也不会再进监狱去遭那把罪。”

  正说着,金高进来了:“什么?你们在说谁?黄三?黄三怎么了?”

  吴振明说,黄三把小广给打了,砍了好几刀呢。

  金高哧了一下鼻子:“活该,怎么不砍死他?这个混蛋在监狱里还找事儿呢。”

  金高不知道我跟小广在监狱里已经解开了疙瘩。我拉他坐下,对他说了我跟小广的事儿,金高埋怨我说:“你可真够掉价的,他那个奶奶样应该直接干挺了他,跟他客气什么?这事儿要是摊在我身上,我不砸得他叫爷爷才怪呢。”我弯下腰,用指头弹了弹他绑在腿上的钢板:“听听这是什么声音?这就是张狂的好处,闭好你的嘴。”金高的脸色黯淡下来,使劲吸了一口气,胸脯鼓起老高:“英雄末路啊……想我金高堂堂一条好汉,如今竟然变得如此落魄,天理何在?”吴振明纳闷地问:“金哥你的腿怎么了?”金高淡然一笑:“让一条疯狗给咬了一下。振明,我听蝴蝶说了你的光辉历史,哈,跟我当年有的一拼。咱哥们儿这次出来要重振雄风,兄弟你有这个信心吗?”吴振明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金哥你放心,有你,有远哥,有林武哥、四哥、祥哥这批大哥罩着,我吴振明没有不敢干的事儿!”

  胡四搂着我弟弟的肩膀进来了:“蝴蝶,广胜刚才来电话,说要过来玩儿,咱们一起凑凑?”

  我拉进了我弟弟,冲他点了点头:“没说的,我跟小广也成了哥们儿,让他过来。”

  胡四摸了一把头皮:“操,见着你我就消火了,不见着你就琢磨怎么收拾你这个混蛋,你娘了个×的。”

  看得出来他还有些余怒,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胡乱笑道:“四哥,求你别提这事儿了好吗?”胡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式的笑了起来:“杨远,我发现你其实是个很软弱的人,以前我看走眼了,以为你是一条刚强铁汉呢,妈了个×的,别看你打过我,这让我更加了解你了。好了,这就上菜?”我被他说得红了脸,我真的很软弱吗?难道我比你胡老四还软弱?去你妈的,简直胡说八道,我冲他笑了笑:“别他妈的跟我装大哥啊,该上菜上你的菜去。”

  胡四讪笑着出去了,不大一会儿拿着一本帐本回来了:“林武去了外地,帐本给我留下了,咱俩对对帐,属于你的钱,我这就给你。”

  我挥了挥手:“咳,你这是什么意思?随便给我几个拉倒,本来我也没有资格拿这钱。”

  胡四正色道:“两码事儿,亲兄弟明算帐,不然以后做不成兄弟了。”

  我拿过帐本翻到最后一页,林武在后面写了个总数,四年多除去费用,一共赚了十八万,我应该得九万。既然这样,我决定厚一把脸皮了,嘿嘿笑了两声:“四哥,那我就不客气了,现金有吗?”胡四早有准备,从身后拿出一个尼龙绸包来,当场抓出了几沓钱:“你数数,一共是十二万。”我一愣:“多了吧?应该是九万啊。”胡四说,还有你以前给我的购车款,一次性给你。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给过他三万块钱,好象是个下雨天,不过我怎么记得他好象没要呢?记不清楚了,那时候我的钱多,脑子也混乱,还是拿着吧,我估计胡四的脑子不会错,土财主嘛。我把钱装回尼龙稠包,冲他笑了笑:“四哥是我的好哥哥。”

  “少来这套,”胡四按着我的肩膀坐下了,“说实话,本来我应该把钱都给你的,因为那条线路是你开辟的,可是你这个混蛋竟然敢打我,我能全都给你吗?那一半算是你对我的补偿。兄弟,拿着这钱好好过吧,现在不比以前了,钱很难赚的……如果你跟芳子能够结婚,你就把这钱安个家,如果不能……操,我这是说了些什么?别生气啊,我爱唠叨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你拿着这些钱开家饭店什么的,不够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先找个事儿做着再说。”

  “以后再说吧……”对怎么做生意我很茫然,我懂得的只是怎么卖鱼,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你不能再回市场了,”胡四说,“现在回去不是机会,你把兄弟在那里,你回去了不好。”

  “这个我明白,本来我也没打算再回去,好马不吃回头草嘛。”

  “应该这样啊,对你那位把兄弟你有什么打算?”

  “你还不知道?”我笑道,“咱们说过很多次了。”

  “不改变了?”

  “不改变了,如果改变,就不是我杨远了。”

  胡四站起来,在我的身后来回的踱步,他总是这样,一考虑问题就跟拉练似的来回走路,看得人心烦。我索性不看他了,抓起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拨了芳子的电话:“你怎么还不过来?非得让我派人去绑架你?”芳子在那边吃吃地笑:“急死你。”我真有点儿上火了,刚才我还在心里想,一会儿小广这个色狼来了,我让芳子朝他使几个飞眼,谗谗他,看他什么表现,那样多有意思?我说:“你不是有车吗?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你怎么还没到?”芳子说:“我在商场给你买衣服呢,你整天打扮得跟个民工似的,怎么能配上我?我害怕姐妹们笑话我没有品位呢。”

  我放心了,你能来就行,说声“快点儿啊”,挂了电话。

  胡四停止了踱步,皱着眉头坐到了我的对面:“这事儿不可操之过急啊,应该静观其变。”

  吴振明很聪明,看到胡四瞥了他一眼,马上站起来说:“哥哥们先聊着,我去门口等等胜哥。”

  胡四点了点头:“好,顺便让他们上菜吧,陈广胜又不是什么外人。”

  吴振明出去了,我问胡四:“先说说你的想法。”

  “蝴蝶,你必须先弄明白了,我这是在帮你,因为我胡四不想在这里面沾什么便宜,”胡四说完这话,突然拧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咳,我还是别跟你玩虚的了,你可比我聪明多了……得,刚才这话我收回。沾便宜谈不上,我不想让李俊海这种杂碎站得太高,因为一旦他成了气候,势必染指我的地盘,这个我比谁都清楚。砸他简单,可是一旦操之过急容易被他抓到把柄,这个人不同于孙朝阳之流,他非常有心计,而且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一点你最明白,通过他怎么对待你,你应该看得出来,玩儿阴毒的咱们都不是他的个儿。刚才我为什么说静观其变这句话?因为我提前已经给他下好了‘药’。我跟汤勇联系了不止一百次,当然,李俊海也跟汤勇联系过,可是他在这方面不行,汤勇不认他呀,汤勇的心里很明白,李俊海的小尾巴往哪里甩,老汤一清二楚。我一直在‘捅咕’汤勇干他,汤勇也答应了我,我们俩准备联手砸他。你刚出来,不可以随便出手,因为汤勇不了解你,万一毛愣大了,容易坏事儿……”

  “这个我明白,你估计汤勇会不会来找我?”

  “一定会,我了解汤勇,他办事儿滴水不漏,他也在防备着我,肯定会去侦察你的想法。”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我装逼还不成嘛,哈哈,老子已经沉了,什么也不想干了……”

  “不对,这么弄他会瞧不起你的,你应该告诉他,你想干大事儿,但是碍于面子,暂时不想动李俊海。”

  “你这个老狐狸,你的意思是让他先暴露想法?”

  “对,这对我也很重要,”胡四站了起来,激动地说,“蝴蝶,忘记那些不愉快,你还是我的好兄弟。”

  刚上了几个菜,门就被推开了,吴振明站在门口傻笑:“哥哥们,胜哥来了,还带着一个朋友,在外面坐着呢,让他进来?”

  胡四皱了一下眉头:“亲兄弟聚会,他带什么朋友?”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了:“哈哈,蝴蝶,这兄弟你认识,叫健平,一起坐吧?”原来健平也出来了,我很高兴,站起来走了出去:“广哥在哪里?健平呢?”

  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两个高个子,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短头发的是健平,旁边那个脑后扎着一把刷子的大个子让我好一顿端相,呵,小广,瘦了,但是显得很精神。他们俩见我出来了,一起站起来向我伸出了手。我先跟小广握了一下:“广哥跟个搞艺术的似的,”握着健平的手问,“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健平的笑容依然腼腆:“出来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工作,听说你回来了,想跟你沾点儿光。”没等我说话,小广抬手给了我一巴掌:“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跟哥哥打声招呼?怕我喝穷了你?”我边拉着他们往单间里走,边打哈哈:“我扛喝,三个两个人喝不不穷我。”

  小广一进单间就愣住了,看着金高问我:“这伙计真面熟啊,是不是姓金?当年去过我家?”

  我冲金高使了个眼色,金高站起来给小广让座:“呵呵,是我啊,当年误会了。”

  小广的脸色有些难看,怏怏地靠我坐下了:“误会什么,你们是有备而去啊。”

  胡四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边吩咐服务员倒酒边说:“今天都不许提不愉快的事情啊,谁提把谁叉出去。”

  场面有些尴尬,我连忙打圆场,端着酒杯站起来晃了一圈:“今天是我做东,所以我有先敬酒的权利,我来说两句。咱们兄弟几个能凑到一起不容易,大家都有过辉煌的时候,也都有过落难的时候,所以……”胡四打断我道:“我发现你快要赶上林武了,作诗?别罗嗦了,先每人交上一瓶再说。”说着,自己先把自己面前的那瓶啤酒干了,抹着嘴巴说,“怎么样?就照我这个样子,不喝酒气氛上不来……广胜,别装文人,我了解你,赶紧喝。”小广慢条斯理地干了一杯,服务员想上来倒酒,小广冲她挥了挥手:“不必麻烦你了,你出去吧,我们自己来。”抓起瓶子,咕咚咕咚干了,瞅着金高说,“兄弟,你不会笑话我吧?”金高的脸色有些愤怒,我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他登时明白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广哥真讲究,谁笑话谁呢,大家都是一路人,哈哈,我也干。”金高干了酒,不说话了,估计是怕小广再不高兴,也真难为他了……看来小广这个混蛋还记着十年前的那档子事儿,其实他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什么了,只是面子在作怪。我也喝了一瓶,劝大家吃了一阵菜,问健平:“刚才你说,你一直没有工作,不是吧?”

  健平神色黯然地说:“真的啊,一直赖在我妈身上。”

  小广说,健平你别扫兴,大家喝个高兴酒,你提这个干什么?

  健平说:“这不话赶到这份上了嘛,我一个二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在街上瞎胡混……”

  我打断他道:“再坚持几天,等我安顿好了,你跟着我干。”

  胡四插话道:“我刚投资了一个歌厅,要不你先去我那儿,那儿正好缺人,喝完了酒我带你过去。”

  健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四哥我知道了,是不是千叶歌厅?我知道那是你投的资。”

  “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胡四笑了,“我也知道你经常过去玩儿,有几个小姐是不是你带过去的?哈哈,你行,去了就干‘鸡头’吧,你这把戏比吴胖子有戏。”健平的脸又红了:“没有办法啊,暂时吃个软饭……四哥,原来你早注意我了啊。”胡四嘿嘿一笑:“我是干什么的?老狐狸啊。不说这个了,”把头转向小广道,“广胜,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有兴趣的话你也去。”小广摇了摇头:“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在这方面混了,我已经去了海岸广告公司,在那儿干副经理,先这么凑合着吧。”胡四哼了一声:“不实在,上次你还说那个公司快要倒闭了呢,在那里有什么劲?好了,先说到这儿吧,以后想过来就打个招呼。”小广矜持地一笑:“以后再说吧,事情是在不断变化的。”

  喝了一阵,门响了两下,胡四大声咋呼道:“谁这么扭捏,直接进来,敲什么门?”

  芳子提着个服装袋子进来了:“哟,这么多人啊……咦,胜哥也在这里?”

  广胜愣了一下:“张老板?你怎么来了?”

  芳子指了指我,一脸灿烂的笑容:“这是我老公啊。”

  小广猛地推了我一把:“我操,你厉害,真他妈想不到啊……说,你凭什么找了这么个美女?”

  我有些纳闷,小广怎么会认识芳子?心里莫名地有些醋意:“你们也认识?”芳子挤到我的椅子上,香气让我一阵眩晕:“我们怎么就不能认识了?瞧人家胜哥多有派头?跟个电影明星似的,哪像你,民工不换。别吃醋啊,胜哥是我们健身房的常客,以前经常去练肌肉呢……哎,胜哥你有半年多没去了吧?最近忙什么?”小广笑了笑:“最近没钱了,去不起了。全民健身也是一句空话啊,没钱连身也健不起了。张老板,你行啊,把我们最优秀的男人给霸占了,如果我是个女的,肯定没你什么事儿……”芳子抓起酒杯,做个要泼他的姿势:“臭嘴,再胡说八道收拾你。”

  胡四低着头嘿嘿地笑:“蝴蝶抢先了一步,要是让广胜先见到芳子……嘿嘿。”

  想要利用芳子看小广笑话的计划落空了,我竟然有些失落,笑道:“要是那样,广哥的上帝计划要超标了。”

  小广正色道:“别把我陈广胜想得那么下作,好女人我是不敢随便下手的。”

  我想给芳子找把椅子,芳子不让,直接坐到了我的腿上,把我的下身弄得蠢蠢欲动。

  桌子上有了女人,气氛明显高涨起来。小广很快就上了酒劲,看金高的眼神也温和了起来,一个劲地跟金高碰杯。这两个人也算是棋逢对手,不一会儿就划上了拳,划得金高连东北口音都带出来了。胡四喝得很仔细,除了不时插几句话,几乎再也没动酒杯。吴振明也认识健平,两个人谈起了在入监队打大彪的故事,谈得热火朝天,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芳子把她带来的西装拿出来,立逼着我马上换上。我说,正喝着酒,你不怕弄脏了?芳子说,弄脏了再买,反正我不能看着你打扮得跟个乡下人似的。我说,我本来就是个乡下人出身,这叫反什么归真。芳子不屑地说,不会用词就别瞎用,论这个你可比胜哥差远了。小广听见了,脸色立马严肃起来:“对,成语是不能乱用的。”

  我发现小广真的有些“愚”了,你是什么出身?在我面前装什么文明人嘛。怏怏地穿上西装,对着墙上的镜子一照,果然不错,跟换了个人似的。如果把胡子收拾干净了,应该属于美男子那个级别的。我回头冲芳子笑道:“老婆,你真会打扮人。”芳子似乎看直了眼,嘴巴里像是塞了一只乒乓球,眼睛里流露出的全是欣赏与骄傲。

  穿西装吃饭真别扭,趁她愣神的时候,我迅速脱了衣服,赶紧塞到袋子里,坐了回来。

  还是胡四理解我的心情,从袋子里拿出西服有板有眼地在腿上叠起来:“好衣服不能喝酒的时候穿。”

  芳子的脸忽然红了,轻轻捏我一把:“老公,我想跟你回家。”

  这时候走了,大家会骂我重色轻友的,我回捏了她一下:“再坚持一会儿,大家散了再说。”

  芳子呶起了嘴巴:“那我先回去了,把钥匙给我,我回家躺着等你。”

  我的心里美孜孜的,嘿嘿,真好,她这是要把我在监狱里旱这几年都给我补回来呢。我从裤腰上摘下钥匙,递给了她,悄声说:“不用打招呼了,一打招呼就走不成了,走的时候叫上我弟弟,他喝得差不多了,让他回家睡觉。”我弟弟喝得满脸通红,他好象是在极力辨认我是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我拉着芳子走到他身边,低下头小声说:“二子,一会儿跟着姐姐回家,姐姐给你讲故事听。”我弟弟嘿嘿地笑:“姐姐是你老婆,我看出来了。”我说:“就是,二子真聪明。”说着拉起了他,把他的手递给芳子,芳子似乎连头都来不及点了,说声“快点回家”,拉着二子扯身走了出去。胡四好象看出来了,大嘴几乎咧到了脑后:“妈的,还是卖鱼的厉害,这话我以前就说过。”我想起来了,有一年我跟胡四喝酒,说到芳子,胡四说,“妈的,还是卖鱼的厉害”,当时我还没觉得自己很厉害,现在我相信了,我杨远就是厉害,干了她几次她就上瘾了,嘿嘿,我是真男人……我冲自己挑了挑大拇指:“厉害吧?”

  胡四刚随口回了一声“厉害”,手机就响了。胡四走到门口接了起来,哦哦了几声眉头就皱紧了:“怎么搞的,当时我就说,对待他那种人就应该给他来点儿狠的,妈的……少他妈罗嗦,让你祥哥听电话!”停了一阵,胡四把墙拍得啪啪响,“祥哥,没有办法了,当时我就对你说过别跟他客气,这下倒好,你说怎么办吧?砸什么砸?晚啦,一砸保准出事儿。再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你先回来吧,正好蝴蝶在这里,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办……行了啊哥哥,我发现你有双重性格,要不就心软得像个老太太,要不就……操,在这个问题上绝对不能逞妇人之仁,管他是谁,妨害到咱们的利益就是一个死,没什么好说的,这一点儿你得跟蝴蝶学。赶紧回来吧,人家蝴蝶也很忙的。”

  听他这意思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很高兴,正好趁这个机会报答胡四一把。

  稳了稳神,走到还在愣神的胡四身边问:“发生什么了?”

  胡四皱了皱眉头:“不是我说祥哥的,劳改打‘彪’了个鸡巴的,老是念旧情,这怎么能行?”

  我问:“有人去找麻烦了?”

  胡四拉我回来,举着酒瓶子猛灌了一阵,拍拍桌子说:“广胜,你跟大金他们先喝着,我跟蝴蝶商量点事儿。”拉着我走了出来,“你不知道,老辛这个混蛋太没有数了,他以为我还是以前的胡四,联合凤三掂对我呢。前几天他就想安插他的人帮我看场子,我说,万水千山还没开业,等以后开业了再说。他倒好,这几天就去工地指手画脚的。祥哥也不好意思跟他叨叨,还陪他喝酒……刚才他的人又去了,把装音响的工头打了。祥哥在外面吃饭,刚回去呢,一回去就傻眼了,不抓老辛,要派人去抓凤三……乱了,一会儿他来了再说吧,操他妈的,一个我也不想放过。”

  “别生气,你先说说这前后都是怎么回事儿?”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原因就是祥哥出来的那天我没给老辛面子,这小子就惦记上我了。”

  “他怎么会跟凤三联系上呢?我记得他不认识凤三啊。”

  “还不是小迪搞的鬼?小迪跟汤勇闹崩了,现在跟凤三搅在一起,老辛回来以后去找小迪,就这么认识了。”

  “凤三现在还搀和社会上的事儿?”

  “那是个老江湖了,不搀和社会他搀和什么?他上来一阵犯迷糊,老是以为他是港上老大。”

  我不屑道:“他以为他是老大,就真的是老大了?他是个什么东西我知道。”

  胡四的脸上像是挂了霜:“不过也别小瞧了他,这几年他恢复得不错,起码超过了老庄和周天明。”

  我说:“别提那帮老家伙了,都是些棺材瓤子,不经砸,一砸就哗啦。”

  胡四一激动就想喝酒,招手喊过站在吧台后面的王慧,让她拿一瓶洋酒过来。那瓶洋酒被他以前喝过,还剩了小半瓶,他仰起脖子灌了一口,把瓶子递给我:“喝吧,我一个兄弟从法国带回来的,你绝对没喝过。”我对着瓶嘴喝了一口,除了辣没喝出别的感觉,递给他说:“我享受不了这个,继续说你的。”胡四的语速开始快了起来,跟兔子啃萝卜似的:“这不是孙朝阳死了吗?以前跟着孙朝阳混的人大部分跟了凤三,因为汤勇用的全是自己的人。凤三一下子扎煞起来了,以为自己也成了当年的孙朝阳,他有句话叫‘千金散尽还复来’,身边只要有兄弟,不怕将来没有钱。所以他很舍得在这些人身上花钱,这批混蛋也肯为他卖命,不到一年的时间,拿下了不少娱乐场所的地盘,把那些小混混全砸跑了。后来老辛收拢了被他砸跑了的那帮混子,就是以前长法的人……再后来两个人就联手了。”

  “哈,原来他还有这么段故事。”孙朝阳的人我根本就不重视,当年我砸孙朝阳的时候,没有一个敢叫板的。

  “所以我有一种危机感,本来暂时不想惹他,可是现在他欺负到头上来了……”

  “小事儿,不值得你担心,凤三再放肆也是凤三,他变不成张子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也确实够让人烦躁的,你说我哪有那份闲心跟他整天叨叨?”

  “咳,不是还有我嘛,”我狂笑起来,“别操心了,看我杀他个人仰马翻。”

  我打心底里瞧不起凤三,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要魄力没有,要脑子倒是有点儿,可那全是小脑子,龌龊得很,当年小杰一吓唬他,他忙不迭地给小杰寄去了十万块钱,甚至都不敢跟小杰见上一面,将就这种小胆子货,三拳就可以把他的苦胆打出来。老辛跟凤三联手,这证明老辛也在犯迷糊,胡四现在跟你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你来搅和胡四,那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嘛。董启祥刚出来没有多长时间,加上跟老辛在里面多少也有些交情,抹不下脸来这可以理解,但是他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有些郁郁寡断,似乎少了一些冲劲,终归是劳改的时间太长了,棱角不太分明了,我应该重新唤起他的野性,因为将来他还要帮我处理李俊海。我打定了注意,在这件事情上我必须一马当先,一是让大家都看看我杨远还没倒下,二是让胡四明白,我杨远还站在他的一边。想到这里,我笑了:“这事儿交给我了。”

  门口人影一晃,董启祥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蝴蝶也在这里啊,没喝酒?”

  我笑道:“刚喝了一点儿,想喝咱们进去继续。”

  胡四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董启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一落座,胡四就念叨上了:“祥哥,这下子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早就说过,老辛只要想掂对谁,绝对不会撒手,让他惦记上就跟被王八咬着了一样,当年我吃他的亏还少吗?我提醒你多少次了,你不相信,这次你怎么说?”董启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肌肉都哆嗦起来了:“别唠叨了,事儿已经出了,你说该怎么办吧。”胡四问:“工头伤得怎么样,去医院了吗?”董启祥说,伤倒不厉害,缝了几针,但是这事儿太窝囊了,这分明是冲我董启祥来的嘛。胡四撇撇嘴道:“你也别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他不是冲着你去的,是冲我胡四来的。”董启祥忿忿地说:“那不是一个道理?他不知道我董启祥现在跟你是一个人吗?”

  眼看着两个人要打嘴仗,我摆摆手说:“还是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祥哥,你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董启祥叹了一口气:“妈的,刚才我跟工地上的几个伙计在外面吃饭,大傻顶着满头血去找我……”

  胡四着急了:“别铺垫了,直接说工地上发生了什么。”

  董启祥说,老辛带着几个人去了工地,什么话也不说,拿出棍子就砸,当时工地上没有几个人,南方人老包领着几个伙计在那里安装音响,被他们发现了,上去就抡棍子……胡四插话问:“老辛亲自动手了没有?”董启祥说,老辛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自己骑着摩托车走了。领头的是一个叫虾米的结巴,大傻认识他,大傻让他住手,说这个工地是胡四的,虾米说,我不管是谁的,我只听我们老大的,老大让砸我们就砸。大傻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有个叫胡东的打得最猛,还念叨着胡四当年欺负过他,他要报仇。后来老包被他们打得昏过去了,他们不打了,对大傻说,回去告诉你们胡四,有种就来找凤三,有什么话跟凤三解释。董启祥听了大傻的话,就给老辛打传呼,老辛不回,董启祥接着派了几个兄弟去抓凤三,这个时候大傻给胡四打了电话,董启祥把人又喊了回来。“这就是经过。”董启祥说。

  “胡东?”胡四把脸转向我笑道,“还记得这个小子吗?黄胡子的伙计。”

  “记得,那就更好办了,”我觉得这事儿太好处理了,找到胡东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他们回了哪里?”

  “上了一辆面包车,大傻认识那辆车,是凤三的。”

  “好了,我去找凤三,”我站了起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别冒失,”胡四拉住了我,“凤三不敢动你,要防备那些不认识你的人,尤其的胡东。”

  这也有可能,万一找到凤三,凤三不给面子,备不住有几个不知死的小混混容易冲动,应该防备着点儿。我想了想,对胡四说:“你就别出面了,让祥哥和吴振明跟我去,你在家里准备几个猛一点儿的兄弟,万一……我想多了,没有什么万一,我明白我的对手是什么深浅。祥哥你也不要去了,我跟吴振明一起去就可以了。你们全都不要动,也不用召集兄弟们,我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把凤三给你押到这里来。”董启祥站了起来:“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我笑道,“你以为我真‘彪’到要去凤三的公司?”

  “那么你要去哪里?不会直接去找老辛吧,你也不知道老辛在哪里呀。”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不找老辛,我有办法找到凤三,我还有办法让凤三来这里陪哥哥们喝酒,哈哈。”

  “你别管他,蝴蝶有这个能力。”胡四拉回了董启祥,对我说,“你去吧,拿着我的手机,随时联系。”

  我接过胡四递过来的手机,开门去了刚才喝酒的房间。金高和小广还在拼酒,我叫出了金高:“你还记得虾米这个人不记得?”金高想了想:“虾米?长法的人,记得,他怎么了?”我说:“当年你是不是去过他的家?”金高点了点头:“去过,我跟他在他家里商量过事儿,是不是他惹了胡四?”我说,这你就别管了,跟我走,去他家找他。金高说:“他不一定在家啊,这样吧,你开车拉着我,咱们挨家找,长法当年的兄弟,我大部分都记得他们的家,找到他应该不费什么事儿。”我说,你进去把吴振明叫出来,咱们三个一起去。吴振明出来了,我问他:“你身边有没有家伙?”吴振明说:“有个喷子,在家里。”我说,算了,不用带了,跟我去找个人。走到胡四办公室门口,我推门进去要了胡四的车钥匙,转身走了出来。上了车,吴振明问我:“要去找谁?”我说,找一个叫虾米的。吴振明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小子是不是又去工地折腾了?老辛的人,听说以前是长法的得力干将,刚才我听见四哥在发火,肯定是他又皮痒痒了。前几天我还跟祥哥说要收拾他呢,这就来了,哈哈,还是跟着远哥痛快,砸货喽。”

  我笑了笑:“不是砸货,是通过他找一个人,记住啊,没有我的命令别随便毛愣。”

  车开上了大路,金高指着一条胡同说:“拐进去,这里有个虾米的朋友。”

  车头刚扎进胡同,吴振明就咋呼了一声:“虾米!远哥,虾米过来了!”

  我顺着吴振明的手指一看,果然,虾米带着三四个人,晃里晃荡地走了过来。我把车停下,让金高坐到后面去。虾米走近车旁,横着眼睛瞅了车牌一眼,一下子闪到了一边,他好象认识这是胡四的车,搞不清楚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胡四的车,面相很疑惑,似乎有些觉察到情况不妙,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我伸手打开了车门:“虾米,还认识我吗?”虾米一下子愣住了:“远哥,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按住想要往下冲的吴振明,微笑着冲虾米勾了勾手:“虾米这伙计不错,还能认出哥哥来,过来,我向你打听个事儿。”虾米弓着身子凑了过来:“远哥有事儿尽管吩咐。”我说:“你先上车,让你的伙计都回去吧,我想请你吃个饭,有些情况想了解一下。”虾米突然紧张起来:“远哥,我不能跟你走……”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认我这个哥哥了是不?让他们走,不然别怪我手黑。”虾米被我攥得呲牙咧嘴,反着手冲后面挥:“哥儿几个先回家,我跟我大哥出去办个事儿。”刚说完就被我拽到了驾驶室。

  虾米回头一看,裤裆里像是突然被人塞了一块冰,猛地一哆嗦:“金哥!”

  金高拍了拍他的肩膀:“紧张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虾米哆嗦得不成样子:“金哥,不关我的事儿啊,你这么多年没在外面,我没有办法才跟了辛哥。”

  金高笑了:“操你娘的,就为这么点破事儿啊,没什么,你也得吃饭不是?”

  “我知道哥哥们跟辛哥闹得很僵,”虾米又犯了结巴的毛病,“我真不,不应该当这个叛,叛徒……可是你们出来了也不跟我联系,我怎么办?我以为哥哥们都,都不要我了……远哥,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找,找我,你可千万先别动手,管怎么得听,听我解释两句……我不动手砸,砸四哥的工地不行啊,我吃着辛哥和三哥的饭……”

  “别害怕,你只要老老实实说话,我是不会打你的,”我丢给他一根烟,“先别絮叨别的,你认识胡东吗?”

  “认识,以前我们俩就跟着长法混,认识好,好几年了……对,全是胡东干的,我没动手。”

  “又不说实话了吧?”我瞄了他一眼,“这样很危险,知道吗?”

  “知道,知道……远哥,我说实话,我动手了,可是打得最凶的是,是胡东啊。”

  “你知道胡东的手机或者传呼号码吗?”

  “我知道……”虾米战战兢兢地掏出了一本电话本,指着“胡汉三”的名字说,“这是他的传,传呼号。”

  我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金高说,他不会回这个号码吧?他一定知道这是胡四的号码。我笑道,胡四整天换号码,他知道个屁。等回电的时候,我问虾米,老辛和凤三每个月给你多少钱?虾米说,不是每月都给,跟以前长法一样,“活儿”多就过给,不干活就没有,要不我也不可能那么卖力气,不过他们可比长法大方多了,经常请伙计们喝酒。我笑道,带着你的伙计回来吧,还跟着你金哥干,金哥比他们还大方,天天请你们喝。虾米猛地睁大了眼睛,说话也不结巴了:“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啦,还是跟着金哥爽,起码心里有底,跟着凤三真没意思,他整天摇摇摆摆的,说不定哪天就跟着他送了命。”金高矜持地一笑:“明白谁是老大了?我跟你远哥回来了,就是老大,好好干吧。”

  “远哥,照这么说你不揍我了?”

  “揍你干什么?哪有闲着没事儿揍自己兄弟玩儿的?”

  “太谢谢你了远哥,就冲你对兄弟们的这个态度,我虾米这一辈子就交给你了。”

  “虾米,看看我是谁?”吴振明伸手捅了捅虾米。

  虾米猛一回头:“呦,振明,你也跟了远哥?咳,不是……你本来就是远哥这条线上的人嘛,远哥跟四哥像是一个人似的,跟着四哥就是跟着远哥……振明,远哥都原谅我了,你也别生我的气了,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我真的没有办法……”吴振明也拿出了社会老大的气质,歪嘴一笑:“你他妈的话就是多,以后改了就好。”虾米把脑袋转了回来,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有些不服气,似乎觉得吴振明没有资格跟他这样说话,怏怏地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手机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胡东打过来的,我按了接听键,那边果然的胡东的声音:“谁打传呼了?”

  我故意闷了他一阵,嗡声说:“是我,杨远。”

  胡东啊了一声,嗓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远哥,真的是你?我找过你好多次了,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外面办事儿,打听一个朋友才知道你的号码,有时间吗?有时间过来聚聚。”

  “有时间,有时间,绝对有时间,我刚帮一个朋友办了点事儿,正想找你呢,这个朋友你也认识……怎么说呢,里面很多事情,也许你会误会我,这样,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好象捂住了话筒,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在长岭路这边,你那儿离这里近吗?”我说,你到海滨立交桥这里,这样你也近我也近,到了就给我打这个电话。胡东似乎是等不及了,说声“我马上过去”,啪地挂了电话。我打开车门对虾米说:“你先回家吧,明天抽空去我家一趟,就你自己,别招呼别人,记住,我跟你联系的事儿先别告诉别人。”虾米恋恋不舍地下了车,把脑袋插进车窗,又结巴了:“远,远哥,放心,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情……我,我虾米……”我一把将他的脑袋推了出去,发动了车子。

  远远地见胡东敞着胸站在立交桥下面的一个柱子旁边,我把车沿着他的身边停下了:“胡东。”

  胡东兴奋地拉开了车门:“远哥,你可显相啦,弟弟我整天盼着跟你见面呢,你怎么才跟我联系?”

  我关了发动机,单刀直入:“刚才你去砸了胡四的工地?”

  胡东一怔:“远哥,这么快你就知道了?是啊,我去砸了,远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你跟胡四不是……”

  “不是什么?”我把脸拉长了,“你听说过什么?”胡东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听说归听说,可是去年在监狱的时候你不是还当着我的面说,胡四打了你弟弟吗?”我突然一阵后悔,当初我跟他说些事情干什么呢?我记起来了,那天胡四去接见我,我听说他打了我弟弟,煽了胡四一巴掌,胡四说要跟我一刀两断,我气糊涂了。往监舍走的路上遇见刚接见完的胡东,胡东问我跟谁生这么大的气,我说跟胡四,这个混蛋打了我弟弟,我跟他没完。胡东说,你跟胡四不是铁哥们儿吗?他怎么还这么对待你弟弟?我住了口,感觉跟他说这些没有意思,谁知道他竟然把这事儿记到现在。刚才董启祥对我说胡东带头砸胡四的工地,我还有些纳闷,按说胡东知道我跟胡四的关系,他不应该直接出手砸的,难道他忘记了曾经在监狱说要给我当小弟的事儿了吗?这下子明白了,原来他一直以为我跟胡四崩了,他感觉他砸胡四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甚至听他在电话里的口气,还有些表功的意思……妈的,要不你这种人就混不出个人样儿来,原来你就这么点儿脑子啊。我有些哭笑不得:“胡东,办什么事情都不要自以为是,这是两码事儿。”

  “远哥,我明白了,原来你这不是想我了,你是替胡四报仇来了,”胡东沮丧地晃了一下脑袋,“远哥,事儿已经出了,你看着办吧,反正我觉得我没错,即便是得罪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当年是他找的梁超他们抓我进的监狱,我报复他一下也没什么吧?远哥,你看着处置,想打你就打,让我赔钱我没有,要赔钱去找凤三和辛明春。”

  我的脑子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犹豫了一阵,开口说:“老辛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

  胡东张口就来:“老辛说他在里面跟你关系很铁,说胡四跟你闹僵了,砸他你不会管的,刚才他还在身边呢。”

  其实我早有预料,老辛在我和胡东通电话的时候就在胡东的旁边,心里隐隐有些瞧不起他。

  我拍了拍胡东的手:“我理解你,我不是来找你要说法的,我想问,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通过胡东钓出凤三来才是我的目的,但是我必须步步为营,不然胡东是不会听我指挥的。

  “这话还用问吗?”胡东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我在监狱的时候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我大哥。”

  “好兄弟,”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胡东,有你这句话,我杨远当不好大哥就没脸活着了。”

  “这事儿先这么着了?”胡东的心情平稳了不少,“我真的不知道你跟胡四又和好了,要不我去给四哥道个歉?”

  “这个没有必要,不过面子还是要给胡四赔回去的,罢了,没你什么事儿,全该凤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