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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海鹏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研究之后,认为执行局的规章制度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立案制度,以往都由汪凤琴立案,按单双号分给两个执行实施组。胡大海在分案的时候总是将难的留给自己,其余分给执行一科的同志;而崔玉彬总是将最好的、标的大的留给自己,偶尔分几件给史良华,其余差的分给执行二科的其他同志。另外执行款发放方面也存在漏洞,各人的案件由各人负责,填好发放表由分管执行局长审批后交汪凤琴那拨付执行款,而一些法官在当事人不吃请或送点好处之前,总是将执行款压着不及时给。而且汪凤琴总是将执行款存在自己关系好的银行,利息和李高亭商定后发点作执行干警的补贴,但账目从来没有公开过。许多人怀疑这里面有猫腻,向李高亭和贾振清提过意见,但他们置若罔闻。
朱海鹏决定进行改革,他首先从立案制度改起,采取统一分案,将执行局有执行资格的法官按顺序编号分案,这样就不存在有人在其中捣鬼,好与差看运气,风水轮流转。这一制度受到了绝大多数法官的支持,只有崔玉彬和史良华不满意,两人对朱海鹏恨之入骨。
接着,朱海鹏采取执行款统一审批制度,所有执行款存入定点银行,银行利息自动转入公款账户,承办法官发放执行款由自己一支笔审批,即批即付,不允许迟延支付,发现一次算一次违纪。另外,执行款实行专户,存管分开,汪凤琴负责登记,发放由欧阳茹负责,这样是一种有效的监督,防止执行款到账后不及时支付当事人。这无形中就剥夺了汪凤琴的权利,使得汪凤琴对朱海鹏怀恨在心。本来发放执行款也有很大的权利,领导审批只是个形式,当事人要想拿钱还得跟汪凤琴后面转几次,如果不意思意思,她就借口存折丢在家,你明天再来吧,这样当事人就要跑往返路,如果当事人意思意思了,或者请崔玉彬和她吃饭,她就会拿钱说自己替他垫付了,当事人还感激不尽。
执行中评估拍卖环节最容易出问题,在朱海鹏来之前,各个承办法官都联系跟自己熟悉的评估拍卖公司,而且在评估拍卖中进行暗箱操作,获得丰厚的回扣。朱海鹏来之后,向东山市所有有资质的评估拍卖公司发出建议函,请他们到执行局登记备案,在确定评估拍卖公司时实行公开摇号,这样避免了人为操作的弊端。朱海鹏查阅了一年内的评估拍卖记录,发现有一家名叫腾达的评估拍卖公司基本垄断了东山法院全年的业务,主要的原因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是东山法院民事审判庭王诗娅法官的弟弟。其他公司想打进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钱花去不少,却难以得到业务。这项措施公布以后,评估拍卖公司也很高兴,以前花关系请法官吃饭送礼搞点业务,现在可以公平公正的竞争,他们纷纷表示拥护支持。朱海鹏这样做也不是想得罪单位同事,他主要想保护自己手下的法官,防止他们犯错误。
朱海鹏的新政公布后,执行局大多数法官表示欢迎和支持,朱海鹏像段正明一样搞了举手表决,以民主的形式来推行,他怕自己个人决定会受到阻力而中途夭折。
果然,朱海鹏的第三项新政得罪了王诗娅和贾振清。王诗娅哭哭啼啼地跑到贾振清那告状,贾振清安慰说:“你别急,这小子暂时由段正明撑腰,段正明离届满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看,这个朱海鹏太目中无人了吧,这么大的事都不和你分管院长商量,他眼里还有你这个分管院长吗?现在还只是执行局副局长就这么张狂,要是当了局长恐怕连院长都不放在眼里了。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别让这小子胡搞一气。”王诗娅喜欢搬弄是非,这是她做女人的拿手好戏。
看到小情人梨花带雨的样子,贾振清火冒三丈。他将朱海鹏叫到办公室,生气地说:“朱海鹏,听说你搞了些规章制度,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向我汇报啊?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分管院长吗?你去问问正明院长,当初党组会上可是我第一个提名你当执行局长的,现在还不到两个月,你就翅膀硬了,连我都不放眼里了?”
朱海鹏听段正明说过这事,他考虑工作要和个人感情分开,自己不能因为个人感情来影响工作。“贾院长,我这个方案只是征求大家意见,结果大家都十分赞同。”
贾振清见朱海鹏搬出集体意见,自知自己的观点站不住脚,但他是分管院长,有权对执行局的制度进行否决,真不行的时候可以拿到党组会上进行研究。他态度生硬地说:“你这个同志还有没有组织纪律观念,大家赞同就能说明问题?我想把法院卖掉一人发10万块钱,想必人人都会赞同。你别忘了,你这个执行局还是在法院党组领导之下,你制定的规章制度必须符合法院大的规章制度,必须经党组会研究之后才能施行。你马上将方案打印一份给我看,我看过提交党组会讨论后才能施行。”
朱海鹏见贾振清搬出院党组,想想自己做的是对的,研究就研究,党组会不是贾振清一言堂,连段正明也还要听听各种意见后才拍板。他口头答应暂时不实施。
贾振清见朱海鹏的态度缓下来了,马上换上一副关心的口吻说:“海鹏哪,你到执行局工作是我提名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对你的工作我是支持的,但这么大的事你应该事先和我商量一下,要是党组会上大家知道你擅自弄出这么个方案,岂不说你目无领导,这对你很不利啊。当然,你这方案中有不少合理的地方,比如统一分案、执行款专项管理都是科学的,你可以立即实施,我算是知道了,即便到了党组会上我也会替你说话的。但是在评估拍卖方面你做得有些过火,王诗娅的弟弟下岗办了个公司,请了一些有资质的人来进行评估拍卖,全部是依法依规的,正明院长也知道这事,你为什么犯着业务不给家里人做,搞什么摇号抽签,你这样做我是不赞成的。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评估拍卖公司在执行局登记可以,但具体规定等我看过后提交院党组讨论确定。”
朱海鹏点了点头。贾振清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刚才一时冲动,对你发了那么大的火,还望你不要计较,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不要树敌太多,在当今世道,宁愿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
朱海鹏回来后仔细考虑贾振清的话,他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自己可能还是年轻,考虑问题过于草率了,被他抓住了要害,挨了一顿批评没得话说。比如这评估拍卖制度,许多法院都是经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后颁布的,作为执行时的操作依据。
贾振清很快看完了朱海鹏的方案,他写了几点意见:第一,执行款的发放方面,建议实行分级审批制度,超过一定限额由分管院长审批,具体额度会议确定;第二,民事审判和行政审判中也涉及到财产评估,建议由院审判委员会讨论颁布《东山法院评估拍卖暂行规定》;第三,建议执行局定期向分管院长汇报,由分管院长决定就有关事项提请会议研究。
党组会上,大家一致同意朱海鹏提出的统一分案、统一执行款管理,也一致同意了贾振清的三点意见。在执行款发放额度上,会议确定一万元以下由执行局负责人直接审批发放,一万元以上由执行局负责人审批后再报请分管院长审批。
紧接着,东山法院审判委员会就颁布《东山法院评估拍卖暂行规定》进行了热烈的讨论,认为目前东山市评估拍卖机构只有两三家,搞摇号抽签等方式暂时不适合,待时机成熟后再实施,现阶段仍由承办法官拿出意见报执行局负责人核准,最后报分管院长批准。会后通过的《东山法院评估拍卖暂行规定》只是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评估拍卖的有关规定》进行细化,明确了操作程序。
贾振清的三点意见在会前就向段正明进行了汇报,段正明也看了朱海鹏的方案,虽然他认为朱海鹏的方案更公平更公正,但考虑他太年轻,权力过大容易把持不住自己,还是让贾振清多扛责任,这样有助于保护他,所以会上同意了贾振清的观点。
朱海鹏通过这一次与贾振清交锋,算是打了个平手。他没有气馁,他想自己要一步一步来,不能操之过急。太冒进容易影响一些人的既得利益,树敌太多对自己不利。而且工作上要多和贾振清沟通,争取他的支持,即便他不支持,可以暂时缓一缓,等时机成熟再争取,这样不断蚕食,扩充自己的阵地。
朱海鹏将下一步的工作思路向贾振清进行了汇报:准备邀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执法执纪监督员现场参与、监督法院执行工作,以争取社会各界对法院工作的理解、支持;采取“零点行动”、集中执行等方式攻坚克难;对赖账户通过媒体曝光;对一部分具有高消费行为的被执行人限制高消费;对有能力而拒不履行的当事人处以司法拘留或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对恶意转移、变卖被查封的财产、故意逃避执行的当事人追究刑事责任;充分发挥全国执行工作整体联动职能,对涉外(外省市、外县市)案件、难度较大的案件分别采取委托执行、提级执行方式进行;对申请人、被执行人双方均比较困难,被执行人确无履行能力的案件给予多方面司法救助。
贾振清不停地点头,表示赞许。在他看来,这是一项双管齐下的好做法。现在的局面是一潭死水,只有向里面砸石头,才能造成“水动鱼跳”的效果,这样就有更多的人来说情,既可以享受权力带来的效果,又可以坐收渔利。贾振清笑着说:“好,海鹏啊,你这一系列措施可以使我们实现从分散执行为主到集中执行为主的转变;从法院孤军奋战到全社会参战的转变;从执行方法简单到穷尽所有执行措施的转变。你就大胆干吧,我支持。”
朱海鹏在执行中身先士卒,总是冲在最前面。7月30日,风雨桥东广场拆迁执行现场,在一幢烂尾楼的一层,被执行人谭松及其家人紧闭大门,几经喊话就是不应声,只听得门内大火烧得柴禾“噼啪”作响。副局长胡大海大喝一声“不好!”飞起一脚将门踹开,屋内被执行人正围着用木柴架起的篝火一言不发,旁边不远处液化气罐阀门已经打开,气流“嗞嗞”有声。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胡大海踹开门的一瞬间,朱海鹏一个箭步飞身冲进屋内,抱起罐子反身冲向屋外,外面执行警戒任务的干警还没反应过来,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就这样,一场灾难性事故避免了。事后大家担心地问他:你不怕吗?他淡淡地说:当时,我不过是在最前面,其实,其他干警也都会像我一样冲上去的。谭松又爬上挖土机,阻碍执行,朱海鹏和两名法警将他拉下,对他进行法制教育,终于说服了他。
“执行不光雷与电,和风细雨解千结”。有一起拖了三四年被裁定终结的案件,申请人刘老根多次上访、缠访,朱海鹏了解情况后觉得这起案件特殊。2006年8月的一天,东山市街头发生了一起争执,一个黄包车司机刘小根和一个从外地打工回来的人名叫许思节的发生了激烈争吵,原来许思节要包车到新塘镇去,双方讲好车费15元,到了东山市汽车站时,许思节看到一个熟人的车子,就让刘小根停下来,刘小根正好也懒得去,就索要车费3元,但许思节只愿意给2元,认为路程很短。许思节没有零钱,从口袋里掏出5元钱,让找3元,但刘小根偏偏只找给他2元,这下许思节大怒,将刘小根一个抱摔摁倒在地,正准备揍他时,发现刘小根脸露痛苦之情,刘小根直嚷:“我的腰断了,救我啊”,路人越聚越多,纷纷指责许思节,许思节招了一辆的士,将刘小根抱上车,送到东山市医院,然后以到前台挂号为由溜之大吉。刘小根被诊断为腰椎多处骨折,半身瘫痪,法医鉴定为重伤。东山市公安局根据受害人亲属的报案,对许思节实行网上追逃。许思节在外流浪两年多,突然在河北省秦皇岛市向当地警方主动投案,东山市警方将其带回后,许思节告诉警方自己患了胃癌,已是晚期,并向警方出示了病历。警方根据这种情况,对其采取监视居住措施。许思节家人四处借钱,仅够给他进行了手术,术后许思节在家养病,养病期间,刘小根委托父亲刘老根作为自己的诉讼代理人提出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索赔各项损失26万余元。法院判处许思节四年有期徒刑(暂不收监执行),赔偿刘小根26万余元。半年后,许思节死亡,法院在调查后发现许思节欠金融部门借款10多万元,家中无财产可供执行,因此裁定终结执行。这一元钱闹出的轩然大波,却并没有因为许思节的死亡而结束,受害人家庭经济困难,两个孩子正在读初中,妻子离婚,真是祸不单行。七十多岁的刘老根一边乞讨一边上访,段正明也没有办法,只是帮助解决了两个孩子的读书费用,在法院里发动全体法官进行了一次募捐活动,捐得款物价值2万余元。
朱海鹏想光靠募捐也不是办法,像这种类型的案件在法院很多,如果都这么做,法官不吃不喝也解决不了问题。他深入调查,了解到许思节在东山市区有一套住房,房产证抵押在金融部门。朱海鹏做通了金融部门的工作,对许思节的借款作为呆账处理,因为许思节只有这一处住房,她老婆李爱英和两个孩子住在里面。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有关司法解释,一处住房可以查封扣押,但不得拍卖。李爱英在当地一家酒店当清洁工,月工资千余元,朱海鹏和欧阳茹多次上门做李爱英的思想工作,终于让李爱英答应每月拿出工资的40%支付赔偿款。朱海鹏又将这起案件上报省高院,三级法院在十分有限的司法救济经费中为申请人解决了4万元。虽然,刘老根的请求未全部得到满足,但他深知法院已在倾力相助,当从朱海鹏的手中接过救助款时,刘老根老泪纵横,紧紧握住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哽咽着说:“朱局长,你放心,我也是一名老党员,我实在是没办法才这样啊。现在我日子能过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上访了。感谢共产党,感谢人民法院,感谢你们这些人民的好法官!”
朱海鹏真正践行段正明告诉他的那句话:“用心去做,才能做到优秀”,在执行局渐渐站稳了脚跟。这更加引起了崔玉彬的恐慌和嫉恨,他原以为朱海鹏毕竟是一介书生,会陷入执行难的困境无法自拔,终有一天自已请求调换岗位或者被党组调离,但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小了,他如坐针毡,恨不得自己扑上去,将他拉下来,然后自己再坐在那个位子上。
崔玉彬想自己必须主动出击了,如果自己再和朱海鹏格格不入的话,只会自己被动,等他地位一稳,肯定会向党组建议将自己调离。不如主动和他贴近,掌握他的情况,把他的把柄抓在自己手上,到时不由得他不听自己的话。
崔玉彬主动来到朱海鹏的办公室,说:“朱局长,最近你辛苦了,你来了,咱们执行局的面貌焕然一新,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朱海鹏自从到执行局后,见崔玉彬变得沉默寡言了,经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抽烟,工作起来无精打采,知道他是为没当上执行局长生闷气,自己作为赢了的一方,还是少招惹他,免得引起他的仇恨,对他是听其言观其行。现在崔玉彬主动求和,说明他对自己认可了,笑着说:“崔老师,叫我小朱或者海鹏吧,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的老师呢。”
崔玉彬听朱海鹏说起老师的事,不禁想起自己那句“屌毛和眉毛”的话,一股怒气从胸中油然而生,但他转念一想,朱海鹏这话并没有讥讽自己的意思,而是说出了实话,也就灿然一笑说:“你现在是领导了,也要考虑形象啊,在公开场合我叫你朱局长,私下里叫你海鹏,从今以后,你也不许叫我老师,喊我玉彬,我听着不别扭。”
朱海鹏拉崔玉彬到沙发上坐下,从抽屉里找出一包烟递给他说:“你抽烟,这烟你装着,是我一个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你知道我不抽烟,再搁可能要受潮了。”
崔玉彬高兴地收下,说了声“谢谢”。
“崔局,说句心里话,你和大海无论哪一人上,都能当好执行局长的。而我呢,喜欢舞文弄墨,要不是你们支持,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朱局,你太谦虚了,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你的才华,你可是文武双全啊。”
两个人聊了很久,似乎冰释前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朱局,我有个表弟从南方回来,想请你吃个便饭,他虽说现在下海做生意发了财,但以前做过报社的发行工作,爱好点文字,喜欢和有文化的人交往。他很仰慕你的才华,非要让我请你见个面。我也喊了胡局,还有欧阳茹作陪,那个长舌妇就不要让她知道了。”
朱海鹏知道崔玉彬说的长舌妇是指汪凤琴,自己对汪凤琴也很痛恨,他和欧阳茹的故事就是这个女人编的,问她还矢口否认,一副含冤受屈的样子。
欧阳茹听说这些传言后大哭了一场,吵着不愿意和汪凤琴共一办公室,胡大海知道后说:“丫头,你就搬我办公室来吧,不过平时可得给我搞搞卫生,我这人很懒的。”
欧阳茹搬到胡大海办公室,每天从朱海鹏门口过,自从这事后,再也没有单独进过朱海鹏办公室,那种天真活泼的性格也变了很多,变得忧郁起来。胡大海开导她说:“丫头,她们这样做是冲着海鹏来的,海鹏比你的压力更大啊。本来你们就清清白白的,如果你再这样消沉,还不是给她们留下话柄,越看就越像你们真有事似的。其实崔玉彬和汪凤琴才真有关系呢,我一看他们的表演就恶心,还倒打一耙呢。黑的终究是黑的,白的终究是白的,索性大大方方的,不理睬她们就行。”
欧阳茹听胡大海这么一说,就把自己的事忘到了一边,倒替朱海鹏担心起来,经常发条短信问候他,希望她的朱大哥要勇敢干下去,自己永远做他的坚强后盾。朱海鹏看到这些,眼前就浮现那一对可爱的小虎牙,还有那两片红似桃花的脸庞,心里还真有些喜欢。
朱海鹏见崔玉彬说得这样真诚,又不是当事人请客,就答应了。欧阳茹对崔玉彬没有什么好感,又听说他请了朱海鹏,觉得自己去不好,正在心里犹豫怎么拒绝。胡大海见状说:“丫头,你要是不去,崔玉彬会说你们为了避嫌,从公开转入地下了。现在这年头,做人难哪。我们一道去,有饭就吃,管他娘的,只要我们不吃当事人的饭,那样容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欧阳茹见胡大海这么一说,也觉得这是一次和朱海鹏相处的机会,自从那事发生以后,这种相处的机会可是越来越少了,何况崔玉彬又邀请了自己,自己可不能错过,就答应前去,孰知这一去,还真闹出点绯闻来。
地点仍然在“追梦缘”饭庄。
刘燕穿着低胸的连衣裙站在门口迎接朱海鹏,男人们只要一低头,即便看不到那一对白皙的奶子,但那深深的乳沟还是看个一清二楚。虽然时令已是深秋,但刘燕却不嫌冷,或许女人就是天生不怕冷的动物。刘燕还没见过这位新任局长,想到今后还有许多事情要靠眼前的这个人帮忙,便卖弄起百般风情。
“朱局长吧,您可真是贵客啊。小女子十分仰慕你,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啊。”
朱海鹏见她忸怩作态的样子,心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往上翻。他笑着说:“说句别见怪的话,刘总,你眼神可不怎么好啊,真正的帅哥是我们崔局,他可真是潘安再世,东山第一帅哥啊。”
崔玉彬为掩饰自己的窘态,忙将身边一位胖乎乎的中年人介绍给朱海鹏,“朱局长,这是我表弟,名叫琚忠明。”
朱海鹏忙伸出手说:“琚总好,幸会幸会,你是客人应该我们请你,怎么能要你破费呢。”
琚忠明递过来一张名片,然后又给每人发了一张,说:“朱局长,您能来就是给面子了,这次让兄弟做次东,下次回来你再做东,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了。”
刘燕说:“各位领导,请就座吧,边吃边聊。”
几个人为座位的次序又拉扯一番,总算坐定了,欧阳茹坐在朱海鹏的对面,刘燕和她相邻,另一头坐着崔玉彬,朱海鹏就坐在琚忠明和崔玉彬中间。
菜上来了,有野生甲鱼、乌鸡野山菌、鲍鱼鱼翅、徽菜臭鳜鱼,还有各式各样的凉拼、小炒,林林总总一大桌。
刘燕让服务员开了两瓶五粮液,除了欧阳茹不喝之外,其他人倒了一大杯。
朱海鹏说:“我酒量不行,喝不了许多,这么好的酒,别浪费了。”
琚忠明说:“今晚没什么事,我们慢慢喝,喝完我们再去唱唱歌,吼几嗓子,酒气就消了。”
胡大海说:“朱局长,难得琚总这么盛情,你就喝一杯,如果再加我给你代。”
崔玉彬笑道:“胡局,别三只眼看人,兄弟我酒量也有限,到时你一起代了。”
刘燕说:“你们几个大男人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呢,你看我跟你们平喝。”
崔玉彬说:“女人一端杯,必定能喝,你是老板娘,天天要陪酒,酒量是练出来的。”
刘燕嗔怪地说:“就你话多,今天是朱局长第一次光临小店,我再怎么样也要陪到底。你们才真正能喝呢,革命小酒天天醉嘛。”
琚忠明说:“朱局长,你先动筷,咱们边吃边聊。”
席间,琚忠明和朱海鹏谈得甚欢,两人竟是东山一中的校友,琚忠明比朱海鹏高三届,不免又喝了一杯。
崔玉彬见气氛上来了,对朱海鹏说:“海鹏,酒桌上我不喊你朱局长了,咱们今天是你到执行局第一次在一起喝酒,我干一杯你随意,表示对你的欢迎。”
朱海鹏见崔玉彬一口干了,说:“这一杯我肯定喝了,喝完就不能再喝了。”
刘燕在旁边鼓劲说:“朱局长了,干了,感情深,一口吞。”
欧阳茹则担心地看着朱海鹏,虽然知道他有些酒量,但喝快酒很容易多,可是自己又不能代他喝,干着急没有用。
朱海鹏一口干了,亮了亮杯底。刘燕笑着说:“朱局长爽快,我最喜欢爽快的男人了。”
胡大海心里暗骂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配。”
欧阳茹看到刘燕搔首弄姿的样子,感觉她不像正派人,跟崔玉彬是一路货色,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刘燕离开座位,来到朱海鹏身边,把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说:“朱局长,我敬重你这样的男人,今晚有缘相会,来,咱们炸个雷子。”
胡大海见这些人搞车轮战术,目标直冲朱海鹏,心想朱海鹏再喝,必定多了。他站了起来说:“刘总,你们刚才已经喝过一杯了,而且海鹏今晚已经超过预定的酒量了,现在已经喝多了。我刚才答应给他代酒,你们敬他的酒我一律代了。”说完将朱海鹏的酒一口干了。
刘燕见胡大海将朱海鹏酒喝干了,急忙说:“这不算,我可是敬朱局长的,你喝了不算。”
胡大海说:“怎么不算,一开始我说给他代酒,你们也没反对啊,没反对就算是默认。”
崔玉彬见胡大海坏了自己的好事,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端起酒杯说:“胡局,这可是你说的,你要代就代到底,现在我敬朱局长第二杯。”
胡大海二话没说端起酒杯就喝了。后来又喝了十几多杯,冲到卫生间开了“杂货店”。
胡大海勾着腰进来,对大家说:“我不行了,朱局长,麻烦你送我回家,你们大家慢喝,我不陪了。”
朱海鹏和大家道了别,与欧阳茹一道打车将胡大海送回家。
崔玉彬见计划又一次被破坏,气得一个人喝了一口酒,说:“都是这个胡大海搅的,他每次一喝就多,一多就吵着要回家睡觉。本来今晚还有活动,留下我们三个人有什么意思。”
刘燕见朱海鹏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也暗暗恨他,忽然她心生一计,凑在崔玉彬耳边说道:“我看朱海鹏对欧阳茹有意思,他们俩人送胡大海回家后,必定在一起,打个电话给朱海鹏老婆,让她来上演‘捉奸’好戏。”
崔玉彬连连称妙,让琚忠明别吃了,开车到胡大海楼底下守候,等朱海鹏和欧阳茹一出来,就打电话给她老婆俞静。
在胡大海家楼下,胡大海说:“你们别送了,朱局长,麻烦你把小茹送回家,她一个女孩子晚上回家我不放心。”
朱海鹏答应了,说:“你酒喝多了,我送你到家门口才放心。”
胡大海说:“我酒醉心里明,只是头有些晕。今晚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可是为了你。”
朱海鹏点点头说:“我知道,但你可以不喝呀,为什么非把自己喝醉了?”
胡大海摇摇头说:“你以为我贪杯?不是这回事。喝酒只是前半局,关键后半局才要你难堪。”
“你是指唱歌?”
“你没看出来?告诉你一件事,李高亭就是这样被崔玉彬拖下水的,如果你到了他们安排的歌厅,几个半裸的小姐往你身上一坐,隐藏的摄相头就将你们拍了照片,到时你没做也说你做了,你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朱海鹏吃了一惊,想不到崔玉彬如此卑鄙,幸亏胡大海及时识破了,要不然自己在娱乐场所被拍了照片,就会成为他们要挟自己的证据,如果自己不就范,这些人就会传播出去,自己到时还不声名狼藉?
欧阳茹在一边说:“崔玉彬是个小人,还有那个刘燕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朱大哥今后可要与他们离得远远的。”
胡大海点头说:“我每次跟他们打交道,都是装作贪杯,酒喝多了总不能不让我回家睡觉吧?”
这时电梯下来了,胡大海对朱海鹏说:“我上去了,你一定要把小茹送回家,她一个人在东山无亲无故的。”
欧阳茹的家在瑶海市区,她招考进东山法院后,就在东山市林业局宿舍租了一间房子居住,以前是和一个女孩子合租,后来那女孩子嫁人了,她就一个人住。到她的房子有一条长长的巷子,没有路灯,欧阳茹下班之后直接回家,晚上不敢出来。所以胡大海一再叮嘱朱海鹏要送她回家。
朱海鹏招手要拦的士,欧阳茹阻止说:“我想散散步,你能陪我走走吗?”
金秋的夜晚是令人心动神怡的。晚风轻轻地吹着,丹桂飘香,沁人心脾。朱海鹏贪婪地呼吸着这芬芳的空气,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鼓荡着一个词:暗香浮动。现在身边就有一个可人的女孩和自己分享这美妙的夜色,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万千柔情。
“夜色多美啊!这让我想起舒伯特的小夜曲。”朱海鹏没话找话说。
“是啊,秋高气爽,秋月迷人,秋天的夜晚是情人的天堂。秋天还是收获的季节,天地万物,都为爱情陶醉。”欧阳茹仰面看了看朱海鹏。
朱海鹏感觉到欧阳茹眼里是无尽的柔情,后悔不该说这样的话题。
“朱大哥,我以后找朋友就找像你这样的人。”
“像我这样的有什么好?”
“你在我心目中是最高大的,让人感觉到安全又充满男人味。”欧阳茹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幸福陶醉的样子,仿佛朱海鹏就是她的男人,她一生挚爱的男人。
一辆黑色的轿车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车内的男人拨通了朱海鹏家中的电话。
“喂,请问找哪位?”俞静问道。
“你不要问我是谁,你男人正在女下属欧阳茹房间里鬼混呢,地点在林业局宿舍第一单元五楼靠东边,你要是不来会后悔的。”
俞静准备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那头电话已经挂断了。
俞静气得差点晕倒,前几天接到一个法院打来的电话,说让她把朱海鹏看紧点,还说朱海鹏和下属欧阳茹眉来眼去的。她本想回来问朱海鹏,又怕他不会对自己说实话,现在的男人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她特地到段正明家去问这事,段正明笑着说:“小俞,你来问我算是问对了,前几天机关里传得厉害,我也把海鹏找来问了,他发誓没有这回事,可能是有人诬陷,他坐上这个位子加上工作干得出色,有人犯红眼病了。”
现在这个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会有假。俞静急忙出门招了一辆的士直奔欧阳茹住处而去。
朱海鹏将欧阳茹送到门口,转身要走。
欧阳茹说:“朱大哥,进来坐一会吧。”
朱海鹏想到机关里的风言风语,觉得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不妥,便说:“改日吧,我急着回家写点材料。”
欧阳茹说:“还早呢,你喝了不少酒,又送了我这一程,一定很口渴,进来喝杯凉开水再走不迟。”
朱海鹏见欧阳茹再三邀请,不忍拂她的好意,就跨进了门。这是一间带卫生间的小套房,布置得十分典雅,屋子里弥漫着少女特有的气息。
欧阳茹给朱海鹏倒了一杯凉开水,说:“我这没凳子,就坐床上吧。”
朱海鹏没有动弹,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此刻他有些心猿意马,他抑制住心中激烈的心跳,将一杯水喝完,对欧阳茹说:“小茹,我真还有事,走了,你早点休息。”
欧阳茹恋恋不舍地目送他下楼,然后关上房门。
朱海鹏下得楼来,在楼梯口与一个女人撞了个满怀。他正准备开口责备这个人怎么这么粗心,只见这女人冲他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朱海鹏,你这个没良心的,跑到这安了新家了,我上去看看你的新房,顺便看看那个狐狸精到底长什么样的?”俞静边哭边说。
朱海鹏一把抱住她,说:“静儿,别闹,回家说。”
“你都这样了,我还要顾全你的脸面做什么,你让我上去,我问问她嫁什么人不好,为什么非要勾引别人的老公?”
“你说什么呀,别败坏人家女孩子的名声。”朱海鹏生气地说。
“到这个时候还怜香惜玉,你有没有考虑你老婆的名声?以前有人打电话说你们关系暧昧,我坚决不信,段叔叔也劝说我别信,现在你被我抓住了没话可说了吧?”俞静呜呜地哭着。
“你头脑清醒点好不好?回家我从头到尾对你说清楚,给你个交代。”朱海鹏见有人朝这张望,怕影响不好。
“你急着回家干什么,以前你不是借口干工作回家总是很晚吗?原来你就是这样干工作啊?你这个白眼狼,枉我们家对你好了。”
朱海鹏的脸上火辣辣地疼,见俞静撒泼,气愤地说:“静儿,我发誓我们是清白的,如果你不相信,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拦你,你也是有文化有素质的人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你不是对段叔叔发过誓吗,怎么又跑到这来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已经是丢人现眼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呀?”俞静愈哭愈伤心。
“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今天晚上是崔玉彬的表弟请客,崔玉彬说我到执行局跟他还没吃过一次饭,非要我去,我考虑同事之间团结最重要,就答应了。胡大海也在场,欧阳茹和他在一个办公室,也一道去了,胡大海给我代了不少酒,喝吐了,我和小茹送他回家,他说小茹的住处偏僻,一定让我安全地送她回家,就这么回事,胡大海可以作证,我送她上楼后就下来了,我现在问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朱海鹏将情况叙述一遍,忽然想到俞静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难道她跟踪自己?
“别问我的事,还口口声声小茹小茹,叫得怪亲热呢。”
“你是不是跟踪我?如果你跟踪我,你应该知道我在上面呆了一分钟不到,如果我们有那层关系会有这么快吗?如果不是你跟踪我,就一定有人跟踪我,然后给你打了电话,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你自己心里就没有鬼?你跟那个小茹天天粘在一起,这不是明摆着把话柄给人家吗?”俞静此刻还不解气。
“你要这样说,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好,明天我去对段院长说,这个执行局长我不干了,把我调到山区法庭去,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朱海鹏转身就走。
这时,黑暗中一辆轿车突然发动,一溜烟跑了。朱海鹏边追边骂道:“狗娘养的,有胆的出来跟老子单挑,躲在黑暗中算什么英雄?”
俞静待朱海鹏走后,想想他的话也有道理,那个打电话的人是谁?那辆黑暗中的轿车为什么突然发动?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朱海鹏不干执行局长,那岂不给挑拨离间的人笑死了?到底是谁这么做,是崔玉彬吗?崔玉彬可是一直盯着这个位子的,阿姨生病的时候他可是法子想尽了,今天晚上难道又是他?对这种小人,朱海鹏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呢。
俞静默默地回到家,朱海鹏正趴在桌上写东西,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其实是故意不理她。
俞静也不想理他,夫妻之间开始了婚后的第一次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