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勾心斗角
二十八
徐超家被盗了。早晨他从医院回家发现的,两个屋子被翻了个乱七八槽。起初他以为惠贤收拾屋子弄的,就进了厨房想找口吃的。刚才他路过了几个早点摊,都没舍得吃。他很想吃,好长时间没吃他爱吃的炸饼豆腐脑了,一根油条要一块五毛钱,一碗豆腐脑要两块钱,只能吃一个半饱,这账可经不起细算,一次三块五,十次就是三十五啊,二十次呢?三十次呢?
他找到碗疙瘩汤,肚子抵不住诱惑咕咕叫。稀哩咕噜消灭了精光。没吃饱,吧嗒吧嗒嘴,不对味儿,馊。家里冰箱为了省电钱早已停用,剩饭不好放。心里就有些发酸。想起这碗疙瘩汤可能是惠贤的早饭,就进卧室找惠贤。没人。去南屋,还是没人。阳台也没有。想惠贤可能去了邻居家或楼下,就有点急。蓝雅睛在医院照看悦燃哪。
手机铃声响了。是雅睛打来的,告诉他惠贤到医院了,让他躺会儿,休息会儿,徐超让惠贤接电话,埋怨她把家里弄这么乱,惠贤说她咋晚没在家。徐超就有了不详。问她去哪儿了,惠贤说在福寿星,老年公寓。徐超心尖一颤,问,是不是钱宏利的老年公寓。惠紧说是。徐超就气冲脑门了,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嘴唇抖得厉害。惠贤解释了一句,仙子也在公寓。徐超就多了一气,生仙子的气,就想质问他,就对惠贤吼了一句,完了再说,拨通了许仙的电话,可一直没人接听,就骂了一句,“啪”地一声摔了手机,连忙又捡起来,看是否摔坏,还好,没坏。
响起敲门声。徐超打了个愣,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从猫眼向外窥视,是徐蕾,就开了门。徐蕾进屋,将手里拎着的炸饼豆腐脑放到餐桌上。徐超咽了口口水说:“吃饭了。”徐蕾说:“快吃吧。”看了一眼哥哥脸色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徐超说:“没事,困。”徐蕾说:“那就先睡会儿跟我走。”徐超问:“有事?”徐蕾说:“去见一个大夫。”徐超又问:“见大夫干啥?”徐蕾看着乱七八槽的房间,问:“怎么这么乱啊?”徐超脑袋“嗡”地响了一下。
许蕾掏出手机说:“报警吧。”许超说:“报啥警啊,家里没啥值钱东西,现金更没有,都在你嫂子我俩身上哪。让小偷失望喽。”许蕾没听许超的,拨通了郑海勤的电话。
郑海勤很快就带着另一个警察来了。海勤认识许蕾,朝她点点头,再看看许超。许蕾说:“这是我哥家。”海勤笑笑,说了句:“像,挺像的。”不知道他说的像,是说这哥俩长的像,还是一看就像哥俩。海勤问许超,啥时候发现被盗的。许超说就刚才。海勤和那个警察对房间里的所有进出口进行了一番勘察,又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几张照片,然后对许超说:“忙着吧许哥蕾姐,有进展我会和你联系的。”许超说:“喝口水坐会儿吧郑警官。”海勤说:“不客气。”
送走了海勤,许蕾说:“我到一家美容中心当业务主管去了,年薪六十万。”许超以为妹妹在卖弄自己,就心情更不好了。就说了句:“这跟我有啥关系啊。”许蕾说:“当然有了。我可是为你去的。”许超没接妹妹的话,坐下来吃早点。
许蕾的手机响了。许蕾接电话:“喂东晋……等会儿,我哥正吃早点哪……好了好了,别烦我了。”许超问:“你有事?”许蕾说:“就是看大夫的事。”许超又问:“你带我究竟去干啥去呀?”许蕾尽量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咱要见个北春市学历最高的大夫,专家,医学博士后,认识认识。”
许超说:“想给悦燃换个大夫?也行。”转念又一想,叹口气说,“悦燃这病,恐怕多高级的大夫也治不好,别白费工夫了吧。”许蕾说:“已经约好了,见见总比不见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超瞥了妹妹一眼说:“多条路,不花钱哪?白多这条路啊?”许蕾说:“所以我说为了你去的美容中心的嘛。”
许超心里一动,抬眼看看妹妹,见她脸上挺真诚的,就信了这句话。就对妹妹说了句:“谢谢啦啊。”停了会儿,问,“那你的美容院不干了?”许蕾说:“干。先交给一个姐们儿打点照看着,留个退身步。”
许超是个见不得好的热脸人。和许蕾坐着出租车到站后说啥不让妹妹花钱。许蕾就依了哥哥。看见哥哥头顶有点秃了,心里一阵酸楚。就上前搀扶住哥哥的胳膊。许超攥住了妹妹的一只手。哥俩相视一笑。好久没这样亲情融融了。
一个戴着好像有玻璃瓶子底那么厚近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亲切接待了许蕾和许超。许超有些拘谨。被对方的学识压的。许蕾对哥哥介绍说:“二哥,这位是雷博士。”对雷博士说道,“给您添麻烦了。”许超快速看了雷博士一眼,见他长得细眉细眼的,白净净的脸盘,瘦瘦的身材,有点像豆芽菜,就想笑。心说:这个雷博士一点也不雷人,白姓个雷了。
雷博士摆摆手,说:“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客气嘛。”转脸对许超说道,“许哥不要拘束,我们先做个检查吧。”许超眨眨眼睛,说:“检查?是把孩子接过来,还是麻烦雷博士去孩子医院啊?”轮着雷博士眨巴眼睛了,他不解地看着许超。
许蕾连忙把哥哥拉到一边,向他说了约见雷博士的真实目的。许超一听就炸了,当着雷博士的面就嚷嚷开了:“我没病,我治的哪门子病啊?谁说我有这方面的毛病啊,啊?”许蕾不停地对哥哥摇着手,说:“哥,我是你妹妹,亲妹妹,你就别磨不开面儿了,妹妹还能笑话你?你放心,我绝对不和任何人说这件事的。”
许超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不看,不看,我没毛病。”许蕾压低嗓音说:“听话哥,别闹了,叫人家笑话。”转脸对雷博士说,“您别见怪啊雷博士,我哥他脸儿薄,有点不好意思。”雷博士说:“我理解,理解。”
许超甩开许蕾的手,朝门口走去。许蕾一把拽住了哥哥,耐心劝解道:“好了,别小孩子了。想想悦燃,你有啥委屈不也得受着嘛。”许超再次甩掉妹妹的手,执意要走。“你给我站住许超。”许蕾的嗓门猛地一高,吓了许超一跳。他就站住了。他怕许蕾接下来不给他面子,难堪。
许蕾拉住哥哥的手,像领着小孩子似地领到雷博士跟前,对雷博士说:麻烦您给我们检查吧。”又对许超说,“听话啊,好好配合。我出去了。”还是满脸怒气的许超伸手扯住了妹妹的手。“干什么呀你?”许蕾问。许超说:“你……别走,我……我……”许蕾笑了:“我在这像话吗?怎么说我是个女人。好了好了,别怕,我在外面等你啊。乖,听话,啊。”
许蕾说完这话,抬起胳膊抚摩了一下哥哥的头发。许超就想起了母亲。记不清是哪一年,是个冬天,他的脚心被玻璃碴扎了个口子,要逢针,他拉着母亲的手不让她出去。母亲心疼地抚摩着他的小脑袋,说的也是这句话:“别怕,乖,听话,啊。”想起母亲,看着妹妹,许超的心里热热乎乎的。想掉眼泪。憋住了。
在雷博士为许超做身体检查时,许仙正在和向天歌与卧龙集团的副总铁中钢,坐在北春市最豪华的大饭店里推杯换盏,虚情假笑。坐在正中间的是巩小鱼。双方第一副总今天能够坐在一起,都是给的小鱼副局长的面子。这让许仙没有想到。就在心里把钱宏利形象放大了好几倍。但他坐在这里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阵发虚。虚的是刚才临出动前,钱宏利召见向天歌和他,说了志在必得的决心。向天歌表示:“我心里有数老板,您就放心吧。”许仙请示说:“要是对方说啥要跟我们争那块地呢?”
钱宏利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笑笑,说道:“尽量争,争不过就算了。”许仙一听就底气不足了。心说,这叫啥话呀,尽量争,争不过就算了?咋还算了啊?大老板说出这话,不是明摆着发软嘛。这叫手下还咋硬起来啊。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和向天歌出征了。当他的手被铁中钢的铁锤子一般的大手攥住的时候,他的心不光是虚,还空,五脏六腑好像全被姓铁的一把掏空了似的。酒量一下子跟着被掏空了。酒刚过三巡,许仙就感觉发晕了。两腿开始发抖。他是能喝的。曾经创下一次喝下一斤半的记录。
向天歌能喝。气势如牛。在巩小鱼的暗示鼓励下,他连续倒满两只高脚杯白酒,对铁中钢说道:“来铁总,为了我们各自的老板,为了我们两家公司的繁荣,干!”铁中钢也不含糊,大厚手掌一拍餐桌,粗腔大嗓地响应道:“干,痛快!”两个人站起身,连饮两大杯。
铁中钢带来的那个姓蒲的办公室主任端起酒杯也凑热闹了,他先向巩小鱼举杯说:“来,巩局,敬您。”巩小鱼象征性地喝了点,用手帕擦嘴。蒲主任朝许仙一举杯子,笑哈哈说道:“来来来,许主任,喝喝喝。”许仙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这几天不舒服,慢点喝慢点喝吧。”铁中钢说话了:“这哪行啊许主任,咱是纯爷们儿,酒席桌上拉勾当缩头乌龟可不是咱的风格啊。我们大老板经常对我们说,有时候谦虚往往被人看不起,吹嘘反倒被人尊重,这不是谦虚的过错,而是吹嘘在如今这个社会太盛行了,哈哈,我说的对吧巩局,来吧许主任,喝。”
许仙真想骂他。嘴上只能说:“说得好啊铁总。不过,实在抱歉,我不是谦虚,是真的喝不下啊。”铁中钢斜眼看着许仙:“不能喝你干啥来了啊?拿兄弟们打哈哈逗闷子咋的啊?”向天歌朝许仙扫过来一束鼓励的光。
许仙只能硬着头皮上阵了。这时候,巩小鱼说话打圆场了:“这个……人的饭量有大小,酒量更是勉强不得。我看这样吧铁总,不如让我陪你喝点,给你助助兴,咋样?”铁中钢朝小鱼一拱手说:“岂敢岂敢,谢了巩局,理应兄弟陪您。”向天歌端起酒杯说:“我也陪巩局一杯,以示谢意。”
巩小鱼知道火候到了。此时,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说。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内容和形式。钱宏利认可的。就先开始形式了,他摆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两只手交叉,眉头皱起,嘴巴里发出轻微的让向天歌和铁中钢都能清晰听到的“咝咝”声响。“咋,牙疼吗巩局?”铁中钢做出关切的样子问道。
向天歌问:“是不是碰上棘手事了啊巩局?”许仙感觉向天歌好像在配合巩局长的“咝咝”。
巩小鱼开始内容了。他看看铁中钢,再看看向天歌,叹了口气,说道:“二位老总有所不知啊,咱们市的凤凰岛不是被中央命名为科学发展示范区了吗,市政府要求我们城市建设规划局对凤凰岛生活区域进行整体规划时,把福利事业优先考虑进去。也就是说,对这方面在政策上要有所支持……”铁中钢耳朵好像在动,肥胖身子朝巩小鱼一倾,明显有兴趣听下言。向天歌抬起胳膊一只手拄着下巴,屁股下的椅子响了一声,反应幅度不大,但让铁中钢感觉到了。
许仙也挺有兴趣。但猜不透巩小鱼说这些话的目的是啥。就是想听。
巩小鱼却不说了。铁中钢的目光迅速捕捉向天歌。向天歌先他一步捕捉到了他。四目一对,又迅速避开,一起回到巩小鱼身上。天歌说:“在凤凰岛上建福利设施?哎呀,这可是个重要信息啊,多谢巩局了,我这就回去报告钱总去。”铁中钢挠着大脑袋,不做声地看着向天歌。
“那人民路上的这块地……”巩小鱼做了个了断的手势,“你就干脆说,省得我还给卧龙你们两家打和做工作。”向天歌为难地一摊两手说:“这么大的事我岂敢做主啊巩局,我保证尽快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行吧?”小鱼点点头说:“最迟不过明天上午十点。”又转向铁中钢,问,“那你们卧龙集团呢铁总?”铁中钢说:“到凤凰岛上搞福利建设自然是件好事,也是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可是……不瞒诸位,最近我们集团新上了两个项目,上凤凰岛做福利龙头企业,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哦。那就预祝宏利顺稳做凤凰岛福利事业的老大了,啊,哈哈哈……”
死抓住人民路段不撒手了。向天歌听出了铁中钢的弦外之音。绵里藏针。许仙看了向天歌一眼,心说:卧龙要死争到底了,看你向天歌砸接招吧。
巩小鱼举起酒杯,看看向天歌,再看看铁中钢,说道:“那就祝你们两家企业集团齐头并进,都做挺立北春潮头的弄潮儿了,来,干。”向天歌举起酒杯,朝巩小鱼致了下意,再朝铁中钢深点一下头,一饮而尽。
铁中钢喝干了酒,将杯口朝下控控,表示滴酒没有了,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向天歌。向天歌也不动声色地看着铁中钢,平静地说道:“刚才铁总说的一番话,我是不是可以当做贵集团对人民路段的最后态度呢?”也是绵里藏针。铁中钢耸耸肩膀,说道:“我怎么听着向总的话里有点火药味呢?”向天歌笑笑说:“铁总是不是当过兵啊?”铁中钢说:“你是说,我对火药味敏感,是吗?”向天歌说:“起码是喜欢。”
铁中钢点燃手里的打火机,慢慢凑近酒杯,酒水立刻燃烧起来。酒杯口燃起腾起一小团蓝幽幽的火苗。许仙不解地看着铁中钢。心里有点紧张。只见铁中钢端起腾着火苗的酒杯,一扬脖子,一饮而尽,连同火苗。然后,放下酒杯,挑衅地看着向天歌。
向天歌的两只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光。许仙看见了。有点幸灾乐祸。说不清针对谁的。反正想看热闹。向天歌行动了。只见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铁中钢身边,递过去一只香烟,咔嚓一声打着了打火机,凑到了铁中钢的嘴角边,嘴里说道:“铁总不愧是豪爽烈性之人,欣赏,欣赏了。”
许仙就失望了。心里说:向天歌啊,向天歌,你也算个爷们儿?面对人家的挑衅,你也忒软了点儿啊。铁中钢有些惊讶地看着向天歌,过了会儿才像刚睡醒似地说道:“客气,客气啦。”向天歌拍拍铁中钢肩膀,说:“哪天教教小弟几手绝活,如何呀?”铁中钢摇摇手说:“教会了你,我这还叫绝活啊?”向天歌说:“唉,我也传老兄几个绝活,资源共享嘛。”铁中钢说:“就怕你那不是绝活。”向天歌说:“那就请老兄把它改造成绝活嘛。”铁中钢说:“伪造的画有时候的确比真迹更好,但价值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真迹相提并论哦。”向天歌朝铁中钢拱拱手说:“这话有水平,有哲理,佩服,佩服啊。”铁中钢得意地笑了,说:“岂敢,岂敢,在巩局大才子面前,我这不过是班门弄斧哦。哈哈哈……”
一直平静地看着两人表现的巩小鱼知道,今天的这场戏该谢幕了。达到了钱宏利要的效果。只是,他还没想明白,钱宏利为何要这样的效果。
二十九
“哎呀,这个卧龙蛮谦虚的嘛,啊,好嘛好嘛。早就听说卧龙的董事长姚青舟是个定力惊人的人,今天总算是领教到了,幸事,幸事啊。”钱宏利背着两只胳膊,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
坐在沙发上的向天歌和许仙四只眼睛跟随着钱宏利走来走去。阿娇进屋,扭动着细细的腰肢款款地走到宏利身边,娇滴滴地说道:“钱总,您该吃药了。”向天歌说:“您不舒服吗钱总?”许仙打量着宏利:“你还有病了?……”钱宏利说:“许主任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许仙摇摇头:“你真欣赏我吗?”向天歌和阿娇都笑了。
钱宏利说:“瞧见没有,这是许主任最让我欣赏的优点,怀疑一切,任何人都不相信。”许仙问:“你这是在骂我吧?”宏利扬脸大笑起来。忽然止住笑,严肃地看着许仙说道:“不过,你还没锤炼到最高境界。”许仙问:“啥境界?”宏利朝向天歌一扬下巴颏。向天歌拍拍许仙的手掌,说:“老兄,钱总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早日锤炼成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人哪。”
“啊?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许仙惊讶地看着向天歌,再转脸看着钱宏利。钱宏利微笑着点点头,说:“等到你品出这句话的味道时候,你就成了那样的高人了。”许仙怀疑钱宏利和向天歌合起伙来在对他玩深沉。就换了话题问钱宏利:“人民路段的事,咱们到底还竟标不竟标啊?难道就这样拱手让给卧龙了吗?”
钱宏利看看向天歌,长嘘口气说道:“老实说,我真的想在人民路段做点善事。那个地段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环境还好,空气指数也达标,最适合老人们颐养天年,可卧龙硬要和我们争,没办法,只能是忍痛割爱了,咱总不能因为一块地皮搞摩擦,闹矛盾哪,影响,得注意影响啊。”
许仙觉得钱宏利真是个忍辱负重、心胸宽阔的人,是个干大事的人。向天歌问:“咱们要不要请巩局长再打打和啊?或者行政干预。”钱宏利摆摆手说:“不要为难巩局了,卧龙的姚青舟董事长在北春市乃至金光省算是个人物,巩局不好再过深介入了。”许仙问:“那咱就上凤凰岛干福利去了?”钱宏利点点头:“此事待从长计议吧。好了,你们休息去吧。”
许仙刚刚走出钱宏利办公室,一个保安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梯,对他说道:“不……不好了许主任……门……门口有一个人气……气势汹汹……指……指名道……道姓地要找……找你……”许仙心里一惊,忙问:“那人张啥样?叫啥啊?”保安回答说:“他……他说是……是你哥……叫许超……”
许仙一听松了口气,原来是二哥。可又好生纳闷,气势汹汹要找我干啥呢?就顾不上多想了,急忙就下了楼。老远就看见许超正在大门口外面转圈,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就笑嘻嘻地迎了过去,嘴里打着招呼:“你来咋不给我打个电话哪二哥,再晚一点我就又不在公司了,哎呀,忙啊。”
许超瞪视着许仙,几大步跨到许仙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两个保安见状拎着警棍冲了过来,被许仙制止住了。“咋了啊哥?咋发这么大的火啊?快撒手,有话慢慢说,叫人笑话。”许仙不怕这个哥,刀子嘴豆腐心。长这么大,他还没见着二哥动过谁一手指头哪。
“放屁,我才不管你笑话不笑话哪,装鸡吧啥呀,不就是给人家舔屁股沟子弄个鸡吧啥主任当当吗?”许超骂着推了许仙一下子,许仙猝不及防,跌倒在了一盆铁树上,身上被扎得生疼。就很吃惊,二哥今个可够狠的。看样子发大火了。
“到底是咋了啊?你说呀。”许仙躲闪着二哥。许超左右看看,指着一处没人的地方说:“走,上那边说去。”许仙跟在后边。心里不住地嘀咕:到底我哪个地方得罪他了呢?
“许仙我问你,我还是不是你一奶同胞的哥了啊?”许超大声质问道。许仙说:“这话从何说起啊?”许超的嗓门更大了:“你说是还是不是。”许仙被许超的气势吓得倒退了两步,连连回答说:“是,是啊,我啥时候说不是了?”许超说:“那好,既然你承认我这个哥,那我问你,为啥为了讨好巴结姓钱的,不惜拆散我跟你嫂子?啊?你说,你说呀!”
许仙听明白了。笑了,解释说:“你想哪去了啊哥,你说我是你亲兄弟,亲兄弟啊,我咋能干拆散你跟嫂子的坏事呢?我能缺德到那个份儿上吗?”许超依然余怒未消,他说:“别说的那么好听了。我问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姓钱的惦记上你嫂子了啊?”
许仙眨巴眨巴眼睛说:“我是听小蕾说过,可我不信,钱总咋会呢?”许超白了许仙一眼:“哼,这辈子你信过谁呀?”许仙说:“哥你想得太多了,人家钱总是出于同情咱们,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帮咱们……”许超打断许仙的话说:“别鸡吧一口一个钱总钱总的,他给你灌啥迷魂汤了啊?忽悠得你这么替他说话啊?哎我真奇了怪了,你那么不信这个不信那个的,连自己的老婆都不相信,咋就这么相信姓钱的是个好东西呢?”
许仙有耐心地继续做着哥哥的工作:“哥,人家钱总可是咱们北春市有名的慈善家啊,市委书记亲自给人家颁发的证书奖金啊,那还有假?你说他人品要是不咋样,能这么慷慨大方地救助别人吗?啊?”许超撇了下嘴巴:“哼,挂羊头卖狗肉。”
许仙说:“哥你要硬说钱总不是好东西,那我就……”话没说完,许超的手机响了,是惠贤打来的,许超只听了一句,脸色就变了,身子一下子瘫软在许仙怀里。许仙忙问:“出啥事了哥啊?”
许超突然一挺身子,喊叫一声:“别走啊悦燃,爸爸来了!”发了疯一样朝大街上冲去。许仙意识到悦燃出啥事了,连忙紧随其后。
直到哥俩上了一辆出租车,许仙才从哥哥口中得知:悦燃自杀了!正在医院抢救!“不可能,悦燃她……咋会呢?悦燃可是个乐观坚强的孩子啊,不会不会,你一定是听错了哥。”许超脑袋无力地仰靠在靠背上,不住地催促司机:“求求你哥们,开快点,再开快点……”
许仙的多疑有时候确实是灵验的。两个人到了医院,踉踉跄跄地赶进悦燃病房时,看到悦燃正躺在病床上,瞪着天花板愣愣地发呆。惠贤坐在她旁边不住地抹眼泪。许仙白了一眼哥哥说:“你看你,我说你听错了吧。”
许超扑到悦燃身边,抓住孩子的手,关切地问道:“闺女你咋了啊?咋光愣神不说话呀?”悦燃轻轻摇摇头,还是不出声。
许超扒拉一下惠贤,抱怨道:“你瞎打啥电话呀?啊?谁自杀了啊?悦燃这不是好好的吗?”惠贤哽咽着说:“你看孩子这是好好的啊?不吃不喝不说话,这叫好好的啊?”许超急了,高嗓门说道:“到底是咋回事,你倒是快说呀。”
惠贤说:“你嚷啥呀?小点声不行啊?”许超嗓门更高了:“我他妈嚷咋了啊?老子就这嗓门儿,你快说咋回事,听见没有啊?”许仙劝阻道:“哥你这是干啥呀,好好说话不行啊?当着孩子的面儿,逮啥说啥呀?”
悦燃突然尖叫一声,翻身坐起来,冲爸爸妈妈喊叫道:“出去,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许超愣愣地看着悦燃。悦燃又叫喊一声:“出去,都出去!”
许超两手一叉腰,瞪视着悦燃说:“你掂着干啥呀?啊?你这是跟谁说话呢啊?”悦燃趴下身子,嘤嘤嘤地哭泣起来。
惠贤心疼孩子了,上前推了许超一把,低声质问道:“你干啥呀你,孩子心里头流血你知道不知道啊?你还朝她发火,你还配当爸爸吗啊?”许超反过来推了惠贤一下,惠贤身子轻飘飘的被推倒在了病床上。许超手指着惠贤,吼叫道:“你他妈还有脸说我啊?要不是你粗心大意,孩子的病能发展到今天吗?啊?是你耽误的,是你这个当妈的害了孩子,你你你……你这个丧门星……”许超越说越气,想起悦燃小小年岁受的这份罪,想起这两年来花的这些钱,想起钱宏利趁机而入,扰乱了这个原本平静的小家,想起自己蒙受的屈辱,他的心瞬间腾地燃烧起熊熊烈火,激励着他像头野兽扑到惠贤身边,抡起胳膊打向她的身体。
许仙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许超,劝说道:“哥你可不能这样,咱有话说话,有理讲理。走走走,咱们先出去,让孩子安静会儿。啊。”惠贤一把搂抱住孩子,哭得天昏地暗。
蓝雅晴推门进来了,一看这阵势,猜到发生了什么,连忙用身体挡住了惠贤,质问许超:“你这是干嘛?啊?打老婆是吧?你能耐不小啊,长本事了啊。我跟你说,今个要不是惠贤看的紧,孩子止不定会怎么样哪。走走走,咱们都出去,出去,有嘛话回头再说。”
许仙瞪了雅晴一眼,扭头出了病房。许超是被雅晴推着出去的。他这人不是倔脾气人,需要给他个台阶下。雅晴自然了解这个前二大伯子。
“你啥时候来的啊?”许超问雅晴。“比你们早到一会,刚才我是给悦燃买吃的去了。”许超又问:“到底是咋回事啊?谁自杀了?”雅晴一指旁边的病房,压低嗓门说:“隔壁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和她妈妈在医院后边花园里散步的时候,跑出花园大门,撞一辆汽车上头了,幸亏司机反应快,不然的话当成就得死了。”
许仙听明白了:“咱们悦燃就受刺激了,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雅晴白了他一眼:“就你明白,大尾巴狼。”许仙瞪着雅晴反击道:“说谁大尾巴狼哪?黄脸婆。”雅晴撇撇嘴巴说:“我敢说你许大主任大尾巴狼?还不得吓死我呀,人家可是大企业家钱大老板跟前的红人儿,有多红?红裤衩有多红人家就多红。”许仙骂了一句脏话,就要动拳头。
许超连忙拉住许仙。雅晴不甘示弱地直往许仙跟前凑,嘴里说道:“给你打,给你打,今个你要不打老娘就是王八。”许仙咆哮一声,挣脱开许超的手,刚要冲上去,被一声呵斥震住了,“住手!”
钱宏利来了。是他喊叫的住手。许超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像要下雨。打雷也说不准。许仙的脸上竟有些感动。这是给我许仙多大的面子啊。连后边跟着的瘸老八都没看到。
“情况怎么样啊超子?”钱宏利一脸关切地问道。同时,拍拍许仙的肩膀。还朝雅晴点了点头。甚至对路过的一个女护士点下头。都照顾到了。心地多善良啊。反正许仙是这么想的。
许超懒得跟钱宏利说话,但出于礼貌,还得说,就说。“没啥事。”转脸对许仙说,其实也是给钱宏利听的,“忙你们的去吧。”许仙笑笑,朝病房门口努努嘴。许超回身一看,钱宏利不见了。雅晴拽了下许超胳膊,进了病房。许超反应过来,嘴里嘟囔了一句啥,紧跟着进了病房。
钱宏利正对着惠贤说话:“……我一听保安报告说,许主任和超子风风火火地打车跑了,就寻思医院有什么事了,就赶紧过来了。还好,孩子安然无恙,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哪。”惠贤要说啥,见许超进来了,又咽了回去。一阵头晕,险些跌倒。被雅晴抢先一步搀扶住了。
钱宏利关切地看着惠贤,抬手要摸惠贤的额头,被惠贤迅速推开了。那只手顺势滑落到了惠贤的手上,再次被惠贤推开了。头晕居然还有如此反应。许仙忽然从这一细微动作中开始怀疑,钱宏利和苏惠贤是否真的有点不正常呢?
许超走过去,扶着惠贤坐到椅子上,对钱宏利说道:“谢谢你的关心了钱宏利,你挺忙的,走吧。”惠贤挺直身子,也对钱宏利说道:“忙去吧钱总,这儿没啥事了。”雅晴冷眼看着钱宏利。
钱宏利平静地看着大家,点点头。也不知冲谁点的头。反正点了,挺自然的。他朝后边一摆手,瘸老八连忙将手里拎着的一大袋子东西放到了病床下边。许超这才注意到瘸老八,觉得挺失礼的,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说:“啥时候来的八哥?对不起啊,一忙乱的没顾上招呼你。”许超注意到瘸老八已经不是过去的瘸老八了,邋邋遢遢的,不修边幅,浑身散发着各种水果搀杂在一起的难闻的气味。再看现在的瘸老八,西服革领的,油头粉面的,身上居然散发着香水味儿。就挺吃惊的。他一个卖水果的瘸老八凭啥跟了钱宏利就变成金凤凰了呢?想不通。就是想不通。打死也想不通。
瘸老八看出了许超的惊讶。得意地掸掸衣服上的一个部位。像有脏东西。又不像有。掸给许超看的。就见他拍拍许超的肩膀,边扣着鼻子眼,边说道:“遇着事往开处想,啥也甭往心里去,算个屁呀。”说着,朝墙角吐了口痰。还是过去的瘸老八。一点没变。变的只是形式上的瘸老八。许超心里就平衡了。有啥可平衡的?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心里有点舒畅。
一直哭泣的悦燃停止哭泣坐起了身,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长舒口气,居然笑了。惠贤攥住悦燃的手,心疼地问道:“你没事了闺女?”雅晴拿起一杯牛奶递到悦燃跟前说:“渴了吧闺女,来,喝点儿。”
悦燃听话地喝下了半杯牛奶,打了个饱嗝,愉快地呻吟了一声,拉住妈妈和雅晴妈妈的手,对钱宏利说道:“谢谢你钱叔叔,我很好,您请回吧。”钱宏利知道,绝对不能再逗留了,就微笑着说道:“好吧悦燃,看到你这么坚强我很高兴,叔叔真心祝福你孩子。”说着,他走上前张开了双臂,轻声问道:“可以吗悦燃?”
悦燃看看爸妈,脸上露出了天使般的灿烂笑容,她朝钱宏利张开双臂。钱宏利轻轻地拥抱了悦燃,眼角边竟然淌下了两行清泪。这一情景感动了惠贤,也感动了许仙。还有点感动蓝雅晴。唯有许超冷冷地看着钱宏利,像是在看一场表演。
钱宏利走了。后边跟着瘸老八。像打手。后边还跟着许仙。像追随者。许超总算放松了身心。雅晴在用凉毛巾敷悦燃手臂上的针眼。惠贤端起悦燃换下来的衣服,要去洗漱间去洗。许超说了句:“不许你去公寓上班。”没头没脑。对雅晴来说。惠贤听得明白。她看了一眼丈夫,没有说话。“你听见没有啊?”许超追加一句。跟出了病房。
悦燃伸了个懒腰,做了两个仰卧起坐,拍打一下雅晴胳膊,说道:“别管他们,做咱们的事吧。这屋子里就剩咱俩人了,多安静啊。”将一本书籍放到雅晴手里,“来,雅晴妈妈,接着考我昨天没考完的历史题吧。”
三十
向天歌在看一张建筑平面设计图。阿娇来了电话,叫他马上到钱总办公室一趟。向天歌刚走,许仙进来了。他是来和天歌商议在凤凰岛建公寓的事。就看见了那张图纸。从图示上看出,这张设计图地址还是在人民路段。
许仙觉得挺奇怪,不是争不过卧龙就不争了吗?咋还用这张设计图纸啊?正纳闷间,许蕾来电话了,劈头就是一句:“你得认识认识美容了。”许仙问:“美容?还有姓美的?她是干啥职业的?”许蕾说:“跟妹妹逗乐子是吧?”许仙明白过来了:“哦,你说的是……知道了知道了,刚才我真没听明白。咋回事,你让我认识它干啥?”
许蕾说:“你现在不单单是许仙,不单单是我的三哥了,而是一个全北春市赫赫有名的企业集团的主任,未来的副总了,你说你不认识美容行吗?”许仙说:“你的意思是我也美美容?”许蕾说:“听着,要了解美容美发,必须先了解洗脸,这一点很重要,要选择合适的洗面奶,我向你郑重推荐T透、碧柔,这两款效果都不错。现在屈臣氏家卖的里美口碑也不赖。”
许仙笑了:“好妹妹,我现在还有事哪,改天,改天我一定亲自去你们中心听你上课行不?”许蕾说:“不行,我还不了解你,你在敷衍我。听着,下面我给你讲讲护肤品。洗完脸要先用水,再用乳,最好能再加一层隔离,以阻挡空气中的粉尘。不过选水的时候可要注意,不要选择含酒精过高的水,因为那样对皮肤刺激太大。乳液也要选择合适的,如果是冬天,你可以选择一些补水性强的乳液,隔离霜可以修缮肤色,不同颜色的皮肤要选择不同颜色的隔离,皮肤黄暗的要选择粉紫色隔离,皮肤白又痘痕的话可以选择绿色隔离霜。ZA家的隔离只有一个颜色,但是效果很好,价格也合适。不管化不化妆,水、乳和隔离最好一个都不要少……”
许仙连连说:“好好好,我记住了,都记在心间了,你就放心吧。”许蕾说:“别插话,我还没说完哪。这个洗脸的水温也很重要,可以温水洁面后用冷水再冲一下,以紧致毛孔。护肤很重要,所以卸妆的时候千万不要偷懒,一定要选择合适的卸妆水或卸妆油,EPI卸妆蜜和老牌霞飞卸妆油效果都不错。人的年龄一年年增大,要想挽留住青春,就一定要注重美容养颜,千万不可舍不得花钱……”
向天歌回来了。许仙连忙截断妹妹的话:“好了小蕾,我明天就去你哪美美去,好吧?”许蕾乐了:“一言为定哦,明天我可等你啊。几点啊?”许仙随便说道:“十二点吧。”挂了电话,朝向天歌笑笑,说:“我来和你商量商量建公寓的事。”
向天歌对许仙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问道:“喝点咖啡吧?巴西的。”许仙摇摇手说:“不不不,喝不惯那玩意儿。”向天歌说:“喝惯了就习惯了。.咖啡可是一种上乘饮品哪。它含有一定的营养成分。咖啡的烟碱酸含有维他命B,烘焙后的咖啡豆含量更高,并且有游离脂肪酸、咖啡因、单宁酸。常喝咖啡可以促进代谢机能,活络消化器官,对便秘有很大功效。使用咖啡粉洗澡是一种温热疗法,有意想不到的减肥作用哪。”
许仙说:“我身体好着哪,不便秘,也用不着减肥。”天歌笑了,说:“不仅仅是这些。咱们的工作和职务决定着今后的应酬将会越来越多,难免有喝醉酒的时候,咖啡就有解酒的功能。酒后喝咖啡,将使由酒精转变而来的乙醛快速氧化,分解成水和二氧化碳而排出体外。另外哪,咖啡还可以消除疲劳,帮助我们补充营养,提高睡眠质量。”
许仙应和着:“嚯,这咖啡还真挺神的啊。”天歌愈发兴趣十足,起身边做着沏咖啡的准备,边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咖啡还有保健医疗功能哪。咖啡具有抗氧化及护心、强筋骨、利腰膝、开胃促食、消脂消积、利窍除湿、活血化淤、息风止痉等等作用。.另外对情绪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实验表明,一般人一天吸收300毫克,也就是约3杯煮泡咖啡的咖啡因,对一个人的机警和情绪都会带来十分良好的影响。你说这咖啡是不是好东西啊?”
许仙觉得再不说喝,向天歌还止不定罗嗦到啥时候哪,就连着说了好几个“我喝我喝”。没想到,他这一说喝,天歌更是意犹未尽了。他站在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前,指着上面说道:“目前,巴西各种等级及种类的咖啡占全球三分之一消费量,当之无愧地成为了世界第一的咖啡生产国。其次是哥伦比亚,有世上最好的咖啡豆,味道香醇,最受欢迎的有曼特宁。除了这两个国家,还有安哥拉和哥斯达黎加,安哥拉仅生产少量的阿拉比卡咖啡,是综合豆中的上品。哥斯大黎加咖啡豆是世上最好的咖啡之一,味道温和浓郁,酸冲,强烈芬芳。依索比亚是阿拉比卡种咖啡豆的始祖,酸度很高,带有葡萄酒口味,浓郁,温和,味道强劲,香气宜人……”
许仙有点忍无可忍了。他是一个不爱看书不爱看报不爱看新闻的人。听着天歌说的这些像是在听天书。可又不好表示出来。只好耐着性子听。
向天歌不说了。许仙装出爱听的样子,催促道:“说,说呀,咋不说了?我听得都入迷了。”向天歌笑了,说:“你现在是宏利顺的一名中层领导,将来可能还会升迁,因此,我提醒你,你得提高自己相应的档次啊,生活方面,文化方面,等等,等等,方方面面哪老兄。”
许仙自嘲地笑笑说:“我在北春市生活了四十年,知道我的人了解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过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我啊。”向天歌说:“你错了。成熟的人不管过去,聪明的人不管现在,豁达的人不管未来,只管随时调整自己,活得轰轰烈烈,潇潇洒洒。”
“嗯,你说的有道理向总,别看你年纪不大,可比我老练有城府,佩服,佩服啊。”许仙由衷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向天歌听出许仙的应付,就转移到了正话题上,说道:“刚才钱总把我叫去,要求我们尽快把公寓设计搞出来,你来看。”走到刚才许仙看到的那张图纸前,两手拄着桌子,侧着脸对许仙说道:“这是请北京一家设计院为我们设计的,钱总不太满意,要求重新设计。”
许仙问:“准备请哪家设计院啊?”向天歌说:“这次钱总指示去南方需求设计高手,一定要让我们的公寓在全北春市乃至全金光省叫响,成为福利战线上的一面旗帜,一面永远不倒的旗帜。”
许仙拍案叫好:“真有气魄,带劲儿,真带劲儿。”向天歌拍拍许仙肩膀,两眼放光地说:“钱总让我带一个得力干将一同前往,我向老板郑重推荐了你老兄……”许仙吃了一惊:“啊?我?”天歌点点头:“老板说,正和我意,这可是大使老板对你的莫大的信任和栽培啊,我的许大主任。”
许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我……我许仙何德何能让钱老板这么器重,又得到老弟你的提携呢?我真是……真是……”许仙的眼圈湿润了。想掉眼泪。感动了。向天歌趁热打铁道:“好好干吧许主任,未来的副总交椅等着老兄去做哪。”许仙就控制不住眼泪了。
三天后的黄昏,许仙准时赶到他一直没想明白的向天歌指定的地点——市郊一个普通农舍院子里,向天歌已经等候一会儿了。还有瘸老八。许仙与他二人打了个招呼,说:“咱们出发吧向总。”
向天歌握着许仙的手一脸歉意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计划赶不上变化,明天卧龙的姚老板要和咱们钱老板坐一坐,我得陪伴老板左右啊,所以这次重任就交给你老兄……”许仙一听就慌了,连连说:“我咋行我咋行啊?我不懂设计啊,我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嘛,我……”
天歌按住许仙的手,截断他的话说:“老兄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我说的是交给你老兄和谢老师了。”许仙松了口气:“谢老师?哪这么个谢老师啊?是咱们公司的?他人呢?”天歌指指一间小屋,喊了一声:“出发吧谢老师。”
话音刚落,从小屋里出来一个矮瘦的小老头,穿一身黑色的衣服,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眉眼,只能看见脑袋上面已经没有几根头发了,整体看上去像一个大冬瓜。不知怎么了,许仙不禁打了和寒战。
“谢老师,这位就是许仙,许主任。”向天歌作着介绍。又对许仙说,“这次是谢山谢老师带队,你和老八都听谢老师安排。”许仙再松口气,连说:“好,好,好。”
谢老师抬起头迅速扫了许仙一眼,握了下许仙的手,点了点头,还没容许仙看清他的长相就又低了下去。许仙就再打了个寒战。突然手心里起了一阵寒流,想起刚才被谢老师的手冰了一下。心说:这个谢老师怎么这么怪呢?说不出来的怪。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
向天歌递给许仙一个圆鼓鼓的大旅行包,说:“里面都是出门在外用得着的必需品,不沉。”许仙接过来背上试一试,果然分量不重,就说:“向总想的真周到,谢谢啊。”心里说:挺好,省我不少钱。
从小屋里出来一个老爷子,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像是在秋风中瑟瑟颤抖的树叶。“这是谢老师的大伯。”向天歌对许仙介绍说,朝老爷子摆摆手说道,“你老别送了,我们走了啊。”
谢老师低着头看了老爷子一眼,挥挥手,没说话。
向天歌拍拍谢老师肩膀,说了句:“一切拜托,回来给你们接风。”握握许仙和老八的手,转身出了院子。
“仙子,老八,我们出发了。”谢老师说话了,声音倒挺正常。亲切亲切的,还有几丝暖意。许仙想:大知识分子嘛,怪一点,孤傲一点,情理之中,情理之中嘛。就握别向天歌,和谢老师瘸老八一起踏上了旅途。
天黑了下来。伸向远方的路变得模糊起来。
许仙怎么也不会想到,从他上路的这一刻起,一条不归路已经开始在他的脚下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