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赵连长的苦战恶战经历
红军这边,两万多红军我们熟悉的人不多,我们只说前文中提到的赵连长,贺志勇给窑工们说起过,在他们家住过,属西路军九军的人,九军在古浪战斗中折损很大,进入甘州后西路军总部把这支部队放在整个行军队伍的中间,不再担任前锋或后卫等随时可能打战的任务。这也是西路军总部对九军的一种保护,古浪大战后九军伤病员较多,他们要自带,在同志们的照顾下养好伤后尽快归队,每到一处,要配合做地方工作的同志散发传单,宣传共产党和红军的革命主张,帮助地方工作的同志建立苏维埃政权,征集粮食,招募新兵,招募的新兵多数都安排到九军,目的是让他们尽快回复建制,回复元气,增强战斗力。
赵连长他们跟随红九军军部在安阳乡驻扎6天后,又行军到龙渠、明永、倪家营子各处驻扎2—3天后,行军到蓼泉,这时抚彝县城已在前两天被前锋部队解放,他们整肃队伍,参加了隆重的入城仪式。前锋部队的胜利,让赵连长欢欣鼓舞。在做招募新兵、训练新兵、征集粮食、宣传红军等工作时他更加卖力了,他认为九军应尽快回复元气,提升战斗力,打几次大的胜仗,洗刷古浪战役的耻辱。赵连长本是战斗连队的连长,他要带兵打仗的,以前也读过几年私塾,用笔墨写写简单的东西他还是会的,看看这是赵连长写的宣传标语:
共产党是替穷人找饭吃的政党!
共产党不乱杀人,只杀反革命!
劳苦工农自动热烈参加红军!
扛起枪来救自己,救穷人!
还有这首诗一样的标语,也是赵连长写的:
穷人起来坐江山
杨树叶子尖又尖,
今天世界不比前。
今天有了共产党,
该挨穷人坐江山。
赵连长是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金家寨乡人,1914年出生,名叫赵宝堂。1930年春,红军解放了他的家乡,建立了红色政权。打土豪、分田地,土地革命的烈火,很快在全乡熊熊燃烧起来。他家分到十几亩田,全家高兴极了,世世代代总算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土地。赵宝堂踊跃参加了少先队,并勇敢地投入到打土豪、斗地主和分田地的运动中去。从此,他的人生观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认清了共产党是为人民谋利益的,懂得了只有共产党和工农红军才能救中国的真理。同年8月,赵宝堂参加了红军,后被编入中国工农红一军,在六连当通讯员,后又到连队当班长,从此,他走上了与反动派进行生死搏斗的革命道路。
1930年底,赵宝堂随部队从罗田出发,远程奔袭皖西根据地中心金家寨的敌人,然后直逼六安城下,参加鄂豫皖苏区的第一次反“围剿”斗争。战斗打得十分激烈,红一军在皖西地方武装的配合下、在这次反“围剿”的战斗中,共歼敌军4个团又4个营,击溃敌军3个团,并消灭了不少反动民团和零星小股敌军,毙俘敌5000多人,缴枪近3000支,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对鄂豫皖苏区的第一次“围剿”。战斗胜利结束后,团里表扬了赵宝堂等一批作战有功的人员。这也是赵宝堂参加红军后首次参加大的战斗。战斗的胜利,给他以极大的鼓舞。此后赵宝堂成了一名红军排长。
1935年2月,红四方面军在川陕苏区粉碎了四川军阀田颂尧、刘存厚、刘湘的三路围攻和六路围攻后,决定西渡嘉陵江,与川西的一方面军会师,共同北上抗日。为了把嘉陵江撕开一道口子,给红军西进开辟通路,上级把突破嘉陵江的任务交给了赵宝堂所在的团。该团是全军赫赫有名的夜老虎团。这个团在长期革命战争中练出了一手夜战近战的过硬本领。部队夜里行军路过村庄,连狗都不惊动。夜老虎团不仅夜行军有一手,登悬崖、搭人梯、夜袭敌人的本领也很高强。1934年,在嘉陵江上游九龙山战斗中,“夜老虎”一夜就摸下敌人8个山头阵地,使胡宗南的部队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该团接受任务后,研究了作战方案。在一个没有月色、大雾笼罩着江面的夜晚,赵宝堂他们组成一支夜袭队带着短枪、大刀、绳索在蒙蒙大雾的掩护下,悄悄地潜过江,摸到敌人的鼻子底下,然后分成几个组,分头向各个碉堡摸去,经过机智勇敢的战斗,敌碉堡全被拿下,对岸的团部得到偷袭成功的信号,立即组织抢渡,占领敌军阵地,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所有突击队都上了岸。敌人吹嘘的固若金汤的江防,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红军的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渡过了嘉陵江……
1935年6月,红一、红四方面军在懋功胜利会师,此后赵宝堂随红四方面军南下,参加了创立川西根据地以及川西战役。1936年7月,赵宝堂跟随红二、四方面军共同北上。1936年10月为执行中央的“宁夏战役计划”,赵宝堂随西路军渡过黄河,参加了悲壮的河西战役。这时赵宝堂已调到红九军政治部保卫局工作,保卫局人数不足一个连,但赵宝堂是连级干部,战士们继续继续叫他连长。说到这几个月西路军在河西走廊的战斗,赵宝堂是亲历者,一次次往事和残酷战斗令他记忆尤深。
为了实施“宁夏战役计划”,中央以宁夏为重点目标,先派红军第5、9、30军西渡黄河,抢占桥头堡,为红军其他主力渡河争取时间。但是,胡宗南部进展过快,向北突袭,很快对未全部渡河的红军部队构成了威胁,而在这时,张国焘的犹豫不决,又让消灭胡宗南一部,以迟滞其进军的作战半途而废。因此,为了保证陕北老根据地的安全,未渡河的红军重新整编,组成了南、北两路军,监视中央军动向,寻机歼敌。而已经渡河的三个军,则编成以徐向前、陈昌浩为首的西路军作战部队。
获得共产国际援助的使命,就这样落到了徐向前等人统率的三军人马身上。红军西路军在经过中央讨论决定后,不再等待后续部队,而是继续向西挺进,进入河西走廊,以独力完成接收物资给养的任务。
当蒋介石得到已有红军过河进入甘肃境内的消息后,他连忙向在前线的亲信朱绍良施压,要求他督促“马家军”和其他中央军部队围攻徐向前等人的部队。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渡河的红军西路军在一条山击溃了马家军骑5师的拦截后,迅速向西进军,作为指挥官,徐向前等深知己方力量有限,如果红军在山地耽搁太久,不能在人口稠密的地区获得必要的补给,西路军两万多人将会陷入到国民党军无休止的车轮战持续消耗之中,迅速失败。因此,西路军高层又发动了进攻大靖、古浪和凉州等河西走廊重镇的作战。为了占领古浪,徐向前等决定派孙玉清率领的第9军来完成这项任务。
孙玉清,红四方面军第9军军长,早年曾参与黄麻起义,算是当时军中不多的“元老级”人物。他的军下辖两个师和军部直属部队,总计有6500余人。在之前的长征中,红9军虽然遇到了一些减员损失,但实力犹存,军中有不少战士,都是从鄂豫皖的革命斗争中走出来的,作战经验丰富。因此,徐向前以红9军来完成攻打古浪的使命,也在意料之中。
古浪,藏语中意为“黄羊出没的地方”。此地三面环山,仅北面地形相对开阔,古浪县城有古浪河、柳条河两条河流流经,是当地不多的“依山傍水”之城。但是,这里的敌军防守却相对薄弱,正规军仅有以马华荣为首的一团人马,其他都是装备落后的民团,总共加起来只有三千人左右。
为了尽快占领古浪,孙玉清等集中兵力,先行攻打古浪外围的干柴洼,结果,在这里,红9军遭到了比以往敌人都要凶狠的马家军马元海、马彪部。红军西征的第一场硬仗,在干柴洼的枪炮声中拉开了序幕。
马元海部以骑兵为主,且得到了炮火和空军的支援,为了阻止红军前进,马步芳还把青海的民团也临时编组,派到前线和自己的嫡系一同作战。因此,在红9军周围,瞬间集结了五六倍于己的敌军。
在干柴洼的对战中,红9军遭遇了不小的挑战。马家军在炮火支援下,以民团前驱,故意消耗红军的弹药,然后派出大批骑兵,以车轮战的方式来不间断进攻红军前沿阵地。在这场拉锯战中,红9军遭遇了一定损失,孙玉清担心在此耽搁过久,会陷入被夹击的危险境地。于是,红9军鏖战一日后,兵锋一转,绕过干柴洼,迅速夺取了古浪城附近的要隘横梁山。在横梁山,红9军布下埋伏,居高临下,痛击尾随而来的马元海部,使得对方暂时不敢靠近。横梁山之战后,红军继续向西沿着黄羊川出击,围攻古浪。
城内的敌军一看红军杀到跟前,匆忙抵抗,结果,不到半天的功夫,守军斗志瓦解,匆忙放火制造混乱,然后开城溜之大吉。古浪于11月15日被红9军占领,成为孙玉清等在渡河以来不间断转战中,难得的落脚地。不过,进入古浪城的红军还没来得及歇脚,就不得不于第二天迎战得到加强的马家军。在横梁山一战中损兵折将的马元海,也在马步芳等命令下开赴城外的金家堡,在这里统筹调度援军。
马家军深知古浪城东山地地势较高,红军构筑有坚固阵地,所以决定避其锋芒,以地势相对平坦的城北为突破口,组织攻城。作为守城一方,孙玉清把军部设置在了古浪县政府的驻地内,然后又把第25、27两个师大部调到城外,凭险据守。自己,则指挥军部直属部队等构筑街垒,以迎接随时可能出现的巷战。
11月16日清晨,马家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发动了对城北、西、南三面强攻。在这场攻城之战中,马元海等仍然以民团前驱,自己则把骑兵主力隐藏在民团队伍之后,随时寻找红军防御薄弱处进行突破。红9军在敌军靠近后,集中火力消灭冲到跟前的敌军,为了节省弹药,许多处红军步兵跃出防御工事,手持砍刀和手榴弹同敌人展开搏斗,城南的古龙山、城西南的西山川等处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这场血战一连持续了两日,马家军毫无进展,古浪城仍然牢牢掌握在红军手中。
眼看攻势受挫,马元海等决定转变战术,一面继续以炮火压制守军,一面则用民团引诱城外红军追击,趁着红军主力被纠缠住功夫,马家军的骑兵趁势突破城门防御,进入城内。
由于红军连日作战,伤亡惨重,疲惫不堪,兵力分散,所以马家军的新战术很快奏效,不少敌军骑兵趁机拥入狭窄的街巷,四处砍杀手无寸铁的红军政工人员与平民,一些红军的非战斗员在身边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试图从敌人手中抢夺枪支,竟然被敌人骑兵逼入民房角落中乱刃砍死,惨不忍睹。眼看古浪城有被敌军攻陷的危险,军政委陈海松连忙组织军部的警卫部队投入反击,同时,孙玉清军长也临时抽调城外的部队回援,共同夹击进入城内的马家军骑兵。
经过血战,进入城内的敌军被我军的机关枪和手榴弹基本消灭,城内阵地算是暂时巩固住了。但是,城外古龙山等处的高地,却在敌军疯狂的炮火攻击和步骑兵冲锋下陷落,古浪外围要隘频频丢失,逐渐变成一座孤城。
在连日来几乎不间断地拼杀中,工农红军消灭了两千多名敌军,但是自己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其中,第25师师长王海清身负重伤不治,第27师师政委的牺牲,都给官兵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在长期作战中,军长孙玉清和搭档陈海松也负了枪伤。局势对于守城的红9军极为不利。看到军长和政委都负了伤,赵宝堂作为保卫局干部很内疚,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其实他们也尽力了,还有几位战士牺牲,实在是敌人骑兵的冲杀速度快,他们没有挡住,危急时刻,孙军长和陈政委都是亲自参加战斗的。
本来擅长打运动战的红军,被敌人一步步逼到城内,不得不进行消极防御,这样的不利状况,在红军的战史中并不多见,但是现在,存亡问题却摆在了孙玉清等人面前。是拼到最后一兵一卒,还是保存力量,突围出城,和徐向前等所在的第30军会合?孙玉清等人在和徐向前等人取得联系后,经过谋划,决定趁黑夜突围,向凉州的主力靠拢。
11月19日,已经在古浪城死守达三昼夜的红9军,已经伤亡过半,在过去三天的血战中,他们逐渐意识到了步兵对抗骑兵的困难,但同时,他们也掌握了一些对付敌人骑兵的技巧。在简单掩埋了牺牲的战友后,幸存者抓紧时间突围出城,向西继续冲下去,而留在城内难以转移的六百余名重伤员和病号,则倒在了入城敌军的屠刀之下。这些情况让赵宝堂连长他们意识到马家队是一支强敌,士兵接受反面教育很深,打起仗来很卖力。
在古浪的血战结束后没多久,马家军高层分析这场战争认为,马元海手握优势炮火和兵力,却仍然无法迅速夺取城镇,由此可见红军战斗力不俗。于是,在之后堵截红军的战争中,马家军除用重兵集团追击外,又加大了以小股骑兵不间断骚扰红军队伍的力度,给转战中的西路军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孙玉清等人和徐向前、陈昌浩会合后,陈昌浩对孙玉清率领的九军在古浪的表现十分不满,大发雷霆,将其撤职,并要求他作出检讨。面对陈昌浩的斥责,孙玉清也承认自己轻敌,没有及时组织突围,以致于造成了不必要的伤亡。
赵宝堂连长他们一直紧随九军总部,许多事他看的很清楚,孙军长的反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其中“没有及时突围”的解释则应当谨慎看待。要知道,在经常是荒无人烟的大戈壁上作战,缺少重武器且人数占劣势的红军步兵,要想避免被马家军骑兵集团一口吃掉,只能利用城垣或者其他建筑物来暂时抵销掉敌人机动性强的优势,这本无可厚非。试想,在古浪城的争夺战进行最激烈的时刻,孙玉清如果不顾敌军骑兵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急于指挥部下突围到空旷地带,那么等待他的结果将不会是人员的保全,而更可能是全军覆没。
因此,孙选择坚守县城,迟滞敌军进攻,和上级取得联系,再借助夜幕掩护组织部队撤离,这是任何一个指挥员都会做出的理智选择,是建立在对敌我态势分析的基础之上的,不必为此过分苛责局中人。而真正让孙玉清的红9军在古浪血战中损失惨重的根本原因,恐怕不是部队撤退时间的早或晚,而是双方绝对实力的差距(例如红军人数少、缺少弹药、得不到稳定补给)。
红军西征的第一场硬仗,就这样结束了,红九军在这场硬仗中伤亡近一半人,军长孙玉清受到西路军总部批评被撤职,这样的结果让赵宝堂连长及所有的九军将士们感到耻辱,有点抬不起头,总部把孙军长处分的重了。但也得承认自己毕竟打了败仗,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处理。同时西路军总部也认识到国民党马家队是一支强敌,马家队的骑兵冲杀速度快,调动快,西路军仍然处在敌人重兵的威胁之下。
西路军行军到凉州,凉州城城墙高,城池坚固,又有马步青的重兵坚守,所以西路军没有进攻,而是绕过凉州城进军到永昌,这期间虽没有大的决战,但也不停受到马家队骑兵的骚扰。再向西进军到山丹,这时西安事变爆发,中共中央主张和平解决西安事变,国共两党停止内战,组成抗日统一战线。但西北的马步芳、马鸿逵、马步青对西安事变持反对态度,置抗日民族统一大业而不顾,仍然疯狂的进攻红军。为了配合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牵制西北的马家军,西路军在山丹驻留达一月之久,有效地策应了河东红军,配合了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但对西路军自身来讲,这样不进不退是不利的,导致马步芳把青海的全部部队和民团都调过来,使西路军处于一种被包围的境地,西进还是东返都很艰难。等待他们的,是怎样一种结局呢?军师级的指战员不敢想,处在基层连级指导员的赵宝堂他们更不敢想。攻打下抚彝县城的胜利给他们带来一丝喜悦,又听说还打下了高台县城,这是好事,是胜利。看来马家队的合围还没有完全形成,看形势的发展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