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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忧虑

书名:中国式留守本章字数:5768

  叶志强自个儿骑着车回家了,进屋时,父母没看到刘芸来,特意走出门口张望了下,确定她没跟来才回屋,然后问儿子:“刘芸怎么没来呢?”

  “她工作忙。改天吧。”叶志强解释着原因。父母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全家人围坐在一桌,整整六个人,挺热闹的。吃饭期间,叶大雅和叶小雅因争位置和争碗筷的小矛盾不时斗嘴,引得作为奶奶的李亚虹十分生气,斥责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安静点儿好不好?”

  叶大雅说:“小雅先抢我的。”

  叶小雅也不甘示弱,顶嘴道:“是我先拿到的。”

  许绿瑟也烦了,喝道:“你们闭嘴,快坐好,要不然出去。”

  见母亲真的火了,叶大雅和叶小雅才安静下来。随后,叶志强讲起道理,还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让姐妹俩懂得不争、互让,俩女孩很快有悔意,乖乖吃饭了。

  李亚虹和老公叶金谷面对小孩子的吵闹,虽然也有些心烦,但从心底里有着另外一种高兴,那就是现在家里的人多热闹,这样才好,而在前一段时间,儿子、儿媳、孙女统统外出,偌大的家里天天只有两个老人住,冷冷清清的,显得孤寂无比,两口子话语又不多,有时一天没说上几句话,有时干坐着看天花板看得发呆或者打瞌睡。那时,他们就期待着春节早点儿到来,儿子、儿媳等人纷纷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现今,虽然大儿子没回来,但照样很热闹,有种过年时的气氛。如果大儿子叶志彬回来了,还有叶志强把刘芸娶回家来了,那可就大团圆了!

  今年叶志强已经二十七岁了,在农村而言算是大龄青年,因为农村的男青年一般二十二三岁就结婚了。儿子年纪一大,作为父母的自然十分关心婚事。这不,母亲吃了几口饭后,便问道:“志强,跟刘芸提结婚的事了没?”

  叶志强压根就没做好结婚的准备,主要是自己事业未成,没有什么物质基础,还想再打拼打拼几年,因此他回道:“没呢,还早。”

  母亲反驳道:“不早了,年纪都这么大了。看你嫂子,二十一岁就嫁到我们家,现在孩子都几个了。”

  叶志强哭笑不得,说:“这不能比。”许绿瑟听了也暗暗发笑。

  母亲又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叶志强思虑了下后说:“再看看吧,事业稳定了再说。”

  母亲听了产生了抵触心理,语气生硬地说:“事业事业,那万一事业不如意呢,那就不要结婚啦?”

  “那也不是,肯定会在三十岁前办的。”叶志强说,他想三十岁不算晚呢。

  但母亲十分震惊,不由地放下饭碗,惊道:“三十岁!天,那多老了。”

  叶志强更是无语,在城里三十岁正年轻呢,怎么突然就被说成老了?父亲和嫂子马上劝慰,既对叶志强说尽快,条件差不多就办,不一定看事业和年龄;又安慰志强他妈,说毕竟叶志强和刘芸都是读书的,不能跟普通农村人相比,还说对象都是定了的,谈好几年了的,结婚只是个形式,不用担心。由此现场才算平静下来。

  吃完饭又喝了壶茶后,叶志强上床睡了个午觉,好好恢复体力和精力。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外面太阳还很大,空气还是热烘烘的,但父亲扛上锄头,将一瓶温开水吊在锄头把柄上,戴上一顶已经发黑的草帽,就要出门了。叶志强知道父亲年纪大了,怕他中暑,便叫他多休息会儿。但父亲勤劳惯了,执意要出门,说:“太阳没关系,走到山里就不热了,黄坑角的果园草很长了,要锄一锄。”

  黄坑角是一个地名,以前叶志强经常跟父亲去那里干活,但自从工作后,就很少去了,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现知道父亲要去,他便产生了兴趣,说:“那我也去。”

  父亲说:“那么热,你去干吗?在家里凉快。”刚才还说不热,现今对儿子反说热。母亲在一旁说道:“志强,你常年待办公室,没晒过太阳,还是不要去好。”

  叶志强听了这话,心里总感到不舒服,好似自己很弱似的,他说道:“不怕啦,我平时也常晒太阳,不是说在公司上班就见不到太阳。”

  随后,叶志强也扛起把锄头,跟着父亲出发了。没多久就走到田间小路,两旁或种着蔬菜或种着水稻,绿油油的,迎风招展。走了一段路,便来到村里的河流边,河水淙淙地流淌着,清澈见底,像明镜一般,这种清只有在这样的农村才能看到,在城里是不能的。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但在这里却不是这样,而是水至清竟有鱼,许多小鱼儿在这干净的水里快活地游着呢。叶志强卷起裤管,蹚进水里,顿时感到清凉无比,想想儿时,每年夏天,他都会邀请几个朋友来这里游泳嬉戏,无忧无虑,那时是多么快乐啊!

  过河后再走两公里的山路,就到黄坑角了。此地是座矮山,其中一块约莫三四分大的区域,就是叶志强家的果园。这里种着许多的茶树,在茶树间又种了不少高大的柿子树,还有橄榄树。叶志强以前去过叫安溪的茶乡,那里可是清一色的茶树。由此比较,他发现一个问题,自家种的植物品种过杂了。再看看相邻的果园,也是什么都有,比如毛竹、橄榄、梅子等,简直就是大杂烩。样样都想赚钱,但样样都不突出。

  就在这时,在另一片的果园里有动静,然后钻出一个人,叶志强一看,原来是堂侄叶东升,此时的他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头发上还粘着茅草。“东升,你怎么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叶东升先打了下招呼,然后回答:“我们来半个多钟头了,我和哥哥跟我爷爷来的。”

  “你爷爷也来了啊!”叶志强兴奋起来,然后喊了声:“大伯,大伯。”

  接着,从果树里又钻出一个人,此人正是叶旭日,他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然后,叶金薯也出现了,他头上冒着汗,脖上套着湿了的毛巾,穿着简朴的汗衫和短裤,他还问叶志强:“志强,你怎么也来了?”

  “来看看山。大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热不热?”叶志强关心道。原本以为父亲要出发时就很早了,没想到大伯更早,他知道大伯身体不是很好,真为他担心。

  “刚来。习惯了,这点太阳不热。”

  “怎么还带孩子来?”叶志强问道。

  大伯回道:“在家里不好玩,带他们来拔拔草,学着干点儿农活,农村的孩子肯定要懂点儿农活。”

  “哦。”叶志强又问俩孩子累不累,他们傻笑地说老弯着腰,背很酸。叶志强说小孩子还酸什么背,很快就好了。他赞成孩子多锻炼,体会干活的滋味,多吃点儿苦,但又感到农村孩子的确不容易,不仅要干许多家务活,还要干农活,等等。

  叶金谷拿出带来的水瓶子,问哥哥要不要喝水,但叶金薯说他有带,不用。两个老兄弟接着又聊起关于收成的事,如今年茶叶摘了多少,梅子摘了多少。叶金薯说茶叶摘得不多,梅子倒摘了不少,但价格不高。听到此,叶志强便问道:“茶叶和梅子一斤现在有多少钱呢?”

  “茶叶做好后一斤能卖二十多元,梅子前些年不错,一斤有一块,这两年不行,才三四毛钱,有的人都懒得摘,烂在树上,还有柿子也差不多是这样,一斤一两毛,卖的钱抵不过摘的工钱。”

  “价格怎么这么低?”叶志强惊讶地问。他知道同学家也有种青梅,属于大面积种植,一斤能卖两元,而茶叶就更高了,好几十甚至几百元呢。

  叶金薯叹气道:“我们这种地方,大家种得不成规模,质量没人家好,来收购的人少。唉,现在大家都不爱种田了,没赚头,纷纷外出,只有我们留在老家的,才种点儿,其实没赚多少钱。你看那……”他指了指山脚处,那里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地。“人家都让它荒着呢。”

  叶志强顺着手势看去,只见那里长满了杂草,荒芜着,他记得那原先还是一片稻田,但由于村里外出的人多,劳力不足,加上这田又比较偏,导致很多被抛荒。叶志强不由感到心酸,突然间一个念头闪出,如果能把这些田和山承包起来统一进行科学运作,种上比较有价值的农作物,那势必能产生更好的收入,或许能发家致富哩!他记起,电视上曾经报道某名牌大学毕业生回家养猪,还有硕士生回家种果树或种菜,虽然不怎么体面,甚至遭到非议,但最终照样赚到大钱,有的还成立了公司,做得很专业、规模很大。他想,自己在城里打拼那么辛苦,却没赚多少钱,何不换个路子选择在老家发展。不过,这暂时只是个念头,他不敢跟父母提这个想法,怕被批,被人讥笑说大学生白读书回家种田丢人之类的话。

  这次干活干到六点多才回家。好久没干农活了,这次做了下,更体会干农活的艰辛,早出晚归,弄得汗流浃背,手酸腿酸,真累人。

  吃完饭洗完澡后,父亲提醒儿子,说平时难得回家,现在回来了就要去亲戚家走走,探望探望。叶志强觉得在理,便出门了。他先来到二伯家。

  他二伯名叫叶金牛,是堂哥叶飞阳的老爸,已经六十多岁了。叶志强到他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没什么精神、头发和胡须发白的二伯,更令他惊讶的是,二伯并非在正屋住,而是在正屋前方的小屋住,该类小屋一般都是用来做厨房、猪舍、鸡舍的,空间小,只有一层,还是瓦房,而且旁边就是露天的排水沟,环境卫生自然不好。虽然房间内没有养鸡养鸭,表面看卫生还可以,但叶志强看见二伯在这样的房子住,仍旧蛮心酸的。“二伯,你什么时候住在这儿的?干吗不在正屋住?”

  二伯咳嗽了下,说:“住大半年了,住这里不用爬楼梯,方便。”

  叶志强想原因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想问是不是他堂嫂使的主意,但因为堂嫂在正屋里,他不方便问。随后,他转移问题,问问二伯吃饭问题怎么解决。二伯说是媳妇做的,做完就给他一份,也在小间吃。叶志强又问身体怎么样。二伯说身体不是很好。说话期间,二伯咳嗽了好几次,叶志强自然明白了,他还看到桌上放着低档的烟,便劝说道:“二伯,还是把烟戒了吧,吸烟有害健康。”二伯笑了笑,不表态。再聊了几句后,屋内叫王淑香的堂嫂发觉叶志强来了,便吆喝道:“阿叔回家来啦,进来喝茶吧。”

  于是,叶志强走进正屋。正屋其实也是瓦房的,但设置成两层,空间相对比较开阔。屋内亮着一盏白炽灯,已经黑了一圈,且由于灯的瓦数不够,加上墙壁比较黑,所以灯光显得有些昏暗。

  “嫂子。”叶志强打着招呼。同时,他发现还有一位三十多岁长得蛮漂亮的少妇在座,叶志强认得她,该少妇叫陈桃红,老公也外出打工。他跟她打了声招呼:“桃红好。”陈桃红微笑着问:“志强怎么回来了?”

  “放假回来看看。桃红你都在家住吗?”

  “嗯。”

  “怎么不跟老公去城里呢?”

  “孩子在家要读书呢,没法去。”

  聊了几句后,陈桃红说有事,便先道别了。

  堂嫂开始泡起茶,现在屋子没有其他人,她便放开了,问道:“阿叔,平时有没见到你哥?”她指的是叶飞阳。

  叶志强回道:“有,经常见。”

  王淑香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羞涩问道:“阿叔,你回来时,你堂哥托你寄钱回来没?”

  叶志强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尴尬,因为堂哥压根就没托他,“没……没有。进乾哥倒是托我了。”

  王淑香脸色顿时一变,愤愤然发起牢骚:“他这个没良心的,大半年了一分钱都没寄回来,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叫我怎么养得了?眼看又要开学了,怎么有钱供孩子读书?阿叔,你告诉我,你堂哥到底有没有在赚钱?还是赌博泡妞花光了钱?不管家里了是不是?”

  发火是真真切切的,这火乃是平时蕴结的诸多压抑的喷发,这下,叶志强更感到不安,忙安慰:“嫂子,你不要胡思乱想。堂哥在赚钱,或许过几天就寄回来。你还是打个电话跟他沟通下。”他想可能是夫妻俩沟通不够产生误会。

  不料,嫂子说道:“平时他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我打他BP机老不回我,气死人了,阿叔你如实告诉我,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她竟然还猜疑起外遇来,这可大大的不好,非常不利于家庭和谐。叶志强可不想堂嫂因猜疑把家庭纠纷闹大,他肯定地说:“没有,真的没有。堂哥赚钱是不多,但找别的女人是不敢,偶尔喝喝酒之类倒是有。”他知道叶飞阳爱逛红灯区,且爱赌博,很多钱都输在赌博上了,但是不敢说,只挑点儿小的毛病说下。他从心底里也责怪堂哥,家里这么不容易,本应该多照顾家庭。这时,他想到该帮帮嫂子,虽然他自己也不容易,但还是从口袋掏出两百元,递给堂嫂:“嫂子,这两百元先拿去供孩子交学费,如果不够到时再跟我说。我见到堂哥的话,也会跟他说说。”

  “这怎么可以?”王淑香虽然想要,因为家里着实需要钱,但嘴上还是说着婉拒的话,并把钱推回去。

  “没事,收下吧。不用还的。”叶志强把钱硬塞给堂嫂,这下堂嫂接受了,并表示感谢,也说了麻烦跟叶飞阳做思想工作的话。

  王淑香收下了钱后,脸上露出笑容,对叶志强充满感激,更加客气地泡茶请他喝,并开始关心起他来,笑嘻嘻地问道:“志强,这次回来是不是要把刘芸给娶回家了?”

  叶志强会心一笑,回道:“还没准备呢。没那么快。”

  “啊,还没准备啊!”堂嫂感到不可思议,“阿叔啊,我说心里话,能办就早点儿办,老是拖着不好。”

  叶志强觉得堂嫂话里有话,问道:“怎么说?”

  堂嫂说:“你们俩分居两地,现在又只是男女朋友关系,你知道这种关系不太稳定哦,你想想,既然你们没结婚,那别的人就有权利追求,刘芸有稳定工作,人又长得漂亮,那些男青年,流口水呢。如果结了婚,那才稳定呢。”

  叶志强听了后心怦怦直跳,虽然堂嫂说的话似乎重了点儿,但也是很有道理,令他突然产生了危机感,他还听出了弦外之音,难道真的有人追求刘芸?“堂嫂,你是说有人追求刘芸?”

  “这……”王淑香支吾了下后,说:“我知道有个在镇政府上班的干部时不时找刘芸,上次刚好被我碰见,不过,具体是不是追求她我就不是很清楚。我的意思是说,你要留点儿心眼,分居不是办法,最好是把婚结了,即便结不了,最好在一起住,要不然一人一地,谁知道怎么样,你说是不?”

  叶志强听后震惊不已,呆若木鸡,如临大敌,半晌才缓过神来,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跟堂嫂道别下就匆匆离开了。走在路上时,他脑子思绪纷乱,一会儿想着刘芸不是那样的人,她跟那位干部不会是男女关系,因为今天他还跟她恩爱过一次呢,她是属于他的;但一会儿又觉得,堂嫂说的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应该重视才对,没有结婚又没有在一起,稳定性确实难料,在别的更优秀的男人凌厉攻势下,变心也很可能,在当今社会,这样的情况太普遍了。这么想,叶志强感到透心凉,虽然天气很热。

  随后,叶志强不再拜访别的亲戚了,而是直接回了家。父母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但叶志强不敢说感情的事,只说已经去了二伯家,还说二伯和堂嫂一家人过得太不容易了,并提起二伯住小间的事。母亲说二伯跟淑香不是很合得来,二伯老要挑淑香的毛病,后来是他自己提出要搬到小间住的,原本还要自己做饭,但后来经过劝说还是合在一起做。母亲还说,淑香也不容易,飞阳没赚多少钱,全靠淑香给人做泥水工养家糊口。叶志强回忆起来,堂嫂原本是个美女,皮肤白白的,但现在皮肤已经变黑了不少,这自然跟多干活紧密相关。他也生怕堂嫂跟堂哥感情会出现问题。但是如今,自己的事颇麻烦,还是先管自己要紧。

  叶志强突然想到今天约刘芸来他家里,可是她婉拒了,难道有蹊跷?但他又尽量告诉自己不会的,他不愿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决定现在就去学校找她,要跟她在一起,免得真的被他人介入了。于是,他跟父母说了下,也不管外面天已黑,便骑上自行车前往平寨小学找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