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请不要让我再去流浪
因为和佟煦朗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林森森一时也忘记了常新送她五朵玫瑰的意图。直到有一天,出版社领导忽然打电话来让林森森过去一趟,她才发现,她的噩梦正在不断逼近。
她一走进社里的会议室,就见常新跟社长及副总编在那里讨论维权案,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估计是常新的助理。那位助理最先发现出现在门口的她,用手肘轻轻撞了常新一下。常新立刻敏感地抬头,然后就看到了冷眼望着他的林森森。
他丝毫不在意对方目光中包含的冷漠,反而笑着站起来走过去迎接她:“森森,我们正等你呢,过来一起讨论。”
社长也微笑着对林森森说:“不好意思,小林,还麻烦你跑一趟。常律师说你能帮到他,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林森森绕开常新,走过去坐下:“没什么,您去吧。我也很高兴能帮上忙。”
社长离开之后,副总编跟林森森留下来继续配合常新的工作。副总编的心思比较细,发现在整个讨论过程中常新对林森森的态度极为温和,凡事总过问她,征求她的意见,看她的眼神似乎也蕴涵着特殊的深意。但林森森的反应明显冷淡得多,有时候就事论事几句,有时候干脆将问题挡回去,语气透着生疏。
林森森对不熟的男性向来如此,这也不足为怪,只是常新对出版社颇为周到,而且还主动提出来为他们免费服务,这样的态度未免显得不尽人情,于是副总编趁着中间几分钟休息时间把林森森叫出去,打算提点她一下。
助理出去买烟,会议室里只剩下常新一个。因为只是临时休息一下,大家的随身物品都还搁在桌上。常新走到林森森的位置上,随意拿起她的手机把玩。他不小心碰了一下按键,屏保散开,那名曾与他擦身而过的军官一脸笑意地跃然于手机桌面上。他的拇指微微颤抖地描摹着画面上那张脸,那自信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落。他知道,这个人,现在是林森森的爱人。
他的情绪有一瞬间失控,很想恶狠狠地把手机砸在墙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还不至于做出这么失常的事情,如果真这么做了,这段时间的精心筹划都将化为泡影。他定了定神,忽然想到什么,打开林森森的手机通讯录,查找到他想要的名字,里面有佟煦朗的手机号码、家庭电话、还有个人邮箱地址。此时外面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只来得及记住邮箱便把手机放了回去。
手刚缩回,会议室的门便被推开,他抬头的瞬间恰好对上林森森探究的眼光。他心虚地避开那道视线,轻轻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说:“回来啦,那我们抓紧时间继续。”
接下来的讨论,林森森有点心不在焉。等讨论结束,副主编有事先一步离开,委托林森森送常律师。出乎常新的预料,她竟然也没有反对,等出了出版社大门,他听见她忽然提议:“师兄有没时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常新喜出望外:“当然有时间,我们上哪儿聊?”
林森森四处望了望,指着对面一间咖啡馆道:“就那里吧,不会耽误你太久。”
常新当然没有异议。过马路时,他本能地像六年前那样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他只好尴尬地把手收回。走入咖啡馆找了个位置坐下,常新习惯性地叫了杯黑咖啡,林森森却要了杯柠檬茶。
常新有点诧异:“你现在不喝咖啡了?”
林森森脸色平静:“我本来就不爱喝咖啡,矫正了而已。”
常新无奈地笑了:“对,你是看我总喝黑咖啡感到好奇,又偏偏受不了那个苦味拼命加糖加奶,我还记得你……”
她打断他的回忆:“师兄,过去的事还是别提了,人应该往前看。今天冒昧打搅你,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是不是关于这个case?”
林森森点头:“你为什么要免费帮我们?如果跟我有关,还是免了吧,你不欠我什么。”
常新表情苦涩:“我知道就算为你做再多事你也不会接受我,但最起码我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不是不肯,而是没必要,你只要记住你什么都不欠我就行了,没必要有心理负担。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单独见面,我已经有男朋友,不想让他误会,也希望你能找到幸福。我想说的就这些。”
她说完起身告辞,常新急忙跟着站起来,握住她的手臂恳求:“森森,我只是想看着你就好,难道做朋友也不行吗?”
林森森认识的常新向来是高傲自负的,何曾见他以这种卑微的语气说过话,她有些不忍,轻轻拉开他的手:“师兄,你别这样,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你会认识更好的女孩。”
常新沮丧地看着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去,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他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深吸几口后,烦躁地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森森,既然你一点机会都不肯给,就别怪我耍手段。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想要的幸福只有我给得了。”
自那天回家吃了顿饭,佟煦朗又有将近一周的时间没见林森森。明明想见却必须强忍着不见的感觉想当然糟糕透顶,他心里超级不爽,每天板着一张臭脸,识趣的人都不敢招惹他。但这几天,他的心情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因为林森森开始每晚发邮件给他了。
最初申请个人邮箱也是为了林森森。那时他们刚刚确立恋爱关系,他老缠着林森森给他写情书,还夸大其词地声称林大才女这种一流的文笔不写情书简直是资源浪费。她敌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只好写了一首语义含蓄的小诗给他。虽然只有寥寥数行,也足以把他给乐翻了天,直到现在他还常常打开来回味。从那以后,他们常常通过邮件传情,在不能相见的日子里,借此方式来慰籍相思、传递暧昧,邮箱也因此成为仅属于他们的秘密领地。
近来几天,林森森的邮件来得颇为频繁,主要是借一些图文并貌的幽默漫画寓意他们如今的处境,字里行间透出微妙的思念与妥协。在他的印象中,林森森不会咄咄逼人,不会故作可怜,更不会在你没空陪她时胡搅蛮缠,她的思念是淡淡的,宛如一条平静的溪流。能够遇上这样的女子,他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晚上,他照例登陆邮箱查看邮件,刚进首页就看到有两封新邮件。他不禁笑得眉飞色舞,迅速点开最上面一封,贪婪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果然,适度的冷战有利于推进,这妞已经被逼急了,话语开始转向冷硬。他偷笑着进入下一封,入眼的标题却猛然令他目瞪口呆。
没顾上多想为什么会有外人知道他们的秘密邮箱,他皱眉扫向信件内容,一颗心逐渐沉入谷地,原本放松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致林森森现任男友的一封信:
首先恭喜你成为林森森的现任男友。最近我常常和森森见面,聊天的时候也谈起过你。她对你颇有怨言,我想,我作为她的上一任,觉得很有必要给你提供一些注意事项来稳固你们之间的关系。
第一,请不要在她工作时打扰她,因为她对工作极度重视;
第二,请不要让她吃带苦味的饮料或食物,因为她最怕苦;
第三,请不要对她提出外型方面的要求,例如穿高跟鞋或是烫头发,因为她最讨厌关注外表的人;
第四,请不要在她生气时火上浇油,如果你不会哄她就请闭上嘴不说话,因为她吃软不吃硬;
第五,请不要经常变着花样送花或送礼物讨她欢心,因为她最讨厌花花肠子的人。如果要送,就在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送;
第六,别无缘无故奉承她,她会觉得虚伪;
第七,请不要让她喝酒或吃刺激性食物,因为她的胃不好。
第八,请多关心她不要冷落她,她不爱诉说心里话,尽量与她多沟通;
第九,晚上睡觉时最好抱着她给她温暖,她体寒怕冷。另外,她容易惊醒,不要轻易弄出动静;
第十,请不要在她刚睡醒时唠叨,因为她有起床气。
暂时先提这么多,但愿对你有所帮助。我很了解森森,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而你们在一起没多久,相互了解得不够,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也是在所难免。
最后,祝你们爱情甜蜜,长久保鲜,千万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岂有此理,竟敢主动找上门来挑衅!啪的一声巨响,佟煦朗怒火冲天,拍案而起。
常新整了整领带,靠在椅背上等待。几分钟前,前台秘书打进电话说有位姓佟的先生找他,他就知道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事实上,他等待这次会面已经很久了,多少个夜晚,他辗转难眠就在设想着情敌相见的画面,要说的话语也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两下敲门声响起,常新故作平静地喊:“进来。”
门被推开,佟煦朗大步跨进来。秘书在门外替他们把门关上,然后离开。
常新站起来,笑着伸出了手:“佟先生,久仰。”
佟煦朗最讨厌这种假惺惺的姿态:“少给我装模作样。”
常新立刻收了笑容:“麻烦佟先生说话客气一点。”
对付狡猾的狐狸必须镇定,他的目的就是想激怒你,千万不能先乱了阵脚着了他的道。佟煦朗在心中提醒自己,然后拉了椅子在他桌前坐下,犀利的眼神扫过他的脸,冷冷地回答:“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却警告意味十足。常新抬起眼来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凭什么威胁我?”
“你是律师还问我凭什么?侵犯军婚后果很严重,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以后再有小动作,当心你的律师执照。”
这次换常新冷笑:“军婚是受法律保护没错,不过据我所知,你们现在还是未婚。”
佟煦朗突然身体前倾,盯住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宣告:“很快就是已婚了。”
常新心里一咯噔,面上却勉力维持泰然:“是吗?我前几天刚见过森森,怎么没听她提起。”
前几天?她居然又背着他跟常新见面!佟煦朗危险地眯起双眼:“少跟我挑衅,你三番四次纠缠我老婆,给我发无聊邮件,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没证据的话可别乱说,我想你也不想被控告诽谤吧?那天是她先约我的,不信你可以问她。再说,给你发邮件也是出于一片好意,那些可是我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让你节省掉不少自己摸索的时间。森森跟我说,你们之间……”
佟煦朗握紧拳头,面色紧绷:“给我闭嘴,再说打断你的鼻梁!”
“别激动,你在这里威胁我也没用,不如多花点时间陪陪你的女朋友,她平日里可是寂寞得很。别说我没提醒你,有个叫陆峻晖的似乎跟她关系还不错,上次见面我都以为他俩才是一对。怎么,你还不知道?不过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有陆峻晖这种情敌确实让人不安。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左右为难,来找我商量吧。老实说我也不能确定森森对我是不是余情未了,毕竟我是她的初恋,而且曾经那么亲密……”
话未说完,他便被对方的拳头猝不及防地打中。那凶猛的力道击得他瞬间歪倒在座椅上,鼻子火辣辣地疼,头也一阵阵发晕,他捂住鼻子还没回过神来,那道黑影又迅速闪到面前将他整个身子提离座椅。
佟煦朗狠狠揪住常新的衣领,气得咬牙切齿:“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人渣,打你我还嫌花力气。最后警告你一次,再来骚扰我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又瞪了常新几眼才松手将他扔回座椅,然后转身离开。
“姓佟的,这一拳我会加倍讨回来!”
他回过头来嗤笑:“有种你就试试,我等着。”
常新知道自己打架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在口头上打击他:“你别以为你得到了她。森森是念旧的人,你以为她真能彻底抛开过去?她要能抛开过去还会独身这么久?死皮赖脸纠缠她的人是你,如果你对这段感情有把握,就不会来找我出气!”
佟煦朗停下脚步:“看来那一拳还没把你打醒。你最好记住我的话,不然下次决不是一个拳头这么简单。”
他甩上门,从律所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脚步匆匆,没有谁会特意为谁停留。完全不被常新的话影响,那是不可能的。那个人说的没错,这段感情自开始以来,一直都是他在主动,是他在死皮赖脸地纠缠。他向来喜欢胸有成竹的感觉,然而这段感情却让他觉得没有太大的把握。
那封邮件里的信息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要害,不可否认,常新与林森森之间真真实实存在过一种默契,那是他与林森森之间所没有的。当初,他从未嫉妒过陆峻晖,因为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必须重新打量这个情敌。对方的温柔体贴、翩翩的绅士风度,又和林森森有着相同的爱好和共同语言,不像他常常在空院里,好容易有时间和她相聚,却还会吵架。常新说林森森最近一直在犹豫,难道在自己和她分开的这些日子里,她真的动摇了吗?
强烈的不安和烦躁笼罩了他。他甚至不得不忌讳常新,因为那段尘封的记忆恰恰是对方最有力的武器。人人都说初恋是女人心中最刻骨铭心的里程碑,林森森是不是还在怀念属于她的那段青春风华?佟煦朗真的不确定了。
夜晚十点,林森森洗完澡,正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一阵忽如其来的猛烈拍门声将她吓了一跳。谁会在深夜上门?响声越来越激烈,为了不吵到邻居,她只好快步走到门前,大声问:“是谁?”
“开门!”
林森森一下子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顾不得自己现在衣衫不整的状态,立刻惊喜万分地把门打开。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他深邃幽黑的眼眸盯紧了她不放,而她一时激动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欣喜地迎接他的注视。
佟煦朗贪婪地凝视着她。多日不见,她似乎又瘦了。一头长发潮湿凌乱的披在肩头,发梢还在间歇地滴着水。她穿了一条方及大腿的白色睡裙,发上滴落的水珠打湿了部分衣衫,半透明地贴在身上。乌发雪肤再加上鲜嫩柔润的唇瓣,这一切都透着异样的诱惑,加上来之前因为心情郁闷又喝了点酒,佟煦朗一时冲动,一步跨上前将她拉入怀里,把门踢上,疯狂地吻了上去。
湿热的唇舌交缠带来久违的甜蜜,林森森满足地伸手环上他结实的背脊。他的舌尖一再地深入,嘴唇用力地吸吮以及胡渣的刺碰虽然又痛又痒,却让人觉得真实。吻了许久,林森森被他口腔里的酒气熏得几乎窒息,终于推开他的脸抱怨:“又喝酒了?”
佟煦朗抱紧她,睁眼说瞎话:“没喝多少。”
“怎么这么晚过来?”
他偏头亲着她的脸,低声说:“想你了。”
连日来紧绷的愁绪都化解在这柔情的一句里。眼看他又要发动新一轮进攻,她赶紧用手挡住:“都是酒气,臭死了。”
佟煦朗就势啄了一下她的手,还调皮地挤了挤眉:“那样亲起来才够味。”
林森森白了他一眼,冷不防又被他快速以吻封缄。这一次少了刚才的急切,吻得缠绵悱恻。他的舌间挑逗地滑过她口内的每寸芳甜,偶尔不轻不重地啃咬一下她的唇瓣,动作缠绵且极具诱惑。他一手揽紧她的腰,另一手在她身上游走点火,她很快就站立不稳地瘫软在他怀里。
瞅准了空档,他心痒难耐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入卧室。躺在床上被他不断地亲吻爱抚,林森森只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吻渐渐下移,手伸到裙摆下方,沿着光滑的皮肤向上,再向上。他被那美妙的触感勾去三魂六魄,然而那封见鬼的邮件却在此时钻入他的脑海,阴魂不散地缠住他,挥之不去。
迷醉顿时被妒火取代,揉捏的力度也不觉加重。
林森森吃痛,赶紧抓住在她身上肆虐的大手:“你别这么粗鲁,会疼。”
佟煦朗忽然双手固定住她的脸庞,眼神怪异复杂地盯住她。林森森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你看什么?”
他低下头来,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最怕吃有苦味的东西?”
“怎么了?”
“回答我!”
她被他的声音及神情震住了,连忙点头。
“你是不是有胃病?”
她以为他关心,赶紧解释:“已经调理好了,只要注意点就行。”
他没应她,继续问:“你是不是体寒怕冷,夜里容易惊醒?”
“是。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佟煦朗忽然一拳砸向柔软的床垫,那感觉就像他此刻的心态,不甘却无力:“真他妈该死!我为什么不早十年认识你?为什么要让那个混蛋捷足先登!”
林森森惊愕地瞪大双眼。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没等她琢磨过来,他就突然变得疯狂起来,扑到她的身上狠狠地啃咬抚摸,完全不带先前的柔情蜜意。嘶的一声,睡衣被他撕开,他埋下头去急切的在她身上烙下斑斑红痕。林森森只觉身体被他硌得很疼,开始奋力挣扎,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瘦弱根本敌不过他的强悍。当他粗暴的吻逐渐下移,她终于找到机会钻了空隙,一条腿迅速挣脱了他的禁锢,狠狠朝他的脸踢去。力度虽然不大,也足以将他踢歪到一旁。
他脸朝下趴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林森森拉过一床薄被迅速掩住身体,不敢置信他竟然会强迫她。两人沉默了很长时间,佟煦朗忍受不了心里的痛苦,忽然低低地问:“你一直不让我碰,是不是还在想着其他男人?”
林森森仍沉浸在先前的震撼中,没听清他的话。她不吱声,等着他问第二遍,谁知他竟缓缓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头也不回地离去。她说不出话,等他走后,在脑海里慢慢拼凑之前的对话,隐约觉得此事跟常新有关。原来他还是介意,林森森嘴角苦涩,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为没能参与自己的过去而遗憾,为不能在她情窦初开的时节相遇而懊恼,可她难道就不想吗?她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遇到常新,感情像一张白纸一样纯净,那样她就不必患得患失,那样她就可以骄傲自信地宣称自己配得上他。
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难道都是她的错吗?
快中午的时候,有人按门铃,林森森以为是佟煦朗,没顾上多想就奔过去拉开了门。可惜印入眼帘的不是心心挂念的那个身影。她的眼中瞬间闪过一线失望,但很快又微笑起来:“好久不见了,峻晖。”
陆峻晖捕捉到了她眼里的失望,心底有丝苦涩,脸上却维持着诚挚的笑容:“对不起,这么久没跟你联系。”
林森森把他让进了门:“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忙。”
由于天气较热,陆峻晖一进门便摘掉了帽子,露出一个亮闪闪的大光头。林森森瞥了他两眼,忍不住笑起来。
陆峻晖摸了摸头顶,不好意思地解释:“呵呵,最近拍一部清朝的连续剧。”
林森森来了兴趣:“是吗,什么样的剧本?”
陆峻晖见她难得好奇,于是给她详细讲述了剧本大纲。
“你扮演的是康熙哪个儿子?”
“你猜猜。”
林森森拧眉思索了半天:“我猜……十三阿哥?温和宽厚,文武全才,跟你的形象正好吻合。”
陆峻晖故作神秘地摇头。
林森森又猜:“难道是大阿哥?”
她避开夺权最厉害的几个人物往下数,通通被否认,不由得纳闷了。陆峻晖比了一个手势,笑着说:“怎么,我不能演雍正?”
林森森也笑了:“不是,你看起来不像狼子野心的人。”
“你不能只看表面,也许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无害。”陆峻晖含义莫测的眼神令林森森有一丝不解,然而下一秒,他又恢复了一脸温和的笑意,“逗你玩的。其实对于演员来说,尝试扮演一个反差很大的角色是难得的机遇和挑战。如果角色塑造成功,演艺事业将获得极大的肯定。不过要是失败了,就有可能不被看好,从此在演艺圈里销声匿迹。”
林森森赞同他的说法:“其实哪一行都一样,只有敢于突破才能进步。”
她有一双慧眼,总能理智地将世事看个通透。陆峻晖想着想着就不觉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森森忽然脸色阴郁:“哪来什么慧眼,自己的事情都一团糟。”
陆峻晖迟疑着开口:“你们……处得还好吗?”抬眼间注意到她眼下的黑影,不由感到不舍,她生活作息向来规律,很少见她精神不济。视线继续往下,当他看到她颈项上淡淡的红痕时,忽然僵住了。
林森森发现陆峻晖正盯着她的颈部出神,不禁有些尴尬。她知道那里有昨晚佟煦朗用力吸吮留下的痕迹。她拉了拉衣领:“我们还好,你别担心。”
陆峻晖不自在地笑笑:“那就好。”
气氛有点凝重,林森森指了指他的光头,转移话题:“我还是有点不习惯。”。
他苦笑着伸手摸了摸头顶:“是不是很丑?”
林森森摆手:“不丑,你脸型好,古装扮相应该挺帅的。不过刚看到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遁入空门了呢。”
“入了佛门也没什么不好,快刀斩乱麻。”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不久之后,他看了看时间,起身告辞:“我还有点事,下次再来看你。这些是我姐从老家带来的特产,你放着慢慢吃。”
林森森瞥见他放在桌上的几大包东西,赶紧往外推:“干吗那么客气,你自己留着吧。”
陆峻晖怎么能收回去:“我姐特地给你带的,谢谢你上次领她游玩,还给她买了东西。”
她只好不再推辞,跟到门边送他出去。
走之前,陆峻晖心事重重地盯着她的脸,表情似乎欲言又止。她忍不住问:“还有事吗?”
“……森森,你们是不是打算结婚?”
林森森神情顿时变得苦恼:“我也不知道,心里有点乱。”
“他催你了?”他的表情有点急。
她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茫然:“按年龄也确实该成家了,但我还没准备好。”
陆峻晖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别多想了,有些事急不来的,你跟他好好沟通一下。”
离开的时候,陆峻晖不禁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了解林森森对婚姻的迷茫,他已经在直觉上认定他们短期内无法完婚。虽然知道这样想很卑鄙,但他还不能坦然接受暗恋已久的女人成为别人的新娘,能多拖一天也是好的。
然而,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揪住了。
林森森原以为佟煦朗这次又要跟她冷战,没想到傍晚的时候,他竟然回来了。她虽然让他进了屋,但想起昨晚的事情,索性不理他,离他远远地坐在一旁。等了半天没见任何动静,她好奇地望过去,没想到他已经皱着眉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当她的视线落在他缠着厚纱布的手上,她的心又软了,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这家伙,昨晚离开后不知道又到哪去自虐了,好端端一只手给弄成这样。她心疼地在纱布上轻轻摩挲。
佟煦朗睡不沉,一被触碰立刻警觉地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她,眼睛因打着哈欠蒙上一层雾气,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林森森伸手狠狠拧了下他的鼻子,他笑着将她拉入怀里抱紧,感觉自己又完整了。
“昨晚喝多了,有没弄伤你?”他在她耳边小声地道歉。
林森森挣开他的怀抱,捧住他的脸问:“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见过常新?你问我的那些事是他告诉你的?”
佟煦朗反握住她的手,眼睛直视她,语气挑衅:“没错,我找过他,还打了他。”
“你打了他?”林森森惊呼,“那他现在怎样了?”
佟煦朗以为她关心常新,愤恨地摔开她的手:“他被我打残了,你找他去啊!”
林森森着急地骂:“笨蛋,怎么做这种傻事,不要前途了?”
佟煦朗赌气地说:“我的事不要你管,省点力气关心你的旧情人去吧。”
她又好气又好笑:“谁关心他了,你要自毁前程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两人互相瞪视了半天,这次换成林森森先妥协了。
“我说过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不过,如果你是在意我的过去……对不起,或许你可以去找更好的……。”
佟煦朗只觉心口一阵刺痛,像是被人用刀划开胸膛。他伸臂用力将她箍进怀里,像怕她溜掉似的,强硬地说:“动不动就叫我找别人,你讨打!再说一次我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
林森森窝在他的肩头,突然感到心里暖暖的。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她偷偷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柔声安慰他:“傻瓜,我不是担心常新,我是为你不值,做事怎么能不考虑后果?”
佟煦朗想起常新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双肩直颤的说:“你真以为我那么蠢?我只是把他鼻子打歪而已,那一拳太便宜他了。”
“还好意思笑,不理他就是了,干吗自找烦恼,气死了划得来?”
佟煦朗把头埋到她的颈间,蹭蹭她的脖子:“以后都听你的,老婆大人。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
林森森使劲推开他,嘴里埋怨着:“大老爷们。”一边起身去给他倒水。
佟煦朗美滋滋地重新躺回在沙发上,腰后突然被一个东西硌到。他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男士皮夹。翻开里层,这下更不得了,他准老婆的玉照居然被人私藏了!
林森森倒了水过来,佟煦朗立即把皮夹藏好,不动声色地问:“今天有人来过?”
林森森瞟了眼茶几,以为是那上面的几包东西泄露了行迹,只好实话实说:“陆峻晖送了点家乡特产过来。”
佟煦朗说话的口气酸味十足:“他倒是总记挂着你嘛。”
林森森对他的口气有点不满:“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夹枪带棒,好心当成驴肝肺。”
“就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森森斜他一眼:“有些人就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陆峻晖公然将林森森的照片存放在钱夹里,每天可以瞧上无数次,自己这个正牌男友却连她的半张照片都没有,这口气让他怎么忍得下去。佟煦朗气她句句维护的态度,但不想再和她因为其他男人争吵,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皮夹收起,自己去找陆峻晖。
陆峻晖看到佟煦朗亲自将钱夹送上门的时候,就知道来者不善。
佟煦朗不客气地打量他的住处。明星就是有钱,房子大地段好,难怪那么多人不计代价拼了命想往这圈子挤。不过陆峻晖倒是没那么庸俗,装修简洁大方,不像某些明星那样张扬显摆。
“房子不赖嘛。”佟煦朗随口夸着,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
陆峻晖看了他一眼,向冰箱走去:“你想喝什么?我这里只有冰冻啤酒跟矿泉水。”
“矿泉水就行了,谢谢。”佟煦朗直接把钱夹抛给他,“下次当心着点,不是每次都能这么走运。”
陆峻晖故意忽略他话里的暗示,稳稳地接住:“还麻烦你跑一趟。”
佟煦朗若有所指地看着他:“看看有没掉东西?”
陆峻晖本想说不用,细想又觉得他话里有话,打开皮夹一看,果然里面的照片不见了。反正相册里多的是,他无所谓地合上皮夹,扔到一边。
佟煦朗这个时候还是不愿相信林森森会主动送相片给其他男人。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眼前的人,对方脸上的平静出乎他的意料。既然对方按兵不动,只好由他先发制人:“你钱夹里的相片哪来的?”
但是对方却给他一个意外的答案:“我拍的。”
看照片中的神情,不像是偷拍。他从没见林森森在他面前露出这么动人的笑容。难道他们曾经走得很近?妒火在佟煦朗心里越烧越旺。
陆峻晖也不瞒他:“有次去枫子山玩,我给她拍的。”
“什么时候的事?”
陆峻晖耸耸肩:“去年。”虽然他知道编个慌能离间对方的感情,但是欺骗这种事情他不屑去做。
佟煦朗却想到另一处去了。他忽然想起了那天他翻相册的时候,林森森莫名紧张的不让他继续往下看,后面几页应该就是陆峻晖为她拍的照片吧?当初,林森森能够应陆峻晖的邀约出去玩并同意拍照,证明了他在她心里的某些地位,兴许她也曾考虑接受陆峻晖的感情。那么,后来是什么原因让林森森最终选择了自己?佟煦朗有点想不透,莫非真如常新说的那样,只是自己的脸皮够厚?
陆峻晖没料到会瞧见对方神色黯然的一面。他一向是那么飞扬跋扈、意气风发,就像世上根本没有难得倒他的事情,然而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迷惘彷徨的佟煦朗。
陆峻晖有些不忍,斟酌了一下跟他解释:“在皮夹里放相片是我单方面意愿,森森不知道,你别误会她。”
佟煦朗心里很烦。他的解释似乎让人觉得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我为什么要误会她?她是我女朋友,我当然相信她。”
陆峻晖被他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尴尬:“总之你别为难她就好。”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提到,“另外,结婚的事你能不能别逼她,多给她一点时间考虑?”
为什么他会这样说?难道林森森真的常常和他倾吐心声?心中的疑云越积越多,佟煦朗眉头一皱,冷淡地说:“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好,请你不要插手。”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打算要走。本来的初衷是要粉碎陆峻晖一厢情愿的幻想,没想到却被他反将一军,倒弄得自己心慌意乱。
陆峻晖不放心地尾随到门口,还不断地劝着:“她看起来不太好,你再逼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佟煦朗身躯一震,却还是尽力维持镇静转过身来,打断他的话:“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外人来插手。你放心,她是我女朋友,我比你更见不得她受委屈。”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内心已经产生了动摇。他想起林森森得悉他暗中筹备婚事时的过激反应,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曾经就存在的疑问——她不肯答应婚事,是不是就因为对他的感情不够坚定,还有一些犹疑?
他越来越不能确定她的心意。陆峻晖拥有她真诚的信任,常新拥有她刻骨的回忆,自己拥有她的什么?半颗心还是一个吻?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艰难地牵动嘴角,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
林森森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婚事,但在心里面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佟煦朗在一起,因此不想再和从前一样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外界脱节。她正在学习交往礼仪,尽量让自己适应人群。因此,对于同事朋友的好意邀约,她不再坚定拒绝,有空时也会相互走动一下。
正好这天出版社同事打来电话邀请聚餐,她没事,于是欣然前往。然而开席时,当她看到那个正在走向她的熟悉身影,她忽然后悔了。早知他会来,打死她也不参加。
常新接到出版社领导的电话,对方邀他参加晚宴的时候,他假意打听了下林森森。这次听说她也会出席,就立刻点头答应了。出发前,他还特地把鼻子“包装”了一下,刻意显出伤势不轻的样子。他对着镜子满意地冷笑两声,看来自己为了重掳芳心,连形象也顾不上了。
一切本来都在计划之中,佟煦朗找上门的时候,他故意拿话刺激他,逼他动手打人。这样一来,佟煦朗回部队肯定会被处罚,而林森森一向最讨厌暴力,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可惜佟煦朗并没像他想象的那么莽撞,那一记位置和力度都掌控得很巧妙,他根本连闹都闹不起来。计划失败之后,他只好靠伪装博取同情。
晚宴上,林森森不自在地瞥了眼径自在她身旁坐下的常新,发现他鼻子上的包扎很有喜剧效果。她想起佟煦朗说过把他的鼻子打歪了,不禁在脑子里勾勒着那副情景,想笑又不敢笑。这家伙吃起醋来真要命,常新该庆幸他这次手下留情。
整个聚餐过程,常新都表现得殷勤备至,不时为林森森舀汤添菜,低声嘘寒问暖。明眼人都能看出常新对林森森的态度非同寻常。林森森只觉如坐针毡,眉头整晚不曾松开。好容易熬到席散,她立刻跟人道别快步离开。常新却紧盯着她不放。一直到了出租停靠处,林森森终于不耐烦地转过头来:“不早了,师兄也回去吧。”
常新笑着摆手:“不碍事,我先送你。我今天没开车,一起坐出租吧。”
“不必了,不顺路。”她连忙拒绝,手已经伸过去打开一辆出租后座门。
常新眼疾手快,轻轻推了她一把,跟着坐了进去,随后又报上她家地址叫司机开车。
林森森没办法,只得尽量往边上坐,离他远点。
常新忍不住开口:“你每次见我都像躲瘟疫一样,有那么可怕吗?”
林森森双唇紧闭相当于默认他的话。
他叹了口气:“我们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不管她有没听进去,自顾说下去:“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恨我,可我追求幸福有什么错?谁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们只知道怪我变心,但你们有没考虑过我的感受?难道我愿意发生这样的事?”
林森森听不下去,突然冲司机喊:“师傅,麻烦停车。”
司机踩下了刹车,常新立即拉住她的手,冲前座说:“没事,麻烦继续开。”转头又来哄林森森,“好好,我不说了。”
司机好奇地从后视镜偷瞄他们,常新无所谓他怎么看。经历过六年前那场难堪,他早就不在乎周围的人怎么说。
两人沉默了一阵。眼看即将到达目的地,他忍不住又问:“他对你好吗?”
“不好我会跟他吗?”
“他年轻英俊,又魁梧有力,你现在当然迷他。可你想过没有,军人都有点暴力倾向,万一他将来厌倦你了,对你拳打脚踢怎么办?”
林森森冷笑:“你多虑了,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知的女孩,没那么容易上当。”
常新被她的冰冷激怒:“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故意骗你?我本来不想说,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这鼻子就是被他打的。无缘无故就跑来律所撒野,这种粗暴的男人,你还觉得他好?”
林森森心想,总算切入正题了,早料到他会告状。越来越搞不懂,自己当初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佟煦朗虽然脾气很倔,但也不是轻易冲动的角色,若不是常新一再刺激他,他怎么会忍不住出手?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林森森如遇救星,赶紧拉开车门对常新道:“谢谢你关心,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怨任何人,再见。”说完迅速下车绕到前面把车费递给司机,然后匆匆跑进小区。
常新不死心地打开车门冲她大喊:“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林森森没想到,常新的诅咒应验得这么快。那天跟往常一样,佟煦朗一进屋就抱住她缠绵的亲吻。两情缱绻时,难免会习惯性地在她身上热切抚摸。尽管他承诺不会在婚前越界,但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成熟男子,不可能面对心爱的女人也不动心。他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不禁从衣摆下钻入,在细嫩的肌肤上流连不舍。林森森因为上次的事情,对他的亲热有些后怕,下意识地拦住了他的手。
佟煦朗一僵,自觉地退开一步平复喘息,激情很快冷却下来,就连他的眼神也由炙烈转为冰冷。
果然,每次激情一上来她就想逃,从前他一直以为她是害羞,而现在却发现了某些让他绝望的真相。与其说是害羞,倒不如说是排斥。她抗拒他的进一步爱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不够爱他,因此不敢付出。
那么,在他为她神魂颠倒的时候,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想到了谁?他越来越不确定这份情感了。会不会在她内心的某个角落,也留有位置给常新跟陆峻晖?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患得患失的这一天,想得越多,心也越乱,他忽然感到痛苦而失望。
林森森被他冰冷的视线一扫,不由打了个寒颤。气氛有些凝重,她莫名地生出一股恐慌,预感会有什么发生,心砰砰乱跳。她不去看他充满探究的眼神,低头偎进他的怀里寻求安定。
佟煦朗任她静静抱了一会,心又慢慢软了下来,手也在她身后越圈越紧。算了,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吧,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他就不信,只要继续努力,还不能完全攻下她的心。
直到站累了,佟煦朗才拉着她在沙发坐下,把她搂在怀里,用下巴上新冒的胡渣磨蹭她的脸和脖子。林森森被这酥痒微痛的感觉刺激着,重陷柔情蜜意的漩涡。如果能永远保有这一刻的温馨多好,她抚摸着他头顶上扎手的短发着迷地想。
佟煦朗执起她的一缕秀发在鼻间嗅闻,猛然想起一件事:“过几天有个聚会,你陪我去一趟。”
林森森一愣:“什么聚会?”
佟煦朗把玩着她的头发,不经意地说:“还是上次那帮人,你见过的。”他有趣地抓起一撮放到唇边含住,“你是不是天天洗头,怎么那么香?”
林森森将头发从他嘴里拯救出来,不满地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以为我跟你一样啊,馊了都不洗。”
他辩驳:“胡说,我哪天没洗,以为跟你们女人一样天天用香波啊?”
林森森撇嘴:“不用洗发水等于没洗。”
佟煦朗厚着脸皮,低了头往她脸上拱,“不信你闻闻,哪有馊味。”
她笑着偏头躲开:“跟头猪似的。”
佟煦朗又闹了她一会,趁机说:“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候我来接你。”
林森森止住笑容,不安地问:“还是上次那群人?”
他点点头:“多了只海龟。”
想起上次的不愉快经历,林森森有些为难,硬着头皮,试探着说:“你自己去行吗,我最近要赶稿。”
“不行,必须得去。”
“我真的忙,交稿日期已经说好了。”
佟煦朗有点烦躁:“不就一个晚上,能耽误你多少时间。陆峻晖请你去聚会的时候怎不见你忙?”
林森森被他的语气惹恼了,忍不住实话实说:“你别扯上别人,我跟他们谈不来,去了没意思。”
“那你跟谁合得来,陆峻晖么?”
“你别没事找事。”她理直气壮盯住他的眼,却惊见那里面隐含的深度置疑。他根本不信任她,已经先入为主给她定了罪。
佟煦朗的脸色渐渐冷了,脑海里突然浮现那本被她遮掩着不让往下看的相册。他一个转身走向书房:“好,那我们就来看看是不是我没事找事。”
“你要找什么?”
“相册呢,你藏哪了?”
林森森心里一咯噔,不知他怎么会知道,却还是要嘴硬:“你找相册干吗?”
“找我没事找事的证据!”他怒极反笑,“心虚了?”
他的笑容刺痛了林森森的眼,她赌气把相册翻出来扔到他面前。佟煦朗拿起相册一阵快速翻找,瞟到枫子山上的整版独照时,心里一震。原来,真的是这样。他不想让自己太狼狈,还故作平静地停下来观赏,只有颤抖的手指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拍得不错嘛,陆峻晖的确很有摄影天赋。”
她一点也不感到惊诧,似乎对他的话早有预料。原来愤怒至极反倒可以冷静下来。她心里的火已经燃尽,剩余的皆是死灰:“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拐弯抹角。”
他放下相册,用力收拢五指握成拳头,那上面的青筋正一突一突猛烈跳动。只有这连着心的部位能提醒他,胸腔里并不是空无一物。他咽了口气,竭力压抑怒火:“你保存着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
林森森冷眼斜他:“有什么不对?照片上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你不也保存了路姚送的礼物?”
佟煦朗愣了一愣,随即皱了眉:“那不一样,我是光明正大摆在台面上,没什么见不得人。你把相册藏起来不让我看,代表你心虚。”
“佟煦朗,你不要太过分了,要不是怕你多心,我藏起来干吗?”
佟煦朗哑然,敢情他倒成了罪魁祸首?内心的不满强烈叫嚣着,多日来堆积在胸的郁结终于爆发而出:“你实话告诉我,你对陆峻晖到底是什么感觉?别又来普通朋友那一套,他哪次约你你没去?你是不是觉得跟他在一起特开心?还有那个常新,你是不是背着我约他见面?你不肯结婚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一连串突如其来的责问给林森森带来的刺激太大,许久未出毛病的胃忽然翻滚起来,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扭绞成团。她勉强靠着书柜站着,强制忍住作呕的感觉。她的耳里回荡着他的声讨,每一句都如同尖刀凌迟着她的心。
佟煦朗正心思烦躁,没注意她的异样,依然坚持向她讨个说法:“你倒是说话!”
胃部翻搅得更烈,心口持续阵痛,林森森在裙子上抹了把手心里的冷汗,不耐地嚷回去:“你都替我说了,还要我说什么,我说的你会信吗?”她顿了一下,似乎也在为自己的失控音量震惊,继而又低下声来,“既然不信我,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抱歉,我可能不符合你的女友标准,我们到此为止吧。”
还谈什么结婚,才相处不到一年,问题就接踵而来,或许她该庆幸问题出现得不算太晚?
佟煦朗不敢置信地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你说什么,你想分手?”他被她气得已经失去理智,“林森森,我看你一开始就只打算跟我玩玩而已,你周旋在三个男人之间是不是觉得很满足很荣耀?”
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痛在作乱,林森森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她疼得额头沁出层层冷汗,几乎快要站立不住。她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索性歇斯底里地呐喊:“是,我现在玩腻了,你给我滚出去!”
佟煦朗一拳砸向书柜,几本书震落下来砸到他的肩膀,他瞪着受伤的眼神怒视着她,双眼好像能喷出火来。良久,他终于颓然地泄下气来,茫然地点头:“好,我成全你,从今天开始还你自由,随便你去找什么狗屁陆峻晖也好,常新也好,只要你高兴,满意了吧?”
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响起,林森森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坐倒在地上。
是啊,都结束了,我又自由了!她笑着想,眼角有两行清泪顺着微微上翘的嘴角滑落。
佟煦朗走进铭园酒店的包厢,大家一个个勾肩搭背聊得正酣。听到门口的动静,全都嘻嘻哈哈地望向他,却在他身后的门被服务员阖上时大感诧异。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媳妇儿呢?”
“你没去接她?”
“不会是嫌我们太吵不肯赏脸吧?”
大家七嘴八舌说开了。路姚不禁关切地多瞟了他两眼,发觉他的脸色不太好。
佟煦朗闷声不响在空余的位置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杯自斟自饮起来:“我迟到了,自罚三杯。”
路姚拦着他:“空腹先别喝酒。”
佟煦朗只顾着喝酒,已经连着三杯。偏偏还有人不识趣地追问:“你还没交代媳妇儿哪去了,快说!太不够意思了,老严好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给见见。”
佟煦朗依旧不搭话,拿瓶茅台当白水喝。这时,那些人终于看出气氛不对,就没再多嘴。路姚瞧不过去,坐到他身旁抢走酒瓶:“怎么回事你,有这么灌吗?想胃穿孔啊?”
佟煦朗这会儿倒笑了:“不是我买单,还不喝个够?”
路姚拿眼斜他:“你缺那点酒钱,倒下了医药费都不够填的。”
“哟,还是我们姚姚关心你的朗哥哥,今晚你嫂子不在,你就代为照顾一下吧。”大伙哄笑。
佟煦朗反诌:“去去去,操心你自己吧,我那么大个人用得着照顾?”
旁边有人不以为然地接话:“都快做新郎官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跟从前一样?这男人还是要有个女人在家里照应着。”
今晚接风洗尘的对象老严也应和:“是啊,人终归要有个家才像样。改天非见见你媳妇不可,我倒要看看哪个女的这么大能耐降得住我们佟大帅。”
佟煦朗嗤笑一声,神色显得有点黯淡,又自顾自喝起酒来。这一切没能逃过路姚的眼睛。打从他进门起,她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他的双眸向来炯炯逼人,而现在却写满了失意。难道他和林森森之间……
路姚的心猛地一紧。尽管对他的眷顾早已不存希望,但十几年的恋慕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眼睁睁看着佟煦朗不停跟人拼酒,到后来干脆用酒瓶直接对着嘴灌,她不禁想要问:好你个林森森,我心甘情愿放弃摆在心里多年的偶像,祈求你能够给他幸福,你就是这么糟蹋他的?
佟煦朗向来酒量大,普通酒不入他的眼,通常只喝白酒跟烈性洋酒,等到把一桌男士全部撂倒,他还神清目明地嚷着再来。大伙集体上洗手间,折腾了一圈回来都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路姚面带忧色地看着他:“别喝了好吗?再吃点菜,要不我给你叫盘饺子?”
“你去玩你的吧,别管我。”他又喝了一大口,禁不住感叹,“酒可真是人类的好朋友,喝了心情都能变好。”
路姚的胸口憋着一团气,盯紧住他俊朗的侧脸,心砰砰然跳着,好像有一股冲动在萌发。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她鼓足勇气站起来拽住他的手:“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佟煦朗皱眉,想要拨开她的手:“干吗呀?”
路姚却铁足了心不放,两只手一起抱住他的胳膊:“你给我出来。”
当着那么多人拉拉扯扯实在不像话,佟煦朗只得由着她:“你先撒手。”
两人走到外廊的僻静处,路姚顾不得多想便问:“你是不是跟林森森闹僵了?”
佟煦朗脑袋嗡的一响,刚才靠酒精麻痹差点忘了,猝然被人提起,他的心又抽痛一下。但还是要嘴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事该你管吗?别瞎猜,我们好得很。”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就算你不承认借酒浇愁,你的脸色总骗不了人。去照照镜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脸上就写着‘失恋’两个字。”
有这么明显?他疲惫地揉揉额头:“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少管。”
路姚气急,心事一股脑被逼了出来:“你以为我想管?我就是看你要死不活的样子不顺眼!那个潇洒自在的佟煦朗哪儿去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她会可怜你吗?这世界上女人多的是,她不要你,我要!不许你作践自己。”
佟煦朗头痛地怒斥:“胡说八道,我烦得很,别来招我。”他想撇开她走掉,却被她张开双臂拦住。
“你到底要干吗?”他恼怒。
她瞥见他面红赤目的样子,想是酒劲上来。该不该说呢?可是等他头脑清醒、眼神锐利的时候,这些话更是脱不了口了。她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上前一步踮起脚捧住他的脸,双眸热切地注视他:“佟煦朗,你给我听清楚,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是我眼里的英雄,除了你我看不上任何人。既然你跟她在一起不开心,那就跟我在一起吧,我一定会让你开心。”
佟煦朗头脑处于混沌状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跟他表白,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嘴巴开合几次,就是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路姚见他表情有些呆滞,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大着胆子吻上他的脸。
这小小的触碰立刻像电击一般惊醒了他。
“不行。”他迅速推开她,心烦意乱地快步离开。
他本来下意识地走向林森森的家,但是两人刚刚吵架,而他已经完全摸不透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永远都是他不断地付出,而她只是勉为其难地接受。难道这辈子就等不到她全心全意回应的那一天吗?他越想越心烦,索性转身回家。
让彼此都好好冷静一下吧,或许,在认真思考之后,才能明白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佟煦朗就暂时和林森森断了联系。一直到几天后,他意外接到陆峻晖的电话。
“我要见你一面。”对方一向谦和的语气竟是难得的带着怒气。
“没空。”他也不是好说话的主。
“林森森病了。”
他心里一震,两道浓眉纠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