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十章:这世上至少有你懂我

书名:男人的好本章字数:14794

  林森森没想到陆峻晖会兜了大半个城带她去老赵的菜馆。

  她一下车正好跟老赵迎面撞上,还来不及逃走,对方就已眼尖地认出了她:“哟,这不是佟大少家里那位吗?快进来!”

  林森森只好停下了脚步。老赵还在那里说:“佟大少呢?那小子最近忙啥,连个影儿都没有。”

  陆峻晖这时忽然意识到他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林森森在老赵的热情招呼下只好进了馆子,但还是免不了尴尬。跟一位男性朋友到前男友朋友的店里吃饭,无论怎么解释都很让人遐想。老赵性子直,没看出其中的复杂,只是高兴地嚷着非把佟煦朗找来不可。

  陆峻晖察觉到林森森的不安。趁着老赵去厨房给他们安排菜式,他低声问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林森森摇头:“算了。”她一直在想老赵会不会真的把佟煦朗叫来呢?扪心自问,是不是她也在下意识地期待什么?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始终魂不守舍的神情被陆峻晖瞧在眼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挫败感重重撞击着他的心坎。他付出不比佟煦朗少,可为什么他永远都得不到她全然的关注?

  “在想什么?”

  林森森被近在耳旁的音量震到,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没什么。”

  “我看你一直盯着门口,是不是在等人?”

  “没有。”林森森佯作镇定地站起来,“你吃好了吗,我们结帐走吧。”

  陆峻晖忽然抓住她的手:“别急,我有话说。”

  纤细柔滑的触感,这只他渴慕已久的手,如今被真切握在掌心之中,令他有片刻失神。

  林森森重新坐下,想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谁知他却紧握着不放。她抬起头来惊愕地望住他,这样执意而为的陆峻晖是她未曾见过的。

  “森森,我知道你近来心情不好,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强人所难,但有些话在我心里积压了太久,不说出来实在不痛快。”

  林森森面露难色,陆峻晖却孤注一掷地开口:“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我的态度能够强硬一点,你会不会选我?我承认佟煦朗身上有很多吸引人的特质,不只女性,身为男人我也很欣赏他。你对我没有对他那种感觉,这点我心里清楚。但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讲感觉就可以了,能不能相处得来也很重要。我希望你给我个机会,也许我们能相处得更好。”

  林森森被他的坦白震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好,他温柔、包容,时时刻刻给你最真诚的感动。谁能拒绝这样的男人?可惜爱情并不是双手可以操控的。她不后悔爱上佟煦朗,她只遗憾陆峻晖为她付出太多,而她不能够用同等的感情回报。

  爱是自私的。她叹了口气,狠下心来抽回自己的手,陆峻晖冷不防被她这一举动骇住。他瞬间抬眼盯住她,眼中满是沉痛。

  她不敢看他受伤的眼神:“一直以来我都为有你这个朋友庆幸,很感激你对我的这份心意,但我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不值得你为我费心……你肯定能找到比我适合的……”

  “森森。”他打断她的话,声音嘶哑地恳求,“给我一次机会。我没逼你现在就接受,我给你时间,我不怕等。”

  她无力地垂下头:“我不能给你一张永远兑现不了的空头支票。对不起,峻晖,真的对不起……”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任何言语也不能表达她此刻的歉疚。她想起佟煦朗曾经恳求她不要再和陆峻晖见面,但是她却一直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到了最后才发现,她的自欺欺人伤害的不止是一个男人。如果她能早些察觉陆峻晖的期待,如果她没有自欺地以为他跟她一样只有朋友的默契,陆峻晖就不会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是她的漠视与逃避令他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给他增加了更多痛苦。

  死一样的沉寂包围着他们。愧疚、沉重、无奈、悲哀,种种复杂的心绪堆积到一起,逼得她透不过气来,只能找一个借口仓促逃开:“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在走廊上飞奔,路上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但是她根本没办法抬头,因为她怕只要一有停顿,眼泪就再也没办法控制。她匆匆道歉之后,冲进了洗手间。因此没有看见那个男人并没有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后。

  在封闭狭小的环境中,眼泪终于汹涌。那是一个在她最困难时向她伸出援手的男人,那也是一个在她最痛苦时给予安慰的男人,那更是一个为了她处心积虑做尽一切却又不问回报的男人。如今,她非不但不能报答他,还给他那么大的伤害。

  正当她痛苦自责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林森森以为有人要进来,连忙停止了哭泣,手忙脚乱地擦干了眼泪。可是这个时候,门又被轻轻地敲了三下。

  她有点意外,走过去打开门,却不期然对上一个人的眼睛。这是一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深邃着,被煎熬着,又有着许多她看不明的情绪。一时间,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本能的反应就是关门。然而对方不允许她再次逃避,一个箭步上前立刻抓住了她。

  “佟煦朗,你要干吗?”她在被他打横抱起的瞬间,惊慌失措地喊着。

  佟煦朗没理会她的尖叫,不由分说将她抱入了最邻近的空房间,然后踢上门。

  房间里灯没开。一片幽暗之中,她只感到自己被他抵在墙上,紧跟着他的唇就凑了上来。她试图偏头躲避,却被他以手固定。情急之下她咬紧了唇不让他得逞。而他索性放弃这片诱人的领地,去占领她的额际、眉眼、鼻端、脸颊,将多日未见的思念统统发泄出来。

  他将她狠狠嵌入怀里,低哑的嗓音诉说着他的思念:“我想你,林林。”

  她忽然想哭,咬咬牙,趁他不备奋力将他推开,转身就去拉门。但是佟煦朗反应比她更快,还没等她摸到门框就再次把她按回墙上。这次他没再沉醉于激情,而是伸手啪的一下打开了灯。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林森森一时间睁不开眼睛。当她适应之后,就看见佟煦朗清晰放大的脸庞近在眼前。他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瘦了一些。她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涌现出的慌乱和不安是以往不曾有过的。

  他双目紧迫地盯住她,求和意味明显:“林林,咱俩和好吧,我以后再不说混话了,咱好好过日子。”

  她没有说话。

  “林林,你信我这一回,我当时气糊涂了,脑子就跟进了水似的,压根不会思考,以后我不怀疑你了,说到做到。”见她没反应,他又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掴,“来,你打我骂我解解气。我认你罚还不行吗?你看,结婚报告都快过期了,要过了限期领导再不给批了。”

  原来是为了结婚报告。他还是这样专制,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根本不顾别人的感受。为什么不给她时间慢慢接受?他这么急着结婚就不怕后悔么?她本来就配不上他,何况她还曾经有过一段不堪的过去。就算他现在忘记了,这份猜疑也会像定时炸弹一样埋在他们的生活里,等待一个爆发点将一切毁灭。与其在那时候痛苦,不如一开始就放弃的好。

  林森森原本激动的心渐渐冷却下来:“还是算了吧,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他的身上。他以为她只是在说气话:“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我一定做到。”

  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拒绝:“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真的。只是我们俩性格不合,你用不着迁就我,你可以找一个更适合你的人。”

  “为什么你总是要推开我?”佟煦朗心疼得难受,用劲将她扯入怀里,好像一松手就会被别人抢走,“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我不同意分手,你休想!”

  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发抖,但是依然残忍地说下去:“……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还是放弃吧……”

  “别说了!”他忍无可忍地打断,扶正她的身体盯住她,“我早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娶,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承认那天说话过分了点,可你仔细想想难道你的态度就没有问题?两个情敌在一旁虎视耽耽,我怎么可能毫无反应?林林,我只要一句‘我爱你’,给我一颗定心丸吧。”

  林森森认真凝视他恳求的眼睛,轻轻吐出一句:“我爱你。”他立刻欣喜若狂,但下一秒又被她推入冰窟,“可你在乎我的过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在乎。”

  “你在乎。”

  “我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

  他咬牙切齿一连喊出三个“不在乎”。然而她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仍然还是那个结论:“你在乎,别自欺欺人。”

  “可我更在乎你!”他猛然握住她的双肩,“没错,我妒忌其他男人拥有你的过去,恨不得一生下来就认识你,难道我连妒忌的权利都没有吗?既然你爱我就别半途而废,我不当弃甲投降的孬种,也不许你当!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为什么非要闹崩?”

  林森森说不出话,他的话坚定而真诚,让她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堡垒摇摇欲坠。正在犹疑,陆峻晖的声音突然从走廊传来:“森森,你还在里面吗?”

  糟糕,陆峻晖一定是在包厢里等太久怕她有事才找了过来。

  “我在这里!”林森森应了声,立刻就要开门出去。

  佟煦朗却抓紧她不放:“不许走!”

  林森森挣扎着说:“我还有事跟他说。”

  没想到佟煦朗听她这么一说,倒出乎意料松了手:“那好,你去跟他把该说的都说清楚。”

  先前接到老赵的电话,他就急匆匆赶来。或许是天意,他正要走进那间包厢,就听到了林森森拒和峻晖的对话。一时间,惊喜、愧疚、懊悔,种种情绪蜂拥而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完全误解了她,甚至还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实在是罪不可赦。但幸好还来得及。虽说从林森森的态度来看,距离和好如初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然而他一定会坚持。信任是爱情的基础,何况她已经向陆峻晖正式摊牌,所以这一次,他很大方地对林森森说:“去吧,去找他。”

  前一秒还大嚷着不许走的男人,这会倒充大度了。林森森一头雾水,又怕陆峻晖在外头等急,顾不得多想就拉开门走出去。

  林森森走向正在洗手间外焦急等候的陆峻晖:“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陆峻晖狐疑地看向她走来的方位:“你去哪了,没事吧?”

  林森森笑着掩饰了过去:“没,刚才遇到一个熟人聊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不语。把林森森送到家门,陆峻晖才故作轻松地开口:“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没事。”

  “峻晖,对不起。”

  她依旧觉得尴尬。他反倒表现自然得多:“瞧你,跟我在一起就只会说谢谢跟对不起,这么见外算什么朋友?”

  一句玩笑令林森森顿时放下了先前的自责。她知道他在安慰她,从心里感激他的体贴:“峻晖,谢谢你。”

  “看,又来了。”

  这一说,两人相视而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大家默契地说说笑笑,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陆峻晖问起了佟煦朗的情况。就算是退一步只做朋友,他还是一样地关心她。

  “森森,要抓住自己的幸福。”走之前,他意味深长地说,“跟幸福比起来,尊严真的不算什么。”

  林森森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分开的这段日子,她时常会想起跟佟煦朗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明明是不久前的事情,一晃眼却觉得似乎已经很遥远。幸福就像近在眼前的山峰,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其实却隔着一道万丈深渊。尽管记忆里大半是甜蜜,可只要有一点苦味掺杂其中便足以让感情变味。偶尔记起佟煦朗对她的质疑,那种无奈的心酸就如胸口里插着一根针,不时牵动细微尖锐的痛楚。

  他们深爱着对方,那么,到底该不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或许一切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第二天一大早,林母忽然来了电话。

  “森森啊,刘鹤上你那去了,估计下午就到,你跟阿朗去接一下吧。”

  林森森吃了一惊:“他来干吗?”

  “他要考阿朗的学校啊,先去摸下底。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这孩子怎这么健忘?”

  林森森回想了半天,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对方毫无预警就赶过来,让她有些烦恼:“那也不能说来就来啊。”

  “早说晚说不一样,反正都要去的。”察觉她的不满,林母又补充,“森森,你就这么一个表弟,你不帮还有谁能帮?让他多问问阿朗,如果不合适也好趁早另选志愿。”

  “我知道了。”林森森皱着眉头挂了电话。

  下午,她去车站把表弟接回了家。刘鹤本来就是想看看他最崇拜的姐夫,这么一来未免失望。他观察了表姐半天,小心翼翼地问:“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林森森也不想瞒她,无奈地撇了撇嘴:“是啊,你来得不是时候。你要考军校就考吧,不用找他。他最讨厌开后门了。”

  刘鹤一听来了兴致:“姐,你给我说说,姐夫平常待人是不是特别严厉?”

  林森森偏头思索,最先想到的是佟煦朗耍无赖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对上刘鹤好奇的目光,她立刻收敛笑容,认真地说:“这个因人而异,不过,我觉得他这么霸道又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应该不讲情面就是了。”

  听她这么说,刘鹤更好奇了:“姐,你就行行好把姐夫找来吧,我都快好奇死了。”

  “有什么好找的,想上军校就自己努力,靠关系算什么本事。”林森森说完自顾进屋查资料。她才不会拉不下脸去求佟煦朗,考试本来就是靠自己的实力。她打算让刘鹤在这里玩几天就回去。

  刘鹤自然不会乖乖听话。阿姨在他出发之前就再三叮嘱了,一定要想办法撮合表姐和姐夫重归于好。他贼头贼脑地瞄了一眼书房就溜到阳台,关上门开始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喂,哪位?”

  是姐夫!听到崇拜者的声音,刘鹤心情有点激动,结巴着说:“你、你好,我、.我是林森森的表弟。”

  他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的来意讲明,直到挂断电话,还觉得不敢置信。佟煦朗说马上过来,居然这么轻易就搞定了。他没料错,这个姐夫果然对表姐在乎得很。

  当佟煦朗从天而降般立在林森森眼前,她还以为自己眼花。可对上刘鹤洋洋自得的目光,她立刻明白了,原来他是有备而来。她狠狠地白了刘鹤一眼,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刘鹤笑嘻嘻地迎向佟煦朗:“你就是姐夫啊,久仰久仰,比我想象中还要帅。啊,不对,帅字还不足以形容你的气势,应该说酷毙了。”随即又转向林森森拼命使眼色,“姐,你也甭害羞了,快来招呼姐夫。”

  林森森差点没被被这个不争气的表弟气死。不过气归气,她窥了佟煦朗一眼就把目光移开:“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佟煦朗的目光从进门一开始就炙热地粘在林森森身上。刘鹤偷笑了半天,调侃着用手在佟煦朗面前挥舞:“姐夫,别看了,都快把我姐的后背烧出窟窿来了。”

  佟煦朗回过神来大笑,在他头上拍了一把:“你这小子。对了,听说你要考军校,志愿确定了吗?”

  刘鹤有点得意:“就考姐夫你们学校。”

  “知道报考空军有哪些条件?”

  “优越的身体条件,过硬的政治条件,超常的心理条件还有良好的文化条件。”这一串他背得很溜。

  “准备工作做得不赖嘛。”佟煦朗笑笑,随后脸色一凛,“不过,知道跟达到要求是两码事,如果你闯不过招考的八大关,老天也帮不了你。”

  刘鹤被他威严的样子震了一下,闷闷地说:“所以先来让你看看啊,不行我就考陆军学校。”

  佟煦朗不赞同地看着他:“轻言放弃首先就过不了心理素质这一关,提起精神来!”

  陡然提高的音量激起了刘鹤的志气。他迅速在佟煦朗跟前立正站好行了个军礼:“请长官指示!”

  佟煦朗严肃盯着他道:“其他关卡问题不大,体检跟文化课方面你得注意。我要求你在不影响学习成绩的情况下,自觉多参加体能锻炼,另外要保护好视力,这个环节很重要。”

  刘鹤心里有些没底,皱着眉说:“听说我市去年招考光初检就从几千名淘到了几十名,竞争很残酷啊。”

  “瞧你那点出息,竞争越残酷就越要迎难而上,这点自信都没有还考什么。”

  刘鹤忽然嘻皮笑脸地逗他:“姐夫,你当初追求我姐是不是就这种心态啊?”

  佟煦朗有点尴尬,心虚地摸摸鼻子:“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林森森在厨房里听得到他们的对话。佟煦朗难得的支吾让她忍俊不禁。炉子上的水沸腾起来,她关掉火,竟忘了戴隔热手套,直接用手去拎壶,结果手被烫到,她惨叫一声,立即反射性地把手缩回来。

  下一瞬,佟煦朗就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见她吹着手指,他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忙将她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洗,一边还忍不住数落:“伤过一次还不吸取教训,真不知道你之前一个人怎么过的。”

  他站在她的身后环住她,热烫的气息喷在她的颈边,一双大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她的呼吸顿时一窒,心跳如擂鼓一般,几乎要震破自己的耳膜。

  “还疼吗?”

  她摇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放开她的手,反复检查了几遍,有点心疼:“下次小心点,烧水的时候怎么能走神?”

  刘鹤慢一步也走进来,看到佟煦朗的手正搁在他表姐的腰上,两人之间的亲密让狭小的空间内流动着一种暧昧的气氛。他吐吐舌头,识相地悄悄退了出去。

  佟煦朗一手轻揽林森森的腰,一手将她被烫红的手指放入嘴里吸吮,火热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她被他瞧得难为情,低下头把手指抽出来:“已经不疼了。”

  佟煦朗愉悦地咧了嘴,将她往怀里拉,一脸戏谑地偏头去瞧她的表情。林森森努力镇定,用手推挡他:“你先出去。”

  他不放手,反而贴过去逗她:“脸怎么这么红?要不要我帮你降温。”

  林森森有种被人看穿的狼狈,面色由红转白,用力拨开他的手,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

  “害羞啦?”他大笑出声,又忍不住凑过去啄了下她的唇。

  家里有人在还不正经!林森森用手背狠抹了下嘴,恨恨地转身奔进卧房,用力摔上门。

  接下来的两天,佟煦朗几乎天天来报到,可林森森依然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刘鹤在表姐面前没少为他说好话,然而,直至他踏上返程,他们两个也没有彻底和好。刘鹤觉得辜负了阿姨对他的希望,临上车,他对前来送行的佟煦朗耳语:“姐夫,你要加油,我们全家都支持你!”

  “一定!”佟煦朗笑着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有了亲友团的支持,佟煦朗的追妻行动更是不遗余力,

  这天晚上,林森森坐在电脑前上网,屏幕下方忽然提示有新邮件。她迅速打开,原来是佟煦朗发来的。图片上那个表情滑稽的佟煦朗Q版头像,正在向她低头作揖,旁边引出一串字符:

  别生气了,原谅我吧。

  乍一看到他的卡通形象,她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想起自己有一段时间没上他们的秘密邮箱了,她轻叹口气,点开他写的那些标新立异的情书逐一翻阅。那些情书虽然称不上唯美,但字里行间的感情却是真挚而热烈的,她知道,内心筑起的高墙正在慢慢崩塌。

  温习完所有的邮件,她随意点进垃圾箱里清理广告。当一封名为《致林森森现任男友的一封信》闯入眼中的时候,她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来,她气得咬紧了唇,指甲深嵌入掌心之中。看看发信日期,她猛然体会到佟煦朗当时的心情。

  愤怒、心疼同时袭来。傻子、傻子、傻子,你为什么不说?她忆起他那些古怪的言行与极力控制的激愤,这样的挑拨离间,任谁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他那样骄傲的男人。她只觉懊悔,为什么在发现他的异常之后没有及时跟他沟通,只会一味地逃避,甚至不顾他的心情冷着脸拒绝解释。而他在矛盾复杂的心情中又是怎样看待她的感情?他一定认为她不爱他,至少不够爱。到底多深的情意才可以让他在忍受这一切羞辱及情人的冷淡时,还能坚持住不放弃,不但包容了过去,还放下自尊乞求重头再来的机会?

  林森森终于恍然大悟。随之而来的心痛搅得她无法平静,再不为这段感情做点什么,她想她会内疚得疯掉。想到这里,她顾不得那么多,手忙脚乱地起身换衣服,长发随便一拢就跑了出去,仿佛慢了一拍就会错过他。

  气喘吁吁地进了佟家大门,她只看到正在收拾桌子的保姆:“煦朗在吗?”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定要在,如果他已经回空院去了,就得等待下一个假日甚至更长的时间。她很想见他,这份迫切让她觉得多一秒都是煎熬。

  “在。”保姆亲切地点头。林森森轻呼了口气,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却令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路小姐也在,你上去吧。”

  林森森走到楼梯边缘,脚步有些犹豫,迈出的步子停在了第一级阶梯上。仔细聆听,楼上间歇有模糊的笑声传来,那两人似乎聊得正兴起。她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进去反而尴尬,索性转身朝门口走去。

  保姆在身后叫:“林小姐,要走了?”

  “我有点事,还是先走了。”林森森脚步匆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门外。

  她走之后不久,佟煦朗和路姚就从房里出来了。佟煦朗一边叮嘱她看好他的宝贝模型:“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借给那家伙。”他想想就心疼,“你帮我看着点,可别弄坏了。”

  路姚笑他:“瞧你心疼得,借飞机模型又不是借老婆,紧张什么。”

  正说着,保姆走了过来,插了一句:“刚刚林小姐来过了,我让她上楼,可她说有事先走了。”

  “不好,肯定又误会了。”佟煦朗心里一咯噔,跟路姚打声招呼之后就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路姚看着他那副急急忙忙的样子,忍不住叹息。能让他如此在意的,也只有林森森。一物降一物,这就是缘分的奇妙之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林森森握在手里的水杯晃了一晃,预感使她的心跳加速。她深呼了几口气,努力控制紧张的情绪,慢慢走过去开门。门一打开,那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立刻出现在她眼前。

  佟煦朗走进屋子:“你刚才找过我?”

  林森森轻点了下头。

  他有点好奇。林森森很少会主动上门来找他。

  “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她小小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可以。”佟煦朗笑了,“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你不是有贵客吗?”她说完才惊讶于自己语气里的酸味,脸上有点发烧。

  佟煦朗走近她,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不高兴了?”

  林森森却把脸一板:“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的事和我无关。”

  佟煦朗一愣,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比天气变化还快。他焦急解释:“你别误会,路姚找我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林森森不耐地打断:“你不用解释了,解释就代表心虚,那么晚了孤男寡女待在房间里能有什么好事?”

  佟煦朗吃了一惊。这么蛮不讲理的林森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简直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你真的这么认为?”他的口气难掩失望,“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林森森本来也想让他感受下被误解的滋味,但是他眼里流露出的悲哀让她不由心软了:“逗你玩的,我当然信你。”

  “你说什么?”她变脸的速度令他咋舌。

  她又靠近一步,双手捧住他的脸,认真说:“我说我信你,根本就没怀疑你。”

  他怔了一怔,然后拉下她的手,生气地问:“你耍我?”

  “你现在知道被人误会的滋味了?”

  佟煦朗气恼,狠狠瞪视了她几秒,忽然转身就走。林森森一惊,忙追上去拉他:“这就生气了?”

  佟煦朗停下脚步,恨恨地瞪着她:“骗人很好玩吗,知道我刚才有多揪心?”

  林森森抱住他的胳膊,轻轻一笑:“那你怀疑我的时候有没想过我的感受?”看着对方的表情猛然一僵,她又说,“坦白说,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跟陆峻晖的关系?”

  佟煦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他没什么。其实,我就是气你对我不上心。”

  “那你老实说,是不是介意我的过去?”

  他回答得很坦然:“要说一点不介意那是假的,但跟你相比,什么都不重要了。没有你就没有快乐可言……”

  他的话再次被林森森打断,不过这次是用她温柔香软的唇。他愣了几秒,然后闭上眼享受。拜他所赐,她的吻技进步不少,竟然懂得伸出小舌轻舔诱惑。这个以吻封缄的举动明显取悦了佟煦朗,他的嘴越咧越开,最后甚至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林森森盯着他的表情有点懊恼,难得她肯主动,他竟不给面子地笑场。他望着她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紧拥住她,放声大笑起来。她彻底无语,只好由他去笑。好一会儿,待他笑够了便开始反客为主,用狂风暴雨般的吻将她包围。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气息填满她多日来的空虚。她以手圈上他的背,热情地回应。

  当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那一份甜蜜几乎要让他醉了。他的呼吸火热:“你今晚找我到底什么事?”

  沉醉迷朦间,她回忆起那封曾带来负面效应的邮件,于是用手挡住他狂热的唇,轻轻地说:“你不该全信那封邮件。”

  “嗯?”佟煦朗对她的话感到迷惑。

  她叹了口气,耐心解释:“我跟常新并没有发生越界关系。刚才去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我的心里只有你。”

  佟煦朗终于会过意来,惊喜、兴奋冲击着大脑。他一下子被她的主动坦诚震惊,双眼炯炯有神地凝视她许久,笑容渐渐爬上了嘴角。患得患失的心理使他变得盲目,竟然那样误会她伤害她,他为自己的恶劣行径感到羞愧。

  “对不起,林林,让你受委屈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是无尽的怜惜。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之前的不快都在相视而笑中泯灭。“傻瓜。”她一手抚上他的脸,柔情在彼此心间荡漾开来。

  随后,吻,再次堵塞了两人之间的语言。误会终于解除,身心放松的感觉是如此美妙。这一次两人都竭尽全力地拥紧对方,在唇齿相依中体验失而复得的珍贵。他们吻得热烈,吻得急切,仿佛要补偿之前浪费的时间。

  当两人再度气喘吁吁地分开时,那一份甜蜜几乎要让他醉了。激情退却之后,他依依不舍地说:“我该回去了。”

  “再待一会儿。”她也舍不得。

  他不自然地笑笑:“待得越久越不想走。”

  “那就别走。”

  温暖晕黄的灯光下,她的表情略微腼腆,然而挽留的坚定却是明晰地写在脸上,他不禁心神一荡。但他不想操之过急,最美的夜晚应当珍藏到新婚之夜。

  感受到他的迟疑,她顾不得矜持再度将他抱紧。太多的迷惘与顾虑差点让他们错失彼此,他会患得患失,她其实也一样。这一刻,她只想毫无保留地爱他,不想再给自己逃避的机会。

  察觉出她的不安,他只能以行动给予她最深情的肯定。情意绵绵的缠吻中,激情的风暴很快将他们席卷。他们忘情地亲吻、互抚,林森森破例的热情令他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当他强健有力的体魄熨贴着她曲线玲珑的身躯,两人都不禁为这完美的契合所感叹。

  这次没有往日的迫切与激狂,有的只是小心翼翼的呵护。他的唇在她的五官一一怜爱地逡巡,让她静静地闭上眼用心去感受。温情细密的吻无所不至,他以最虔诚的心态去膜拜她的每一寸肌肤。

  在她最不适的时刻,他心疼地吮掉她因痛楚冒出的汗珠。他的体贴温存令她心生感动,双手不禁紧紧环抱住他,在他的带领下一起体会灵与肉交融的美妙感觉。

  激情平息后,他把她搂在怀里,粗糙的掌心在她的背部轻轻摩挲。林森森找到舒适的角度窝进他的臂弯,两人一脸满足地依偎着聊天。

  “想知道路姚找我干吗么?”

  “谁知道你们躲房间里干吗。”

  “还惦着这茬呢?”他侧头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揭晓答案,“她家那位让她来跟我借模型。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要结婚了。”

  怀里的人猛然抬头,动作幅度把他吓了一跳。他连忙安慰:“别激动,放心,新郎不是我。”

  林森森有些意外:“怎么那么匆忙?

  佟煦也有点感叹:“是啊,她对象你见过的,也是和我们打小一块长大的。这家伙动作神速啊,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倔丫头给搞定了,八成是霸王硬上弓。两人还打算瞒着家里,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森森听他絮絮叨叨说着,不说话。佟煦朗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路姚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他想了想,说:“这些东西哪说得清,缘分呗。不是有本书上说,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能幸福。”

  林森森刮着他的鼻子:“真酸。”

  佟煦朗伸手把灯关掉:“睡觉。”

  林森森重新把脸埋入他的肩窝。佟煦朗笑着,低下头在她发顶轻轻一吻。是啊,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他们差点就错过彼此,幸而他坚持住了没放手。他心情愉悦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只记挂着一件事——尽快抓她去登记。

  翌日清晨,林森森伏在佟煦朗的怀中醒来时,就发现佟煦朗正望住天花板出神,嘴角还挂着一抹隐约的笑意。他的脸如刀削一般轮廓鲜明,新生的胡渣遍布下巴周围,更显出粗犷的男人味。她迷恋地注视他,这个她全心爱着的男人,有着如此巨大的魅力,让她不由一头栽了进去。现在回忆起来,或许早在初次见面时就已对他情愫暗生,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所以才会在他的热烈追求下表现出若即若离的矛盾态度吧。

  她撑起头来看他:“想什么呢?”

  “想咱俩的婚礼啊。”佟煦朗抱紧怀里这副柔软的身躯,半开起玩笑:“我们要个孩子吧,等他长大了,我教他开飞机。”

  林森森默默趴下,脸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倾听节奏规律的声音。她知道他只是在变着法子提婚事。林森森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可结婚恐惧症不是说好就能好的。她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只想着先过一阵再说。

  佟煦朗知她不乐意谈这个话题,只好避重就轻地劝:“林林,我知道你对婚姻还不适应,但我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我,连个名分都没有。你迟早都得嫁给我呀,为了咱俩的将来,努力克服一下恐惧行么?”

  林森森伸出手指在他的胸口轻画,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我不想感情在婚姻中消磨怠尽。”

  原来是为这个理由。佟煦朗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又好气又好笑:“谁说结了婚感情就会被磨掉,看看我老爸老妈,不过得好好的?”

  “那不一样,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他们那代人能够相濡以沫,不代表年轻的一辈也可以。毕竟现今社会存在那么多诱惑,谁也不能保证永远不变。再遇上一次常新夫妻那样的事件,让她怎么有勇气继续?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她不只一次见过这样的例子。

  佟煦朗无奈叹了口气,“傻丫头,看来你还不信任我。”

  林森森摇了摇头,心道,就是因为你条件太好了,我才怕。我不敢放任自己对你太过依赖,就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的身边。

  佟煦朗似乎能体会到她的迷茫,除了用行动证明对她深入骨髓的爱,还能怎么办?只有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得不能再好,好得让她逃不掉,然后乖乖进他的佟家大门,成为那个与他白首偕老的人。他早就领悟到对这个女人须有足够的耐心,之前的急迫就让他绕了弯路,差点走不回来。唉,他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哀怨自己的情路艰辛。

  不过,还能怎么办呢,逼急了怕她跑掉。只有慢慢来,慢慢等。如果她一辈子不答应,那他就等上一辈子。

  他想起一件事,又叹了口气:“对了,还有个不幸的消息。我要去外地出差,今天下午三点就要回空院集合。”

  “这么快?”她有点不舍得。

  “没办法,军令如山。”他抚着她的头发,无奈地笑,“乖乖在家等我回来。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再出现上次那种事……”

  “知道了,佟大师长。”她顽皮地笑,“你也是,注意保重身体。我等你。”

  佟煦朗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这段时间,她简直是度时如年。事实上,他才刚走没多久,她就已开始想念。

  林森森兴致勃勃地给他提前准备生活用品,期待着或许下一秒他就出现在门口,给自己一个惊喜。正打算把他喝水的杯子放进消毒柜里,手意外地滑了一下。哐啷一声,那个漂亮的陶瓷杯掉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她的小腿。她顾不得收拾,心中蓦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时,电话铃忽然响了,突兀的声音让她陡然一惊,足足呆了好几秒钟才想到去接。出现在听筒里的并不是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而是沈碧芯的低语。印象中,她的声音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慌乱与焦虑。

  “森森,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煦朗乘坐的军车在回来的途中冲下悬崖,他现在……。”

  脑海里轰的一声巨响,她仿佛听见整个世界蓦然崩塌。

  谁能告诉她刚才接的那个电话只是梦?怎么会呢,那个十多天前还在她面前生龙活虎跟她嬉戏打闹的佟煦朗就这么没了?掉下山崖能够生还的几率有多少?

  然而事实的残酷摆在眼前,根本容不得她有缓口劲的机会。心很痛,痛到几乎无法呼吸,痛到她想就此死去。佟煦朗,这个她此刻最怕想起,却从来不曾忘记的名字,或许从今以后就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不,不会的!她猛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冲出去。

  佟家的客厅里坐满了人。佟烈宇正在神色凝重地和其他人讨论着搜救队的进展。沈碧芯魂不守舍地守在电话前,脸色苍白,目光痛苦而绝望。

  林森森失魂落魄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沈碧芯看到她神情恍惚的样子,勉强打起精神安慰她:“森森,你也别太难过了,当心身体。现在只是失踪,还没找到……”她停了一下,勉强地笑着,“那孩子怎么会有事呢?他一向福大命大……”

  “他不会有事的。他跟我约好了,要我等他。他说过,他要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他会亲自教我们的孩子开飞机……”林森森痛苦地自责,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为什么我没有答应他……”

  她转向沈碧芯,轻轻地喊了一句:“妈……”

  沈碧芯惊愕地抬头。在这个时候,这个字的意义简直像巨石一般沉重。“好孩子。”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佟烈宇看着相拥的两个女人,目光也黯淡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陷入沉痛。时间在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锥心刺骨的折磨。搜救队那边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尽管佟烈宇从出事到现在一直面无表情,这时候也终于坐不住了。佟煦朗的几位好友都站了起来,打算亲自去现场。林森森也想一起去,却被拒绝了。

  “不行,你这副状态,去了也帮不上忙,万一出了事你父母怎么办?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爸,求求您了,再等下去我会受不了的。让我去吧,煦朗在那里等我……我就去看看,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她心里一急,索性跪了下去。

  佟烈宇赶紧伸手扶她,内心沉重:“你这孩子……”

  其他人也纷纷劝道:“就让她去吧,总比在这里胡思乱想好。”

  “好吧。”佟烈宇看着林森森坚定的表情,叹了口气,终于点头嘱咐人去安排车子。

  出事的车上当时连带司机一共坐了四个人。搜救队在山下找到了严重损坏的车子,但四个车门都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人在跌落过程中被抛了出去;二是车子坠落前可能在悬崖上挂了一段时间,他们趁这短暂的缓冲时间早已跳车逃生。因为出事的三名军官都是部队的重要人物,上级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这几个人。

  林森森他们的车子一路疾驰到了事发地点,然后被搜救队拦住了。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匆忙地下了车,一眼就望见已经被封锁的狭窄路面,有一处围栏被冲断,几根矮柱悬在悬崖边,可以想见当时的惊心动魄。

  她站在悬崖边上看下去,底下全是浓郁密布的树丛及杂草,平日赏心悦目的绿意这时看在眼中就像恶魔一样肆无忌惮地延伸着,根本看不到边际。一阵山风吹来,她站在路边忽然从心底冒出一丝寒意,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究竟这个悬崖有多深?一百米,两百米,还是更多?他还活着吗?

  一定要活着,必须活着。他说过要她等他的,他从不骗人……

  被吊起的吉普车就在她的不远处,车身的残破程度令人震撼。她蹒跚地走过去,手指触上几乎摔成一堆废铁的车,终于捂住了嘴,泪水再一次汹涌,将视线吞没。

  天气越来越阴沉,很快就下起了雨。这给搜救行动带来了很大的障碍。为了保证其他人员的安全,林森森他们被要求前往拔营处等候。

  林森森不肯走,她似乎总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喊她。那是佟煦朗的声音,他一直在呼叫着她的名字。他还活着。他在向她求救。

  “佟煦朗,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出来吧,别跟我闹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好不好,你回答我啊!你躲起来是在惩罚我不听话吗?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快出来吧,我快坚持不住了!”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黄昏,她的声音凄厉得像地狱里的亡魂。沉重的雨水落下来,冲刷着模糊不清的脸孔。她用全身的力量发出恸哭,嘶喊着,哭得嗓子都快哑掉了,可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山林莽莽,所有的树木默默地矗立着,全都在凝视着她的悲伤。

  没有人回应她。当她明白到她真的变成孤独一人的时候,她觉得腹中像被掏空了,雨水顺势落进去,冰凉冰凉的。她从未体会过如此绝望的境地,就好像所有的黑暗从四面八方雾一般汹涌而来,要将她吞噬。

  佟煦朗。佟煦朗。佟煦朗。

  他已经成为她的支柱,如果一旦失去,她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伤心绝望中,她倒了下去。

  当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帐篷里昏黄而温暖的灯光。

  在这样的雨夜里,这样的光是希望,他是不是也看得见呢?

  过往的片段就像放电影般重现眼前。

  当他在雨中对她直率地告白;当他笨拙地送上礼物赔罪;当他弹着吉它,深情地凝视她,唱着动人的情歌;当他奋不顾身地跳下水去救她;当他在雨中背她行走;当他为她的受伤心疼;当他锲而不舍地请求她的原谅…….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佟家遇到他的画面。当他穿着便服,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他身上耀眼的光芒就已经吸引了她的视线。他是一个无法被忽视的男人,就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到哪里都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或许,早在那时,她的心就已经被他身上洋溢的那份自信与热情给牵引了。

  她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对任何人产生依赖,怕的就是一旦习惯之后就不能割舍。因此,她才一直拒绝他的爱。可是她错了,佟煦朗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她的生命。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她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她恨自己,为什么之前对他这么残忍,为什么总是那么自私,因为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所以干脆不去爱。他说的没错,她不够信任他。如果自己足够爱他,面对他的求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是,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她已经精疲力尽,睁大眼睛呆呆地凝视着上空。她很想就这么昏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但是那个人的安危揪着她的心。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隐约还有欢呼声。声音很模糊,她下意识地侧耳倾听。慢慢地,混乱中一个熟悉的低沉男音凸显出来。

  是他!

  眼睛倏然睁大,林森森手忙脚乱地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一下比一下更为剧烈。那个声音渐渐地逼近,逼近。终于,她一下子跳起来,从帐篷里冲出去。

  门口站着几个男人,他们搀扶着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看着她。

  林森森努力瞪大哭得红肿的双眼,捂住嘴巴,不想让自己在巨大的惊喜之前崩溃。

  真的是他。

  他的脸色因为过度的寒冷显得有些苍白,身上受了伤,脸上却绽放出欣喜的微笑,就这样站在跟前贪婪地凝视她。

  她伸手抹掉眼泪,快速奔向他,重重撞入他的怀抱,害他差点被那股冲力撞倒。然而她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死死攀住他的身体,就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能带她脱离困境的浮木。生死离别,劫后余生,失而复得,只是简单的三个词,然而这种强烈的心情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她拥抱的力气大得惊人,身躯却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使他深深感受到了她的心悸。

  “别害怕,我回来了。”体力上的虚弱让他只能发出底气不足的声音,然而在她听来却犹如天籁,说出的话语胜过以往任何一句誓言。

  她踮起脚尖,用力吻住他。

  “天一亮,我们就去登记。”她又哭又笑,“佟煦朗,我再也不放开你了。”

  他眼眶一热,用尽全力回抱住她,重重地点头,点了又点。身体很疲惫,心里却很亢奋。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再过几个小时,将迎来崭新的一天。一切都会有新的开始,这其中也包括他与她。

  这是一个关于一生的约定。以吻封缄,就不再有后悔的可能。

  佟煦朗拥着怀里的女人,抬起头望向阴霾散去的天空,心满意足地笑了。

  天,快亮吧。

  【全文完】

上一章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