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生锁碎
大皇子楚鹰仰面如冠玉,身高九尺,相貌雄毅玉树临风,在十二岁那年被皇帝陛下丢去边疆锤炼,经历过大小战事三十余场,每逢陷阵必定身先士卒,加之胤皇有意栽培年纪轻轻便已经当上风羽殿少将军,可掌兵两千六,经过战事磨炼大皇子言谈举止豪迈爽利,说话并无某些王侯子弟的阴阳怪气,直来直去,有人说他的武力在整个大胤王朝军可排前十,可谓虎父无犬子,曾在云剑河之战斩杀燕莽大将叶霸,砍下他的脑袋当酒碗,以敬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
这位战场上的英雄,在临安城里风评极差,好色如命,平日无事便带着一群猪朋狗友闯荡城里大大小小的青楼,有一次还将去某位公卿家做客,酒过三巡后还把人家的夫人给睡了,一觉醒来得知消息的公卿也是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楚鹰仰露着胸膛拖着长枪从房间里走出,笑着跟自己打招呼,这位可怜的县公当场昏了过去,被楚鹰仰气得死不活的,事后这位和楚鹰仰狼狈为奸的丰腴夫人还跟闺蜜姐妹们夸赞大皇子殿下的铁血柔情,事情弄得满城皆知,县公脑袋上这顶绿帽子是想摘也不敢摘,大皇子殿下还真是剑走偏锋的风流成性。
最让临安城百姓印象深刻的便是那次楚鹰仰搂着两位艳名远扬的花魁在长春楼上醉酒高歌,在他身后大大小小的花妓往淮南河里倒入美酒,可谓年少掷千金,醉卧美人膝,弄得整座城都闻得见酒香,亏得他是胤国的皇子家境雄厚,若是别的世家子弟如他这般玩法,早就倾家荡产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从小感情极好,楚鹰仰搂着弟弟的脖子压低声音嘿嘿道:“今天是你的诞辰日,晚点等这场宴席结束后,哥带你去长春楼逛逛,那楼新进里一批细皮嫩肉的小娘,一捏都能捏出水来,有个新晋花魁名叫素小葵,那身材小巧玲珑且气势汹汹,号称声色甲双全,据说还是个雏儿,我们哥俩今晚把这栋楼包下来先喝点酒,听点小曲儿,然后……嘿嘿嘿。”
楚鹰仰笑得要多奸诈有多奸诈,被对面的二公主用力往他膝盖上踹了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二公主冷着脸从怀中掏出一支细长的玉箫,只见她将玉箫轻抵素唇,徐徐传来了一阵阵箫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众人呼吸控制的极为轻微,唯恐破坏这唯美的音律。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低叹声,众人皆知二公主师从“箫仙”李香吟,一曲《黄雀吟》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三皇子看着她笑而不语,小时候二公主每每要求弟弟听她吹箫之时,楚瞬召总会避之不及,用大皇子的话来讲就是“母熊的低吼”“小妹你不要再吹了,你会把宫里的鸟都吓跑的。”所以一开始二公主从来不在众人面前演练,只会找楚瞬召来听,可见她付出多大的努力才到今天的地步。
一曲终止,掌声络绎不绝,二公主红着脸将那根玉箫放到三皇子面前:这是我第二喜欢的箫管,送给你啦。”玉箫的末端有一抹动人心魄的嫣红,沾上了二公主的唇上的胭脂,玉箫看起来华丽至极。
“那第一喜欢的呢?”楚瞬召笑道。
“就是我平时用来敲你脑袋的那根。”二公主叉着腰挺起胸膛,傲然笑道。
大皇子撇嘴道:“送根箫有什么意思,今晚哥带你去听那玉人吹箫……”
“楚鹰仰!你们两兄弟今晚哪都别想去!”二公主像一只暴怒的母狮子般,唬得楚瞬召一愣一楞的。
“好好好!”皇帝陛下拍着手掌站了起来,将右手至于楚瞬召的脑袋上“今日是我儿子楚瞬召十六岁的诞辰日,朕很感谢众爱卿的心意。”
“陛下皇恩,臣子肝脑涂地,不用谢矣,此宜为之。”众人附和道。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朕今日也想送三皇子一份礼物,希望他能继承他先祖的勇气,上剑!”皇帝陛下低吼道。
身穿白袍的剑侍捧着一个厚重的剑盒,放到皇帝陛下和三皇子的面前,皇帝皇袍一震,剑盒自动打开,里面躺着一柄新制的长剑,青鲨皮革剑鞘古朴厚重,剑柄用黑檀硬木打造,剑身上面的云纹好似缓缓流动。
楚瞬召将长剑从剑盒中取出,缓缓将长剑抽出剑鞘,在剑身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大皇子忍不住低叹了一声。
在整座大胤皇宫中,大皇子最喜欢游览的地方便是军械库,他也算是品鉴过诸多名剑名刀,但眼前的这一把剑长四尺以上,剑身有成人的一只手掌宽,密布着精密的铭文,像是孔雀的羽毛。
三皇子猛然道:“这是用陨神钢打造而成的?”三皇子猛然道。
皇帝笑吟吟地说:“你知道龙雀名中的含义吗?”
“龙雀为传说中之物,凤皇之一,其非凤绚,然则凤皇之最悍者。幼时如普通之凫,开铺天盖地之翼长,日月星辰皆翳,以龙为食,一旦飞更不下,此种极猛又孤之鸟。”楚瞬召说。
“书上的东西背的挺熟的嘛?你二姐老跟我说你不爱看书。”
“此剑朕赐名为龙雀,是我委托西临铸剑大师朱无业轻手为你打造,你可喜欢。”皇帝用指尖弹了弹剑身,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声。
三皇子顿时无言以对,在西临国覆灭之后,流传在天下间的陨神钢剑不足三千把,其中大多数都落在了贵族世家手中,被起当做族剑在神坛上供奉。
陨神钢剑之所以稀奇,与剑的材质并未太大联系,主要是看铸剑师的境界,以阳寿为引,心魂为质,最终锻造出绝世神兵,剑锋自然锋利。
“谢父皇。”三皇子收起长剑,弯腰谢道。
一直站在坐在皇帝身边的苏卫胤一直看着三皇子手中的剑,眼神有些空虚,他最终收回目光,换上冷漠的面具。
“来,上剑舞,今夜我们不醉不归!”皇帝拍了拍手 这时候楚瞬召听见了细细的脚步声从窗外而来,夹带着金属切割青石板的声音,响彻了秋风庭的夜色。
檀香和花香混在一起扑面而来,十余名身披红纱的女剑侍,拖着长剑步入了秋风庭,风华绝代,女剑侍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丫头不断从篮子里挥洒花瓣。
纤细如葱的十指从红纱中露出半截,在剑柄上弹动着,女剑侍们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足尖,眼里带着一丝撩人心魄的妩媚。
大皇子带着某种玩味的表情看着她们,其中一名女剑侍被他如狼般的目光看到后脊发凉,低声碎碎地说了“杂碎”二字。
楚瞬召直直地看着其中的一名女剑侍,她的衣襟上绣着桃花与云纹,隔着红纱若隐若现。
她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腰间,赤裸的脚尖如同弯月般勾起,那是楚瞬召看过最好看的一双脚,这双脚似乎生来只适合踩在柔软的长毯上翩翩起舞,又或者存在于男人的掌心细细把玩,脚的主人好似只属于存在于皇宫之内,整日用花浴清洗身体的女人,如同他的姑姑一样。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楚瞬召的眼神,淡如明月的眉毛轻轻一挑,半是妩媚半是婉约,他顿时感觉有些脸红,大皇子将肘子压在他的肩膀上低笑道:“小召,喜欢哪一个,今晚带一个回去暖床。”
还未等楚瞬召回答,二公主便低叱道:“混蛋老哥,别教坏小召!”
“唉,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大皇子似乎打算好好叙述一番他的风流往事。
“你差点和一个宫女成亲了!记得吗?”二公主气得差点跳了起来。
“我……”
皇帝陛下微微皱了一下眉毛,看着这三个活宝一样的儿女,对着女剑侍们点了点头:“起剑!”
一道明亮的圆弧划过空气,带着伶仃的火花,剑侍们在庭院中间举剑默立。
弹奏琵琶的琴女换了激扬的调子,如同银瓶乍破,剑侍们慢慢踮起脚尖,婉转起伏,身上的红纱随风而动,带着暖暖的芬芳。
楚瞬召很少去看这些绮丽之舞,剑侍们的脸透着一股撩人的气息,她们艳丽眉宇飞扬,赤裸的双足在毛毯上一起一落,脚腕上的赤金铃环微微作响。
在场的大臣们都默不作声,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大皇子不时擦了擦嘴角,一个接一个地打量,包括皇帝陛下看向剑侍们的眼神也带着某种空虚,或者说回忆。
二公主看着父皇和皇兄冷哼了一声“亡国之舞……”
剑侍们舞剑的动作愈发流畅,白皙的脖子上泛起点点嫣红,汗水从那里流淌到那抹剥壳荔枝肉中,楚瞬召感觉有一名女剑侍在看着他,可他看不懂她的眼神,她的目光中夹杂着冰冷,无情与凌厉,他顿时心里一紧,感觉那个目光好像在看死人一样。
那是女人该有的眼神吗?
楚瞬召猛然看向天空,一盏冉冉升起的长明灯即将触及到残月的那一刻爆发出耀眼的火光,在长明灯被烈火吞噬那一刻,一朵金菊花落入他的眼中,如同绽放在深渊的金色火焰般炽烈。
灯尽!死战!
长剑带着一股狠厉之气急速掠过空气,斩断了秋风庭里每一根蜡烛,在那一瞬间,女剑侍手中的利剑已然刺出,剑指楚骁华!
女剑侍朝着皇帝刺出那把剑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皇帝的身形微微后仰,后背上每一块肌肉幡然鼓起,他瞬间从一名闲散慈父变成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用冷漠如霜的眼神直视着她
“落鹰手·鹰钩!”他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弯曲并拢,再让无名指和中指间的间距分开,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并拢,形成鹰爪状。
楚骁华曾经在赤国战场上用这招捏碎了金帐国大将索赤火儿的拖刀,此技并不是单纯使用蛮力,人也好,武器也好,每一样东西都有他的弱点,找出来!灌入霸道之力,将其粉碎。
皇帝自信地站在了女刺客的剑前,等待着长剑破碎的绝美音律。
铿锵一声!
利剑刺入,胸膛却发出金属破碎的声音,女剑侍眉头微微一皱,利剑落入的不是皇帝的心脏,而是三皇子的胸膛,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无言的哀伤,但三皇子并没有就此倒下,他十指紧握长剑,指间缓缓溢出血珠,滴落在案桌上。
“小召你——”皇帝看着面前消瘦的身影,他的孩子,为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无论是谁派你们来刺杀皇帝的,你让那人亲自拿着剑来!”楚瞬召眼神凌厉地看着握剑的女人,女刺客眼神一惊,迅速将剑抽回。
“保护你们的皇帝!抓拿刺客!”三皇子后撤一步,强忍疼痛低吼了一声,将案桌上的龙雀剑一脚踢给了他的皇兄。
在场的人乱成一团,打翻的案桌,倾泻的美酒,文官们都朝着庭院的大门跑去,一丝红线从他们后背掠过,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白袍,他们带着不甘倒在了庭院的门前,只差一步便可以离开。
另外两位女剑侍手刃了挥舞着冷冽的长剑站立在案桌上,窈窕身形宛若红鹤,手中的剑带着凛冽的杀机。
在场的刺客,可不止一位!
外面的花园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刺客们对视了一眼,方才刺中楚瞬召的女刺客翻身一跃,拾起了地上用来割肉的银刀,准备对皇帝发动第二次袭击,但身后的一抹寒芒让她脊椎发凉,她转头的那一刻,暗金色的长剑几乎来到她的面前。
大皇子击碎了女刺客手中的银刀,龙雀剑割破了她的手腕,直刺心脏,一剑毙命!
二公主急忙揭开楚瞬召的衣襟,破碎的长生锁散落在她手中,这个小小的护身符为楚瞬召抵挡了那致命的一剑,皇帝陛下握着长生锁的碎片,心头一怔。
三皇子童年时身体虚弱,伴有癫狂征兆,发起病来差点杀死了一名比他年长十岁的宫女,连太医也无能为力。
修禅院里的秘术大师幼牵听其此事之后,特地制作了一枚长生符送来皇宫,声称能克制三皇子的癫狂症。
原本抱着试一试心理的皇帝陛下给儿子带上额这枚沉甸甸的玉锁,但出人意料的是长生锁克制住三皇子的癫狂症,在此之后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皇帝陛下当时大喜,出资万金给幼牵将修禅院重新修缮了一遍,还招来不少童男给他做弟子。
幼牵嘱咐皇帝陛下万万不可将长生符私自摘下,否则会有灾厄发生,三皇子体内的邪气会完全溢出,沦为癫狂野兽。
直至今日,长生锁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