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伶牙俐齿
棠老夫人脸色阴沉，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跟自己要起她娘的嫁妆来。一想到她娘那笔丰厚的嫁妆，棠老夫人心里就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要知道，棠越虽然是将军，但他每个月那点俸禄，几乎有一大半都拿去养手底下将士了。这些年里，如果不是靠着李青青的嫁妆，棠老夫人和儿子儿媳妇的日子过的哪有如今这般肆意？
李青青是商女,又是李家独女。李家家大业大，据说坐拥半个西京的财富。当年李青青嫁给棠越，十里红妆的场面，至今都还令人叹为观止。
可想而知,那笔嫁妆究竟是如何的丰厚？
棠芷晴眼底划过一抹冷光，慢条斯理继续道：“就算我拿的就是棠家的银子，敢问二婶，这棠家，从里到外，哪一分钱不是我爹浴血沙场拼死拼活挣来的？！”
即便她语调不重，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掷地有声，足够有力量。
“如果我拿我爹的银子，是偷是盗，那你们呢？你们不挣一分钱,吃喝用度全靠我爹娘的银子，你们又是什么？！”
三言两语间便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棠老夫人和孙氏很难将她和从前那个人前人后懦弱胆小的棠芷晴联系在一起。
竟不想短短三两日，这丫头就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棠老夫人捂住胸口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你竟敢如此跟祖母说话……你简直目无尊长……”
“我呸！”耿嬷嬷适时冲上前骂道，“你们算哪门子尊长？这整个将军府都是我们将军和夫人小姐的！当初是你们哭着喊着求我们家夫人收留你们，给你们一个容身之处。现如今寄人篱下的人，也想翻身做主人？呵，我呸！一群狼心狗肺的腌臜货，你们也配？！”
棠老夫人脸都气绿了，颤巍巍的手指着她，说出的话都开始不利索了。
“你！你只是一个奶妈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言乱语！疯婆子！来人，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耿嬷嬷冷哼一声：“我虽然是个奶妈子，可老太太你呢？你都不是我们将军的亲娘，如果不是我们家夫人，我们将军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你这个后娘！”
耿嬷嬷今日也是豁了出去，打从在小黑屋里看见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棠芷晴，她这心里就一直跟针扎似的疼。
“将军和夫人在世时多疼晴姐儿啊，捧在手心跟个宝似的，别说打一下，就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现如今呢？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这么虐待我们姐儿。要是将军和夫人在天有灵知道了，这心疼也是要疼死的啊……”
耿嬷嬷骂着骂着，忽然就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棠芷晴抿了抿冰凉的双唇，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柳枝，示意她去安慰耿嬷嬷。
“我想耿嬷嬷方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与祖母你们，终归是两家人。既然是两家人，就没必要说一家话了。”
知道棠老夫人定不会乖乖交出嫁妆，棠芷晴便将目光落在燕钰景身上。
“王爷，您说，我拿回我娘的嫁妆，是否天经地义？”
燕钰景想都没想，就道：“你娘的嫁妆，自然都是留给你的。这事即便闹到皇上面前，也是这个理。”
随后，他又对棠老夫人道：“老夫人，她娘的嫁妆您若硬占着不放，恐会引起旁人非议。”
棠芷晴微微勾唇，“祖母，瑞王爷发话了。”
明白无计可施后，棠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爷您放心，这嫁妆我过些日子定当一样不落的全部交给宝丫头。”
“不行！”棠芷晴直接拒绝，丝毫不给棠老夫人机会拖延，“所有嫁妆一分不少，今日我便要拿走。”
棠老夫人气的浑身直哆嗦，但碍于燕钰景的面子，她只能咬碎牙齿往肚里吞。
“桂枝，你拿着钥匙去库房，将嫁妆都拿出来给她！”
“婆婆！”孙氏紧皱眉头，显得颇为不情愿。
“快去。”
棠芷晴朝耿嬷嬷使了使眼色，耿嬷嬷当即从怀里掏出几张契据，“我手上有夫人在世时列的嫁妆清单，一件件一样样，清清楚楚。”
“那就麻烦二婶领着耿嬷嬷一同去清点嫁妆。”棠芷晴说着又想起什么来，补充道：“对了，劳烦二婶多带些府里的下人，一样一样都搬到我住的屋子里。”
孙氏心里恨的咬牙切齿，手帕攥在手里都快被她搓烂了。
待孙氏和耿嬷嬷离开后，唯恐棠芷晴再生事端，棠老夫人赶忙对燕钰景赔着笑脸道。
“王爷，今日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既然事情都结束了，想必王爷您还有要事忙。既是如此，老身就不留王爷了。”
燕钰景本想继续将棠家这出戏看完，但棠老夫人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逗留下去。更何况，他也确实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去忙。
“如此，本王便告辞了。”末了，仍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棠芷晴，发现她朝自己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告诉他不用担心。
燕钰景走了几步，中途又折回来走到棠芷晴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黑金檀木递到她手中。
“你是棠将军唯一的血脉，说起来，本王也算是你半个师兄。这块令牌你收下，日后你若有办不成的事，尽管亮出此牌，必能迎刃而解。”
不给棠芷晴言谢的机会，燕钰景便转身阔步走向了早已等待多时的金丝软锦马车。
棠芷晴低头看着手中的黑金檀木，它看起来是一块木头，但摸起来却有种玄铁的冰冷坚硬感。
令牌很简单，四角勾勒着漏金花纹。与众不同的是，令牌正反两面的中间，分别用特殊技艺雕刻着不同的字。
一“烂”，一“柯”。
连起来即为，烂柯。
棠芷晴抬眼，那辆金丝软锦马车缓缓驶离忠毅侯府。有风撩起她的细软鬓发，掀起马车的窗帘一角，露出一张盛世妖孽的男子侧脸。
等棠芷晴想看清时，马车已经消失在拐角处。
那辆马车里，一直还坐着另外一个在看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