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丁父女

于薇也看见了姜飞，挥挥手示意姜飞过去，于薇身边的女孩很漂亮，面容姣好，白衬衫，齐腰的淡蓝色牛仔短裙，整个人在大厅的灯光照耀下散发着一种瑰丽的色泽；于薇介绍，女孩是于薇的同学龚蔻,就在电影城东南角的马丁私人博物馆工作。

姜飞和龚蔻认识后，问于薇：“哪里能买到手机，要不然我俩联系很不方便。”

于薇笑笑，把姜飞带到酒店前台的一个机器前,让姜飞对着摄像头微笑，一分钟左右，机器便吐出一张立体的磁卡；于薇又把姜飞带到靠墙的自动售货机前，指着一个货架让姜飞挑选手机。姜飞选了一个男士机械手表式样的手机，两千六百元；于薇用自己的手机付了款，取出商品盒子，拆开包装，把姜飞的磁卡装进手机，调试好递给姜飞。

姜飞根据说明书熟悉手机的功能，发现于薇已经把她自己和汪伽宪的号码输入手机,手机上信息显示，自己身份是于薇、汪伽宪、一个叫李兀出示文件担保的；姜飞有些奇怪，自己表现得什么都不懂，如同外星人一样,于薇为什么一点疑问都没有，还主动为自己担保，难道象自己这样的人很多？

好在因为有担保，一家海峡银行给姜飞办了两张电子卡，一张是Z国币和M国币通用通兑的银行卡，一张是方舟币的数字货币卡。于薇向姜飞介绍，海峡银行是参与诺亚方舟计划的国家和志愿城市共建的银行，方舟币是目前最稳定的数字货币，准备以后在诺亚方舟上通用；由于危机的存在，其他的虚拟货币现在下跌得如水银泻地。

龚蔻一直跟在两人后面，看姜飞把手机戴到手腕上，同情地说：“确实很麻烦，不过要是在本市住上一个月，所有的费用都挣回来了。”

姜飞没听懂，但是不敢问，至少明白很多人为了省钱，到了这个城市会和自己一样，办一张买一只手机。于薇扭过头对龚蔻说：“他不一样，他是隐士，昨天在海里摸鱼虾，今天早上刚把一只一百年前的手机卖给汪导，随后又自告奋勇地在海浪里拍了一段冲浪的镜头，拽得很。”

“真的吗，这么年轻。”龚蔻称赞说：“百分之九十宅男的年代，还有向往碧水蓝天，爱好运动的人。于薇，你的运气不错，这段经历会成为你以后剧本的素材，好好研究这个男人。”

龚蔻的气场如此强大，让姜飞为之一滞，说不出话来；于薇拍了一下手说：“该找个地方吃饭了，龚蔻，博物馆边上那家渔仔记不错，鲮鱼球鲜嫩，黄牛肉地道，云吞个大皮薄，都是新鲜的大虾仁做馅。”

龚蔻同意，姜飞更没意见，三人走了二十分钟，便来到一座小面馆，一人点了一份三宝面，面馆的摆设和气氛像极了姜飞去过的香港一家米其林面馆，简洁舒适，有一种到家的感觉；但是更胜一筹的是，顾客如果需要，随时能把墙上电视的画面调到后厨，看一道道菜是如何做的，从材质到流程一览无遗，相当于现场直播。

小店只有两桌客人，一对中年情侣在顶里面的桌子旁窃窃私语；龚蔻和于薇望着屏幕上厨师的动作评议个不停，姜飞绅士般地时而附和两声，很有技巧地问了几个问题，才知道现在很多饭店都是机器人做菜，色香味标准而且快，但是顾客在失去新鲜感后难免失落，渔仔记是人工烹饪，门口的那只充满灵性的手标志就是政府给的标志。

姜飞略一思考便懂了，人还是喜欢在同类之间标榜自己，难怪那时候在网络上常常看到，人在某些场所吃饭，吃的就是情调和感觉。姜飞的眼光始终注意着四周，在一个新的世界里，需要看的东西太多；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士走了进来，步履洒脱地走到三人身边，轻声问道：“我能坐在这儿吗？”

龚蔻回头一看，叫道：“爸爸。”

原来是龚蔻的养父马丁教授，于薇给马丁教授和姜飞互相介绍，马丁教授微笑着坐到姜飞的身边，也点了一份三宝面说：“姜先生，托你和于薇的福，我现在也很少有机会和龚蔻一起吃上一餐饭。”

于薇把电视画面调回新闻节目，马丁教授笑着说：“别调回来，或许当你不看的时候，又换作机器人做菜了。”

一个老练的家伙，姜飞的目光清澈，注视着马丁教授的一举一动；不记得那本书上说过，当你不知道如何做下去的时候，选择一个模仿的对象是不错的主意，马丁教授就是姜飞此刻想模仿学习的那个人。

马丁教授一个笑话还没说完，服务员就把三宝面陆续送上来了，果然象于薇介绍的那样，面汤是鱼汤，很鲜；四个人开始埋头品尝着美味，一时听不到任何声音。马丁教授和姜飞吃得很慢，根本赶不上于薇和龚蔻的节奏，龚蔻喝了半碗汤，停下对马丁教授说：“爸爸，姜飞和你很像，连吃碗面都有吃大餐的感觉。”

马丁教授笑着训斥道：“谁像你，野丫头一样，你看于薇就比你斯文很多。”

看得出来，这对父女的感情很好，马丁教授对龚蔻甚至有些溺爱，龚蔻连个不屑的表情都懒得应付，侧头问于薇：“今晚有空吗？陪我到博物馆呆会，我还有些工作要做，晚间有个直播场。”

马丁教授摇摇头说：“博物馆是个沉淀灵魂的地方，每一件藏品都包含着故事和精神，现在被你当做摄影棚，当场真不该要你回来的，既糟蹋了你的艺术天才，也让我的博物馆失去应有的安静。”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姜飞不想单独回去，试探着问道：“马丁教授，我是否有荣幸去你的博物馆参观一下？”

“当然。”马丁教授肯定地说：“欢迎之至。”

龚蔻打量了一下姜飞说：“不能白参观，我正需要一个解说人，每个小时五十元工资。”

姜飞一愣，看了一眼于薇说：“如果需要，我可以友情出演。”

龚蔻脸色立即变成一副工作的表情，坚持说：“我们没有交情，不需要免费，五十元。”

于薇轻轻踢了姜飞一脚，对龚蔻说：“我说的吧，他就是一个隐士，还抱着那种江湖的观念。姜飞，五十元。”

姜飞无奈摊开手说：“我答应了。”

马丁教授把姜飞和于谦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宽容地笑笑，龚蔻的朋友不多，于薇算得上一个死党，同样，于薇不止一次做过解说人，每个小时五十元工资。

博物馆不大，海浪和古建筑的背景墙贯穿着整个展厅，砖石的纹路隔出一个个不同的展区，玻璃展柜流淌着流线的光芒，突兀的风格巨变产生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可以看得出来，马丁教授的博物馆以古陶为主，一只只陶器花纹精美，看标签都是三千年以前的古董，给姜飞一种说不出的朦胧。

姜飞数了数，正好一百零八件展品，离奇地是展品的标签上贴着的名字，不是展品本身的名称，而是玉麒麟、豹子头等一大堆梁山好汉的绰号，加上卡通图形，让标签赚足了眼球。龚蔻端着一台老式摄影机出来，对准了姜飞，于薇则打开电脑，开始观察摄影效果和粉丝们反应的数据，马丁教授及时地消失了。

姜飞摊摊手，表示不知道说什么好，龚蔻举起一张图片，告诉姜飞，先唱一首歌，然后拿着标签，看背面的展品资料解说。姜飞拿起无线话筒，即兴地演唱了一首国语版的《光辉岁月》，没有音乐的伴奏，完全是个人清唱：“谁说那是天真的预言，风中挥舞狂乱的双手，写下灿烂的诗篇，不管有多么疲倦，潮来潮往世界多变迁。”

姜飞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脑海中闪现的是百年前的画面，龚蔻和于薇是真的惊呆了，以为姜夺就是这种习惯，对输入几个汉字就能得到的伴奏音乐不屑一顾。没有音乐的共鸣，姜飞唱的并不算好，但绝对真实，声音真实，形象真实，粉丝的鲜花和鼓掌一个接着一个跳跃在电脑的画面中，龚蔻直播的积分直线上升。

姜飞歌罢，接着讲解了一只商代的云雷纹曲颈白甑。甑是Z国古代的蒸食用具，为甗的上半部分，与鬲通过镂空的箅相连，用来放置食物，在火的加温下，利用鬲中的蒸汽将甑中的食物煮熟；这种单独的白甑很少见，或许是用来蒸馏的。

姜飞解说得很随意，甚至做了几个如何操作甑的动作，举手投足中都有一种行家的架势，让龚蔻大为满意，又要姜飞讲解了一只西夏时期的四系瓶。一种小口束颈、圆腹平底的四耳瓶，瓷器上体态轻盈，是盛水、奶的理想用具；姜飞找了一根布带，将四耳穿在一起，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提拎起来示范。

“OK。”龚蔻满意地让姜飞走开，自己开始与粉丝们对话；姜飞刚把四系瓶放回展示架，龚蔻就跟了过来，把画面再一次对准姜飞，原来是一名观众要对姜飞提问。姜飞心中奔过一万只草泥马，自己不过是客窜了一把角色，哪有这么多事；不过在龚蔻的镜头前，姜飞还是表情丰富地微笑着，似乎有一些为难地问观众：“你想知道什么？”

观众是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穿着一身花格子西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机器人，不方便的话可以私聊。”

姜飞真的是震撼了，不到百年的时间，机器人技术已经达到这种飞跃的程度？能和真人一模一样？若果真是这样，那就不能怪观众了。龚蔻从容接过话筒说：“这位先生，你想多了，这是我们博物馆请来的专业人士。”

直播间是允许私聊的，但是对方的言行就是砸场子，龚蔻要是建议私聊的话，就会让其他观众产生不好的想法。姜飞潇洒地耸了耸肩问道：“我要怎么说，或是怎么做，你才相信我是个真人，譬如，轻吻一下边上的这位漂亮小姐？”

传来阵阵的掌声和笑声，大胡子观众也笑了，摆摆手说：“我才看了独漫天涯电影公司的一段冲浪的镜头，你应该就是那个表演冲浪的替身，很难想象，一个有着如此能力的人，会做一个群众演员。”

姜飞拍了下手说：“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我的生活就是这么无奈。”

龚蔻接过话茬，姜飞趁机退出了镜头，走到于薇身边坐下说：“现在很多人看直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