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危局
唐家宗祭比武的第二轮并不像大家预料的那样简单,包括唐墨自己。
这一次他所面对的对手,都是经过了车轮战胜出的精英,无论是刀法、武技,亦或是战术和反应能力都算的上是唐家各门的高手。
当然,唐墨的刀法依然远超这些对手,这已是唐门内公认的事情了。
所以比武一开始,没有等唐墨再次发出挑战,其余九人便不约而同的联手了,所有观众对此也没有诧异,大家都认为面对唐墨这样的高手,如果不联手那才是问题呢。
作为观众来说,大家希望看到的是唐墨再次以惊艳的方式破解对手的联攻,譬如那种一招三式的自创刀法,以及他那行云流水般的飘逸步法。
但唐墨在第一个回合居然就被人打倒了,这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在其他人的掩护下,一支木枪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突然捅了出来,准确的扎在了唐墨的肋间,撕裂的剧痛迅速扩散开来,唐墨胸前的旧伤再次撕裂,弥漫的剧痛让他的动作立刻变形,随后跟来的一记鞭腿唐墨再也无力闪避,整个人被踢飞出七八步远,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比武场内外立刻鸦雀无声,没人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连适才联手击倒唐墨的武者们也没有预计到自己竟然可以一击得手。
长老们纷纷皱起了眉头,这和他们所期盼的唐墨表现完全不一样,鹰门长老偷偷附耳豹门长老,问是不是唐墨太过于轻敌了。
其实,唐墨并没有轻敌,他也从来没有轻敌的习惯。在墨谷历练的那几年里,他见过太多因为轻敌而被异兽杀死的人类佣兵和偷猎者。
但是这一次他的确在开始的时候犯了错误,他并没有提前认真的观察每个对手并作出最准确判断,这本应是他早已养成的习惯。
真正的问题出在他的心里,唐墨心知肚明。
在看台上的白蓉同样也是心知肚明,此刻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唐墨心中的心事,那是一份极度失望的巨大失落,那是一颗曾经饱含希望却又被无情打碎的玻璃心。
昨天晚上,在听完了唐墨的故事后,白蓉把管家白钵叫了进来,交代几句后,白钵去而复返,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叠子画像。
“你看看,你说的女人是不是她?”白蓉咬着嘴唇问唐墨,事实上,无需唐墨回答,她已经从唐墨紧盯着画像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
“这怎么可能?!”唐墨抓过画像,发现所有画像都是一模一样,居然是批量刻印的,画中的女子正是他在梦中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母亲”。
白蓉小声解释道:“可能你真的很少离开唐家堡,对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这些画像出自金芙馆,画像上的人的确是我们白家的长辈,也是天下所有舞姬公认的祖师爷。至于她的名字,我想我一说出来,你肯定应该知道。”
“她便是十几年前领导了“七七女权”运动、曾经的光明神教的圣女,白薇先生。”白蓉顿了一顿说道:“当年正是在她的主持下,原本依附于世家生活的舞姬们联合起来成立了独立运作的花馆,后来为了纪念白薇先生,以金芙馆为首的四大名馆在水玉城举行祭典,共同尊奉白薇先生为天下所有花馆和舞姬的祖师爷,从那开始至今,金芙馆每年都会出资刻印白薇先生画像,免费发放到民间供同行后辈供奉,所以这画像在世间流传颇多。“
唐墨听了有些失神,追问道:“但我父亲又为什么会把这画像带在身边,还经常观看呢?”
“白薇先生当年名气很大,在大陆各地追随者很多,珍藏其画像的人必然不在少数。而且你也看到了,这画像上的白薇先生容貌美丽气质出众,更曾经是教会的圣女,当年的确有不少仰慕追求者,我猜想您父亲可能就是其中之一。”白蓉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白蓉说话时已经很注意语气和分寸了,她知道这样的事实,对于唐墨来说无疑于把刀插在了心头上,虽然她不愿意看到唐墨失望和伤心,但事实就是事实,她无法撒谎。
唐墨在画像前呆立了很久,脑子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眼泪流了出来,但伸手一模并没有,他明白了,原来,这眼泪是从心里流出来的。
唐墨忘了自己是怎样从白蓉的房间里踉踉跄跄走出来的,他拒绝了白钵搀扶的好意,在楼梯口碰到了一直狐疑观望的时老二,他把画像拿给时老二看,时老二也确认了这的确就是白薇先生,而且这画像他也有珍藏。
原来只是一副普通画像!
唐墨一晚几乎彻夜未眠,他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看到了这画中的女子在朝着自己微笑,如同烛火般和煦温暖。但在另一边,白蓉、时老二、唐星等很多自己熟识的人都在大声的朝自己喊着:“那不是你妈妈!她是圣女,她不是你妈妈。”
唐墨在心里不断的响着反抗的声音,那就是妈妈,但那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唐墨努力的睁开眼睛,他趴在地上,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可以看到附近其他武者的身影,围在周围,并且一步步的朝着趴在地上的自己靠了上来。
唐墨记得自己的父亲曾经说过,做人不怕吃苦,也不怕受伤,但就怕没有希望。
关于母亲的希望虽然破灭了,但是唐墨知道自己还有眼前的生活,有姐姐,有朋友,有值得为之奋斗的豹门,有付出心血经营的墨谷营地,是为了这一切自己现在所拥有的美好和希望而战斗。
唐墨站了起来,随之而来是对手们的围攻,四面八法而来的攻击被唐墨密不透风的防守悉数防下,但最后还是那支矛,准确的洞悉了他的防守漏洞,刺中了后背,唐墨又是一个踉跄,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倒下。
唐家虽然善刀,但宗祭比武并没有限制武器的种类,的确有些在外学成归来的唐家子弟选择用其他木制兵器参加比武,这些人在唐家刀法的正统体系并不受待见,但作为在江湖上混饭吃的本事,也没有规定唐家子弟不能修习其他兵器,说句实话,若是有唐家子弟能够使用法则能力,宗祭比武的规则里也是没有限制的。
那用枪的武者的服饰一看便是鹰门子弟,但这枪法显然不是出自宗门,枪也不是长枪,是两支与手臂同长的短枪,但就是这普通刀具多出几寸的长度,却成了他能够在其他人掩护下远距离偷袭唐墨的优势。
短枪武者在众人的掩护下在外圈游走,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墨的一举一动,从刚才那两次成功的偷袭中可以看出,这家伙的出手极为谨慎,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务求功成必果,而唐墨在应对其余八名武者的进攻时自然难以做到面面俱到,这短枪武者恰恰能准确的把握到这些机会,唐墨不得不承认对手的经验和反应都极为优秀。
而且,唐墨还发现在其余的武者中,有两名武者也是令自己十分头疼。他们的对敌经验同样十分老到,主动舍弃了所有的进攻机会,全力辅助那名短枪武者,无论是帮助其护卫安全,还是逼迫唐墨漏出破绽,这两人的所有行动都是围绕着短枪武者展开的,不仅时间和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甚至还有些连贯的招式配合衔接!
佣兵战法中典型的二保一战术!
唐墨见识过这样的配合,心中立刻明镜,这三人一定是在外面结伴冒险的队友,这种二保一的战术是佣兵面对强敌时自保并谋求反击制胜的成熟战术,没有长期的配合磨合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遇到这样的对手是唐墨一开始没有料到的,虽然他并不畏惧车轮战或者围攻,但这是建立在对手之间几乎没有配合的基础上的。按照比武随机分配武者分区的办法,这三人能各自从首轮乱战中脱颖而出并在这一轮聚首,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而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三人同样都有着过人的个人能力素质。
看台上的长老和观众也看出了些端倪,一些经验老到的人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三名武者的配合。
鹰门长老自然是认得这短枪武者的,虽然这种选择靠自己力量在江湖谋生的后辈很少为宗门出力,但毕竟是鹰门子弟,怎么说也是有些面子的。
“那小子叫唐斩,年龄不大辈分却不小,是我远房的一个侄辈,从小便不喜欢练刀,没想到出去闯荡几年回来,竟然练得一手双枪的本事,听说在三江郡的佣兵圈里也是小有名气的。”鹰门长老微笑介绍道。
奥斯陆帝国有两大佣兵协会,一个在帝都剑勋城,另一个就在三江郡,能在三江郡的佣兵圈子里崭露头角,毫无疑问,这个唐斩必然是有些本事的。
“另外两个人一个叫宗程,一个段午,都是唐斩的佣兵朋友,不久前刚刚办了入籍仪式,加入我鹰门麾下。”鹰门长老面有得色,毕竟能够招揽到外姓族人,也证明了鹰门的实力值得人家青睐。
其他几位长老果然都面露羡色,宗族各门之间的较量,表面上看是综合实力的比拼,实际归根到底还是人才储备的多寡,而鹰门常年在帝国各地经营情报网络,自然容易招揽到异姓优秀人才,这是其他三门没有的优势。
“唐斩这孩子办事干净利落,武者经验也很丰富,加上有朋友的帮忙,应该可以给唐墨那小子造成些麻烦。”鹰门长老面有得色的对豹门长老微笑,但后者很清楚那笑容背后的意思,鹰门长老肯定不会满意所谓的‘麻烦’,这份虚假的谦虚背后,是希望唐斩三人组将唐墨击败的企盼。
豹门长老还以冷笑,虽然平素私下关系还不错,但在比武场上依然要针尖对麦芒,时刻不能掉了场子!只不过在紧紧攥住的手心里,豹门长老已经是累累汗津,他看的出这个唐斩三人组的实力,防的稳若磐石,攻的犹如雷霆,唐墨不但难于取胜,如此僵持下去,恐怕是要第一个被淘汰出局。
比武场上,唐墨再一次的尝试突破又被唐斩刁钻的木枪击退,唐斩的连续得手,让其他武者也士气大振,之前对唐墨精妙刀法的忧虑全都一扫而空,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仿佛唐墨已经是穷途末路。
但那唐斩脸上依然是平静如水,臂抬双枪,步法不乱!
唐墨看的明白,这个唐斩才是这个围攻的核心,只要唐斩的双枪不破,自己面对的便是无解的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