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识好歹
陶琦瞧着秦蓝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是不再多话,只是候在一旁。
不会儿子,却是苏嬷嬷带着七小姐屋子里的花穗过了来。
花穗朝着秦蓝福了福,却是规规矩矩的不敢有丝毫的不矩,上次下巴与戳子的笑话没少让她和花叶花蕊受责罚,这会儿恭敬着道,“奴婢见过八小姐。我家小姐昨夜便已红事加身,再过三日就是点砂之日,小姐吩咐奴婢特来请八小姐到时候前去观礼并为我家小姐涨位。”
秦蓝放下手中的书道,“七姐好福气,只要七姐不嫌弃我这带病的身体晦气,我到时候定会过去为七姐儿涨位。”
花穗垂眼道,“昨个夜里便问过大夫,大夫说八姐儿这病不过人,不碍事。”
秦蓝也不推拒道,“那行,你便回你家小姐就是。我也想沾沾七姐的福气儿,说不得也能早早地红事儿加身。”
花穗听得秦蓝应下了,便福了福身退走了。
秦蓝随即吩咐孙婆婆备上贺礼给慕容玲送过去。
陶琦不乐意了,“小姐倒是答应得痛快,却不想想那七姐儿是如何对付小姐的么?”
秦蓝却道,“她既低头请我去为她涨位,我又怎能拒得,再怎么说,在府里,她总是我的七姐,平白的让老夫人认为我不识好歹,岂不是更不好?索性也就涨涨位而已,又没让你家小姐见红。”
陶琦听得秦蓝如是说,心里的气儿也是顺了不少,只是道,“只是太便宜了她了。”
秦蓝自是知道陶琦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只是摇了摇头,却不出声,任她晾在一旁出气儿。
三日一晃而过,秦蓝让苏婆婆准备了些红稠红缎红珊瑚红玛瑙以及红糕红枣,也不赶早,却是踩着点儿赶到了慕容玲的屋子。
虽说是六月底,但这女子六月初红,怕会作夏,需得制了夏带用上。
这些自不必秦蓝烦得,老夫人早着人备上了。
秦蓝要做的便是将一杆子红的事物铺在慕容玲床上,一则避秽去污二则添福添喜也寓意高登贵重和早生,慕容玲往上坐上一坐,从此便是以女子身份为重,为别家人。
点砂的时辰本就不早,却不知为何愣是拖了大半个时辰,眼看就要错过吉时,老夫人身边的永敏姑姑却是恭敬地将一着装贵重带着官制玉翠的姑姑引了进来。
来人年岁三十好几,陶相夺目,身子挺直修陶,自有一番气势,只见她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贤职右呈司仪见过老夫人。”
贤职右呈又叫贤职右御呈,为正四品,是宫里四大职下品位较高的。在场的除了老夫人有一品夫人身份在身,其余的哪怕是高傲如大夫人之流也不得不向那司仪行礼。司仪并非其名,每一个在其位的都叫司仪,除非下放出来否则不得恢复本姓。
只是这位司仪对于众夫人的礼却是正受,唯独对慕容玲与秦蓝的行礼却是侧受。
秦蓝心头一愣,不禁抬了眼却是对上慕容玲复杂的眼神,再看向那司仪却是面无改色,眸子也很平静,看谁都一副冷静的模样,若非她适才的举动,根本想不到她也会区别对人。
“哪位是七小姐?”司仪开口。
慕容玲心里却是一松,原来是不确定哪个是自己方才对秦蓝的行礼侧受的,不禁有些欢喜地开口,身下更是行了侧福,“慕容玲见过姑姑。”
司仪却是退后一步回礼,道,“七小姐客气了,还请七小姐入帐,奴婢这就准备点砂。”
慕容玲点了点头,“劳烦姑姑。”说完便在丫鬟的伺候下入了帐并退去衣服,只用红绸裹住半身。
司仪这时候又道,“不知是何人为七小姐涨位?”
秦蓝福了福身,“正是小女。”
司仪未动却是受了秦蓝的礼,只是道,“请姑娘为七小姐添位。”说完更是让人为秦蓝蒙上眼,一只舔了朱砂的笔被递到了秦蓝的手中,秦蓝更是被领到了慕容玲跟前。
司仪道,“请七小姐选位。”
慕容玲道,“正位。”
于是秦蓝被带到了慕容玲的正面,此刻的慕容玲却是正坐着面对着秦蓝,秦蓝瞎子摸像,却是摸不得,只得根据感觉出手,点了一笔。
司仪道,“姑娘点中。七小姐可要涨?”
慕容玲瞅着被点中了肚子,皱了眉道,“涨。”
于是秦蓝根据慕容玲的发声微向上点了一笔。
司仪道,“姑娘点涨。七小姐可还要涨?”
慕容玲瞅着胸下被点了一笔,又想到就是那方沁春都点砂在肩头,顿时咬了牙道,“涨。”
秦蓝却是有些迟疑了,这身子阔绰好点,脖子及向上却是不好点,万一点了空,可也容不得她纠结,司仪却是道,“请姑娘点涨。”
秦蓝一咬牙,手上的笔点了上去。
一时间有些静默了。
慕容玲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只笔,不禁想问眼前的姑姑,还能不能来一次。
司仪倒底是见过世面的,有些小主为了博皇上喜欢,哪都能点砂,声音平静道,“涨位完毕,请姑娘出去。”
于是蒙着眼的秦蓝被带了出去,临了却不知自己到底点到哪儿去了,怕是个尴尬的地儿。
“姑姑这可如何是好?”慕容玲是又羞又燥,心里更是懊恼不已。
司仪眸子平静,声音也平静,“这砂不到女子动情时不显现,七小姐被点中的地儿不常见,也正因着不常见,七姐儿该觉得是种福气。奴婢窃以为,这砂在这儿却是最魅的。”
慕容玲只当司仪说的是最美,一时间羞红了脸,却没发现司仪不动声色之中的似有若无的那一丝鄙夷。
没有人知道慕容玲的砂点在哪儿,对于陶琦的几番询问,秦蓝都摇了摇头,哪怕她心有猜测。
点砂过后,秦蓝便见不到慕容玲,却是因着太后派了教引嬷嬷日夜地守着慕容玲的院子。
“这会儿子,就算六哥儿对七姐儿有心,怕也就空有心罢了。奴婢听说,六哥儿上次却是向老夫人提了七小姐的事儿,老夫人自然是断然否决了的,只是六哥儿闹得慌,便被随后赶来的四爷扇了嘴巴子……”陶琦不禁道。
秦蓝听了不禁一愣,“便是他踹上我的那次?”
陶琦一听,也是怨愤,“可不是么?他踹了小姐也就被罚跪祠堂,四爷持着棍子打他的腿还被老夫人呵斥来着,后来也就跪了一个时辰便了了事,老夫人当真是偏心了。”
秦蓝倒没觉得不舒服,“六哥儿的性子却是吃软不吃硬,老夫人那么做也是自有道理,只怕是这会儿子便在给六哥儿物色小姐了。”
“小姐神了。”陶琦不禁诧异道,“据说老夫人却是看中了妃老帅家的孙女,叫妃钥来着的。”
“妃钥?”秦蓝蹙眉,随即想到昔日明秋毫送给自己的那几枚金制箭头上的钥字,不禁心里沉了沉,“可是成孝侯夫人母家的小姐?”
“可不是么?那钥姐儿可是成孝侯夫人亲哥哥的独女,帅府的掌上明珠。”
“原来是他的表妹,难怪……”秦蓝呢喃。
“小姐说什么?”陶琦没听清。
秦蓝却是一愣,随即改口道,“陪我出去走走。”
“这会儿?”陶琦不禁瞅了瞅外头的日头。
“避暑园子后花园里头阴凉得很。”秦蓝却是道。
“奴婢这就去取伞。”陶琦点了点头道。“路上总还用得上的。”
葱绿掩映下阳光变成了一地的斑驳碎金,落在秦蓝脸上反成了一道模糊的光影,秦蓝寻了个大树底下的石凳子,略扫了扫,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小姐您这哪像是逛园子的,这才一会儿子您就窝树底下坐着了……”陶琦还在一旁唠唠叨叨。
秦蓝却是眯着眼看着前面会儿子了。
陶琦顺着秦蓝的视线一瞧,立马知道不对头也是缩了缩身子,不禁压低声道,“那六哥儿魔怔了不成,这大日头底下站多久了。”
秦蓝却是嘘了声,示意陶琦不要出声,又比了比对面隐约可见的院子。
陶琦顿时明悟了。
这时候却见不知打哪儿冒出的一个丫头递给了六哥儿什么东西,那六哥儿低头看了会儿子却是猛然转身,走了几步,一拳打在一棵大树上。
那声势,震得陶琦险些惊呼出来,不得不捂住嘴。
这时候秦蓝却是扯了陶琦一把,只见得那远处似有一道人影子躲着似的,“走,咱们也出去。”说着便离开了乘凉处直接转过那头的花架子。
陶琦赶紧将伞撑开,还不待陶琦抱怨出声,秦蓝却是已然对着六哥儿开了口,“六哥若是嫌这歪脖子树碍事儿,命人砍了它便是,何必跟自个儿过不去?”
六哥儿对于秦蓝的出现也是微愕,只觉得秦蓝那在伞下的脸很是模糊,心里头也是一沉,“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蓝却是福了福,笑道,“六哥想是砸得痛快,倒是青儿碍眼了。”说着却是不着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径自走到那丫头跟前道,“原就是要过去的,却是耽搁了,劳烦姐姐着人来寻我,这就走吧。”秦蓝也不顾那丫头脸色变幻却是又对六哥儿道,“小妹这就要过七姐院子去,六哥勿自珍重,万莫伤了手。”
说着更是走到那呆愣的丫头跟前,眼神犀利地扫了她一眼,小丫头一愣,随即恭敬得领着秦蓝朝着慕容玲的院子走去。
“哼,多管闲事。”六哥儿勿自任性惯了,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这会儿自是明白了几分,心里对于秦蓝的解围也很不是滋味,嘴上却是改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