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异常前夕
南宫久简单穿戴一身轻便甲胄，带上横刀离开封宅，便匆匆奔向最近的一座武侯铺。
但他在狂奔之时，脑子里还不断闪过表哥封怀节，刚才探手接哨箭的情形。
金吾卫相互之间的联络，主要是通过各个城门坊角的武侯铺。
在坊外街道之间，武侯铺可以畅通无阻地通过旗号、灯号以及牌号互相传递消息。
但在通知坊内之人时，则须由武侯铺向指定位置发射哨箭，直达住处。
武侯铺的哨箭并非只是胡乱一射，听个声响而已，必须精准射中指定的接箭牌。
南宫久的屋檐下方，便挂着一块接箭牌。
为了避免伤人，武侯铺射出的哨箭，会始终保持一个很高的飞射轨迹，从所有建筑物的上空掠过，在临近接箭牌时再骤然下坠，准确斜插在接箭牌上。
即便接箭牌的位置，也比常人的身高要高出不少。
所以按理说，封怀节立于平地上，是不可能伸手抓住哨箭的。
但刚才，那支哨箭从他们头顶飞过，表哥探手取箭之时，南宫久分明感觉到上方的空间被一股力量挤压，骤然塌陷，那支哨箭顿时就像大河冲下瀑布，陡地调转方向，落入封怀节手中！
武道六品——驭器境。
驭万物为兵器，皆信手拈来！
南宫久心头一阵火热。
但想到自己已经在武道第八品四体境徘徊了整整三年，仍然窥不见突破的迹象，又不由得颇感沮丧。
由此他不禁再度想到，近年来军中暗暗传扬的那个说法：圣人动用敕令，锁死了六品以下武道突破的途径！
朝廷颁发的敕授官职诏书，是唯一的突破之法。
也就是说，朝廷牢牢掌控着低品阶武道的晋升之路，六品以下武道境界，永远无法高过朝廷给予自己的官职……
最令南宫久绝望的是，如今朝堂和卫军之中，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高、封两家的所有子弟，在这六年间，没有一个获得过晋升！
唯一的例外只有表哥封怀节，这还是因为他在安史之乱以前，就得到了五品的册封，早早跳出了六品以下的桎梏……
南宫久咬着牙，奔出宣阳坊，在西南角的武侯铺接到了左金吾卫翊府的命令：速至胜业坊东大街集结！
胜业坊东大街？
南宫久向前的脚步立刻顿住，脸色也出现变化。
胜业坊东对面，就是“三大内”之一的兴庆宫！
……
城东延兴门从黄昏时起，便狂风大作。
狂风裹挟着浓郁的阴寒，带着丝丝雾气，从延兴门外绵延十余里的乱葬岗，向城内呼呼直吹。
四名守门卫军，已经在狂风之中冻得瑟瑟发抖，其中两个武道尚未入门的，此刻脸颊发青，身子摇摇欲倒，只靠一口气勉强支撑。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顶着狂风疾驰而来，马上的监门校尉大吼道：“奉大将军令，准许提前关闭延兴门！”
城门令史如蒙大赦，立刻指挥卫军关闭城门。
“等等。”那名监门校尉喝道，“镇妖东司马上到，等他们出城以后再关门！”
此刻城门内外已是灰雾蒙蒙，沙尘漫卷，十几道身影逐渐出现在不远处的街道之上。
这些人高矮不一，全都披着厚厚的大氅，头戴兜帽，正快步向城门边走来。
城门令史连忙避让到一侧，目送着这群镇妖仙师穿过门券，消失在城门外愈发浓重的雾气之中。
伴随着一阵门轴转动的嘎吱响声，镇妖东司的人在城外停下脚步，纷纷举起手中的风灯。
领头的两人中，一人眼窝深陷，眉毛焦黄，鹰钩鼻、薄嘴唇，是个四十岁上下的胡人。
镇妖东司右中候，阿史那干度。
“陈中候，各分左右，你选一边吧！”阿史那干度咧开嘴，露出两枚尖长的虎牙。
陈匪石半张脸隐藏在兜帽之中，只露出苍白的鼻梁和额头。
他随手朝左侧一指。
阿史那干度便向身后招呼一声，率先向右侧的乱葬岗走去。
就在陈匪石等人也要动身之时，阿史那干度却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道：“今晚的气氛不大寻常啊，陈中候，你们自己小心，尽量不要向我们求援，哈哈！”
陈匪石看了他一眼，没做理会，带着马泰、荀羽、曲萍、阿悉结丘等人，快步隐入左侧的浓雾之中。
荀羽紧紧跟在马泰高大的背影后面，略感心安。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伸手放在胸口，隔着大氅摸到了那枚应声虫铜针。
咔啦啦！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点突兀的动静，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荀羽头皮微微发麻，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倾听。
然而只是这么一愣神，等他回过神时，身边同僚的身影，已全部消失于浓雾之中。
荀羽顿时有些惊慌，一颗心在胸腔之中砰砰直跳。
他立刻从兜里摸出一枚定位符和一枚镇灵符，一时却不知该使用哪一个。
就在他准备呼叫之时，右侧的浓雾之中，突然出现一团极微弱的火光。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高大的轮廓渐渐浮现。
“头儿让你跟紧点！”
马泰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响起，然而此刻听在荀羽耳中，不啻天籁。
然而，就在他迈步准备靠近的时候，突然听到左侧一声娇斥：“喂，荀小妹，你乱跑什么，这边！”
荀羽愣住，看了看眼前的马泰，又无比艰难地扭过头，循声望去。
左侧，少女纤细的身影借着昏暗的灯光，模糊地勾勒出来。
曲萍毫不留情的讥讽随之响起：“荀小妹，你是不是害怕了，想当逃兵呐？头儿他们在前面等着，快跟我走！”
说罢，曲萍转身便向左侧而去。
右边的马泰没给荀羽半点喘息的时间，低沉的嗓音也在催促：“快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说完也迅速转身离开，只是他走的方向与曲萍截然相反，向右！
眼看两人的背影都在快速消失，荀羽不断左右转着脑袋，难以抉择的焦急情绪迅速充斥大脑，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撕裂成两半，一半去追曲萍，一半去追马泰！
荀羽心中的慌乱和恐惧猛然攀升，脑中突然嗡的一声，精神瞬间接近崩溃。
“啊——”
荀羽惨叫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
敦化坊，李献再次来到何司马家的门前。
数十名万年县不良人，已经黑压压地封锁了十字街。
人群最前方，肖万年神色凝重，面向敞开的大门，冲着刚刚赶到的李献一努嘴：“你看！”
李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十几道尸体悬吊在门梁之上，随着穿堂而过的寒风微微摆荡，黑夜之中，无比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