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借马
一座破败的土地庙中,李献迅速掐灭香火,同时蔓延出灵性感知,确定四周无人接近以后,这才匆匆收拾了一下,抱起睡着的汤圆,打算离开这座破庙,继续向下一站赶路。
不过他刚刚走过庙中那座破败的神像,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座泥胎彩绘神像,神像面容慈和,笑容可掬,看着不像是高深威严的神灵,反倒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土地像身上大部分彩绘都已泛白剥落,露出内里霉变发黑的泥胎。
彩绘剥落,是年久失修的原因,并不代表没有像火,更加与神灵的状态无关。
就像人穿的衣裳,绫罗绸缎不代表此人健康强壮,粗麻葛布也不意味着疾病羸弱。
但如泥胎已经霉变发黑的话,就真的表示这位神灵已经灵性全无了。
就像死肉会腐烂霉变一样。
神灵也是需要进食的,要么吃香火,要么,吃人。
李献抬头四望,这座庙宇修得倒是不小,用料也算考究,可见这里曾经也是香火鼎盛之处。
或许正是因为朝廷的禁神令,才让这座庙由盛转衰、由衰而死的。
不许淫祠淫祀,不许供奉野神,实际上本是一项富国之策,但这个世界的规则,显然不能用李献前世印象中的世界规则来套用。
这本就是一个人神共存的世界。
听说,京畿之外,妖魔邪祟横行啊,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李献在此之前,甚至没有出过长安城。
但前身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生于大唐鼎盛时期,经历过安逆暴乱的至暗时刻,南来北往的人见过无数,自然对外面的世界有所耳闻。
即便如今安禄山已死,叛军早已退却,但史思明还在,边疆之外的遗失之地,似乎还存在大量妖物和异种的族群。
所以,人类真的能离开神灵吗?
打破“人类以香火供奉神灵,神灵保护人类”这种生态圈,真的有必要吗?
李献盯着那座神像,不禁陷入沉思。
土地庙外夜风呼呼地吹,突然,李献的灵性感知范围内,一个不速之客突兀地闯了进来。
四十五步!
在打开泥丸宫的情况下,这远不是李献感知范围的极限,但对方却在这个位置才暴露,而且只是一眨眼间,对方便再度从感知中消失。
李献立刻越过神像,朝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
……
片刻后,土地庙中,黑色翻领袍男子冷冷盯着夜色中的某个方向。
他的长刃已经折断,此刻左手中提着一盏灯,灯杖是一根通体暗黄的铜杖,前端翘起,下方一根银线挂着一块微微发黄的椭圆形灯笼。
奇怪的是,那灯笼的椭圆并不规则,上下两端还分布着几根细细的血丝,而且在不断地鼓胀收缩,就像一块正在不断呼吸的……鱼鳔。
与灯笼的形态相比,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它的火焰。
那是一团黑火!
黑色翻领袍男子扭头看了看那座破败神像,缓缓收回灵性,鱼鳔的呼吸频率随之减缓,内中的那团黑火也逐渐熄灭,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奇怪的是,当那团黑火熄灭以后,周遭的光线反倒更亮了一些。
……
李献到达五松驿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
不过他现在无马可换,又已经出了万年县的界域,所以五松驿没办法再给他一匹马。
除非加钱。
“呐,咱们也算分属同僚,理当互相照应,我在长安西市买一匹马,也不过十一二贯钱。
“你现在要我签字画押,交二十贯钱押金,还必须一天内还马,每超过一天扣一贯钱,明显不太合理,你说是不是?”
李献眼瞳转深地对那驿丞道。
既然这老小子这么黑,他也就不收着了,直接开口蛊惑。
五松驿的驿丞闻言一愣,随即茫然点头道:“那你说多少?”
“呐,为了咱们不伤和气,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交五百钱押金给你,三天内骑回来,但是不写文书,回头押金也不必退了。
“那五百钱就当请兄长吃酒,倘若小弟签字画押留了文书,反倒不合规程,教人瞧见不免麻烦,你说是不是?”
李献笑着道,脸上挂着一幅人畜无害的笑容。
五松驿的驿丞迟疑片刻,从逻辑上看,这样做法似乎确实比较稳妥方便,但心里又隐隐觉得似乎不太对劲。
李献也知道自己这番说辞,其实说服力并不够,因为他给出的条件对对方而言,实在是没什么保障。
若非自己灵性增长,估计非但不能蛊惑奏效,搞不好还会有反效果。
于是李献立刻补充道:“呐,兄长,这条驿路来来往往,都要从你这里经过,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居心不良,莫非不回长安了?只要回长安,又如何逃得过兄长的双眼?你说是不是?”
五松驿的驿丞闻言,这才放心下来,笑容绽放地道:“好,就这么办。”
一炷香以后,李献牵着一匹驿马,在五松驿前,与新认的驿丞老哥依依惜别。
他将装着五百钱的口袋递给老哥,老哥贴心地送上两块大饼。
“多谢兄长!”李献满脸感激地接过大饼,并给老哥加持了一个“破财”的诅咒。
第一次让贪财鬼干活儿,也不知道灵不灵……
下午时分,李献在蓝田县城外遇到一个胡人的马队,将那匹驿马以两贯钱的低价卖了。
狡猾的胡人十分麻利地烧了烙铁,将马股上驿站的烙印盖住,重新打了个又大又红的新印,准备拉去长安西市转手发卖。
李献白赚一贯五百钱,便步行进蓝田县找饭馆去了。
……
昇平坊,玉浮观。
原本凄凉冷清的残破道观,突然间便热闹起来。
张屠户叉着腰,就像一个合格的监工,指挥着几名工匠,不断向道观之内运送砖瓦木料。
“呵呵,张阿达,你几时成了包工的?”
这时,一个揶揄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屠户抬头一看,却见他的死敌,同时也是连桥的邝六郎正站在门外,一脸讥讽地观察着这座破道观。
张屠户的三角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反唇相讥道:“新罗人的狗,几时学会说人话了?”
邝六郎面色一沉,阴恻恻地道:“张阿达,别以为我不知道,高氏货栈就是你放的火!
“哼,你这蠢货,根本不知道高老板的可怕,到时你把贱命丢了,不要连累到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