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停滞
村庄——海市蜃楼。
后山——活死人墓。
李献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向鸟道飘去，一边脸色发白地回望着树林的下方，心中不断翻滚着那个猜测：
树林——深渊入口！
桃溪堡，这个曾经平平无奇的小村庄，此刻却是三种堕落之地集于一身的可怕所在！
李献没有余暇去想第四种堕落“不毛之地”，人已经冲出树林，没有任何犹豫地沿着鸟道直上后山。
转眼间，坐落在山顶的通天神庙，便已从杂草岩石之间探出一角屋脊来。
他快速延伸出灵性感知，直接以最大范围向外扩张，瞬间便将整个通天神庙的所在完全覆盖。
一片死寂之中，灵性感知准确找到了费穆的气息，却已经微弱涣散，不复活力。
李献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却见天色晦暗，日头向西偏斜，不知不觉便已接近黄昏。
新的献祭即将完成，费穆也越来越接近活死人的命运。
就在这时，李献蔓延出去的灵性，突然触碰到另一道陌生的灵性！
双方一触之下，便不约而同地立刻收回。
身为八品灵媒的李献很熟悉类似的灵性状态——灵性感知。
李献揉了揉仍旧发酸的眼睛，再度以“望气术”向那个方向看去。
随着他的身形不断拔高，视线前方再无岩石与杂草的阻隔，一道道灰白色的气息，展露于他的眼前。
灵性感知之外，竟还有这等探查气息的妙趣手段。
李献心中不由得一喜。
灵性感知是以自身为中心的范围感知，所铺展的方圆有限，好处是不被地形和障碍物限制。
而“望气术”是以“目视”，好处是所见得远，坏处是会被障碍物阻隔视线。
如果二者相辅相成，倒是绝妙！
至于那一道道灰白气息，一共七位，虽然不知是什么人，但时至此刻，李献心中自然有所猜测。
于是没有多做耽搁，只向右侧不远处杂草丛中的通天神庙瞧了一眼，李献便向那七道气息所在的方位飞去。
……
“停步。”
司空凝突然叫停了几人的脚步，指着前方那片黑泥覆盖的区域，向卢太升手中提着的一个人问道：
“这是什么？”
被卢太升提在手中的，正是躲藏在山脚邹家的宝丰，被他们上山时顺手擒住。
听闻质问，宝丰只好苦着脸将那黑泥的来历，又解释了一遍。
“那你方才干什么不提醒？”
巡夜司车值听到宝丰的说法，背后顿时惊出一层冷汗，忍不住厉声喝问。
宝丰哭丧着脸，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
这片山他几年间走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哪里是好路，哪里已被黑泥覆盖，宝丰几乎闭着眼都能分辨，不差分毫。
刚才他的确是看到这些人即将踩到黑泥之上，心中本是想要出言提醒的，但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心里却有一股恶念横生出来，就盼着这些人踩中黑泥，最好死掉那么几个。
虽说那恶念只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但那句提醒的话，好端端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好在这时，巡夜司八品灵媒章讳言突然道：“感知前方有人，也是个灵媒！”
司空凝忍不住面露惊喜之色，她几乎立刻猜到，对面那个灵媒就是李献。
不过出于职责需要，她还是扭头向荀羽下令：“报告两位司监。”
荀羽点点头，轻扣两下应声虫铜针，正要对着说话，那铜针之中却陡然传出一阵阵嘈杂混乱的窃窃私语。
啪！
司空凝突然一掌将那枚铜针拍碎，蹙眉道：“有神识污染。”
她敏锐察觉到，后山这里的污染和堕落明显在增强，比村里高了不止一筹！
……
“还没好？”
碎界神山之上，司空无敌盯着盘膝入定的梁师龙，第五次催问。
梁师龙淡淡道：“那处堕落之地位格很高，内部污染和封闭在增强，完成沟通需要一定的时间。”
司空无敌搓搓手道：“什么堕落之地这么臭屁？咱时间很紧啊，要不你跟我仔细说说情况，我来试试？”
梁师龙睁开双眼，微微笑道：“情况便是，海市蜃楼与活死人墓已经成熟，深渊之门正在打开，你试试吧。”
“嘶——”
司空无敌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好大的手笔啊！这是要硬生生造出一个不毛之地？”
感叹过后又问：“这地方在哪？”
梁师龙见他没有再尝试的想法，便重新闭上双眼，说道：“长安杜曲镇桃溪堡。”
司空无敌脸上嬉笑惊叹之色缓缓消失，沉默许久才道：“真他妈该死啊……”
也不知他口中的“该死”，究竟指向何人。
……
镇妖东司，何鸿雁满头大汗，原本红扑扑的脸色，此刻已经泛起一抹病态的惨白。
前方阵式内支离破碎的草人，正燃烧着熊熊火光，将她的脸色更衬得白了三分。
“他将名字和某个强大神灵对换了！”
何鸿雁扭头看向宗英。
后者状态同样很差，颔首道：“命星也做了一定的遮掩，或许早已预料到有人会对他施咒。”
说着，宗英已经颇有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迷茫之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继续。
何鸿雁却不见半点推搡，一抬手，扫去草人燃烧的灰烬，咬牙道：
“那便继续施咒！只要咒杀了那个代替他的神灵，这个名字的指向自然就会回到他的身上。
“宗姐，暂时放弃定位高羡君的命星，帮我找到那个神灵的准确位置，我要同时对它的姓名和定位施咒！”
宗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起手，星盘轮转。
……
太液池边。
高力士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右臂，牢牢插在一名神灵的左胸。
“咳咳……”
这位神灵的身材并不高，目光之中却自有一种俯视众生的意味。
但此刻，他一边咳血，一边平视着高力士与李三郎，既玩味又惋惜地道：“三千载后，人族倒是还有英雄。”
此人口音古朴艰涩，既非中原官话，也不是任何地域的方言，仿佛从远古而来，音调顿挫之间，犹如诗经曼曼而吟。
这便是那个五品中神，可以隔空化人精血骨肉，凝滞空气，阻碍敌手所有动作。
可惜每当高力士中招如陷泥潭之时，身后的李三郎便会以羯鼓之声破之，双方拉锯近半个时辰，这位神灵终于被高力士所伤。
高力士原本颇为富态壮实的身材，此刻竟枯瘦如柴，松弛的脸皮和脖颈皮肤全部耷拉下来，周身黑气缭绕，看着已不似活人。
至于另外那位四品神灵，自从双方再度动手以后，他却始终只是站在池水边上，深深凝视着水面，再也未曾出手。
李三郎本就年老体衰，此刻鏖战许久，已是油尽灯枯。
他惨笑一声，说道：“笼中之鸟，深宫罪人，算什么英雄？阁下是‘太岁’的哪位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