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必要的无用程序
“那行。”李献打了个响指，对司空凝道：
“他有准确的仪式和沟通方法，你提到了‘释放神本’这个额外的要素，你们两位的信息达成了互补。
“但我觉得并未完全补足，这里面应该还缺少一个关键信息……”
司空无敌一摆手道：“不可能，年轻人，不懂不要装懂，要虚怀若谷，才能不断进步，知道吗！”
不知怎么的，在见到司空凝以后，他对李献突然便多了几分“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敌意。
李献却根本不惯着这老登，翻了个白眼道：
“经常与神灵立定契约、经常入道修行的人都知道，入道不是立定契约、完成仪式便可以的，这里面必须要有一个核心的程序：献祭！”
假道修行者要想入道，就得向神灵献祭。
比如兵器师要向神灵献祭一柄九品以上的仙兵、灵媒需要献祭一个灵体、诡弁需要献祭一个神蜕……
虽然这些献祭的东西，最后都用在了修行者本人身上，用来帮助他入道，看起来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为修行者自己准备的。
但经常入道的李献并不这么认为。
比方说，信众买了个猪头供奉给神灵，神灵拿走这个祭品以后，又将猪头赐予了信众。
最后的结果看起来，就像是信众给自己买了个猪头。
而中间的过程，仿佛只是走了些无甚意义的形式。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是一个完整的、经历了“献祭”、“赐予”两个重要程序的人神交互行为。
这些行为中，包含了人对神的虔诚，与神对人的慈爱两种高贵精神，同时加深了人与神灵之间的维系与认同。
李献经过多次的切身体会，认为这才是这种“形式”最大的意义。
假道本是人向神灵借用神力之道，而这些看似“无意义”的过程，不论是加深维系还是增进认同，都是为了能让人与神灵更加互信，更加契合，最终人能够更好地借用神灵的力量。
所有的无用功，都在为“借”这个最终目标服务。
大臣向皇帝进献宝物，皇帝又将宝物当场赐予大臣，双方看似只是做了一些无意义的事情，都没有获得任何收益。
但，皇帝高兴了，大臣升官了，宝物升值了。
这二者几乎是完全相同的道理。
所以，入道“深渊行者”需要向深渊献祭什么？
这时，梁师龙突然开口：“你已经献祭过了。”
李献一愣，但随即便像是猜到了什么，恍然之下，神色又瞬间凝重起来。
“道长说的是黑袍大仙？”他问。
梁道长微微颔首。
李献猜想得到证实，新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但他脸上却并无半点喜色，反倒愈发沉重。
他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诸多场景，从在碎界被肃慎东干追杀开始，到进入深渊并逃离，再到被黑袍大仙霸占神窍、陈匪石封印提前被深渊侵蚀、熊仙放弃抵抗，彻底被深渊气息吞噬……
最后，到今天自己走投无路之下，准备入道深渊行者！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冥冥中早有安排。
所有的一切，都在将自己推向那个神奇的“深渊行者”。
对了，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无比神奇的推衍能力……
这时梁师龙再度开口，打断了李献的思绪：“没时间了。”
李献瞬间感觉那种抽离感在猛烈增强，就连这个神窍世界，似乎都已无法阻隔深渊对他灵体的引力。
神窍世界中的八座神龛全都开始轰隆隆地晃动，就连供奉着修真大道的第四座，与供奉武道本源的第五座，也在上下左右剧烈摇晃着。
这并非是对神窍世界的直接攻击，而是李献本人意识摧毁式的侵蚀！
一股极度恶堕的气息，直接从第七座神龛之中蔓延而出，毫无征兆地向他汹涌而来。
此时司空凝已经一言不发画好了两个阵式，以反八门耀光阵加持檀露周回阵，随后迅速拉着李献便蹲坐下来，蹲在那檀露周回阵前方，大声道：“注入灵性，启动阵法！”
李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司空凝看起来叫喊得声嘶力竭，但声音却很小，很飘，很低沉，像是在说悄悄话。
他正想开口询问，眼前的一切却都开始变得模糊虚幻起来。
司空凝逐渐模糊的口型，正不断无声地重复着三个字，她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在嘶喊，好像满眼都是焦急。
李献突然看懂了那三个字：定心神！
随后他自然而然进入了定心神的状态。
嗡！
眼前所有的幻象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定心神！！！”
司空凝的叫喊声在耳边清晰响起。
转瞬又随同那些幻觉一起，被轰然冲刷掉。
下一刻，李献眼前只剩下檀露周回阵，耳边也再没有多余的声音。
他将手按在阵式之上，源源不断注入灵性。
阵式运转，一轮耀光从眼底闪烁起来，李献不为那轮耀光所动，灵性感知释放而出，很快便找到了檀露周回阵吸引来的那个若有若无的意识。
李献完全放开一切防备，去向那个充满恶念的意识接触，去沟通……
轰隆！！！
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山顶通天神庙的地底出现，沿着鸟道一路向下方的树林中咔嚓蔓延。
大地仿佛被硬生生撕裂出一道狰狞的伤口，整个树林不断从两侧向最中间塌陷，一排排大树带着黑色的泥土、厚厚的落叶，向中央的方向咔啦啦翻倒坠落。
卢太升、荀羽等人来不及等司空凝出来，只能被迫向山脚邹家的房屋撤退。
整个桃溪堡都在剧烈震颤，后山的裂口越来越大，浓重的恶念气息不断从裂缝中喷薄而出。
阎狂生手中的画作也在发生着相应的变化，一道扭曲的黑色线条，直接显现在了大量留白的区域，仿佛画纸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粗裂纹。
众人刚刚退下山，司空凝的身影便随风而至，低声喝令：“向那座小屋转移，快！”
众人答应一声，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向李献与费穆住过的那间小屋狂奔而去。
然而一个人影却嗖然从最后一个，一下窜到队伍前方，竟是疯狂逃命的宝丰。
奔跑之中，荀羽忍不住扭头问道：“头儿，李献呢？”
司空凝平静地道：“他在自救。”
……
通天神庙前方，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拜倒在庙门外的活死人信众们，纷纷从扩张的裂缝边缘坠落，并立刻被黑暗吞噬。
人群后方的木架子，正燃起熊熊火光，作为祭品的七品符师费穆，正被绑缚在这个祭台上，转眼就要被大火吞噬。
突然，一股巨大的气旋在木架前方出现！
轰——
气旋猛烈炸开，澎湃的气浪瞬间扑灭了所有火苗，早已失去意识的费穆，顿时被气浪卷上天空。
一只被黑气缠绕的手臂，突然从他身后探出，抓住费穆的肩膀，便将他远远抛了出去。
接着，那只手的主人，便坠入了大地裂缝般漆黑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