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长安尚能一战
通天神此刻已全然没了初见时的外貌，一双腥红的眼瞳盯着那僧人，凶光毕露。
“咄！”
突然，那僧人口中低喝，隔着十几步远，举起手中敲木鱼的木锤便打。
然而这一锤下来，却正中通天神的脑门。
在石越的眼中，通天神固然始终站在原地，不曾挪动一下，那大脑袋僧人脚下也没有任何动作。
可这平平无奇的一锤，就这么无视距离、无法躲避一般，硬生生敲在了通天神的脑袋上。
笃！
通天神脑门瞬间凹下一块，并发出如敲木鱼般的脆响。
“啧啧……”
石魁首不禁咋舌。
虽然武道修行到六品以后，也有撕裂空间，无视一段距离，直接攻击范围外的敌人。
但这个所谓的“一段距离”实际上是以尺、寸来计的。
而十几步的距离，明显属于另一个维度。
何况对手还是个品阶当在三品的可怕神灵。
“啊啊啊啊……”
通天神突然大发狂躁，径直丢下石越，转身直奔大脑袋僧人。
“小心！”石越提醒的话一出口，自己便已感到有些多余。
果然，笃的一声响，通天神的脑门上又多了个凹坑。
此刻通天神才奔出一步，而那大脑袋僧人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通天神停下脚步，带着脑门上两个滑稽的凹坑，瞬间收敛了大部分戾气，死死盯着那个古怪的僧人。
突然，通天神身形向右侧一闪，速度已经快到拉出一片残影。
但没用。
笃！
通天神猛然停在七步之外，脑门上又多了一个凹坑。
这时，大脑袋僧人突然收起木鱼木锤，向前一步，双手缓缓结外缚印。
火光之中，那僧人原本黝黑的肤色突然转为玄黄，并从背后陡然又长出一对手臂！
随后，那僧人胸前、肋下，也各长出一对手臂，脑袋一分为四，竟化出四张面孔，分别为青、黄、绿、红色，全都作愤怒暴恶之相。
石越顿时看得呆了，只见那僧人中间两手仍然结外缚印，其余六手右边三只手分别持握五钴金刚杵、箭和剑，左边三只手分别持五钴钩、弓和索。
这造型！
石越心中如翻江倒海，惊骇莫名。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佛门密教五大明王之东方阿閦佛之教令轮身，又叫“降三世明王”！
长安城中竟藏着这样一位，修成明王化身的高僧！
通天神开始后退，喉咙中发出低沉而恐惧的嘶吼，他脚下随之涌出汩汩黑水，顷刻将一大片地面，染成了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漆黑大地。
那嘶吼一经发出，整个大兴善寺纷纷响起凄厉的惨叫。
好似有无穷无尽的恶念，被通天神释放了出来，就连石越也身躯微颤，心底恶念疯狂滋生，麻乱的心绪在胸中激荡翻滚，几乎一瞬间就要爆炸。
降三世明王中间双手的外缚印，忽的发出一团旭日般的光辉，在祂身周火光的映照之下，通天神全身黑气在寸寸崩裂瓦解。
然而通天神脚下的黑水仍在不断外涌，漆黑大地还在不断扩张。
无穷无尽的厄难气息，从漆黑大地中散发出来，就连明王化身的外缚拳也无法消减！
立于云端的崔宝宝目光瞬间移到此处，骇然惊呼一声：“深渊之门！”
降三世明王再向前踏出一步，右侧一只手猛然向前一击。
啪！
金刚杵打碎了通天神的脑袋。
失去脑袋的通天神并未立刻死去，反倒弯下腰，从那汩汩黑水之中抓起两把黑泥，双手攥着黑泥紧握成拳，猛然向降三世明王打去。
砰。
双拳被明王手中一剑一弓挡住，来自深渊的厄难气息立刻汹涌侵蚀而去。
明王周身烈焰反扑抵挡，然而通天神强行打开深渊之门，这些厄难气息是直接来自于黑暗无垠的深渊，来自于数万年人神妖鬼所有恶念积攒后的总集！
明王毕竟只是五王之一，明王毕竟只是化身。
随着一支箭洞穿通天神的胸口，明王化身开始土崩瓦解，露出大脑袋僧人枯瘦的上半身，以及仍在苦苦支撑的外缚拳。
通天神强行打开深渊之门，自身也在土崩瓦解，即将化作深渊的养料。
然而它似乎还有一战之力，疯狂引导着黑水漫过大街，涌向对面的安靖坊。
“不要——”
就连石越也看出此举的险恶之处，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惊呼一声便要出手。
空中火云也滚滚不定，一道火红色身影急速俯冲而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兀爆喝道：“你踏马给我下去吧！”
一只手毫无征兆从黑水中探出，抓住了通天神的脚踝，奋力向下一拉。
通天神顿时下陷三尺，半个身子都被黑水吞没。
“天马流星拳——”
一团气旋凭空出现，气旋之中气劲飞速向中心坍缩，眨眼间轰然炸开。
通天神地面以上的部分，炸成了一片碎肉烂泥，被黑水无情吞没。
爆裂的声响震彻天地，周围空气一阵猛烈震荡，就连附近一圈房屋的瓦片都在哗啦啦作响。
石越愣住，心中瞬间闪过一种功法的名字：郭氏空劲。
但……天马流星拳是什么拳？
地面上黑水不再涌出，且迅速向地面沁入。
漆黑大地止于大街一侧，并未漫延至对面的安靖坊。
万幸。
随后，石越便看到黑水中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他认识，在去往蓝田的路上见过几面。
那人在漆黑大地之上站了片刻，一直到地面析出一大块拳头大小的，黑气沉沉的神蜕，这才弯腰拾起，心满意足地揣入衣兜。
“不空大师，别来无恙！”
那人笑嘻嘻地向那大脑袋和尚打了声招呼，又转头对石越这边拱了拱手，便化作一道虚影，乘风向东飞去。
他的身后，还有个半染成黑色的影子紧随着，似乎是道门的神本。
崔宝宝火红色的身影悬停于空中，又看了几眼，身形重新向上升起，返回云端之上。
这时，皇城突然大开朱雀门，千余铁骑轰隆隆从城门中涌出。
铁骑打着“神策军”的旗号，蹄声顷刻响彻朱雀大街。
当先一人身着绛紫色圆领窄袖袍，身披明黄大氅，胸口刺绣着内监特有的赤红蝙蝠纹，正是元帅府行军司马、开府仪同三司、知内侍省事，郕国公李辅国。
“拱卫京师，诸军此刻奋战！”
李辅国突然尖声高喝。
嗓音竟滚滚传开。
各坊市之间，原本还在消极自守的卫军听闻此言，竟纷纷开始策动反击，一时间全城厮杀纷起，喊声盈天。
石越茫然四顾，仿佛刹那间，整个长安城就从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变成了一头颇有爪牙的狼犬。
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布，长安尚能一战。
可是，在那阉宦喊这嗓子之前，都干什么去了？
他不懂。
不懂这大唐，不懂长安城，更加不懂那个劳什子《敕令武道樊笼》。
他不懂自己留在这里，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
李献回到昇平坊，正好看到一队领军卫与一个七八品的野神追逐厮杀，挤进了一条巷子里。
他没管这些人，有场域压制，七八品神灵的实力发挥不出六成。
而那队领军卫中，有个武道八品的校尉，只要指挥得当，正常配合，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斩那野神于刀下。
李献没有回玉浮观，而是直奔猫耳朵巷。
崔仙姬和郑举举在那里，罗三郎和小豆子在那里，还有一个不知品阶、不知身份的人，也在那里。
就在罗三郎家的门外。
从深渊出来这么一小会，崔仙姬已经向他求救了好几次。
李献得去杀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