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堕落
长安，巡夜司。
正在月堂中打盹的孟关山突然惊醒，下意识叫道：“来活儿了！”
但他旋即醒悟过来，巡夜司哪还有活儿啊，如今所有任务全归司天监直接指派，他这个巡夜司监已经被架空很久了。
不过孟关山还是迅速起身，打开星盘，借助月堂的特殊快速搜检。
不到盏茶的功夫，他便迅速锁定了目标。
镇妖北司……
有神灵出现堕落的迹象！
就在他想要进一步确定目标的时候，星盘中突然阴云弥漫，顿失星光。
孟关山一愣，双眉深深蹙起。
司天监居然用“遮星术”，阻绝了所有对镇妖北司的探查！
看不到等于没有？
如果真的没有问题的话，还用加“如果”两个字？
他想到最近流传出来的一些有关宋义玄的风言风语，又想起镇妖北司这次去光州，是宋义玄秘密亲自带队，心中立刻便泛起一抹不祥之感。
孟关山抬手招来一头红云隼，提笔给陈匪石写了个条子，便带着红云隼走出月堂，随手一抛。
那红云隼便扑扇着翅膀，如飞箭般窜入云霄，直向光州而去。
孟关山没有返回月堂，而是叫了职司的守夜人吩咐：“立刻召集所有人，前往镇妖北司捉拿堕落神灵崆峒真君。”
属下的守夜人闻言惊道：“镇妖北司？这……合适吗？”
孟关山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本司有确凿证据，速去便是，何须多言！”
那守夜人这才惊疑不定地向各处传令去了。
孟关山盯着那守夜人的背影，暗暗摇头。
还是李献好用，从来不问什么合适不合适。
办案赚功勋，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真是傻逼！
……
李献说的话，只有宋义玄能够听到。
但也只是“听到”，而没有听进去，因为他此刻已然彻底堕入疯狂，不再去理解任何一个字的含义。
“啊！！”
宋义玄脖颈上如蛛网般的血管，猛然向胸口和肩膀蔓延，他尖啸一声，身形突然消失，竟完全散入虚空之中。
一时间整片区域萧萧飒飒，霎时被凌厉的杀意笼罩，连风中都瞬间充斥着让灵体颤抖的肃杀寒意！
砰！
正在发愣的戴桐突然惨叫一声，横飞出去。
岳谦反应极快地出手，一掌打出爆裂气劲，将戴桐身体周围的山风尽皆撕裂。
戴桐即将破碎离体的灵体，这才聚拢回缩，保住一条性命。
岳谦听着耳边愈发诡异的风声，接连向身侧劈出两掌，神色愈发凝重。
一旁的李暂早已手持符箓，却没有出手救戴桐，而是谨守自身，接连退开几步。
突然，他向头顶打出一张符箓，顿时一团幽绿火光迸发而出，映照出白雾之中一张狰狞扭曲的虚幻脸孔。
那张脸倏忽之间又隐入雾气，散入风中，一时间上下左右前后都是尖锐凄厉的狂叫。
岳谦瞥了李暂一眼，沉声道：“走，离开这里！”
说罢俯身抓住戴桐的衣领，向着山下狂奔，李暂连忙跟上。
李献早已向外逃窜，也不知是不是仇恨值太高，他只感觉杀意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而且越来越浓重。
宋义玄本身就有些癫狂，李献又一再刺激，加上那点厄难气息的不断侵蚀，终于让他彻底失去理智，当场进入堕落状态。
这是李献第一次亲眼目睹修行者的堕落。
因为只有七品以上的修行者，才有资格堕落，七品以下的不管肉身还是灵体，都无法承受堕落带来的反噬，通常会直接崩溃死亡。
而像星判、灵媒这种孱弱的货色，甚至到了六品都未必能够承受堕落。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讲，这或许反而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谁也不知道堕落以后，还能否保留理智，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形态。
就像现在，宋义玄融入虚空，借风而动。
呼——呼——
一阵充斥着血腥味的狂风席卷而来，李献倾听风声来自右侧，当即向前一纵，狼狈翻滚，躲开虚空中的一击。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突然，山中大风呜呜作响，隐约间似乎有念诵之声传来。
这句出自《礼记·大学》，本意是说要端正内心，行事专注。
但此刻宋义玄以文道气场催发，截去“修身”、“齐家”的上下文，只取字面之意，就为李献打造出了一个“无法视物、无法听闻、不知其味”的负面场域。
李献顿时热泪盈眶。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此刻虽然不能视物，也没有听觉，心中却根本不慌，并掏出了自己的仙兵短刀，“破法”。
这是用金九功神蜕为核心打造而成，可以使人精神错乱，并造成误判和幻觉。
完全克制文道的言出法随！
可惜这柄品质无限接近八品的九品仙兵，从造成之日起，便一直没有用武之地。
李献一直将它作为餐刀使用。
现在，终于等到它的出场机会了！
啪。
破法击碎前方一层无形气场。
李献视觉听觉应声恢复，但也清晰地感觉到手腕剧震。
破法刀发出轻微嗡鸣，已经受到些许损伤。
毕竟只是九品仙兵，要硬破七品气场，还是太过勉强。
然而只是这么一瞬的延迟，虚空中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已经疯狂涌至！
李献再想躲避已迟了一步，好在“门”就在附近，他只要念头一动，便可重新躲进深渊之中。
只是这一进去，再想要出来，便是千难万难。
恐怕只是露头的一瞬间，便会被无处不在的宋义玄顷刻击杀！
李献刹那间有种无计可施之感，即便有再多投机取巧之法，可双方间实力的差距，便是根本无法弥补的鸿沟。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
一团无边无垠的乌云，陡然间穿破浓雾，垂落山顶。
浓墨般的云团乍然坍塌，竟层层翻涌，将整座山淹没在了漆黑的云海之中。
咔——
一道碗口粗细、绚烂刺目的闪电轰击在李献身前，照亮了一张扭曲可怖的虚幻脸孔。
“啊————”
脸孔在虚空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更多的电光犹如雨点般疯狂落下，一大半直接劈在李献身上，另一半则将他周围所有山石、树木，全都劈成一片焦土。
“呜——”
山灵在惨叫。
轰。
丛林间燃起暴烈的山火，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向整座山头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