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春分雨师
李献不知道宝星多罗的心魔有多严重,只知道自己的神本又半黑了。
驿站里,荀羽将一张驿道舆图铺开,正与曲萍二人规划前往苍梧的路线。
李献此行的目标是苍梧草海,而司空凝一行人的目标则是苍梧泉。
同在苍梧郡,只是李献要去的草海在都泥江和郁水之间,是一片茫茫无边的大草甸,而苍梧泉则在梧州北部一带,具体方位不祥。
路线规划没有多大的学问,有些地方沿途可能会出现较大的危险,或者不确定性,然后标注出来,将这些路线一一规避就行。
最后得出的路线虽然弯弯绕绕,舍了许多近道,但相对而言是最稳定的。
李献与司空凝两人,则肩靠肩坐在一处阴凉地,查看着手中的几本功法。
除了一本《养生功》中册以外,剩下的三本都是司空无敌输掉的武道功法。
“《烘炉功》这是淬炼九宫的功法,二十四窍,上品。上限六品。
“《铁衣》,外放功法,刚劲,二十五窍,上品。上限六品。
“《八战拳》,外放功法,刚劲,二十四窍,上品。上限六品。”
司空凝如数家珍般一一介绍。
这都是朔方司空氏家藏的功法,而且皆是六品中最好的那一批收藏。
司空凝喜滋滋地介绍着,比自己修为晋升还要高兴。
至于家里丢了功法……没有丢啊,李献也是自家人,功法在谁手上不是一样?
李献见她笑得脸颊红扑扑的,但并非娇嫩的红晕,而是久经风霜之后的高原红。
就连两道笔直的剑眉,也弯了起来。
傻了吧唧的!
李献嘟囔了一句,抬手覆盖在司空凝的左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肌肤虽然还不算粗糙,但已经明显不复之前的细嫩。
“笑什么呢?”他有点心疼地捏了捏,顺势用生发之力将一片粗糙肌肤抹平。
司空凝任由他的一双手搓弄,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李献笑。
李献也笑着看她。
不远处,曲萍双手抱胸,看着这边两人,一脸嫌弃。
“哼哼,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小声吐槽一句,目光便下意识飘到荀羽的身上。
那家伙还趴在驿道舆图上,一边用一支炭笔反复描画比照,确定最终路线,一边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呆的要死!”曲萍红着脸啐了一声,越想越恼,气鼓鼓地走到荀羽身后吼道,“你能不能小点声,吵到我了!”
说完转身就走,带起一阵风,根本没给对方询问解释的机会。
荀羽抬起头,一脸懵逼。
发……发生了什么事?
对面正在擦拭陌刀的马泰瞥了他一眼,嘴角弯了弯,又重新垂下目光。
……
“这几部功法很适合你。”司空凝摸了摸恢复光滑的脸,目光中满是笑意地道。
李献已经有锻打气劲的祝融百炼决、通窍功法摘星功,正缺一门淬炼九宫的功法,以及气劲外放的战斗功法。
“铁衣是防御功法,对兵器拳脚皆有效果;八战拳刚猛霸道,理论上最高可以修到二品。
“而且可以通过沟通窍穴叠加拳势,每次叠加拳势增强三成,一共可增强七次,也就是增加两倍又一成的拳势。”
司空凝对两种外放功法简单讲解了一下。
同时也将自己修习的陷空掌说了一遍。
陷空掌是柔劲为主,将掌劲隐藏于空中一段时间,一旦被碰撞,便会触发凌厉的掌劲。
配合诡弁对灵体的杀伤力,既有隐蔽性,也有不俗的威力。
“都练着再说,反正我现在气劲多得用不完。”李献随手抓起《烘炉功》,准备照着修炼。
不过在修炼之前,他摸出自己的录事玉简,递给司空凝道:“这个你拿去玩玩看。”
……
天气骤然回归酷热已有好几日。
浍水畔死去的流民越来越多,殷城之外尸横遍野,在大地蒸腾的热浪之中,散发出猛烈如毒瘴的恶臭。
很快,这股恶臭随着一阵西风吹来,迅速盖过城墙,蔓延至城内。
殷城内早已分区封锁,并设置了汤药棚,城内所有的大夫都集中在此处,为出现症状的病人分发药物。
“今早城头上又射死了几十个拍门的流民……”
汤药棚中,一名发热症状不算太重的衙役,正低声与人分享着见闻。
一名医生端着半碗黄褐色的汤药过来,递给他道:“鲁相公,你说这些流民何苦来哉,明知要被射死,还是一批一批泅水渡河,过来拍门?”
姓鲁的衙役将一块湿手巾搭在沉重的脑袋上,苦笑道:“呵呵,但凡活得下去,谁肯冒死?”
他接过汤药,顿了顿,忽然压低嗓音,说道:“你们不知,城外好几个聚居区的人都已经死绝了,今早那些拍门的流民,个个身上烂疮发肿,让他们进来也活不了的。”
那医生听了,一阵心惊肉跳。
烂疮发肿……
应该就是葛大夫说的那种“落叶疮”了。
那是这次疫病感染到后期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一旦到了这个地步,神仙难救。
而且那疮口中脓血洒到何处,方圆十步之内都会变成可怕的感染区,这种病人绝对不可靠近,必须单独关押,远离人群!
医生忽然想到一件事——城头上那些射箭的,都是郭大帅带来的兵,而且是每天跟城外大营轮值的……
他忽然头皮发麻。
殷城的城墙低矮,可没有十步高啊!
“那些流民不会破门进城吧?”
这时有人担忧地问鲁衙役。
后者笃定地笑道:“不会,有郭大帅的大军在……”
然而就在这时,两名骑兵纵马从汤药棚外飞驰而过,向县衙而去。
不多时,县衙方向便传来闹哄哄的动静,更多的兵马出现在街道之上,沿街向东门而去。
忽然,有人指着那群兵马叫道:“那不是郭大帅?”
还能动的纷纷顺着对方的指点望去,果然见到众军士簇拥之中,一名老将盔甲鲜明,不是郭大帅是谁?
虽然不知道郭大帅出城做什么去,但此刻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
……
城外,浍水边,死者枕藉。
这一带长河岸边,终于不再有争斗,不再有抢夺,地盘与食物已不再是必争之物,但所有人都在死亡的阴影之中挣扎。
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与焚烧尸体、杂物产生的焦臭。
不知是谁将一片空地上的尸体,和他们随身的衣物、器具聚拢起来,堆成一个小山堆,一把火烧了。
滚滚浓烟在河岸边弥漫,一阵风吹来,那黑烟变幻着不同的形状,终于在飘远的同时,也慢慢飘散了。
一队古怪的人,突然从烟雾中走出来。
他们一共三四十人,穿着和流民一样,驳杂、肮脏,但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块白布,只露出眼睛。
这些人沉默地穿过黑烟,绕过只有尸体的聚居区,走向一处远离河岸的,还有几十个活人的临时营地。
这个营地的状况并不算好,活下来的人几乎都有轻重不一的病症,大多数都或坐或躺的,又饿又病,只是在苦熬着等死。
营地中有人站起来,举起手里的棍棒,警惕地看着那队走来的怪人。
但那些怪人显然没有敌意。
他们走到营地外,便停下脚步。
领头的一人孤身走入营地,绕着人群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不断低声念诵:“入我教门,传颂我主,可得救赎!入我教门,传颂我主,可得救赎……”
“你主是谁,有药吗?”那个举着棍棒的人突然问道。
领头的怪人摊开两只手掌,左手一块干饼,右手一个水囊:“我主恩赐,有食有药。”
他走近两步,到那发问的人身边,低声道:“我主尊号:春分雨师、洞庭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