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电击
警笛声由远而近，这次是110的巡逻车。
清平医院的那几个白大褂一见警察来了，简直如蒙大赦，眼含热泪迎了上去。
民警第一时刻先上前扶起白晶和田团团，询问情况。
田团团此时已经恢复了说话能力，开始给民警介绍情况：“我和这位老奶奶正在聊天，这位......”
田团团看向被另一名民警扶着的白晶，继续说：“这位姐姐从天而降，下来的时候刚好撞上我，我俩就一起掉进河里了。被救了上来之后，还没等说句话呢，那位......“
田团团转动着脑袋，找到桑莲馨的位置，用下巴指了指，接着说：“那位阿姨就冲过来用电击器电我们。”
“电击器？”民警看向桑莲馨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
桑莲馨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换了一副面孔，拿出自己的证件递给民警，指了指白晶，说：“这位患者是从我们医院偷跑出来的。”
说完，她又提高嗓门，让自己的破瓷片嗓音盖过围观群众的议论声，说：“但我们可不是什么地下黑心诊所的，我们是清平康复医院的正规医生。”
围观群众主打的就是一个见多识广。果然，桑莲馨话音刚落，立即有人接茬：“清平康复医院，那不是咱们这儿最贵的精神病院吗？”
对于那话里毫不掩饰的嫌弃意味，桑莲馨并没有出言驳斥，相反，甚至心中窃喜。
她立即借坡下驴，说：“的确，我们医院是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大家都知道，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偷跑出来，无论是对本人还是其他人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所以我们才会急着把患者找回去。当然，行动上有些急躁，这是我们的错。”
不得不说，桑莲馨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很强的，口才也不错。几句话出口，刚刚还鼓噪的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很多人看向白晶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戒备，
有个带小孩的女人甚至把孩子护在身后——那可是精神病啊，说不定下一时刻就暴起伤人了呢。
此时，民警已经核实完桑莲馨的证件。他把证件还给桑莲馨，向田团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又问：“那位女士又是什么情况？”
“那纯粹是个误会。当时她们浑身湿透地靠在一起，水、水能导电嘛，所以......”桑莲馨边说边快步走到田团团面前，陪着笑，“谢谢啊，见义勇为的美女，你救了我们落水的患者，真是人美心善。”
好一个“见义勇为的美女”，好一个“人美心善”，真是好话术！一开口就把田团团架上了道德高点，谨防她借机讹人。
见田团团不说话，桑莲馨继续发挥：“刚才是我毛躁了，误伤到你了。我跟你道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检查？去精神病院吗？
田团团连连摇头，身子往后缩了缩。
不知为什么，桑莲馨话说得越是冠冕堂皇，田团团越是讨厌她。说不出理由，就是单纯地不喜欢她那张脸上的假笑。
田团团的目光下意识瞟向白晶的方向。
白晶本来就身材娇小，湿透的灰白条纹病号服贴在身上，更衬托出她纤细的身材。再配上那下颌尖尖的瓜子脸和缺乏血色的冷白皮，活脱脱一个病弱美人的形象。
而那个病弱的小女人，此刻正垂着眼睑，在民警的搀扶下靠在石栏杆上，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像是睡着了，总之，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自始至终，除了刚才凑在田团团耳边说了半句话五个字之外，白晶一直都没开过口（尖叫不算）。
田团团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却总感觉她并不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那么简单。
注视了白晶片刻，田团团没收到任何回应，只得收回目光，对上桑莲馨的眼睛，问：“阿姨，你说她是你们医院的患者，有什么证明吗？”
桑莲馨被田团团一句“阿姨”叫得火冒三丈，但也只能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着这么多人，泄露患者个人信息不好吧？”
田团团还想反驳，桑莲馨却已经不看她，而是对着民警说：“不过嘛，我可以把她的信息写下来，由警察同志核实。警察同志也可以给我们医院打电话确认我们的身份。”
接过民警递来的纸笔，桑莲馨刷刷刷地写了几行字，又递了回去。民警看着纸上的内容，脸色微微变了变，一言不发地回到警车上，似乎是去打电话。
不一会儿，那位民警又回来了。
他看看白晶，又看看广大吃瓜群众，扬声说道：“已经核实过了，这几位的确是清平康复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说的情况也都属实。”
吃瓜群众哑然，立时觉得了无意趣——那无处安放的正义感呀，终于还是错付了。
另一位民警趁势接过话头，大声说：“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人群哄然四散而去，除了清平医院的那几个白大褂以及他们虎视眈眈之下的白晶，现场只剩下两名民警、田团团以及那位老奶奶。
一位民警和颜悦色地对老人说：“奶奶，您家在哪呀？用不用我们顺路稍您回去？”
“谢谢，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老人摇摇头，怜惜地看向满身泥水的田团团，问：“孩子，要不你跟奶奶回家，换身干净衣服？”
一阵温暖在心头泛起，田团团很想答应老人的邀请，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奶奶，谢谢您。我家离得也不远，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了。”
田团团撒谎了，因为白晶在她耳边说的那半句话，还有，悄悄塞在她手里的那件东西。忙乱中，田团团没时间细看那是什么，只是随手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
老人离开了，田团团却还站着没动。
她的目光停留在白晶身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摸着那枚小小的、滑溜溜的东西，犹豫着要不要掏出来还给白晶。
恰在此时，仿佛睡着了的白晶突然抬起眼睑，视线与田团团相交。
看着那对黑沉沉的眸子，莫名地，田团团觉得自己读懂了其中的含义：有沮丧、有感激、还有......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