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雪围困
军人们铲除地表积雪,从车上取下自备的柴火架起篝火,用铁丝吊着高压锅化雪成水,一阵功夫就烧开了。几十个高压锅轮番交替烧开水,灌满了暖水壶,泡茶解渴享受美味。
压缩干粮,红烧肉罐头,各种各样的水果罐头,相对于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奢侈东西的军人们来说,感觉到出乎意料的新鲜新奇,一个个吃的有滋有味,眉飞色舞。
羽队长看着大家吃饭的精神头不错,深感欣慰,许多人吃完了定量,还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多吃一点,就警告道:“弟兄们,我们每一顿饭吃多少,一定要按基地学会的饮食知识执行,千万不可出错。压缩干粮是一种新型的科研食品,凝聚了科学家的心血,别看它小小的不起眼,吃进肚子里不解饿,只要不断的喝水就会膨胀起来,足够身体需要,千万不可多吃,会撑坏人。更何况这一趟任务只有这么多食物,寅吃卯粮怎么行?剩下的日子过不过了?希望大家切记。还有,后天就要进入沙漠,再没有像现在这样铺天盖地的积雪,水就显得无比珍贵,每个人车上所带的水要无比珍惜,没有水,我们怎么活?重要性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们已经进入自生自灭的野外生存状态,能不能活下去完成任务,全要靠我们自身的努力,首要的一点就是保证安全。白天我们看得着存在的危险,规避、战斗都可以随心所欲,夜晚怎么办?所以,每个人都要轮流站岗放哨,时间半个小时,站岗放哨期间一定要负起责任,大家的生命有你守护,责任重大,发现危机要及时处置。每个人睡觉时只脱大衣,不许脱衣服,要把配发的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时时刻刻应对突发事件。我们的睡袋虽说是能抵御三十度的严寒,谁知道能不能保证不把我们的脚冻掉?所以,为了安全不许脱鞋,还要必须携带武器,子弹上膛,关上保险。嗯嗯——晚上起夜大小便在下风处解决,完了后要覆盖掩埋,不许离开宿营地,哨兵发现有夜游症的人离开宿营地要及时制止,以防走失。同志们——这里是荒原,几百公里都原模原样,没有参照物就容易迷路,离开宿营地几十米就找不回来了,大家要切记。站岗放哨的弟兄们睡在外面,交接岗哨要轻手轻脚,不影响大家休息。嗯——就说这些,大家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
年轻人的好奇心,新鲜感无处不在,第一次野外露宿让人激动,吃过饭在雪地里打雪仗,追逐嬉闹,一天的劳累,并没有把他们旺盛的精力消耗殆尽,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火热的激情。
羽队长举着望远镜,查看着四周原野上不一样的地方,好像是什么大型动物留下的足迹,难道这里还有生命存在?不是说这里是生命的禁区吗?怎么还有动物足迹?会不会对部队构成威胁?自己又想不明白,鬼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能加强防范。
大漠晚霞壮观异常,火烧云层层叠叠浓淡不一,仿佛是烈焰炙热的炼钢炉,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粉墨登场,有意展现在这群陌生军人们面前显摆,每个人都惊叹不已。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很快黑下来的天,把红艳艳的云彩变成了恐怖的乌云,张牙舞爪减低高度,跌落凡尘,气势汹汹从地平线上翻滚而来,想给不请自来的军人们来一个下马威。
八点多钟了,黑暗吞噬了一切,囚禁在宿营地的军人们无事可干,只能钻进睡袋韬光养晦了。这么早就睡觉,以前从来没有过,可不睡觉还能干什么?茫茫长夜寂寞难熬,想想明天去之何方?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残酷的考验拉开序幕,这群不知死活的军人们能活着回来吗?
羽队长是老兵,自然睡在最外边给新兵们壮胆,紧挨着的就是黑子,时间不长就听见他翻起身走了,脚踩在积雪上吱嘎作响,好长时间了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羽队长心里面就有些放心不下了,把放在睡袋里的手枪插进裤兜里,拉开睡袋拉锁伸出头,立刻就感觉到头仿佛塞进了冰窟窿寒冷异常,由不得浑身一颤。
坐起身来左左右右看了看,模模糊糊几十个墨绿色睡袋,在雪地上特别醒目,黑压压的一片蔚为壮观。三十台围成圈的汽车车头朝里,静默的守侯着自己的主人,时不时发出热胀冷缩的噼啪声音,却看不到黑子在哪里?哨兵也不见踪影,搞什么鬼嘛?
责无旁贷的他心中疑惑,强迫自己不敢偷懒,万一有什么不测,刚刚开始的征途,还怎么走下去?想到这里翻起身,把睡袋拉索拉好,顺着黑子留下的脚印,走到了汽车外圈,依然不见他踪影,雪地上却有一溜刚刚踩过的痕迹,不知何故?他没有去找,靠在车上掏出烟来抽了一根守株待兔。
“吱吱嘎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过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声,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徐徐走来,显得痛苦异常,他警惕的把口袋里的手枪握在手里,低喝一声:“口令——”
“雪地——”一听是黑子的声音,把手枪关上保险。
黑子一看是他,喘着粗气说:“哎呦呦——虎子,我——受不了了,撑死我了……”
“啊——你——怎么啦嘛……”“我——唉——说出来丢死人。”黑子叹了口气说。
“不说是吧?我懒得管你,我睡觉去了,你不睡觉刚好,为大家站岗放哨,还是转着圈的流动哨,我们需要你这样的好同志,为党和国家多作贡献,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首先是军队现代化。到那时,我们就不用开汽车了,开着直升飞机多好啊——一天能跑几个来回,那可就好太好了,就这么办,我把哨兵撤了……”“别——别别——别价呀?你先给我抽口烟,胀死我了……”黑子痛苦的说。
把手里的烟递给他,黑子很劲的抽了几口说:“哎呦呦——你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看着我受罪还幸灾乐祸起哄?良心让狗吃了——我们俩个人怎么说都是光屁股长大的发小,情同手足……”“切——说这些有用吗——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啦?你以为我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啊——你的嘴让驴踢了不成?做都做了,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羽队长戏语道。
黑子犹犹豫豫,不好意思说出来,咽了口吐沫,恶狠狠地说:“我——这件事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要不然我就和你绝交,这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呵呵——拉倒吧——和我绝交?八辈子不见你都想不起你,还敢威胁我?不说是吧——我走了,随便你咋办……”“我说——我说——唉——说出来真的丢死人。嗯——晚上我吃干粮吃了一块,吃进肚子了没啥感觉,我又吃了一块,还是没啥感觉,又吃了一块,还是感觉不到吃饱了,又拿起一块看了看却不敢吃了,喝了几口水感觉到不饿了,可几杯子水喝下去坏了,越喝水肚子越胀,吓得我不敢睡觉了,在这里溜了一阵,还是不解决问题……”“你——哎呦呦——我说你真是个猪头——没文化也不能胡求搞啊——会出人命的,你一顿吃了三顿的量,撑死你,赶紧吐了……”“啊——哪哪——那么好的东西吐了,岂不是糟蹋了……”“闭上你的乌鸦嘴,顾命要紧,蹲下了赶紧吐……”“吐不出来嘛——忍一阵就过去了……”“闭嘴。压缩干粮是膨化食品,时间越长体积越大,撑死你没商量,胃爆炸了怎么办?哎呦呦——你这个害人精,气死我了——我帮你吐出来。”羽队长说着话,就把他摁在地上,伸出指头塞进了他的嘴里面。
黑子不知道严重后果,咬他的指头舍不得吐,知道事不迟疑得他忍住剧痛,掐住他脖子不松手,捅他的嗓子眼瘙痒恶心,没几下就成绩斐然,仿佛打开了泄洪闸,污物随着压力喷涌而出,恶臭难闻,他接二连三的浑身抽搐,喷吐不止,效果显著。
污物沾了一手的羽队长,捧起雪擦拭干净,看着黑子停止了呕吐,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喘气,就骂道:“看你那点出息?中午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你死是个驴犟不听话,给养助理员陈金生不是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吗?压缩干粮不可多吃,你怎么就置若罔闻?吃死了没人给你收尸,这下知道厉害了吧……”“呕——呕……我地妈呀——舒服多了,你把我嗓子眼都捅破了?哎呦呦——好东西都让你浪费了……”“切——你这是舍命不舍财呀——现在肚子胀不胀了……”“吃上的都吐了,还胀什么呀?肚子又饿了……”“呵呵——这就对了,再不许吃了,听见了没有……”“啊——不不——不吃饭,肚子饿的受不了怎么办……”“忍着——谁让你没饥饱胡吃海喝?啊呵——困死了,睡觉吧……”“等一会嘛——不知道我还难受着哩吗?抽一根烟好不好……”“切——难受是自找的。你是我最放心的人,现在到好,你还成了心腹大患,让我说什么好……”“哎呦呦——有点耐心好不好?我没文化不知道厉害,现在知道了,以后再不敢了……”“呵呵——这就对了,不懂科学狗咬火车,科学是知识的结晶,是第一生产力。就像我们现在开的汽车,同样是科学知识的产物,我们几十个人拉运的物资,抵得上一个团的兵力肩扛人背,这就是知识的力量,知道了……”“哎呦呦——你不说话会死呀——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黑子可怜巴巴的说。
入夜后的荒原寒冷异常,原野上吹过来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凛冽,羽队长搀扶着黑子,围着汽车城堡转圈,忽明忽暗的两个烟头,在黑暗中彼此起伏闪着光。
睡袋的御寒效果可不是盖的,钻进里面温暖舒适,与外面零下几十的气温形成了天壤之别,羽队长不一会就进入梦乡。梦里面却痛苦不堪,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全副武装在越野,背负的武器装备越来越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前前后后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就好像自己掉队了一样,其他的兵到哪里去了嘛?一个人搞什么武装越野?这不是神经病吗?想把身上的装备卸下来喘口气,却怎么也卸不下来,每一个连接处都是死结,连成了一块,懊恼至极发怒了,掏出匕首想割断束缚,挣扎着醒过来了。
醒过来得他怔怔的想了想,感觉到身上还是沉甸甸的压着什么?想翻个身也翻不动,这是怎么回事?思维不清晰的他,感觉到就像睡在严丝合缝的沟槽里,左左右右受到限制,身体上面仿佛还压着什么东西?就是想坐起来也力不从心。
静静的在睡袋里寻找原因,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状况,抬起手拉开睡袋拉索,刚刚拉开了一点点,一团寒彻透骨的冰凉跌落脑门上,浑身一颤才彻底醒了,用手一摸是积雪,睡袋上怎么会有积雪?是不是下雪了?怎么会有这么重的积雪?
他匪夷所思的使劲坐起来,身体还是坐不直,本能反应抖落了身上积雪,拉开拉锁伸出头一看大吃一惊。黑暗中看不清雪花的密度有多大,却能感觉到头发上“沙沙沙”落雪声密度不小,大片的雪花砸在脸上掷地有声,急忙从睡袋里摸出手灯打开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鹅毛大雪密不透风,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汽车车头臃肿了许多,往左左右右看了看战士们,一个个都覆盖在积雪下洁白一片,除了雪还是雪,哪里还有部队的影子?
他脑子里一阵发蒙,部队哪里去了?他们是不是上车去了?怎么也不告诉自己一声?让自己一个人睡在雪地里被雪埋掉?这怎么可能呀?自己的人缘没那么惨吧?他不相信自己的直觉,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还是看不到一个兵,急中生智大喝一声:“哨兵——”
“到——”哨兵一溜烟跑过来立正敬礼后说:“报告队长,有什么指示……”“向空中鸣枪,全体集合——”“是——”
“叭——”振聋发聩的一声枪响惊天动地,响彻云霄,震得车头上的积雪纷纷掉落,把睡梦中战士们惊得浑身哆嗦,一个个懵懵懂懂的不知所措,平展展的雪地上裂开口子,一个个艰难的从积雪里蠕动着翻起身,才知道被大雪埋了,就听到队长大声地说:“全体都有听口令,就地坐着集合,各班长清点人数,向我报告——”
吵吵闹闹一阵子,睡眼惺忪的军人们都恢复正常,才知道睡梦里挥之不去的负重是积雪压身,若不是队长发现及时,温水煮青蛙就活活的被压死了,由衷的感激队长的先知先觉。
每个人都有手灯,好奇心驱使下都要看个究竟,一个个都打开手灯欣赏今古奇观,宿营地里一时间灯光舞动,映照在大片大片雪花上惊叹不已,谁见过如此大的雪花?就连北方兵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雪,南方兵就更不可能了,雪域高原名副其实。
经过清点人数一个不少,羽队长深感欣慰,大声地说:“站岗放哨的弟兄们听清楚了,如果下雪不止,每隔一小时鸣枪一次,所有人就地翻滚,抖落身上的积雪,继续睡觉。”
每个人就地翻滚,把自己的地方让给别人,睡袋上的积雪都抖落干净,又保暖又轻便的睡袋在雪地里大显神威,保护着露宿野外的军人们战天斗地,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雪下个不停,枪声不断,还能睡着觉吗?刚刚有睡意,枪声聚然响起,哪个人不心惊胆颤?这也是年轻的羽队长心血来潮,缺乏周全的败笔。既然有哨兵,还可以有其他的办法通知部队,何必用枪?年轻人的冒失窥见一斑,不成熟的青涩一目了然。
羽队长依然难以忍受,迷迷糊糊中不知道翻滚了多少次,已经有些习惯了,突然听到了哨声,这是起床的哨声,习惯使然翻起身,拉开拉锁伸出头一看,黑洞洞的看不见什么。
密密匝匝的雪花,毫不留情的劈头盖脸砸下来,身不由主的浑身一颤,不解的大声说:“小赵,深更半夜不好好睡觉,吹哨子干嘛?神经病吗?”
赵群里已经起来叠睡袋,就说道:“师傅,现在已经是六点半钟了,是起床的时间,我可没有神经病,是不是你自己神经了……”
“啊——六点半钟了?天怎么这么黑呀——雪下得这么大,起床了干什么——呸呸呸……”他后悔这么说话。
一日之计在于晨,天再黑雪再大,作息时间怎么能不遵守?这是部队,不是自由散漫的民工队,天气不好就可以睡懒觉,一咬牙说:“整理内务,集合——”
黑暗中的二一八车队的军人们,一个个从温暖舒适的睡袋中剥离出来,置身在寒彻透骨的寒冷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羽队长穿好大衣,把睡袋提起来抖落积雪,正准备叠整齐,赵群里跑过来一把夺过说:“师傅,你会叠个啥?还是我来吧……”
“切——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你会叠被子,还不是我教会了你?现在你到嫌弃师傅来了?悲惨呐——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呵呵——师傅,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军务繁忙,这些小事不用你操心了。这两年来你的内务还不是我一直在拾掇吗……”“呵呵——说的没错,你小子进步神速,你把我宠坏了……”“嘻嘻——这有什么呀——我比你年轻,手脚轻快是尊师重教的基本功,你也是过来人是不是……”“那当然,我当新兵的时候,可比你手脚麻利,师傅的眼睛看到哪了,我就知道该干什么了。嗯——我看看你掌握的时间准确吗……”“那还用说?我负责吹哨子一年多时间了,什么时候出过差错?这么多人的一日三餐,工作学习,都由我掌管,部队令行禁止,怎么敢不操心……”“嗯——说的没错,提出表扬。不过,一晃你也是老兵了,不适合干这个了工作了,应该给新兵们一个机会,你说是不是……”“啊——师傅,你——你不会是早上我顶撞了你,你就让别人取而代之吧……”“切——说什么呐——听不懂汉语呀?新朝换旧府是自然规律,新兵们不培养,不就青黄不接了?还能堪大用吗?老同志要做好传帮带,做好表率,年纪轻轻想法多多。嗯——吃过早饭把哨子交给新来的兵刘晓强,作息时间怎么吹哨子,工作学习怎么吹都教会了,你带他几天,他没有学会之前,还是以你为主,有问题我找你麻烦,听明白了没有……”“是——坚决执行命令。”他极不情愿的回答道。
八点多钟了,天气还没有彻底亮起来,灰蒙蒙的不清不楚,密集的雪花漫天飞舞,成群结伙砸下来,积雪的厚度不断增加,已经没过脚踝直逼膝盖了,还在不遗余力,没完没了的下个不停,什么时候是个头遥遥无期。
羽队长站在雪地里六神无主,有一种困兽犹斗的感觉。走车,茫茫雪原危机四伏,危险性太高;不走车,仿佛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就连起码的烧火做饭都有些难以实现,坐在冰冷的驾驶室里的战士们看着自己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自己是领军人物,所有的行动都在自己的一念之中,是非成败难以预料。火烧眉毛顾眼前,先解决吃饭问题,这么冷的天,首要的就是补充热量,保存体力是重中之重。
人是铁饭是钢,总得让大家热汤热水的吃饱了才能抵御严寒,要不然一切都无从谈起了。年轻的军人们为梦想告别父母离开家乡,报效国家,刚刚离开老部队还没有转过弯来,现在又告别了基地,扑进了荒无人烟的雪域高原生死未卜,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如果没有健康的体魄,如何完成肩负的使命?可现在烧火做饭都成了难以企及的奢望,还能走多远?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涌动,眼睛里充满了水雾。
“黑子——黑子——黑子……”他连续的大声疾呼,把黑子的魂都喊跑了。
听到呼喊的黑子,连滚带爬从他看不到的方向跑过来,他还在呼喊,黑子疾呼道:“死里吗你——是不是想我了,发我烟抽……”
羽队长一听转过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说:“你给鸟烟抽,死到哪里去了?大雪封门动弹不得,想办法让弟兄们喝口热水……”
“啊——什什——什么?喝口热水?”黑子一听一个趔趄,惊骇的抬起头看了看大雪纷飞的天空,眯着眼睛说:“你你——你脑子没有进水吧?这么大的雪地里怎么烧水?柴火取出来就湿了……”
“切——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动动脑子好不好?这可是我给你在大家面前表现的绝佳机会,要不然我就换人了……”“别别——别价呀?哎呦呦——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逼哑巴说话吗?出风头耍人的好事都让你干了,遇上我耍人就是在雪地里呀——嗯——也好,你能给我机会,也算是看得起我了,我看你着急上火的样子我心疼,给我一根烟抽,我保证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让大家喝上开水。毛主席说群众是真正地英雄,让你娃见识一回我没文化的实践检验。”黑子信心满满地说。
兵不厌诈,羽队长的激将法让黑子充满斗志,接过给他的一包中华烟,喜上眉梢的看了看,往口袋里一装,仿佛打了鸡血似得消失在雪雾中,紧接着就听到了人声鼎沸的吵闹声,伴随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没有生机的荒原上,演奏着杂乱无章的英雄交响曲。
百无聊赖的军人们被发动起来,就听见“拉——停——再来一点——好——好好好……”一片十几平方米的篷布,在十几根绳索的拉扯下,被四平八稳升到宿营地空中,挡住了沸沸扬扬飘落的雪花,形成了独特的凉亭,羽队长欣喜的走进去看了看,赞叹黑子能干。
战士们一个个兴致勃勃,用铁锹铲去厚厚的积雪,露出来高原贫瘠的大地,取出柴火倒上汽油,轰一声火光四射,浓烟滚滚而起。亘古不变的荒原上,第一次有了人间烟火,袅袅炊烟抬不起头,被密集的雪花压制在宿营地,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周围,呛得人出不来气,咳嗽声一片。
架起篝火上的高压锅化雪成水,“呲呲”作响,军人们围坐在一起烤火喝茶,有说有笑的欣赏着难得一见鹅毛大雪,感受着不一样的地域景观,都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羽队长吃了一块干粮,几条豆豉沙丁鱼,还有水果罐头,几杯茶下肚后心满意足,看了看还在埋头吃着的黑子,提醒道:“不可超标,少出洋相……”
“嘘——悄声些好不好?让大家知道了多难为情?”黑子压低声音说。
“呵呵——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差不多就行了。嗯嗯——你看这天气还能走车吗……”“且——这怎么走呀——能见度太低,坑坑洼洼看不见,弄不好就翻车了,你可得考虑好了……”“我就是担心这个问题,翻一次车不要紧,可对大家的打击不小,影响军心,还是小心为妙……”“既然不走车,你就给大家说一说,免得他们疑神疑鬼。”黑子提醒道。
羽队长觉得有道理,看了看篷布外面密密匝匝的雪花,又看了看大家说:“同志们,谁见过这么大的雪?真正是世所罕见,这样的景色可遇不可求,今天我们遇上了,说明我们运气不错嘛。嗯嗯——老先人李白有一句诗词说:燕山雪花大如席,听起来有些忒夸张了,今天看来确有其事,没有吹牛,说明我们孤陋寡闻啊——雪太大能见度低,对我们汽车兵来说极为不利,本来就没有路,坑坑洼洼看不见容易发生事故,所以说,今天就地休息,看看老天爷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是军人,肩负着祖国的使命,征服雪域高原不在话下,大家有没有信心……”“有——有……”军人们异口同声的呼应到。
“很好,吃过饭自由活动,不许离开宿营地,可以看书打牌调侃,保存体力。汽车上的积雪再不要扫了,不下雪了再打扫,中午饭按时吃,三班长负责继续烧水。今天三班长表现很好,提出表扬,只要我们每个人团结一致,互相关爱,群策群力拧成一股绳,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大家说是不是……”“是——是——”众军人异口同声地说。
黑子一听,就像蝎子蜇了似得大叫道:“是个茄子,现在的开水还没有烧完,中午又续上了?我是烧锅炉的呀?离了我地球不转了……”
“哈哈哈……聪明。伟大领袖毛主席说: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道是一辈子做好事,你是毛主席的好战士,你就继续发扬光大。这么光荣的任务,我就看在我和你是发小的份上非你莫属了,够意思吧……”“你——就我一个人是毛主席的好战士,你们是什么?我看你娃是皮涨了,是不是想让我松一松?”黑子叫嚣道。
所有人笑的前仰后合,他们俩个人的掐架抬杠,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极有亮点,由来已久,弄不好就是手脚相加,大家都知道,一个个都火上加油的促成美事,起哄嬉闹。
羽队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擦了擦说:“哈哈哈……烧个水能死人呀——你娃不要不识好歹?到完成任务后就是评功评奖,你什么都没有,让我怎么为你摇旗呐喊争取机会?这么好的差事,我都舍不得让给别人,你还不领情?嗯——就这样吧——从今以后,烧开水的事就由你负责,供应不上我灭了你……”“啊——我的命咋这么苦啊——苍天呀——大地呀——我到是遇上驴了。”黑子呼天抢地的叫唤道。
羽队长一听他骂人,翻起身跑了过去,嘴不饶人的黑子,知道惹祸招灾了早有防备,同样翻起身,飞展了扑进雪地里。众军人一看心想事成,当起了啦啦队,海呼山摇的加油助威,谁胜谁负出静观其变。
高原空气稀薄,含氧量低,有力使不出来,黑子还没有跑多远就气喘咻咻出不来气,被后来居上的羽队长扑倒在雪地里,扭打在一起,动作看起来仿佛是电影里的慢动作,缓慢而没有力道。
滚来滚去,两个人都成了雪人,喘不过气来就停止了暴力,躺在雪地里大口喘气,密集的雪花落在脸上化成水,形成了一颗颗水珠。
羽队长喘着气,看着黑子说:“我说哥们,这个雪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总不能没完没了吧——你说是不是……”
“切——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得问老天爷……”“嗯——如果下到天黑还不停,我就写一篇祭文告诉老天爷,啥事做个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了。我们初来咋到,给个下马威,杨威立腕说得过去,我们认了,我们还有使命在肩,总不能滞留在这里没完没了吧——任务还怎么完成?”羽队长说。
黑子一听有些不可思议,侧过头看了看他,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没有发烧吧?怎么说胡话——吓人捣怪的?你能管得了老天爷的事?你是谁呀——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暴起,有话好好说,日子好好过,行不行——”
羽队长一听,翻起身坐起来说:“行个屎哩——呆在这里就是白白浪费生命,烦不烦?什么就鸡皮疙瘩暴起?装什么纯洁?你那个贼胆子还能吓着了?且——装什么嫩?吓你的人还没有出生呢——起来,陪我去车后面转一圈。”
原有积雪加上新的积雪,厚度已经很可观了,走起路来深及膝盖,摇摇晃晃手舞足蹈,极其吃力。两个人围着车后面走了一圈,淹没在雪海中的车队,渺小的就像不存在似得,原野上迷迷茫茫一片洁白,看不到一点点希望。
走了一圈浑身是雪,羽队长准备上驾驶室,赵群里一看如临大敌,赶紧跳下车说:“师傅,我给你拍打拍打身上的积雪,别把驾驶室弄湿了。”
坐在驾驶室里,风挡玻璃上糊满了积雪,严严实实挡住了视线,百无聊赖的掏出烟来抽了一根“呼——”,浓烈的烟雾弥漫在狭小的驾驶室里,丝丝缕缕变幻着形状,仿佛嘲笑着寸步难行的军人们。
“师傅,有你一封信,是刚才刘晓强送来的……”“哦——我的信?刘晓强——谁谁——谁的信?”他诧异的不知所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