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挑事
晏娇走到后院，已有好几个小丫鬟聚在学堂门口，见她和慕淮过来，都窃窃而笑，低声议论着什么。
慕淮垂眼视若无睹，面色隐隐不悦。
晏娇一阵头疼，晏府不知轻重的下人真是太多了。她故意板着脸，轻咳一声。
那群小丫鬟立马齐齐站好，福身道：“大小姐好。”
原主好歹也是嫡出的大小姐，晏娇想着冷着脸总能吓一吓她们，可没等她走远，这帮小丫头的议论声又起了。
晏娇把慕淮留在外间，先行走进学堂，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除了她以外，还有晏凝霜与晏凝露，加上留在晏府的吴域，晏府眼下统共要念书的有四个孙辈。
她扫了一眼屋内，这屋子里除了教书先生的桌案，正好摆了四张书案。
晏娇脸色一变。
遭了，她还没和老夫人请示慕淮要念书的事呢。
原书里慕淮自然是读了书的。
可也没写他怎么读的书啊！
慕淮寄人篱下又行动不便，对于晏府来说不仅是外人，恐怕还不如一个马厩打杂的小厮。
晏家能给他一间屋子让他自生自灭就不错了，怎么会想起让他念书呢？
晏娇折返到外间，只见慕淮也安静地望着她，微微眯起眼。后院清幽，有细碎的光投下，如几缕碎金，落在他俊秀的眉目之间，霎是好看。
“你……”晏娇心生几分羞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带着明珠跑开，转身时仍是尴尬地朝他笑笑。
少女娇俏的身形走远，慕淮手指摩挲在怀中书箱边沿，目光沉了沉，不由得哂笑一声。
晏娇都能想到的事，他如何想不到？
慕淮推着轮椅径自进了屋子，正打开书箱，眼前光线忽然一暗。他缓缓抬头，身前已被几个少年拦住，为首的正是吴域。
那人奚落地打量着他，扬声大笑：“呦，这年头怪事可真多，你个狗杂种也跑来学堂丢人现眼？”
慕淮视线在他们之间扫了一下，又淡淡拂开。
“臭小子，你书箱里装的什么宝贝，给我瞧瞧？”说着便要伸手来抢。
慕淮眼疾手快合上书箱，再抬眼时，眼底已有暗暗猩红。
晏凝霜一行人恰好这时走了进来，晏凝霜使了个眼色，晏凝露立刻煽风点火：“二哥哥，你怎的这么没用，连个废人都抢不过？”
吴域听了这话恼羞成怒，狠狠一脚把慕淮踹下轮椅。
“看清楚了吗，这才是没用的野种。”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慕淮心口吃痛，撞得头昏眼花，可他仍死死抱着怀里的书箱不肯撒手。
老夫人的院外寒风凛冽，李嬷嬷见是晏娇来，笑着把她请进屋。
屋子里暖意融融，老夫人阖着双眼正半躺在木榻上，身旁有小丫鬟缓缓给她捶腿，见晏娇来了起身就要行礼，晏娇连忙摆手止住她。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蹲在老夫人另一边，也慢悠悠地给老夫人捶腿。
老夫人突然开口，音嗓无波：“娇娇来了？”便扶榻要坐起来。
晏娇连忙帮扶，又在她腰后垫了只软枕，娇憨明媚地笑：“是，孩儿来给祖母请安。”说着又端来桌上的茶盏，乖顺地让老夫人喝茶。
这些日子她着实懂事了许多，晏老夫人接过茶盏，面上多有赞赏。
“好好的不去学堂，是想偷懒呢，还是有事求祖母呢？”
到底是瞒不住精明的老夫人。
晏娇咬了咬牙，撩开衣裙跪下。
晏老夫人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晏娇扑到晏老夫人身前，双手轻柔地拽了她的袖子，眼中水光盈盈：“祖母，娇娇是真的有事求您。”
晏老夫人闭了闭目，示意她继续说。
晏娇眨了眨眼，一派天真的模样：“祖母最宅心仁厚了。娇娇能不能求祖母，让慕淮也一起来念书？”
“慕淮？”晏老夫人思虑许久才想起这个名字。“娇娇怎么提起这人来了？又怎么会与他往来？”
“我年前在后花园磕破头，天寒地冻的，幸好慕淮路过把我扶起来。他自己都行动不便，却还是顾念着救了我，若不是他在，我指不定怎么样呢。娇娇今日所求不为私心，是为祖母教过的知恩图报啊。”
晏老夫人若有所思，张了张口还是没说话。
晏娇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孙女以前顽劣目中无人，还以为自己才华横溢，可有一次见了慕淮写的文章，才自愧不如，下决心要好好念书的。”
晏老夫人先前最头疼的就是晏娇不肯念书的事，听了这话，反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
说起来，晏老夫人和慕淮也只见过一面。
那还是当初晏娇的母家林氏带来的孩子，托付给晏府后林家就举家离开了盛京，晏老夫人对府外人无甚关心，此后慕淮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交给许如玫打点的。
若他真如晏娇所说天资聪颖……将来出人头地，说不定也能顾念着晏府。
“你这孩子，倒是心善。”晏老夫人拿定了主意，“就依你的意思吧。”
晏娇笑道一声“是”，和晏老夫人告退，连忙马不停蹄跑开了。
后院学堂。
几个少年拳脚阵雨一般砸在慕淮后背，吴域猛地扇了慕淮一巴掌，用足力道踩中慕淮瘦削的手，他却还是死死抱住书箱不放。
晏凝露看得着急：“二哥哥，你砸他啊。”
吴域当下从旁边书案抄起一方端砚，狠狠往慕淮手背掷去。
晏娇刚回到后院，远远的就听见了动静。
晏娇：！！！
“你们住手！”
吴域准头一偏，却正好砸在慕淮的书箱上，“哐当”一声，书箱裂成几块，书箱里的东西也散了开来。
那不过是一副笔墨纸砚而已，却被慕淮视为珍宝。
“你个没人要的野种，也配用这样的笔墨纸砚？”吴域抬脚踢了踢。
慕淮阴冷的目光扫过身前每一张脸，晏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缩了缩脖子。
“慕淮，你……”晏娇正要上前扶起他，被他一避，她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半空。
“晏大小姐。你带我过来，就是为了捉弄我么。”慕淮嗤笑。他这一笑很是吃力，带出阵阵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