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疗伤
明珠很快喘着气跑了回来,一并叫来了几个小厮,屋内重新烧起了细炭,慕淮躺在床上,被冻得僵硬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点点微弱的暖意。
晏娇接过热水,一面吩咐人燃了地龙换了茶水,又亲力亲为帮他热水敷面。
明珠看了直惊呼,“小姐,这种事让我们来就好了。”
她这是想补偿他?
慕淮也无力气与她僵持,跟个傀儡一样任她摆布。他是真的困了,却还能听到晏娇的声音萦绕耳畔,似涓涓细流婉转好听:“慕淮,我不许你睡。”
脸上热意化开,慕淮微微蹙起眉心。
果然还是……让人讨厌的大小姐啊。
大夫在给慕淮处理伤口并上药,晏娇站在门外,眼看着换热水的丫鬟进进出出,一盆盆水都被染红了,心里又慌又急,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催促着:“大夫您当心,轻着些啊。”
今日雪下得紧,一路上天寒地冻,大夫本就被催着赶过来的,这会儿脾气涌上来,闻言脸上绷不住:“都要死的人了,我轻些重些有何区别。”
“那您也轻些。”晏娇干巴巴道,“流了那么多血,看起来还有内伤,他会死吗?”
慕淮可是她仅剩不多能抱的大腿之一。他可不能死!
慕淮似乎伤得很重,又拖延了几日没有医治,浑身血迹都干涸了,粘在一起也分不清哪儿还有好的皮肉。大夫只能拿起剪子,晏娇不敢看他身上的伤,跟着大夫手起刀落的动作惊呼。
明珠眨眼道:“小姐,伤的是他,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晏娇:“……”
“好了好了,我下手轻点儿。”那大夫很是不耐烦,“处理了内伤就好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儿,用心将养一阵就成。”
环顾四面萧条,大夫继续提醒:“每日用药不可断,若是再不上心,难保不会加重病情。”
有了这话,晏娇才略安下心来。
二房依旧气氛压抑,晏凝霜却似难得得了空子,细白的手搅着吃食,慢悠悠喂着窗棂前哪只五彩斑斓的鹦鹉。
晏凝霜安抚道:“母亲。”
只有在自己院子里,许如玫才演不下去。然而正要发作,却见一个小丫鬟掀帘而入。这小丫鬟看着有几分眼熟,许如玫奇道:“这不是那贱货院里的吗?”
“你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晏凝霜声色婉转地看向小丫鬟。
这人是她在晏娇院里收买的人,现在负责跟她禀报晏娇与那残废的往来。
“回二小姐,大小姐一早便却那残废住处了,看样子跟那残废不是很亲近。”
“只是还给他请了大夫。”
晏凝霜眉尾微挑,“哼,她还不算太蠢,饥不择食到跟一个残废亲近。”
“不过她也真是也不知避讳,难保不会显露把柄。”
“对了二小姐,奴婢今日在院内侍奉的时候,听到明珠亲口让其他人准备一床棉被。”
晏凝霜抿了抿唇,“她还给那残废准备了棉被?”
“是,奴婢是这样听见的。”
晏凝霜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许如玫,对方与她神情如出一辙。
既然要去捉奸,那就得有证据。
可许如玫过于浮于表面,这后宅之中狼环虎伺,若是她知道自己的计划而贸然行动……难保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如今她什么都不怕,只怕父亲听得风声心不向着她们这边。
晏凝霜于是再开口,依旧是温柔端庄的模样。
“此事母亲放心交给我就好。母亲得了晏府长子,处事也一贯宽厚待人,府里多是向着我们这边的。她晏娇运气好,我们就让她运气变差一些。”
天色黑得很快,寒风从窗外吹入,送来一点冷意。
晏娇早就把明珠遣走了,毕竟她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屋子里灯烛融融,她站了半晌,又支颐坐在慕淮床边。
慕淮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以她二十几岁的心来看,慕淮如今就是个乖巧弟弟。他头发散乱落于枕间,如鸦羽一般,面容竟与晏娇梦中的有几分重合。
像蕴藉山水一般的眉眼,神态散漫,活脱脱一个如玉君子。
真是好看,就是脸色太苍白了些。
晏娇放肆地把玩着他的头发,打着哈欠说:“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慕淮睁开眼,窗外月色倾洒,他瞅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然后他继续闭眼,试图抬手时,惊觉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贴着他左臂。
慕淮微微动了手臂,忽然听到一声呜咽。软软绵绵的萦绕在身侧,挠得他心底一片痒。
他身体僵了一僵,莫名地脸红心热起来。
“晏娇……晏娇。”声线无比嘶哑难听。
慕淮咳了几声,不情愿说话了。
晏娇睡得不知何年何月,慕淮一咳,她就被扰醒了。抬起沉重的眼皮一看,少年半睁眼睛安静地躺着,看起来十分疲倦。晏娇趴到慕淮胸前,又用手背贴上慕淮额头试了试,嘴里嘟嘟囔囔:“烧都退了么?”
她自知业余得很,试不出什么来,干脆倾身过去,墨发散乱开,贴上慕淮额头。
“晏、晏娇……”慕淮轰地心脏都要跳出来,十指攒紧,一时间动弹不得。
“你醒了呀。”晏娇喜出过望,一时激动地捧住他的脸仔细瞧,却见慕淮神情越来越冷。
“怎么了?还难受吗?”晏娇茫然地问。
慕淮咬紧牙关,一字一句:“把手拿开。”
“啊?”晏娇迷迷糊糊的,忽然意识到这个姿势很难让人不多想,脸上骤然烧了起来。
晏娇从他床榻上起开,慌慌忙忙地道:“我、我去给你煎药。”
煎药这事颇费工夫,身为嫡出大小姐,想让晏娇亲力亲为是不可能的。她第一时间回了院子找明珠,不过半晌后,主仆二人一起出现在慕淮眼前。
晏娇捏紧了鼻子,几乎虚脱地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我以后会时不时来看你,你可不能再浪费药。”
慕淮面无表情地接过,干脆利落地灌下一整碗。正要放下药碗,一只细白如藕的手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晏娇手心摊开,笑吟吟的:“喏,糖。”他略略看了她一眼,随后接过糖放入口中。
晏娇有些怔住。
如果她没看错,方才慕淮脸上一瞬即逝的是……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