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祖师恩泽
众人都是神情一愕,这也太破坏气氛了,一看说话的竟是十娘,她脸色苍白,身子怯弱,但话语却尖刻。胡能怫然不悦,说道:“真是妇人见识,鱼颂虽小,但从今天看确实有些志向,你又怎么知道?”
劳什慌忙拉住十娘,让她不可再说,十娘哪里理他,正要说话,鱼颂却暗喜,真是打瞌睡立刻有人送枕头,便将劳什放在桌上的祖师像上的黄色罩布取开,此时夕阳西下,微弱日光透过大门照在祖师像上,顿时霞光灿灿,祖师拈指而笑,满脸慈悲。
十娘、胡能、劳什都人都被这光彩所慑,停了话语,只是敬畏地望着祖师像。鱼颂暗赞那胖方丈舍得下本钱,听华胥说这具祖师像是铜铸镀金,值不了太多钱,但卖相着实不凡,一出面就镇住了众人。
鱼颂清清嗓子,朝祖师像拜了一拜,说道:“我嫂子说得不错,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也说不上什么志向,今早送谢老叔鞋只是感谢他素来的照顾,但没想到能救了众位大叔性命,那可是祖师恩泽。”
鱼颂满面虔诚,朝祖师像又是一拜,众猎户也朝祖师像拜倒。鱼颂等众人起身,又道:“我前段日子进城卖鞋,顺道去了趟纶音寺,祈求祖师保佑,能赐我个赚钱营生。当时实在是看着日子越来越苦,只是求个念想,实在没想到前晚开元祖师托梦,传我不传秘法,能使寻常鞋子穿后异常轻快,我醒来后试了下,果然灵验。今天我专门进城还愿,还有神迹出现。纶音寺方丈说我多行善事,才有福缘,送了我这座祖师金像,以后早晚一柱香,拜谢祖师恩泽,少吃酒肉结些善缘。我这里以后就做这种鞋,大家乡里乡亲的,我会优惠卖给大家,小孩子做些营生不容易,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说完向大家团团一揖,众人听了他一番话,哪里敢受,纷纷避让,只有胡能受了,将他扶起。
众人本想邀请鱼颂和劳什一道吃肉喝酒,但十娘面色不善,劳什战战兢兢,鱼颂一脸不去的表情,胡能想起老苍头被雪豹咬去半个头,还要处理后事,若不是老苍头没几个后人,怕是还要追问他处置失当的事情,但终归是要费些时间手段,便与鱼颂约好改日请客,便与众猎户散了。
鱼颂和劳什送出众人,鱼颂又拉住老谢的手,道:“谢老叔,你也不必太过客气,在家好生将养身体。我这里还需要些动物毛发,老虎、豹子、山羊、鹿的都行,狐狸、野猪的不要,若是有野鸡飞禽之类的毛发也给我些。”老谢自然答应,又谢了一番才去了。
“你不说只要吃草的动物毛发么,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鱼颂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心里问着华胥。
“蠢货,那天你让劳什问老谢要老虎、豹子毛,他肯给么?再说你那一手烂笔法,只能用些温顺野物的毛做符笔,野性太重的动物毛你难以控制。”华胥话仍说得很难听,鱼颂这两天早就习惯了,心中反倒有些高兴,自己若能用老虎、豹子毛做笔画符了,不知道做出的青云符履会有什么神效,正要仔细请教,忽觉耳朵巨疼,接着咣当一声,门已关上。
光线很微弱,但鱼颂仍看得清扯自己耳朵的正是十娘,她一脸怒气,鱼颂急忙掰开她的手,怒道:“你做什么?”
十娘望了望劳什,劳什此时正缩在门后屋角,望着鱼颂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十娘道:“听你漫天扯谎骗人,劳什什么都告诉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去过纶音寺,你小子我还不知道,可不是个会拜祖师祈福的人,告诉我,你这手本事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扯这么大谎?”
劳什摸了摸耳根,仍是火辣辣的疼,十娘倒是洞若观火,骗她可没那么容易,但是华胥的事情实在太过离奇,两人达成共识,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便是劳什也不行,何况劳什这种榆木疙瘩性子,更不能让他知道,否则让人或威逼或哄骗,很快就能泄了秘。
“就是祖师保佑,我才开始信祖师的,所以对你这婆娘无礼举动暂且不一般见识。这是卖鞋的银子,我累了,进屋休息会儿,没事别来烦我。”将银子抛给劳什,进了屋子,重重将门关上,一头扎在床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让劳什与十娘都能听到,暗地里却右手重重一挥拳,乐开了花。
“看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就这点儿收获,把你乐成这样,真是夏虫不可语冰。”鱼颂随父母读了些书,倒不像劳什那样目不识丁,知道夏虫不可语冰的由来,被华胥整日讥讽,忍不住还击道:“是啊,跟你这活了几千年的虫仙比我确实是夏虫,可惜你的法力不太灵光,记得的东西又太少,要不然我可用不着这么费力气奔走,辛苦了两天也只这么点成就。”
华胥懒懒地说:“死鸡臭鹅,总有一天让你这无知小子知道我的手段厉害。”鱼颂拼命放空念头,不想让华胥知道自己内心想掐死他的想法,身边有个奇怪的家伙总能知道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想法是一件让人很煎熬的事情,鱼颂这几天已经在慢慢学着放松念头或者故意胡思乱想,但明白这只是扬汤止沸,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华胥送出识海,可这件事情看来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实现,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华胥一直不会放过讥讽打击鱼颂的机会,今天也不例外,只听他又说:“无论如何,你笔法粗劣,昨夜教你的风符变式,你画得一塌糊涂,竟然好巧不巧地在那个胖和尚进屋的时候灵气用尽,比我预想得要少了八个呼吸的时间,幸亏那胖和尚也要借你的势,否则险些坏事。俗话说得好,人蠢就得多学习,你也别自鸣得意,现在立刻开始练笔法,练不好别睡觉。”
画符的时候也没见华胥说不行,现在多半是借题发挥,虽然华胥一直没说太多,但鱼颂画符时不时觉得笔尖滞涩,心知自己笔法不足。华胥虽然古怪,但确实有些道行,鱼颂庸庸碌碌活了十七年,经常自恨平凡,如今有了高人指点,自然半志满满,只求能改变自己一直痛恨的现状。
“死鸡臭鹅,狗屁的高人,我华胥最痛恨最憎恶的就是做人了。”华胥显然又听到了鱼颂的想法,很不高兴。
鱼颂听得莫名其妙,也懒得管他,收摄心神,默默用筷子在地上画符,笔路稍有不对,华胥立刻指出,附带着讥笑斥骂。
鱼颂却甚是坚韧,全不理会华胥的各种怪话,只是全神惯注地画符,后来华胥也觉没什么意思安静了下来,鱼颂乐得清静,只希望能一直这么不想他事,只关注着眼前方寸之地,也不知画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