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灌水诊所
“灌水村”，位于云海市云溪区永安镇，地势低洼，每逢暴雨来临，灌水村便是一片沼泽。
灌水村，由此得名。
改革开放后，云海市组织数次修缮，有所改善，但若遇到恶劣天气，暴雨倾盆，灌水村脚下几乎可以摸鱼。
当年百年一遇的洪水来临，灌水村一片恐慌，只有江浩老妈异常淡定，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在一尺深的院子内趟来趟去。
美其名曰：散步！
身为护士长的江妈，什么场面没见过，她甚至还挺着大肚子，从院子里捞起十几条鱼，最大的一条有三斤重。
江浩就是在那一年生的，为了纪念那场“浩荡的江水”，两口子就给江浩定下这个名字。
江浩下了二十九路车，拐过一条街，踏入灌水村。
四四方方的小巷子，将灌水村隔成十几块豆腐干，进巷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下水道味，有点像本地人喜爱的“油炸臭豆腐！”
到处是陈旧的老平房，拉得跟蜘蛛网似的电线网线，还有一天到晚“嘭嘭嘭”的施工队凿地板的声音。
“翻修了半天，你倒是拆啊？”
望着路边的翻出的泥土和一台挖掘机，江浩心中吐槽，从他上大学，父母就嘀咕，灌水村要拆迁了，结果他都实习了，拆迁也是干打雷不下雨。
否则，江浩身上的标签，不是医二代，而是拆二代。
拐过一条逼仄的小巷，抬眼便看到江家的诊所。
“灌水诊所！”
一个牛逼的名字。
每次村民感冒发烧，还没进门，先吼一嗓子：“老板……给我灌瓶水！”
灌水诊所这么高大上的名字，是江浩姥爷取的，据说传承一百年，坚持说人不能忘本，无论江爸江妈如何劝说，打死都不换。
后来，老爸从医院辞职，干脆接手诊所，名字也沿用下来。
两口子有些积蓄，将房子重起，如今是一栋三层小楼。
“小浩回来了。”一进院子，就看到有隔壁的王大爷冲他打招呼。
灌水诊所经营十几年，来这看病拿药的，都是附近的老街坊，熟得很。
江家诊所不大，院子摆了一些休息的藤椅。
一楼左边是药房，右侧被隔成三个小隔间，作为临时诊室。
二楼是输液厅和隔离室。
“第一天实习，这么早就回来了。”江一鸣坐在药房，见江浩来了，连忙拿书盖住桌面。
“嗯，又在看球啊，小心老妈逮到你。”江浩瞥一眼医书下的平板。
“你妈啊，正在上面跟她的老姐妹聊的火热，就等你回来。”江一鸣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笑容，让江浩心中一沉。
“聊我什么事？”江浩顺着楼梯人楼。
“聊什么？除了你的终身大事，还有什么让她能这么操心的。”江一鸣吧嗒嘴。
江浩无语。
自从江浩上了大学后，江妈的重心，从江浩的学业，转移到江浩的终身大事上。
按理说，以江浩帅爆胎的外表，压根不用操心，从小情书收集了一大框，可至今也没牵过一个女孩的手。
急得江妈团团转，恨不得拉这个不开窍的小子，去拍个核磁共振！
江爸慢悠悠跟在江浩身后，他是个闷葫芦，要不不开口，开口噎死人，跟江妈是两个极端，真不知道当年他们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去了医院，多看多学手脚利索一点，嘴巴勤快一点，别摆出平日那幅冷冰冰的模样。”
知子莫若父……江一鸣有点担忧，儿子在医院不懂人情世故。
“小浩回来了，那我先走了，改天在聊。”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妈，见到江浩进门，连忙起身，与江浩擦肩而过时，打量江浩一眼，啧啧赞道：“这孩子，长的真俊！”
江浩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淡淡一笑。
“儿子，坐过来，跟妈说一下，第一天实习，有没有受欺负？”胡素眉同志快言快语。
江浩往沙发上一坐，江爸江妈坐到对面两侧，如同左右护法。
“第一个轮转科室，急诊科。”
“急诊科，艾玛，那可累了。”护士长出身的胡素眉，脸色一变。
“没事，能学到东西。”江一鸣话刚说完，就被老婆丢了一颗卫生球，瞪的一缩脖子。
“上午，阑尾炎手术，做一助。”
“第一天就上手术，开局不错啊。”
“关腹缝合，针断了，捞了半天。”
两人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想好怎么安慰，江浩慢悠悠说到：“二助缝合的。”
“吓死我了！”
“这死孩子，什么不好学，学你爸说话说半截。”胡素眉轻拍江浩一巴掌，脸色阴转多云。
“下午做了两个清创缝合。”
江浩顿了顿，歪头想了下，补上一句：“完了！”
“还不错，开局完美。”江一鸣端起茶几上的茶壶，开始烧水。
“好好练，等你一年后，将医师执业证考下来，你和你爸，一个内科一个外科，咱家诊所就是双剑合璧，不用整天担心找医生了。”
“怎么，袁医生又要涨价了。”江浩眉头一挑，知母莫若子。
“嗯，又涨了两百。”胡素眉同志痛心的点点头。
目前国家鼓励有资质人员开办个体诊所，学习海外，让小病本地就医，缓解三甲医院看病难的困境，可对个体诊所的审核还是很严格的。
而灌水诊所，执照上是兼顾内科外科的，前提是你得有资质证书。
袁医生，就是江家请的一位退休外科医生。
“别听你妈的，安心学习，真能搞个三甲医院编制，前途无量。”江一鸣瓮声道。
这一次，胡素眉同志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转头望着儿子：“儿子，你是学临床的，现在开始实习，趁着轮转各科室，也该考虑一下，今后的发展方向。”
“嗯，是该考虑了。”江一鸣也重重点头。
听着茶壶咕噜咕噜烧水的声音，江浩的思绪飞得有点远。
理论上来说，临床专业的毕业生，除了口腔科，其他科室都可以去。
二甲医院的科室，最少十几个，大的三甲医院细分后，多达几十个。
“眼科好，金眼科银外科，眼科事情少，风险低。”胡素眉开腔了。
“眼科是单人操作，没人带，学个屁。”江一鸣一句话差点噎死人。
“那就……骨科？号称行走的荷尔蒙，重度手术科室，雄霸医院食物链的顶端。”
“天天搬大腿，骨刀、锤子、加电锯，偶尔炖个骨头汤。”
“那就选……整形美容科？分分钟就变高富帅！再配上咱儿子的造型，简直自带流量。”
“嗬……咱儿子到现在都没谈个女朋友，若是进了整形外科，天天隆鼻、隆乳、割双眼皮，我看是不用指望他找对象了。”
“那就选……心血管内科，内科强势科室，病人源源不绝。”
“哼……心内是学霸聚集地，没两把刷子，千万别想不开……强刺激高挑战，病人台上分分钟上CPR，就问你怕不怕？”
“那选……胸外科，前景广阔，晋升途径也不错。”
“哈哈……胸外科，你得保证你儿子有颗大心脏，主刀时刻游走在主动脉，分分钟飙你一脸血。”
“江一鸣，反了你是吧？老娘说一句，你顶一句，要不你来？”
“……”
透过茶壶上缕缕升腾的热气，江浩望着驳嘴的老爸老妈，一脸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