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把她的魂找回来
医院离公安局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宁老头背起他的布袋,不知道在哪里找了根牙签,叨在嘴上,大赤赤地叉着腰走在前面,一脸的红光,透着不算难闻的酒气。我在后面跟着,随时与人表示一个意思,我与他不是一道的。
走出公安局,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宁老头停了下来,转头看我,“你给老子快点嘛,刚吃下克的几碗饭,喂狗了。”
我呸了一声,淡淡地道:“拉风拉成你这样子的,算是真的拉风了。”因为他那尊容,和叉着腰挺着胸走路的姿势,路上一直有人小声非议,还有几个漂亮的女孩子,老远就捂着嘴朝着他老人家笑,他老人家还乐呵呵地点头,等人家走远了,他还叉着腰转回身子看半天,我只觉得他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所以我得离他远一些,不然以后我拿什么脸见人。
十字路口总是一个迷茫的地方,因为他找不到路。这回,我走前面了,所以我特意加快了速度,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离他越远越安全。走了老长一段路,我发觉前面的人都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了的时候,我猛地回头,才发现宁老头不见了,没在我后面。
我莫名奇妙地松了口了,可转念间又觉得这样子要不得,不能误事。于是只得又往回路走,转了一个弯,一眼就看到了宁老头。在一个水果摊前,宁老头蹲在地上正乐呵呵地啃着西瓜,边啃边还不停,问着那个三十多岁,身材匀称,穿着大胆的女老板话,“你这瓜好,真好,明年你到老哥那里去,路寨楼,老哥也种了两亩瓜,和你这味道差不多。”
那女老板笑意融融地说:“那可以呢,到时老哥一定全卖给我,不准赖帐噢。”说完还眨了个眼,宁老头嘴巴叼着西瓜皮,举着双手,努力地点头。
我看得一脸惆怅,走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转头对女老板说:“这是我大爷,神经有些毛病。”女老板吃惊地看了看宁老头,叹了声气,说:“快带他走吧,钱我也不要了。”
宁老头站起来,满脸是恨的样子,看样子立马就要发作,我指了指远处一幢大楼上挂的大钟,意思是时间急迫,宁老头呆了呆,终于没发作。回头向女老板笑了笑,说:“我还有事,哪天再来和妹子聊。”女老板这回没理他,低着头看杂志。
我们刚走过弯道处,又是一巴掌打在我的头上,痛得我眼冒金星。我叫了一声,宁老头嘿嘿冷笑的声音从后面无情地传来:“以后再说老子是神经病,以后再当着妹子的面说,我打破你的头。”
我捂着脸走在前面,小声嘀咕道:“这事一完,老子离你十万八千里远,还以后个鬼。”
一进医院,宁老头就直接是乐开了花,因为医院里小护士到处都是,宁老头挤眉弄眼地走着,有两个小护士看见他那二货样,惹得偷偷笑。这让宁老头更加地得意非凡,脸也挤得变了形。这分钟,我真的觉得他比任何的阴魂还吓人。
好不容易上到二楼,我严肃地示意了宁老头一眼,指着一间病房,意思是到了。宁老头很快就角色转换似的,变了一张脸,严肃地不得了,我只觉得眼睛一花,真他大姨的,适应不了。
宁老头推门进去,我尾随其后。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我看到李秀莹一动不动地半躺在床上,眼睛呆滞,时而还呆呆地发出怪笑。在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满脸忧愁地看着她,此时,他发现我们进来,诧异地看着我们,但没说话。
宁老头温和地笑笑,小声说:“这小子是她的同学,我是这小子的大爷,听说她病了,特意来看看。”
中年男人站起来,感谢地点点头,说:“谢谢。我是秀莹的父亲,我叫李剑河。”
我在旁边悄悄哼了一声,一下变我大爷了,咱不当二大爷。我说:“李叔,不用客气,都是同学应该的。”
然后,我望了望痴痴呆呆的李秀莹,说:“你还记得我吗?”李秀莹两眼空空地望着白色的墙壁,却不看我,听她嘴里小声地念着:“不要害我,不要……害我。我听话的,我去找他来,我听话的。”
李剑河叹了口气,握紧了拳头,圆睁着两眼,说:“我要找到害她的人,我,我……”突然他转身一拳打到墙壁上,我看到一滴泪花从他眼角划落。
当时我震惊了一下,后来好多年后我才懂得,有些爱,平时里我们不需要说,但当需要自己去付出的时候,就算是舍了生命又有什么,对于那份执着的爱而言,生命只是瞬间的烟花。
宁老头沉默地,表情严肃地拍了拍李剑河的肩,说:“要转院吗?”李剑河擦了擦眼睛,小声道:“再等两天看吧,家里她哥哥去年考上了大学,钱全用在她哥身上了,秀莹她妈正在外面四处借钱。”
宁老头温和地看着李剑河,说:“我有些土方法,以前治好过几个类似的病人,如果你信任我,就明天办了手续出院,明天在家等我。”
李剑河惊奇地看着宁老头,突然就一脸的激动,站起来就要跪下去,宁老头一把拦住,说:“也算是缘份吧。”
李剑河直起身来,呐呐地说:“可是,家里已经没多少钱了?”宁老头摆摆手,哼了一声:“俗人一个,明天给我准备瓶正宗的包谷酒,要正宗的小锅酒就是了。”
说完,他又拍了拍李秀莹的脑门,闭着眼,缓缓说道:“可爱的小姑娘,明天爷爷就让你好起来。”那李秀莹这次像有所感应似的,眼睛突然清明了一下,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李剑河看到这奇迹般的时刻,全身震了一下,然后像看神仙一样,无比崇敬地看着宁老头。
我也无比神奇地看着宁老头,突然觉得这老头有些意思呢。我想问点什么,但又觉得不方便。
宁老头收回手,说:“走了,你不要送,明天在家等我就是,我们来吃晚饭,菜不要太多,杀只土鸡就行。”然后他就大摇大摆地背着手走了出去,我向李剑河打了个招呼,也跟了出去,李剑河呆呆地站在原地流出了眼泪。
我俩一直下了楼,此时已经是下午,太阳已经不那么厉害,反而显得有些温柔起来。我们在医院的花园里找了位置坐下。
我神奇地看着宁老头,正想问什么,宁老头却舒坦地伸了个懒腰,“这医院的漂亮妹子好多啊,看都看不过来。”我无语地看着远方几个忙碌着的护士身影。
宁老头看我一眼,“在这漫长的人生里,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是解释么?我不知道。我看着他,问道:“你是怎么把她弄清醒的。”
宁老头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想知道?”我点点头,真的很想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她只是一魂不在了,人有三魂,三减一等于二,她身体里还有两魂在,我用意念和她体内的两魂勾通了一下,所以她就知道了。”我木木地看着他,表示不理解。
宁老头叭唧叭唧嘴,道:“三魂就是天魂,地魂,人魂,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她的人魂被吓丢了,所以就不清醒,我们明天就去把她的人魂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