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没有选择的选择

　　现今社会都说当医生的父母不想让子女再当医生，除非不是亲生，安菲严重怀疑她是捡来的孩子，她爸当了一辈子医生为嘛要让她报医大呢？

　　难道就是因为老爸当中医当了一辈子，没过过当西医的瘾，要靠自己来还愿？

　　好吧，学医就学医吧，为嘛等她毕业了，卫生部又出来个规培政策，一规培又培进去两年？

　　规培就规培吧，好容易规培完该进心仪已久的神经科了，为嘛医院里突然又变卦让她来了急诊科？

　　得知她来急诊科，众人的画风是这样的：

　　老妈暴走：安菲，你去急诊科，你跟我说一声了吗？你当你妈死了？

　　老爸扶额：菲菲：我的小宝贝，咱调个科室吧，我不能看你眼睁睁跳火坑！

　　闺蜜惊叹：偶像，这回我该怎么鄙视你的智商，孤独终老你都准备好了？

　　同学扼腕：小菲，急诊可是把男人当畜生使，把女人也当畜生使的地，你一娇生惯养的妞这趟浑水也赶趟？

　　好吧，当她知道因为一周前的定科考试考的成绩最好，崔主任亲自找院长把她要来急诊科的时候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她宁愿考倒第一去心电图室。

　　目前L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的画风是这样的：

　　要人没人，由于上任院长目光短浅，以及急诊科那些认为自己不被重视，大材小用的医生们不屈不挠的艰苦斗争，从1993年起，这家医院的急诊科就地解散了，除了两个没人要的老主任，年轻医生们都去了别的他们认为有前途的科室。

　　要地方没地方：急诊抢救室、急诊病房、急诊监护室紧紧巴巴的挤在一层楼。

　　要钱没钱：奖金在所有内科里面排中下。你问怎么不跟外科比，嗯，外科最次的科室也比内科高，跟人家根本没得比。

　　因为要评三级甲等医院，进而晋级省级医疗中心，新任院长从外院高薪聘请了新任的急诊科主任——崔凤阳。

　　崔主任面对“现实很骨感”的科室，固定医生数目不达标，高级职称人数不达标，设备不达标，科室设置不达标，雄心博博的提出了“理想很丰满”急诊科的十年计划：搭建老、中、青的阶梯队伍；建成新的有层流室、急诊手术室等配套的无障碍一体化现代化急救中心；通过省级重点科室的评审，建成省级急救医学学科标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崔主任风风火火的走马上任之后的第一件是去找院长大人要人，要成绩最好的人。

　　安菲就是被挑来的这三个倒霉蛋之一，幸好只是之一，安菲自我安慰。

　　安菲，25岁，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本科毕业，之后在L市人民医院参加内科一阶段规陪两年，目前定科在急诊科。在进急诊科之前，她一直是顺风顺水的，而现在，她是满头黑线的。

　　2007年7月7日早上8点30分，L市最大的医院——L市人民医院急诊科二楼的主任办公室，安菲，孙贺平，李萧萧三个人坐在面带微笑的急诊科主任——崔凤阳对面，听着这位外号“崔判官”的主任笑眯眯的问了一个意料之中，却既不好回答，也不怎么想回答的问题“你们三个为什么要来急诊科科？”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您崔大主任跑到院长大人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人，院长大人大笔一挥，我们就划归您麾下了，这会您来问我们为什么？”安菲忍不住腹议，小手指在椅子边上挠来挠去，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崔凤阳，人送外号“崔判官”，急诊科新任主任，之所以说新，因为她只比安菲她们早到急诊科3天。单看崔主任外表，绝对一知性美女，一米七的身高，眼似秋水，眉如远山，身量纤纤，年轻时是美女，现在那也是资深美女。

　　可“崔判官”这外号，绝不是凭空得来的，28岁成为儿科副主任，30岁担任儿科主任，35岁与老公一时兴起从L市中心医院跳槽到海滨城市5年，如今41岁又被院长以“求贤若渴”的名义请回来，因其多年来在“杀伐决断”上的名声被院长认为是新急诊科主任的不二人选。要知道，医生这碗饭，换专业可不是那么好玩的，敢在40多岁这个年纪换专业，又是换到这令人无比纠结，临危受命的科室，估计除了崔判官，也没人愿意趟这趟浑水。当然，是愿意，还是被老奸巨猾的院长骗了，还是赶鸭子上架，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估计院里现在等着看笑话的，为她扼腕的都大有人在。

　　崔判官是个水晶玻璃人，这发展什么最重要，人才，21世纪最重要的生产力就是人才，如今她面前坐的这三个人，就是她从这批面临分配的临床专毕业生里挑来的人马。不要别的科里的人，一是因为没人来，而是因为要不来；不要副主任医师，一是因为她根基不稳，二是不愿有人掣肘。新人嘛，就是一张白纸，好调教，但同一批的新人又不能太多，科室长远发展还得有梯队，三个，正好。

　　安菲，是个看着文静可爱，有点犯迷糊，实际有股韧劲的女孩，当初在她们技能操作考核时崔判官一眼就相中了。孙贺平，人如其名，平和不急躁，最合适急诊工作。至于李萧萧，她是骨科主任李达翰的宝贝女生，业务水平在这批人里是拔尖的，缺点是学历是专升本，口快心直，她喜欢她那股机灵劲，李主任不愿意让萧萧来急诊，院长大人给他打了包票，先试试，不喜欢可以给萧萧调科室，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听完三个人有些口是心非，有些心照不宣的的回答，崔凤阳感觉有些好笑，不想来就说不想来嘛，敷衍她，她有那么好糊弄吗？

　　“其实我知道你们都不想来，”崔凤阳脸上的笑慢慢冷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深沉，她不高地语调里暗含着一种难以拒绝的力量：“看过电视剧《急诊室的故事》吗？喜欢里面的马克和道格吗？看过美剧《实习医生格蕾》吗？喜欢里面无处不在的生死时速吗？神经内科收着的是一群已经瘫的，或者快瘫的，半瘫的老头老太太；心内科收的是一群可能一时也死不了，但可能一会又死了的病鸭子；内分泌收的治不好也治不坏，整天纠结血糖、甲状腺素高了低了的熟面孔；血液科和肿瘤科都是看着患者一步步走向痛苦和死亡，煎熬纠结；况且还有那一堆堆永远也写不完的病例，你们愿意在那样的地方消磨一生，还是愿意在这充满激情和未知的急诊，释放自己呢？”

　　“激情，未知，救世主一般存在”，这些安菲学医以来其实期待的东西从主任嘴里说出来，心中那团火热，仿佛就这么给点燃了。以往关于急诊科的负面她已经听的太多太多，如今，面前这个美女主任的几句煽风点火的话一说出来，她觉得似乎、也许，急诊科并没有那么不堪，也许，她也能变身成为格蕾那样的“急诊女超人”。

　　“崔主任，您也知道，原来急诊科的收入在临床科室中是偏下的，操着卖白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您说的那些科室，收入好，等慢慢熬到专家了，收入就更好，大家谁不想去？”孙贺平闷闷地说，他来自L市下面的县城，凤凰男，安身立命这方面男生有更重的危机感。

　　崔凤阳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涌出一丝温暖地笑意，她喜欢实诚的孩子，“既来之，则安之，贺平，我虽然不敢说让急诊科以后在临床科室里收入拔尖，但我也不会让你们跟着我吃亏受苦。从本月起，院里会给我们科调整奖金系数，同时，每月会发放800元的急诊奖励基金，这是我当主任，送给大家的第一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