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百鬼阵(下)
入夜,唐继禹外宅府上静悄悄的,卫兵也撤离了,就怕惊扰了师父段青言的捉鬼计划。
唐继禹的那个外宅夫人屋内灯火通明,一群丫鬟护卫着身怀六甲的这个女人,师父对此暗自叹息,都闹了这么久的鬼,不差这一晚了,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只怕要扰了行动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我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寒意传来,我宛如一只鼹鼠一般伸高了头看向四周,师父却显得淡定许多,手中抓着一块桃木方牌喃喃自语念着什么经咒。
冷风突起,扫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这反倒让也夜晚更显寂静和荒凉,屋内吵吵闹闹的女眷们就在这一时刻同时闭上了嘴,甚至有人发出了低低的哭声。
她们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这是动物的本能,但她们并看不见什么。
一声啼哭让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啼哭不似来自人的声音,就好比是地狱中发出的哭泣一般,幽怨凄惨令人头皮发麻。
我看向阵法之外,却空无一物,只留得微风刮过扫地尘埃。被窥视的感觉愈发的强烈,我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有十几双眼睛在师父所画的阵外来回盘旋不断地向内张望。
师父低声说道:“不是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见到鬼吗,怎么闹得现在百鬼出动了呢,莫非是被人惊扰还是被我们的阵法给诱导起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秋生,为师布下的这个阵法不光让他们走不进来,还让他们看不见,秋生,这捉鬼降魔的本不是我们的职责,我们的本事就是寻鬼,现在师父就教给你寻鬼的第一课,你来辨别一下这些东西的方位。”
“师父如何辨别?”我颤声问道,声音的发颤是一种生理的反应,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你觉得哪里有东西看你就告诉我,感觉对了我就说对,感觉不对我就告诉你错了,就是这么简单。”师父答道。
这一夜过的并不轻松,我在那种浑身鸡皮疙瘩不时骤起中度过,渐渐地我不再那么害怕了,甚至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已经麻木了,窥视感愈发强烈感觉得也越来越准,我甚至可以脑补出那些看不见的东西窥探我的表情和样子。
从二更天开始一直到五更,围绕着师父所画的阵法那种感觉就从未停止过,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在这大夏天里准备棉被了。
不是师父矫情而是真的很冷,那种冷不是冰冷不是阴凉,而是宛如严寒三九掉入冰窟之中般的彻骨寒意,冷到了骨头缝里。
第二日天明,金鸡报晓之后,就在那一瞬间一切烟消云散,我再也感觉不到身旁有东西的窥探了,我看向师父,师父也疲惫地看着我,强颜欢笑。
师父收了阵中所需的东西,我在看那三只供奉着的家禽,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就好像在煤渣里滚了一圈一般。
地上的用血画成的阵法四周也满是被涂抹的痕迹,可是昨夜至今,我和师父并未踏出圈外一步,这些究竟是谁涂抹的呢,莫非这个世上的鬼神真的这么容易轻易见到。
我不解的事情有太多了,我想终有一天师父会告诉我的。师父仔细看了看那些涂抹的痕迹,长舒一口气好似对我,又好似喃喃自语道:“昨夜真是险象环生啊,徒儿,咱们回去休息吧,你给卫兵说一下,说为师暂且休息一番,午后再去拜见大帅。”
“是,师父。”我忙答道。
师父再见唐继尧的时候我依然没参与,因为他们要说些私密话,但师父离开之前曾对我说过,既然此阵找不到下蛊之物,就找不到引发百鬼阵的饵,看来是有高人算到了我们师徒二人要前来。
此人一定高过师父的道行,若是硬碰硬只怕难以解除,还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引入歧途。
故此师父放弃了破阵,反其道而行至,各走各的路,看似南辕北辙实则殊途同归,以小搏大节节突破,利用门做相因对克百鬼阵。
只待唐继禹的外宅产下子嗣,百鬼阵就不攻自破了,不过师父所弄得这个相阵因为是用门做相因,所以也有一定的缺点那就是麻烦的紧。
那天师父布阵的时候没有带着我,说怕吓到了我,后来我才知道此阵的不易,那天师父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好像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两鬓已由花白变成了全白。
多年之后我得知,我们因为并非专业捉鬼的人,所以有了许多局限和本领的差异,我们所学也不过是相士和阴阳师的只言片语几分本领。
介于此,师父只得用自己的阳寿做了引子。经历过社会最底层的我知道生活的不易,我知道师父纵然被人尊敬受人追捧,但终究在那些权贵眼里不过是个下九流,周转游走于权贵之间也不过是为了讨个生活,而他们想碾死我们就好像碾死蚂蚁一般轻松。
若非师父用阳寿做引,就破不了百鬼阵,我们师徒二人就难以活着离开云南。
师父用阳寿做引,用门做相因后交代唐继禹必须与夫人同床而卧,直至外宅夫人产子后才可分开,否则一旦外宅夫人死了,百鬼阵就会完全形成,到时候唐家必败。
不光如此,因为用家中之门做了相因,所以唐继禹和自己的外宅夫人不管出入哪里,只要是门就要先敲一下,只有这样才可保他们安康。
果不其然,师父做完这套法事之后,唐继禹的外宅夫人就再也没遇到过鬼,唐继尧带着弟弟唐继禹大摆筵席感谢师父,席间师父说了一大堆好话,什么坐拥大权面南背北云云的,其实我知道那不是师父算出来的,不过是忽悠唐继尧罢了。
当然是人就爱听好话,即便是一方大员的云南王唐继尧也不例外,更何况这是师父这个他们眼中的高人说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