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镇的秘密

从那天起，林锋就时不时地经历一把“鬼影冲锋”的刺激。比如之前开车开着开着，那些仇人呀美女什么的影子就扑面而来，他甚至能感觉到移动的阵风和透体而过的轻微撞击和冰凉。每当这种时候，林锋就有种热血沸腾坐立不安的感觉，同时伴随着种种恨毒的怨念，以至于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想要暴揍什么人、飞速飙车、砸东西或者尝试更多能够发泄出那种莫名其妙勃发的力量的方式；甚至，一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黑暗念头也一起冒了出来，林锋觉得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他没想到一个人的心里阴暗面可以放大这么多，自己以前的人设一直是乐观积极勤奋上进的有为青年啊！不过，经历过几次之后，林锋发现对自己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害处，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那天下午，林锋带着那个莫名其妙得来的金色甲壳虫躯壳，开车赶到了计划中的沙漠小镇。

那是一个和沙漠一样颜色的镇子，大部分的房子、道路都是黄土黄沙建造，建筑物加点木头，马路上铺些石头，工程材料怎么算也不超过五种。房屋建造颇有些异域风格，典型表现在大门上方及外墙的沙雕沙画，是那种复杂又繁华的几何图形，或是有着优美弧度的曲线组合。沙雕颜色大部分就是沙子本色，也有讲究人家刷上了鲜亮颜色的油漆，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小镇只有一条主街道，两家商店，一家卖粮食，一家卖布匹，另外就是街边几个做沙雕画的摊位。

今天是林锋待在小镇的第五天。五天前他来到这个叫做巴布尔的小镇，原本打算小住一晚就继续出发的。当时他把车停在镇子街道一头儿，步行走进去打算吃个晚饭找家旅馆洗个澡睡上一晚，第二天走人。结果没想到他在那条唯一的街道上转悠半天，饭，没有。旅馆，没有。晚上9点半，大西北的太阳还在乐呵呵地普照大地，连夕阳都算不上；可是这小镇的街道上，居然没人了。

林锋万般无奈，这来不来什么小镇不小镇的，和在马路上过夜没什么区别嘛！要吃的没吃的，要住的没住的地儿，这算什么补给点呢？

他点了一根烟，正想着返回车里去将就点面包矿泉水，临街一个屋子的门开了，走出一个提着水桶的年轻男人。那男人看见林锋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点儿了突然来个外人，还直愣愣地站在自家门口。二人就这么互相愣了几秒，林锋主动上前给那年轻男人让了个烟，二人一边抽烟一边闲聊起来。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叫竹玉昆，三年前也是从外地过来的，因为喜欢上当地的沙雕，加上自己本来就学美术，所以干脆留下和当地人学起了沙雕，结合自己的美术专业底子做些沙雕创作。一年前他和当地一个姑娘结婚，现在快要做爸爸了，他家就住这栋房子。俩人谈得挺投机，虽然不是老乡，但都是外地过来的人，也都有过公司上班的经历，在这种远离尘嚣的偏僻小镇里遇上，也觉得倍感亲切。

竹玉昆当即邀请林锋去他家小住，在确定对方家人也没什么不方便之后，林锋就答应了下来。有个温暖舒适的房间和床铺，能洗个澡喝口热茶吃点热饭，这总比风餐露宿窝在车里一晚上要好太多了。再说沙漠里昼夜温差大，中午热得穿短袖，早晚就恨不得棉衣棉裤+棉被。他很感激对方的收留。竹玉昆今年30岁，大林锋2岁，林锋就叫他昆哥。昆嫂是个淳朴的本地姑娘，话不多，很勤劳，挺着孕肚也还是做事麻利精明，晚上给他们准备了吃喝和林锋的房间；第二天准备好两人的早饭，其他时候不是在休息就是去找其他女人们聊天散步，日子看起来也是休闲自在。

小镇上的生活本来就单调，竹玉昆遇上林锋这么一个能聊得来的“社会人”，也很高兴。就这么着林锋一住就是好几天，白天他看竹玉昆做各式各样的沙雕画，晚上二人一起喝喝酒吹吹牛，真真体验了一把躺平的生活。

一切都很不错，不过有那么几件事儿让林锋很是纳闷儿，问竹玉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是小镇上几乎没有卖蔬菜瓜果的地方，这个倒是好理解，毕竟是西部偏远干燥的小村镇，种瓜果蔬菜也不容易，不定期地有贩卖果蔬的大篷车来镇上，人们就赶个集买上一些。

可是另一点就有点费解了。全镇子没有一个动物。没错儿，连只看门狗都没有，鸡鸭牛羊统统没有。相应的，镇上也没有卖肉的铺位，竹玉昆这三年来在这儿从来没吃过肉，自然也没有什么鸡蛋牛奶。日常吃喝就是米面和米面发酵的一些东西，还有一些根茎类的食物像土豆、红薯之类的。

第三点就是，这么几天下来统观小镇居民，年轻男人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单身，而且年龄看起来也并不大；像竹玉昆这样有伴侣的年轻男人相对比较少；街道上带孩子的永远是母亲们，父亲们不知是外出打工了还是怎的，从来没见过父亲和孩子玩耍；中老年男性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他们都精神矍铄，步伐矫健，整体面貌看起来甚至要强过一些少年郎。

林锋和竹玉昆探讨过个中原因，竹玉昆能解释的也就是为啥少有水果蔬菜；对后两点的说法是从他来这儿就这样。躲起来搞艺术的人总有些我行我素，除非自己想要去社交，否则无关人等别理我就谢天谢地了。所以一直以来竹玉昆也没太在意这些小事儿。

这天，林锋又在看竹玉昆捣鼓沙雕作品。竹玉昆堆起一小堆沙子，用铲刀切掉一些棱角，又用一个小弯片做了一些弧度，接下来就开始用刻刀精雕细琢起来。他雕得很是仔细，一些细小的部分刚刚做出来就马上喷水喷胶，生怕给散掉了。等到基本成型林锋才看出来，竹玉昆居然做了一个甲壳虫沙雕。他顿时想起了自己带着的那个金色甲壳虫躯壳，也没什么用，但不知为啥，他就是舍不得扔掉。他很好奇竹玉昆又是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件作品呢？

“哦，没什么，我就是昨晚梦到了这么一只金色甲壳虫，全身发金光，觉得特别漂亮，今天就想着做出来了。”竹玉昆闷闷地答了一句。

林锋纳闷儿：“这甲壳虫难道是沙漠的吉祥物？很常见吗？”

没等竹玉昆回答，他太太敲门进来给俩人送来两杯茶。出门前她看到竹玉昆工作台上的作品，嫣然一笑。

这么打断了一下，二人也就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又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可是林锋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竹玉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