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归城
三月十八 阴雨
长安城郊，城门外的茅草茶铺在阴雨天通常没什么生意，茶炉上的铜壶冒着热气，茶老板守着大壶打着瞌睡，等蒸汽顶的壶盖乱蹦，老板才赶紧起来，去给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续水。
阿竹和灵雀二人正坐在这饮茶，这几天车马劳顿，很是疲倦，阿竹永远无精打采，连灵雀的笑都不那么自然。
何灵雀问道：“呵呵，阿竹兄弟，你要救的人只值二两银子，为何要李老板三千两。”
阿竹说道：“我也想给她留点钱。”
何灵雀说道：“那你为什么救出了她，却不说一句话？”
阿竹说道：“说什么？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我愧对她。”
何灵雀说道：“那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竹看了看摊位上的人，说道：“咱们说的话恐怕一字不漏会传到李老板那，有什么打算也不便说。”
何灵雀笑道：“听便听了，我看那李老板倒是不坏。”
阿竹说道：“可他对于那三个凶徒的恶行并没有制止。”
何灵雀说道：“至少他也没过度欺压摊主，当绝对的帮凶，嗨，人么，都这样，明哲保身，毕竟谁都不愿惹麻烦。”
阿竹说道:“可你是例外，你帮我杀了这么多人，麻烦想必是不小，也不问我什么因果？”
何灵雀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摇头道：“人和人本就不同，你不是说我有意思么？你要和我交朋友，我正好又没朋友，这就够了。当然我并不怕麻烦”。
阿竹说道：“我要报仇，报父母的仇。”说罢他看了看周围的茶客和那慵懒的摊主，这话好似不是对灵雀一个人说的。
何灵雀不以为然，接着问道：“哦？那兄弟的仇人现在在哪？”
阿竹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在阴曹地府。”
何灵雀羡慕的说道：“你杀了他？恭喜大仇得报。”
阿竹说道：“老死的，我出山晚了一年，不过他的鹰犬有些还在人间。”
何灵雀笑着喝了口茶，说道：“恐怕太行山薛老爷子就是其中之一了，他只是鹰犬？看来兄弟的仇家来头不小”。
阿竹道：“不说了，该进城讨债了。”
何灵雀问道：“李老板是不是其中之一？”
阿竹说道：“很可惜，不是，”
何灵雀说道：“对啊，是的话那天在绿柳巷……。”
阿竹没理睬灵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吧，看看李老板有什么话说，他应该是个可靠的人，我需要他给我一些消息。”
何灵雀也站起来，说道：“是啊，现在可靠人可不多了，走进城。”
李雄州在吃着面，不过不是在绿柳巷吃牛二的清水面，而是在自己的大宅前厅，厅中有两张桌子，外侧那桌摆的都是山珍海味，和他面前的一碗素面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一向吃的很清淡。
阿落也在那丰盛的酒席落座，一位准备用筷子夹清蒸“瑶柱”的美女，不小心打破了一个酒盅，自己惊恐的趴在地上，几乎是用爬行的姿态在给李雄州磕头道歉，李雄州好似没听见那砰砰的磕头声，继续吃着那碗面，他吃的很慢，但很享受。
美女的额头已经磕的流出鲜血，眼泪和鲜血混合，身体不住的颤抖，她显然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一个仆人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女人的小腿，倒拖着就往门外走，阿落站起身，走到李雄州面前跪下说道：“李老板，您收留我十余天，虽没问过我一句话，但锦衣玉食款待，待我不薄，这女子不过打破一个酒盅，为何如此惧怕您？您这是……要对她怎样？我不懂这里的规矩，怕稍有不慎惹您生气，请您给落儿讲讲吧”。说罢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好似要落泪。
李雄州摆手制止了拖行女人的奴仆，说道：“你可知她是谁？”
阿落说道：“不知，这些姐妹无论我问她们什么，他们都一言不发。”
李雄州说道：“他是城南隆昌染坊大掌柜的女儿，豪门千金，他父亲豪赌，欠了廖金定的债，为了保住命，把她献给了我当奴婢，我讨厌奴婢摔东西，但也不会对她如何，赶出去而已，还会给她不少银子。”
那女人听罢说道：“主人要赶我出去，我父亲还有命在？只有我在您这里伺候您起居，外面那些人才不会对我家怎么样，求您留下我，我……我可以干任何事。”
李雄州说道：“不需要你干任何事，你走吧。”他说的话这城里没人敢反驳，女人听完绝望的双眼空洞，几乎昏厥。
可阿落说道：“李老板，我愿代她受罚，请您留下她，赶我走吧，她是千金小姐出身，我是低贱的人，我在外面什么苦都吃过，早就习惯了。“
李雄州冷冷的看着她，说道：“你还挺有侠义心肠，代人受过？算了，你们都出去吧，阿落你随我来，摔了杯子的妮子，没你的事了，去账房领一千两银票，给你父亲带个信，你家欠廖老板的帐销了，想走想留随你”。
那女人听完他的话，真的昏厥了过去，从极悲到极喜，总会让人承受不住。
阿落和李雄州到了内室，李雄州问道：“我有话问你。”
阿落说道：“奴婢身子脏，李老板想怎么样的话，容落儿洗个澡可以么？”
李雄州面无表情，说道：“你知道我不会罚你，替不相干的人出头，想让我觉得你善良侠义，你的小聪明不少”。
阿落说道：“我……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帮帮她。老板罚落儿，落儿也甘愿，我哪敢揣测您的心思”？
李雄州说道：“你怎么想和我无关，今天救你的人回来了，现在在城郊茶摊，你是他什么人？”
阿落说道：“幼年玩伴，那时候他是我家书童。”
李雄州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问你出身么？”
阿落说道：“李老板想知道事就一定能知道，应该不需问奴婢，我的身世您应该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李雄州说道：“聪明，陈小姐，可我现在有不知道的问题想问你。”
阿落说道：“您想问我在阿竹心中的分量？”
李雄州说：“不错，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阿落不假思索的说道：“我虽然现在是一个只值得二两银子的奴婢，但对他来说…算是…算是他还活着的原因之一。”
李雄州说道：“明白了，你去前厅接着吃饭，他应该就要到了，我要给阿竹大侠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