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落脚舒州
悠悠深夜。
伸手不见五指。
一行人于马车颠簸,只知前行的方向是往北。
直至天蒙蒙亮,估摸着已赶出挺远的路,四周乃是一片旷野。
视野开阔之下,确认身后无任何跟踪迹象,许虎这才松懈下紧绷了一夜的心。
萧凌的安危是他唯一的原则,昨日于街头与那所谓录事正面交锋,再加上萧凌几乎落荒而逃,他是能嗅到危险气氛的。
“世子殿下,咱现在去哪?”
亲自牵引马车的许虎撩开车帘,瞧见萧凌竟睡得正香,他有些诧异,又感觉自己的紧张是不是杞人忧天。
“嗯?现在到哪了?”
萧凌被声响惊醒,香软的小小拱枕在他胸口,胸口都给压麻了。
“再往北不出十里,便是长江出海口了。”
许虎闷声回应。
闻声,萧凌的脑海里浮现一张地图。
渡江之后就是扬州,扬州往北就是楚州,都是淮南地方,淮南可是战王府的死对头吴国公的地盘。
要是不渡江而是往西,就是江宁,那是信国公的地盘。
似乎不管去哪儿,那些地盘都是有双重主人的。
论敏感程度,信国公的敏感度低很多,毕竟信国公府早就没落了,甚至已沦落至变卖封地以维持体面的地步。
不过这个变卖不是卖掉土地的意思,而是卖掉对在土地上生活的百姓收食邑的权力。
具体的治理管理权力,还是在地方知州手里。
在脑海里的地图上来回看了又看,最终,萧凌落下决定:“过江之后,沿江往西前往舒州。”
舒州也是信国公的封地,但只要自己隐藏起身份,就不会有事。
至少比在宋王眼皮子底下安全。
而且舒州的位置也很合适,他就在长江北岸,南岸是池州,池州直线往东就是苏州了。
在地图上画直线,两地很近,但实际上,有天险长江隔开两地,两地之间的通达和信息传递实则挺困难。
先在不南不北且没啥存在感的舒州落脚,悄悄发展实力,设法造些快船出来,那对宋王来说,舒州依旧是天高路远无法威胁他的地方。
但对自己来说可就不是如此了,那是近在咫尺,就捅在他屁股上的一把尖刀。
“哎,我的学堂,呜呜……”
忽的,小小也睡醒了,睁开眼就是委屈巴巴。
难得她想做点儿什么,结果万事俱全后,人跑了,怎么能不哭。
最重要的是,相公大力支持而投的钱粮也没了。
想到这,她很快就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突然哭了呢?谁惹你生气啦?”
萧凌的思绪被哭声打断,回神便是宠溺关心,轻柔抚摸小小的脑袋。
李澈语气可惜,幽幽叹气:“肯定是因为她的学堂打水漂了呗,就这么走了,亏了很多钱。”
萧凌当然知道这一点了,他比谁都肉疼,更不能表露出来,还得安慰爱妻们:“没事,只要你还想开学堂,到哪儿不能开?再说了,钱而已,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小小给听愣了,相公出口成诗,还是说给自己的。
寥寥两句,不仅小小又惊艳又窃喜,李澈和赵蒹葭也被萧凌冷不丁脱口而出的才华给惊艳的瞪大了美瞳。
平时看他吊儿郎当,没想到关键时候还真能蹦出几句。
“好诗,好诗。”
“哇,相公好厉害!太有才华了!”
一行说说笑笑,全然无了连夜赶路逃命的紧张。
……
数日。
偌大的舒州东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有些奇怪的是,城楼门口围着密密麻麻的百姓,疑似是在闹事。
待马车再近了些,一行又听见人群的聒噪并非闹事的危险,而是欢呼声。
“圣令舒州免除三年税租!三年不用交税租了!”
“太好了!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皇上万岁!”
骚动的人群欢呼雀跃着,齐齐指向城楼上大大悬挂了来自京城的皇帝诏书。
有的百姓激动的手舞足蹈,不停叽喳感慨:“上次瞧见圣令传来舒州还是好几年前了,舒州果然是遗忘之地,但皇上并没有真的遗忘舒州!”
“一年一租和两税!光是春税就能自留下来至少五百斤粮食!”
“有盼头了!有盼头了!”
气氛很热烈,萧凌一行远远窥看,也不禁的为舒州百姓感到高兴。
对百姓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生活压力骤然消散更令人高兴。
“吱——呀——”
“踏踏踏。”
正高兴间,厚重又高大的城门被从内推开。
紧接着,一百多名府兵就从城内鱼贯而出。
“吵什么吵!”
统领州府府兵的州监一声怒吼,欢呼声戛然而止。
州监手握着腰间佩刀,抬眼斜睨那巨幅的皇帝诏令,随后便翻了个白眼。
“啊……”
此间,一名头戴乌纱,身穿绯袍的大肚中年男,打着呵欠从城门内走出来。
睨了一眼巨幅诏令后,又困意浓浓般打了个呵欠。
“别瞎高兴了,税租照旧。”
说罢,他就想转身打道回府。
然而这寥寥几字一出,不禁百姓再次哗然。
连远处看戏的萧凌都诧异了。
好家伙,公然违抗圣令可还行?
他匆匆拍了拍许虎的肩膀:“虎叔,你佯装百姓,去替百姓追问追问。”
许虎点点头,匆匆赶去。
“官老爷,凭什么呀?”
许虎挤进人堆,扯着嗓子对那大肚腩发问。
“对呀!凭什么呀!”
一有人带头,忍不住的百姓也纷纷壮着胆子开腔质问起来。
大肚腩正是舒州知州,名谓郭达。
此刻听见骚动,他满脸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凭什么?凭我是舒州知州!”
“不服的,尽管进京告御状去!”
说罢,他又不耐烦的想走,百姓是死是活关他鸟事,也配打扰他睡觉。
许虎再次扯着嗓子追问:“官老爷,您总得给个说法吧?”
闻听此言,郭达的脾气终于被彻底戳爆,他怒瞪许虎道:“说法?我的话就是王法!再给我胡言乱语叽叽喳喳!今年租子翻番!”
此言一出,百姓们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转身四散而去,生怕本就苛刻的税租真的加码。
“刁民!”
郭达见百姓都四散了,倒是满意了八分,可瞧见许虎还没走,他顿时没好气道:“你还不滚?想死?”
许虎感同身受的被气着,只恨不得找把刀来,当场剁了这明目张胆欺压百姓的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