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微型地狱2

王宝庆边走边说道：“聊斋里有一个小猎犬的故事，但起源可以追溯到山海经，小人国的传说最早出自《山海经》，其中记载有所谓憔侥之国。在历代野史笔记中，也频现其踪迹，相传唐玄宗开元年间，宰相张嘉贞在一个叫崔潭峻的太监家里，就见过一具长仅尺余、疑是憔侥国人的尸腊，这件事是张嘉贞的玄孙、《历代名画记》的作者张彦远亲口所述，被赵郡人李绰记录在《尚书故实》中。”

我说道：“其实我也听说过，唐代文宗时，《酉阳杂俎》的作者段成式曾在成都少尹李章武家中也见过类似的尸腊，这具尸体标本大约只有三寸余，让人匪夷所思。元朝的陶宗仪在《南村辍耕录》中提到，他曾在市集上看见有人在卖长仅六寸长的小人干尸，这就大的多了，将近一倍，咱刚看的面人顶多一寸多点，尺寸比段成式所见还要小。”

王宝庆说道：“时间到了明代，明朝万历年间，四川南充还发掘过小人的集体墓地，上万个一尺多长的瓦棺静静躺在洞穴之中，一眼望去令人头皮发麻，里面全是对应长短的男女骸骨，惶恐不安的村民很快又将其填埋回去。晚明文坛领袖、后任礼部尚书的李维桢现场亲历此事，后被王同轨记录在册，整理为一书名曰《耳谈》。后清朝乾隆四年，山西蒲州因为修城去河滩挖土，结果发现一具奇怪的棺材，它就跟个普通箱子般大小，里面有九道夹层，每层都藏着两具长仅尺余的小人尸体，男女老幼个个面目如生，此事被记录在袁枚的《子不语》中。”

 二呆听到这问道：“不对啊，你们说的这除了墓葬就是标本，就没有跟那外国人似得，见过活小人？”

  王宝庆说道：“也有，而且是近代晚清，清人俞樾的《右台仙馆笔记》所载，道光八年，当时江西南康的乡下有个姓方的贡生，家里雇了个孩子帮忙放牛。这孩子乳名唤作毛狗，身边竟跟着个长仅尺余的小人，来家里后时隐时现。时日一久，小人变得越来越多，十几年下来，竟有上百之数。这些小人在方家自成生态，其中婚嫁生育、亲戚往来就跟人类一模一样，甚至每到正月，还三五成群凑在一块赌博耍钱为乐！大体就是抛出三个铜钱赌正反阴阳为胜负，有时候还拉上毛狗一起，有年他当庄家，赢了足有三千文之巨。虽然这些小人也没什么大恶，就是正常过自己的日子，平日也不知道隐于哪个墙洞地窟，可即便是陌生人合租个房子，住个伙单杂院都会有许多龃龉不便，更何况家里多了上百个上蹿下跳的小人？

起初方家上下还把小人当做宝贝稀罕，可随着新鲜劲一过，麻烦就接踵而至，渐渐变得不堪其扰了。家里的墙壁窗户什用家具，不是今天裂了个缝，就是明天破了个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米面粮油，不是这里摔了个碗，就是那里撒了点油。备好的食物，吃剩的饭菜，稍不注意，里面就要被加点来源不明的料。甚至有的时候睡得正舒坦，突然会被呛醒，但见衣柜里冒出缕缕白烟，打开一看，火是灭了，可里面衣服俱已千疮百孔，那是小人们在衣柜里野炊呢。”

二呆听的是津津有味，说道：“听听，你们外国人碰见小人是打仗，我们这是居家过日子，多有烟火气息。” 

王宝庆说道：“这事可不是烟火气，后面也成战场了，就这帮小人除了怕方家家主和那放牛的牧童，别人都不放在眼里，要是有饭菜被糟蹋了的厨子，针线被偷走了的丫鬟敢对着小人破口大骂，这些小人可是毫不客气，就从桌上或者房梁上跳下来，又掐又咬，家丁用手拍，用鞋打，但拍不瘪打不烂，只能承受，还有一节，这群小人来无影去无踪，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等你睡觉小憩，这些小人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到时候可就任其鱼肉，什么往鼻子那拉屎撒尿都是小事，如此举家厌苦至极。”

二呆问道：“这是够烦人的，跟这一帮打不死的蟑螂同在一个屋檐下，这方家心也够大，他们也不治治这帮小玩意。”

王宝庆苦笑摇头：“也不是没想过办法，比如刚开始的时候有人提议道，琴者，禁也，可禁止淫邪也。于是方家专门请来一位弹琴高手，在家里鼓琴三天，这三天里面，琴声阵阵，一众小人陶醉在音乐中，果然安静了不少。结果弹琴的一走，这群小人又闹腾起来，闹腾得更厉害变本加厉。后面还曾请和尚道士来家里作法驱邪，可无不铩羽而归，甚至被这群小人飞石掷瓦迎头痛击，个个满面血污狼狈而去。这时候就有人提议，不如请龙虎山的道爷来治理，结果派出的家丁走到门口就定住了，神情木讷，再无法行动，这时候方家人才如梦方醒，小人乃是邪祟作怪，后有次大雨，一个小人的孩子在院子里被淹死，方家知其弱点，敢在雨季以科举为名出去暗访龙虎山高人，以天雷除去，那一日炸雷响彻宅院，一个小人都没留尽皆被震死，之后收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遗骸都是两寸的小纸人。”

  我说道：“这纸人应该问问黄姥姥，那是扎彩的元良，其实子不语也有纸人还魂之说，可这地方的小人是面人，估计不是一路，对了您说聊斋那事是不是一个在寺院避世读书的秀才，碰见一帮正在围猎的小人队伍，他们骑着蚂蚱大的马匹，牵着花生仁似得猎犬，还架着跟苍蝇一般的猎鹰，在寺庙声势浩大的围猎蚊子臭虫？”

  王宝庆说道：“没错，那秀才就是山右卫中常卫周祚，后来队伍走了，他找到了一只小猎犬，就养在砚台里，平时喂养蚊子臭虫，视若珍宝，可惜有一次翻身给压瘪了。诶，你们看，前面就是城镇了，有土墙和城门，咱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