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罪孽
听到这话，我与法明和尚四目相对，几乎在同一瞬间想到从印信中逃脱的那只妖。
法明和尚向我递来一个眼神，示意我再逼问一番，兴许能从邪土地口中探知一些隐匿的消息。
我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道：“好人都让你做了，坏人就让我来当。”
我收敛心神，目光凌厉地锁定邪土地，“你口中霸占你庙宇、抢夺你香火的妖究竟长什么模样？”
邪土地呆愣须臾，赶忙说道：“小老儿不知，它周身邪气滚滚，遮掩了面容，根本看不清模样，但它极为凶悍，小老儿绝非其对手。”
“所以你就自甘堕落，从守护一方平安的土地，沦为一个妖的帮凶？”我双眸陡然圆睁，锋锐如刀的目光直直射向邪土地，令他噤若寒蝉。
“小、小老儿想活着，因为活着才有希望。”邪土地哀哀欲绝地说道。
“你为何不去求城隍爷为你做主？”我皱眉喝问道。
邪土地失魂落魄地回应：“自从数十年前，城隍爷的庙宇被推翻以后，他便人间蒸发了。”
我神情一滞，一时语塞。半晌，我沉声道：“把你知晓的全都讲出来。”
邪土地略作沉思，开始讲述起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事情。
听完他的一番陈述，我和法明和尚陷入了沉默。倘若他未曾说谎，倒是其情可悯，其行可原。
然而，令我和法明和尚失望的是，霸占邪土地庙宇的恶妖在数月前突然销声匿迹，毫无踪迹可寻。
邪土地大部分时间都被囚禁在土地庙里，只有恶妖需要他办事的时候才会将他放出，因此并不知道恶妖的去向。
邪土地此次能够脱困，还是得益于我上的那三炷香。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三炷香凑巧烧穿了恶妖对他施加的封印。
邪土地之所以没有逃走，反而前来企图将朱文拖走，是因为恶妖在离开之前威胁过他，让他看好此地，若有任何异常，立即出手捣乱。
如若不然，等它归来，定要让邪土地生不如死。
良久，法明和尚双手合十，悠悠说道：“阿弥陀佛，若果真如此，倒也事出有因，但你作恶终究是事实。”
邪土地抬头望着我和法明和尚，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你们若能为小老儿报仇，还小老儿清白，小老儿甘愿以身赎罪。”
我沉思片刻，道：“先将你封印，待查清楚事情真相，再做决断。”
说罢，我侧头看向法明和尚。他领会我的意思，从袖袍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钵随手抛出，金钵飞来悬浮在邪土地头顶。
随着法明和尚口诵法咒，金钵放出金光，将邪土地收了进去。
“和尚，土地老儿的话是真是假？”法明和尚疑似修成了佛门他心通，能窥探到他人心中所想，刚才想必也这么做了。
法明和尚沉吟片刻，“小僧不敢完全确定，只能说半真半假。”
闻言，我皱了皱眉，“你是说土地老儿在故意装可怜，好让我们放他一马？”
法明和尚颔首。
我冷笑一声，“他倒是有点小聪明，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法明和尚怔了怔，惊愕地望着我，“你从来没想过放过他？”
我面无表情地道：“就凭他这些年帮着恶妖所做之事，死上十次都不足以偿还，放过他？谁来放过被他害死的无辜之人？”
“恶妖凶残，对他施加残酷手段，逼迫他作恶，小僧以为他罪不至死。”法明和尚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我大声道：“他作为守护一方安宁的土地爷，受百姓香火供奉，却甘愿沦为恶妖的走狗，让人如何原谅？倘若当初恶妖霸占他庙宇时，他拼死抵抗，被恶妖所杀，我定会高看他两眼，但如今，我只会唾弃他的贪生怕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法明和尚再次反驳道。
我解释道：“这句话用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或许没问题，但土地爷并非凡人，他是一方神祇。”
法明和尚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可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或许能够引导他弥补过往的过错。”
我冷哼一声：“改过？他犯下的罪孽如此深重，不是一句改过就能抹去的。那些无辜生命的消逝，又该向谁去讨回公道？”
法明和尚双手合十，轻轻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许让他戴罪立功，能够拯救更多的苍生。”
我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和尚，你太过仁慈了。他的纵容与妥协，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若轻易放过，如何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法明和尚长叹一口气：“贫僧只是不愿轻易断人生机。”
我看向远方，语气沉重：“这世间的善恶，并非如此简单便能衡量。他的选择，让他失去了被宽恕的资格。”
此时，一阵风吹过，吹得杂草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场争论而喟叹。
法明和尚低头沉思，不再言语，而我心中的怒火与坚持，依旧在熊熊燃烧。
就在此时，一直缄默不语的李老头骤然一脸肃穆地道：“有错必须认，挨打要立正！土地爷害人的初衷虽然是为求在恶妖手中存活，然而他确是作恶无数，犯下诸多血债。这所有的一切，绝非一句改过自新便能抹除。正如有一句话，道歉如果有用，要警察干什么。做了便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没有借口可言。”
我眉梢一扬，朝他投去一道赞赏的目光，他这番话说得着实精妙。
法明和尚讪讪一笑，摇了摇头，“二位施主这是在声讨贫僧啊，莫不成在你们眼中，贫僧是个是非不辨之人？”
我摆了摆手，“和尚，我们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你莫要多想。”
法明和尚含笑回应，“小僧明白你们的意思，只是小僧……罢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
我翻了个白眼，无语的道：“和尚，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法明和尚干笑一声，随即正色道：“小僧只是觉得，让土地爷活着，比杀了他更有意义。如今这个末法时代，妖邪横行，曾经受人间香火的神祇几乎都不存在了，可是，如果我们留着土地爷，让他发挥他的作用，有没有可能让曾经那些消失的神祇从现人间？这就是小僧据理力争，想要留下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