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总调度来了

彩旗飘荡，气球飞扬，长长的横幅在风中鬣鬣作响。花坛经过了精心修剪，楼体被高压水枪喷得犹如新漆，窗户亮得各角度反光。

魏主席站在学校大门口，左助理右秘书长，身后还耸立着两位副主席，大家都穿着只有重大活动才装备的礼仪校服，把日常风的挂带工作牌换成了金属制的胸牌，上面印着他们的大名和会内职位。要不是有位副主席花粉过敏，就要手捧鲜花了。

连校长莅临都不曾有过这种阵势的欢迎规模。

不过，除了整个校园里嘹亮地响着“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的广播声，这一切看着真的太有回事了。

有位校史上传说中的人物就要造访了。

自从这位大人物4年前成为总调度和顾问，一直像个大神一样，4年间从未现身，永远不知道他从哪里下发了安排，连指导工作都是播放音频文件。建校79级学员第一次下山活动，这个大神居然奇迹般地现身了，他要为这届学员开展动员会，亲自安排部署。

魏秋雁高度重视，从接到动员会的通知后，整个东篱校区全民皆兵，一直在为迎接这位大神的到来做着准备，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大家都整装待发，只有尤彻在会场外无限焦躁，看着头顶的广播，想，你妹啊，又不是欢度六一儿童节，大家难道就不能好好地放一首入场式进行曲那样正经的曲子么！

他作为这次动员暨调度员欢迎大会的筹办者之一，当下的任务是佩戴红绸，跟几个高挑的女孩站在会场门口充当迎宾。迎宾的女孩们不能随意走动，他可以拿着板夹和笔满场子飞窜着安排大家就坐。

现在各年级学生已经入场，他的工作基本完成，想着一会儿得见一个要命的人，就像条蛆似的在门口不停扭动。

终于有个女孩忍不住说道：“小尤兄弟，你好好的，我眼睛都被你晃瞎了。”

“我的亲姐，你根本不懂！”尤彻唉声叹气，“要我命啦！”

“来啦，大家做好准备！”

对讲机里突然传出这么一声，吓了尤彻一大跳，他本就精神高度紧张，差点直接喷出一泡尿来。

迎宾们略舒展了一下身姿，停止聊天，很快摆好一副正经八百模样，端庄地站在那里，看起来都亭亭玉立。只有尤彻面如死灰，耷着肩膀，无精打采地立在最前端。

此时校车停在校门口，车门打开后下来了一个人。

是个年轻的男人，个子很高，穿了一件灰色的连帽运动衫，水洗蓝的牛仔裤底下一双超显眼的亮粉色板鞋，背着一个大红色的单肩运动包，他还带着一顶镶满亮片的鸭舌帽，完全遮住了脸。

这个休闲到不行甚至有点儿争奇斗艳的形象，跟前来迎接的学生会核心五人组形成了极其夸张的视觉反差。魏主席呆了两秒，真的没弄错吧？

男人摘下帽子，左右看看，呼扇着风，笑道：“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啊，这里光线太强了，热死我了。”

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眉眼深邃，下颌线条异常好看。

除了在场的某人，大家都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听说过这位总调度年轻俊朗，没想到简直灿若星辉啊！

“嗨，小予子，当官了呀，最近是不是长高一点了呢？”

他咧嘴大笑，无视了那个应该率先被打招呼的主席，直接走到夏微予跟前，又是掐脸又是摸头的，一副亲昵到不行的样子。

另外四个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觉得自己已经瞎了，这是什么个情况？

这位传说一样的总调度，他难道不应该穿得正式一点过来么，这个就像刚跟朋友打完台球归来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不应该一脸高冷地装装样子吗，如同每届学生会迎新的时候一样。别的先不说，不把小崽子们镇住，日后谈何管理与权威？还完全不顾他人目光，公然调戏主席助理，这人脑子秀逗了？

“罗主任，欢迎到来，请您先去会场，大家已经在等着您了。”夏微予朝后退了两步，身边四人盯得他浑身发毛，尤其是那个戚伟超，可怕的目光简直恨不得生剥活吞了他。

“喂喂喂，不要这么不可爱，跟我装什么官腔，你林哥哥我可是看着你从那么小一点长现在这么大的。”男人向前两步，继续蹂躏着夏微予的头顶，“诶，尤彻呢，怎么不安排他过来啊？”

戚伟超挤过来，僵硬的语气中带着讨好：“我们没安排干事参与迎接，我代表秘书处对您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哦。”男人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自己朝着会场所在地的学生会大楼方向走过去。

魏秋雁在旁边踩了戚伟超一脚，这个老是闷着头的家伙现在是不是连那个人和尤彻的关系都不知道，她都替他尴尬得想打死自己。

走在前面的男人轻车熟路，毕竟他也是几年前毕业的校友，对这个校区的一切还是了如指掌。一路上一行人都不说一句话，男人开心地走在最前面，跟着广播里愉快地哼着捉泥鳅，夏微予为了避嫌走在最后面，戚伟超热情地紧跟着，其他人还在感到匪夷所思。

“我——的——小，彻，彻，啊——”

男人大老远地就挥舞着帽子，他一眼就看到尤彻了。

尤彻虎躯一震，默默地捂脸。

这人真是够了，就知道他过来没什么好事，还是一如既往地胡来，居然穿成那个样子，那鞋子和帽子艳丽的跟什么似的，这里可是全民皆兵啊，他怎么一副度假的嘴脸。不过说到头来，那家伙确实是来这里度假的。穿成那样也就算了，叫唤个什么劲儿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认识一样。瞅瞅那手舞足蹈跑来的样子，旋转跳跃他闭着眼。再看走在最后的夏微予，跟他拉开了那么长一段距离，想想也知道他又欺负可怜的老夏了。

男人几步奔到尤彻面前，几乎要抱着尤彻转圈圈。

在场的所有人再一次完全呆掉，尤其是戚伟超。

“那是他哥哥。”魏秋雁在旁边低声解释。

戚伟超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两个人是兄弟啊，难怪这么互相挂念，当初还奇怪为啥有一个什么主任那么照顾尤彻呢，他也没跟别人交流过这些，刚才还在啥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说了那些，简直丢死人了。

不过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倒是在入场后就换了一张官方的嘴脸，语调改变后连声音都变了，正经得像播报新闻，强调比魏秋雁的刻意还刻意。

“77、78、79级的学员们，上午好。”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个抽杆夹，一边翻着内容一边开口，“我是东篱校区总调度兼顾问，第74期2组成员，也是本校72级学员，算你们的师兄，我叫罗林，大家可以随意点，叫我林哥。这次有幸来到这里，看到年轻蓬勃的你们，是我的荣幸。大家都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这是历年都要开展的活动，所以，那么，现在我来向大家做部署安排……”

看着他在最中间认真地做动员，尤彻跟魏秋雁都松了一口气。

动员会结束后，很快大屏幕换成了热烈的颜色，桌子被撤了下来，魏秋雁将罗林请到贵宾席，看小朋友们为他准备的小节目。欢迎会结束后，根据日程安排，他要跟学生会所有成员在食堂三楼的特席区吃顿工作午餐。

一路上由魏主席带路，一群人几乎走成了一个方队，与此无关的其他人自动回避，默契得吓人。

尤彻紧张地看着罗林的背影，害怕他又一个不对头就突然回头搂着自己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魏秋雁推开雕花大门，罗林看见屋内的陈设，说了一句：“原来还是这样啊……”

魏秋雁诧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不太礼貌，红着脸转回头。

这个男人似乎有点儿多愁善感，这也是对她的独具吸引力。如果很早就遇到这个人，自己会喜欢他吗，不过既然已经先遇到了其他人，这也就是她一瞬间心动的假设。

这顿工作餐的策划人站在落地窗前，门推开后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正午的阳光下他的脸色愈加苍白。

王志凌，前主席助理，因为自身健康原因，举荐了新生夏微予，自己撒手当起太上皇。除了在开始的时候指导接班人相关工作，他没再接手任何事宜。

自他隐退后，这是第一次在学生会活动中现身，带领策划团队安排一场重要午餐。

“我说，其实啊，你们不用这么正式。”罗林拉开尽头上的椅子坐下，“我没比你们大很多，现在也没大学毕业，搞成这个样子我有压力，哈哈哈……”

他坐在魏秋雁平日的位置上，魏秋雁坐在主席助理的位置上，作为颇具影响力的前助理，王志凌的位置是挨着她的下一排位置，戚伟超在他对面。这个位置安排的有点剑拔弩张，不过按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也不奇怪。

大概除了罗林，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三个人的关系。

王志凌跟魏秋雁从刚入学就在传绯闻，据说他们初中的时候就看对眼了，还据说他们从小学就一直是同班同学。王志凌一直特别照顾魏秋雁，给她讲功课，还每天跑到她宿舍楼底下喊她起来吃早饭。因为这个活体闹钟，住在那栋楼的女生早上从来没有迟到过。

两年前，因为疏忽，王志凌在一次事件中受到重创，严重到几乎要死掉了，魏秋雁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也是那次之后王志凌的健康状况一直非常差，魏秋雁对他的照顾用无微不至来说都太轻了，看的全校男生羡慕嫉妒恨。

他们之间一直互相依赖。

说是绯闻，像又不像，他们的关系亲密，却又不太像男女朋友之间的亲密，说不太像并不是原则问题，而是他们似乎超过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虽然他们传闻多，但谁都不会说过头的话，毕竟是两个正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