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差点忘了
第三日，为了赶在出宫采买之前，把所有的香研好，江慈在淬香阁内待了一天一夜。
最后一斗香磨完时，江慈才长呼出一口气，放下碾刀，将地上的残余碎渣清扫好。
推开窗，黎明初升，晨风吹进阁内，有金色的光自天边亮起，云影氤氲。
依照约定，今日可以去找燕青。
江慈去明心殿的值房等燕青，没等到人，但听脸熟的小内监说，宜嫔的父亲和兄长打了胜仗，凯旋回朝，昨日刚受过召见和封赏，这会儿燕青，是跟着昭明帝去了衍翠宫。
自容贵妃有孕至今，加上焚香一事后，昭明帝虽未曾另加责备，但几乎再未去过衍翠宫，也不召见过宜嫔，听到宜嫔父兄回朝的消息，江慈也算稍有安心，改道往衍翠宫去。
原本幽静僻壤的衍翠宫前，今日格外热闹，天子仪仗占了大半，候在外面的封赏，则占了另一大半。
江慈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小心溜着墙根儿，混在宫道口外等人。
还是灵草出来拿东西，瞧见了角落里的江慈，忙笑着迎上来，与她去了背人处。
“来找娘娘？”
江慈摇摇头：“等人。”
灵草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笑得不怀好意：“明白明白。”
这话没问题，可江慈听着怎就那么别扭：“你……你明白什么？”
灵草一脸不露玄机的样子，用手遮住嘴，小声提醒：“燕大人在侍驾，估计还要有一会儿。”
“他这么快就能侍驾了？”
江慈想着前日他才受了这么重的鞭刑，怎么今日就跟着皇帝身边跑了？
灵草拍了拍衣上的灰，叹气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挨打不是家常便饭吗？只要主子没发话，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就是爬着也得来伺候。”
江慈眼色黯了些许，不过很快又转为释然：“不过好在看样子，陛下没有真的恼了他，只打了一顿了事。”
灵草却见怪不怪：“你来这宫里的时间太短，不知道，别说宁家了，就是那年相国大人联合百官，群臣参奏，陛下也只是罚了板子而已。今时这般，左不过是为了堵宁家的嘴，毕竟贵妃娘娘还有孕在身呢，听说那日还动了胎气！”
“况且还有一事……”
灵草特地谨慎地四下望了几眼，见无人，才继续贴近江慈，用极小的声音说道：“那容贵妃的父亲，宁尚书，克扣军需一事，娘娘已经修书一封，给柳老将军传回去了，昨日老将军面圣时，特把此事呈了折子，瞧着吧，只要监察司一插手，估计……”
“你估计如何？”
完了，燕青不知几时出来的，就站在二人身侧。
灵草惊觉，一回身瞧见来人是燕青，吓得魂儿都没了，直愣愣地跪在地上，惨白着脸发抖：“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奴婢知错了！”
江慈也不知燕青何时出现的，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燕青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凝了灵草许久，又看看江慈，才抹正衣襟，平声道：“做好自己宫内的事，里面的话莫要传出去，外面的话最好也不要带进来，别估计来估计去的。”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责怪，只是中高，灵草才松下肩膀，泱泱叩首：“奴婢谨记大人教诲。”
“起来吧，别在这躲懒，里面找你呢。”
燕青摆手后，灵草才敢起身，与江慈偷偷做了个鬼脸，转身跑进了衍翠宫。
“大人这算是下值了吗？”
江慈留心想看看他额头上的伤，但他此刻带着官帽，也看不清楚。
燕青“嗯”了一声，往外走去。
两人虽没再说话，但江慈今日的脚步却格外轻快。
跟了一段路，燕青忽然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江慈：“你跟着我做什么？”
江慈愣愣看他：“不是大人说……今日得空，可以带我出宫采买的吗？”
燕青表情一凝，眨眼想了想，暗自厮声：“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声音不大，还是被江慈听了去，委屈之色一下子涌上脸：“无妨，大人若有事，先忙就好，毕竟这样的小事本不该劳烦大人的。”
看江慈转身要走，燕青忽然把她拉住了，或真或假地说了一句：“走什么，逗你的，本官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
“是。”
江慈比谁都肯定。
燕青被揭穿，连自己都想笑，压着嘴角打岔：“只是瞧你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想给你点打击解解闷儿。”
江慈哀怨地望了他一眼：“那大人解闷儿的法子，还真是特别。”
“嗯，看着别人不爽，本官就能舒心些。”燕青一本正经地说着。
“……”
到了宫门口，红影已经备好了出宫的马车，只是见到燕青身边还跟着个江慈，这才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那副后知后觉的表情，简直和她主子燕青一模一样。
她甚至不敢像往常一般同江慈打招呼，而是瞪着眼小跑到燕青跟前，嘀嘀咕咕：“糟了大人，把答应带小江慈采买的事给忘了！”
“你还能再大点声么？”燕青从鼻腔里挤出几个字来。
红影赶忙遮了嘴：“那现在怎么办？”
“人都带来了，你说呢。”
“可老将军那边还等着您呢！”
“等着。”
“可是……”
燕青不以为然：“本官不守约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无妨。”
红影被噎住了，讶然看着燕青，分明是他找人家办事，怎么搞得一副别人要求他的样子？
马车上，江慈犹豫半刻，看了看颇显为难的红影，尴尬道：“大人若有事的话，要不还是先去办差吧？把我送到香行附近就行，我问过了，陵阳几家大的香行都隔得不远。”
燕青没说话，只带着责备的目光看了红影一眼，红影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夸张地笑着找补：“有事？没事啊……哈哈，今日大人刚好得空，你说这不巧了？”
“巧？”燕青拔高了声调。
红影两眼一黑，连忙拍了下嘴：“不不不，是早就答应了小江慈今天要出宫，我家大人啊，特地把所有的事都提前安排好了，所以今日，必不可能有事！”
江慈配合着看燕青：“是这样吗，大人？”
燕青用手指夹起马车窗前的遮帘，不自然地看向外面：“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