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春宴
“江慈姑姑，你在看什么呢？”
李翼撩开衣摆，坐在江慈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张望：“是在看燕大人吗？”
江慈紧忙耷下眼：“谁喜欢看他……”
“那快看我的新衣裳，你摸摸，可舒服啦！”
李翼抓着江慈的手放在自己衣襟上，得意笑：“这可是皇祖母赏的，还有这个项圈，你瞧！”
“真好看！”江慈笑眯眯摩挲着，同样把他的小手搭在自己袖子上，“殿下也摸摸奴婢的，软不软？”
“好软呀，但是没有翼儿的好看！”李翼对他这件新衣裳，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江慈逗他：“可奴婢觉着，奴婢的也好看。”
“我好看！”
“是奴婢好看！”
“唔……那咱们不要争了，都好看行不行？”李翼摸着江慈的梨花步摇，喜滋滋地笑。
一大一小正闹着，席间一阵躁动唏嘘，似有什么人来了。
江慈抬眼看去，是后宫的娘娘们陆续到了，但其中最惹眼的，还要数走在最后的那位，身着棠色云锦的女子。
她手中捏着见方绢扇，一副娇容半遮半掩，发髻精致却不复杂，身上的琳琅佩饰，也都不显累赘，恰到好处，将其妆点的华贵璀璨。
只是女子摇曳莲步间，眉眼不经意地往外席这边扫来，那绢扇挪开的空隙，江慈才惊见此女，竟是……叶青棠！
身侧郭昭笑得意味不明：“还真是我那师妹。”
前面方承香向后靠了下，低咳一声：“慎言。”
郭昭应声：“学生明白，现在人家可是叶良人。”
“江慈姑姑，你怎么了？”李翼在江慈眼前晃荡着小手，唤她回神。
江慈脸色沉了半寸，尽量不在李翼面前现出不妥，摆出笑脸道：“马上就要开席了，殿下快回去吧，这里是宫官们的席位。”
李翼听话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待会儿再来找江慈姑姑玩！”
时辰差不多了，宴上座无虚席，见燕青未在席间，想来是去随侍昭明帝了。
昭明帝来得迟，入席之后，方才有典仪传膳点酒。
昭明帝的第一杯酒，阖宫同饮，而后丝竹弦乐四起，琼华台上歌舞升平，歌舞司的舞姬们纷纷入廷，翩然起舞助兴，琴笛之声荡漾，酒香与花香交融，弄盏传杯，笙歌鼎沸。
江慈独坐席间，忍不住往叶青棠那边看去，她兴致缺缺，只有昭明帝唤她时，她才堆笑奉酒。
江慈不知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也不想恶意揣测旁的，总之，她的上位算不得好，却也是什么坏事，毕竟辛役司那种地方，是人是鬼都想往外爬，为自己谋求生路，亦是谋求退路，想要活下去，从来都不是可耻的事。
敬酒的诸臣轮番而上，昭明帝欣欢，也不拒酒，只是几轮下去，还不见皇后，招着燕青问：“皇后呢？还没到？”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今日当是不来了。”
昭明帝有些扫兴：“这样高兴的大宴，皇后身为国母却不在朕边，与诸卿同乐……唉，罢了，她那身子骨，就好好休养吧，不出来折腾也好。”
歌舞看久了，多少有点腻，好在这点心齐全，菜式丰富，就连酒水也备得颇丰。
案上放着一列曲觞，里面有甜酒，米酒，清酒，果子酒，还有花酿。
江慈饶有兴趣地挨个舀来尝尝，最后还是决定品品这最为香醇的琼玉酿。
燕青以监察司总使之位，坐在官席次首，与人应酬间，时不时扫了几眼对面的宫官席，只见有人无聊到把所有酒类，都傻傻尝了一遍，好像这宴席间的纷闹与之无关，她只得一人消遣。
燕青借口起身，招手唤了个小内官过来，对其耳语一番，才摆手示意他离开。
小内官躬身退下，不多时，就端了一碗解酒的甜酪来：“江司办，这是朱内官差奴才送的甜酪，清润解酒，且吩咐奴才叮嘱司办，美酒虽好，不可贪杯，更不要混酒，风一吹，易醉。”
江慈谢过：“替我谢谢朱内官。”
不过等那小内官走过，江慈才想起朱内官好像在侍香局当值，并不曾过来啊。
谨慎起见，江慈特地往伏凤时那边望去，好在这一看，还真的见朱内官在随侍，顺带还看见伏白也来了。
“师尊？”
江慈眼前一亮，借着三分酒意，拿着杯盏，主动躬身过去：“师尊，我能来敬杯酒吗？”
伏白正同几个同僚说话，一见到江慈，先是微怔，无意识地瞥了伏凤时一眼，而后笑着摆手：“当然可以了，来这坐，江丫头。”
江慈也想和伏白说话，可碍于宫规，还是犹豫着摇了摇头：“学生身份官阶太低，不宜坐在这，学生来给您敬个酒就回。”
伏白也饮了不少，大手一挥，不拘小节地把她安置在伏凤时身边：“这有何不合适的？你是我门生，又是凤时的得意学生，坐在你师长身边，有何不可？”
江慈羞笑：“谢谢师尊。”
见着江慈被伏白安置在边上，郭昭脸色不大好，往前探身：“师父，江师妹虽有官阶，可在咱们侍香局内，仅为三等学徒，这样直接去找掌香大人和伏宗长，怕是不妥当吧？”
方承香并不介意：“春宴本就是陛下赏赐来，给阖宫内外尽欢的，规矩说少不少，却也没这诸多，伏老和掌香大人喜欢江慈，她过去坐坐也不妨事。”
郭昭暗咬了下槽牙，没再说什么。
席上，伏白用酒盏对着江慈，朝身边同僚笑：“你们可别小瞧了这丫头，制香是个好苗子，日后诸位内眷若有所需，可找她试试。”
“伏老瞧上眼的人，那定有真本事！”
“丫头制得一手好香，却不知酒量如何。”伏白看着江慈醉笑。
江慈窘迫：“回禀师尊，学生酒量不佳，只能敬您这一杯。”
“一杯也好。”伏白领了她的心意，晃晃悠悠地往她瓷盏上碰了下。
江慈笑笑，刚要饮尽，酒盏就被伏凤时拿走了。
江慈疑惑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同他挨的很近，回身之距，不过咫尺，险些蹭到他肩上……
慌忙间，江慈想要起身，却被伏凤时暗暗牵着手腕，低低在她耳边道：“就坐在这。”
伏凤时拿着江慈的酒盏同伏白道：“老师，阿慈不胜酒力，这杯酒学生代她。”
说罢，伏凤时尽饮杯中酒，丝毫没在意那是江慈用的杯子。
相隔不远处，燕青看着近乎快要贴到一起的两个人，脸色骤黯，抬手间不小心打翻了杯盏，酒水撒了他一身。
旁边伺候的宫女吓坏了，赶紧跪在地上：“燕大人恕罪。”
江慈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燕青冷着脸起身，恹恹留下一句“更个衣”，便漠然拂袖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