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阳谋
韩羽其实大概能猜到多尔衮用心良苦促成与明军和谈的原因。
只是多尔衮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他自然也不好戳破。
人嘛，不外乎就是人情世故。
不过多尔衮这放狠话的水平，在韩羽看来实在不咋滴，动不动就是打打杀杀，一点儿人情世故的味儿都没有。
他很怀疑历史上的多尔衮是怎么一步步坐到摄政王的位置上的。
“贝勒好歹也是镶白旗旗主，要杀我，那不是随随便便？”
“不过我知道，贝勒是不会杀我的。”
韩羽的表情也就十分轻松，竟像是没把多尔衮放在眼里一般。
这让多尔衮的眼色再度冷冽了起来，他盯着韩羽，神情漠然的问道：
“哦？”
“那你倒说说看，我为何不会杀你。”
眼见多尔衮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韩羽也不好继续藏着掖着，当即开口道：
“说来也简单。”
接着，韩羽抬起头看着多尔衮，正色道：
“你们内部的权力斗争，需要一个外部势力来提供一个契机。 ”
说白了，多尔衮之所以促成女真与明军的和谈。
很大程度上乃是因为多尔衮想要取代代善，或者阿敏的位置。
代善和阿敏在此次随皇太极亲征的过程中，表现可谓很糟糕。
这让一直没什么机会大展拳脚的多尔衮感觉到了机会。
可这种勾心斗角的事万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所以他需要一个契机来彻底扳倒代善，或者阿敏。
这个外部势力，除了大明，还能有谁？
而现如今的大明，以眼下的形势来看，这个能为他创造出这个契机的，不是和谈是什么？不是韩羽是什么？
所以他肯定不会杀韩羽。
“然后呢？”
多尔衮继续问道。
韩羽也继续答道：
“阿敏和代善绝对不会同意和谈，他们的旗兵在此次西平堡一战中损失惨重，他们若是答应与我们和谈，无异于主动承认了他们自己的无能。”
“而对于这样的人，以你们大汗的性格，行事作风，那肯定是不能留的。”
“即便是留，也不会再让他们执掌兵权，担任旗主。”
“所以我只要进入沈阳城中，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干掉我，以破坏和谈。”
“到那时候，贝勒的机会就来了。”
代善和阿敏都算不得什么聪明人，至少在多尔衮面前，这两人的智谋比不上多尔衮的一根毛。
他们俩杀韩羽，破坏和谈，多尔衮则趁机保下韩羽，并且以此为由向皇太极状告这两人意图不轨。如此一来，便能彻底铲除了这两人，而他自己则是接替这两人位置的不二人选。
整个过程，他不需要对代善和阿敏发生任何冲突，一切都是按照皇太极的意思在办，可谓顺水推舟。
这个计谋妙就妙在此处。
他多尔衮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无论代善和阿敏如何污蔑，他都能轻而易举的进行反驳。
即便皇太极怀疑他，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说白了，这就是个阳谋。
饶是韩羽也在心中为多尔衮的这个阳谋连连赞叹：
不亏是唯一一个摄政王，这手段，这心机，即便是放在三国也是顶尖的存在。
要不是我多读了几年书，只怕当真要被骗了。
不过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咱们各自手段呗。
听到这里，多尔衮的脸上不断浮现出阴冷的表情。
“明军有你，难怪能扭转乾坤。”
“我若不杀你，我后金大事难成。”
言简意赅的措辞，足以看出多尔衮心中对韩羽的忌惮。
可韩羽却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只淡淡道：
“那些都是后话。”
“贝勒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要不要把孙大人放了。”
多尔衮的阳谋可谓完美，唯一的破绽在于，他若是不放孙承宗，韩羽就绝对不会配合他。
可他若是放了孙承宗，这对女真人而言又将是沉重的打击。
毕竟西平堡一战，孙承宗的作用显而易见，无需多言。
放虎归山这种事，任谁只怕都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多尔衮闻声一时沉默不语，韩羽也没有打扰他，只抓起羊腿便啃。
喝酒吃肉，人生快事。
韩羽吃得满嘴油光，手中酒囊很快就见底了，他顺手抓起多尔衮的酒囊就喝了起来。
直到吃得喝得肚子鼓胀，这才打了个饱嗝，停下手来擦了擦嘴边的污渍。
“怎么？贝勒还没考虑好？”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木屑，剔着牙道。
整个过程，韩羽的表现都十分轻松，像是根本没把眼下境况当作一回事。
多尔衮看着他一副若无其事，镇定自若的模样，眼神一时更加凛冽。
好一阵后，他才开口道：
“人，我可以放给你。”
“但能不能带出沈阳，带回西平堡，那就是你的事了。”
“好嘞！”
“有贝勒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言罢，韩羽起身朝着他微微拱手，而后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看着韩羽离去的背影，几个护卫凑上前来。
“贝勒爷，此人深谋远虑，颇有孙承宗的风范，留不得。”
“留不得就杀，反正到了沈阳，一切由我们做主。”
“暂时不能杀，用他牵制袁崇焕，当比孙承宗有用的多。”
几人你一句我一嘴，将韩羽的命运进行了各种预料。
杀或者不杀，对于女真而言都是好事。
一切就看多尔衮如何抉择。
然而多尔衮却一言不发的喝着酒，几人见状当即也不再多言，营帐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以后，多尔衮这才开口道：
“派人联系多铎。”
另外一边，回到自己营帐的韩羽立刻将外面护卫自己的亲卫叫了进来。
他快速写完了一封信交给其中一人道：
“务必亲自送到袁督师的手中。”
那人拿着信，趁着雪夜，急匆匆离开了。
另外几个人面面相觑，皆是不明所以：
“将军，发生了什么？”
韩羽微微皱眉道：
“多尔衮这个人野心十足且足智多谋，想要对付他，自然得多几手安排。”
说着，他将几个护卫叫道身侧，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道：
“到了沈阳以后，你们......”
北国的大雪仍在肆无忌惮地飘洒，寒风呼啸，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