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果然是你
韩羽一直以来都没太搞懂周延儒这个人。
从韩羽所知的史料来看，这家伙完全就是个身在其位，不谋其政，整天想着阿谀奉承的老油条，说不上奸佞，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己巳之变，袁崇焕被下狱，周延儒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可今日听温体仁这么一说，这周延儒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甚至还有些偏“好人”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呢？
“阁老与他，可是不合？”
想了片刻，韩羽忽的试探性的问道。
温体仁骤然听到此言，不由面色一怔，眼神微凛，盯着韩羽道：
“你此言何意？”
“卑职的意思是，当初阁老与他联手扳倒了钱龙锡与钱谦益，你们好歹也算是同盟战友，可如今却为何因为杀一个袁崇焕，就......弄成这样？”
他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里面的潜台词需要温体仁自己去思忖。
然而温体仁何等聪明人？他岂能听不出韩羽话里有话？
于是他索性十分干脆的道：
“小子，今日教你个道理。”
“卑职恭听阁老教诲！”
韩羽想也没想，直接拜倒。
只听温体仁道：
“当初与他一道打击钱龙锡，钱谦益时，我们都还没进内阁，亦或者说进了内阁也没有实权。”
“光靠我和他，单个人的力量，是决计做不到将钱龙锡和钱谦益都赶出朝廷的，所以我才会选择跟他结盟。”
“这个老东西别的不说，干这种事，他是有心得的，而且心得颇深，就连当初的我，也是自叹不如。”
话到这里，温体仁微微一顿，而后继续道：
“但眼下，他大权在握，朝中大半东林党人都以他马首是瞻，而我因为当初对付钱龙锡与钱谦益之事，得罪了大半的东林党人，在朝中要说实权，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知道我除了要扳倒袁崇焕以外，还因为什么要去北边么？”
当初在茶楼雅间里时，温体仁曾明确说过，他此次北上，就是为了搞垮袁崇焕。
可现在听来，这只是其中之一。
韩羽假装不知的摇了摇头，满眼都是求知欲。
温体仁看了他一眼，信心满满的道：
“除了要扳倒袁崇焕，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要拿到实权。”
“你看我虽是阁臣，但说到底不过是个礼部尚书，在朝中有什么实权？此次北上，若能扳倒袁崇焕，让你上位，我便算是有了军权。”
“同时，若是因为此事，给周延儒雷霆一击，将那时候他故意放袁崇焕一条生路的事......那他这个首辅，也就坐到头了。”
原来，温体仁心中还藏着大秘密。
不得不说，温体仁在搞阴谋诡计这方面，确实是个大家。
他之所以能在当初魏忠贤高强度的压迫下活下来，足以证明这一点。
起码从他这番话体现出来的老谋深算，便足以让周延儒望尘莫及。
而听到这话的韩羽当即“恍然点头”，一副终于明白了的表情。
只是他还是有一个疑问：
“那他为何要监视我？”
“按道理说，既然你们当初产生过分歧，他难道不该监视阁老么？”
既然在袁崇焕生死的问题上两人没有谈拢，那在崇祯让袁崇焕官复原职后，周延儒最应该监视的，难道不该是温体仁？
“他监视我作甚？我跟他在明面上什么关系？”
“他之所以监视你，那是因为他一直怀疑蒙古人内附之事乃是你暗中搞的鬼！”
“我？”
韩羽一时语塞。
不过这也证明了他当初在沈阳时对皇太极说的话没有猜错。
上至崇祯，下至温体仁，的确都以为蒙古人内附的事是袁崇焕主使的。
毕竟明面上，只有袁崇焕能办成这件事，也只有这件事，才能让当时的袁崇焕起死回生。
只不过在这表面之下，周延儒对这件事还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他虽想放了袁崇焕，但又不想看到袁崇焕继续坐大，所以再得知蒙古人请求内附的消息以后，当即对袁崇焕产生了怀疑。
“袁崇焕早年间的确与蒙古人有所往来，这在内阁之中不是什么秘密，钱谦益和钱龙锡在朝时便一直是这样。”
“但那时候袁崇焕身在天牢，根本无人进入探望过他，他哪里来的几乎与蒙古人商谈内附之事？而且还在短短半个月之内，说动所有蒙古部落前来内附？”
“反倒是你，你嫂子进入天牢探望过你！”
温体仁话到最后，锋芒一转，格外凌厉。
“啊？”
“这事儿也能怀疑到我头上？”
韩羽当然不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
因为蒙古人内附这件事乃是他花钱办成的，而且蒙古人内附以后所需的粮食，也是他在大同府打着余大成的名号搞来的。
他如果承认了这件事，那就等同于他拥有了和袁崇焕一样的能量！
一个小小的参将，在没有袁崇焕，温体仁这两个军方与政界的帮助下，干成了这等惊天动地的事，其他人会怎么想？崇祯又会怎么想？
所以韩羽和袁崇焕一直以来，对外宣称的都是因为袁崇焕的影响，以及女真人的压迫，所以蒙古人才请求内附大明。b
于是此刻面对温体仁的怀疑，他只得装傻充愣。
“这是锦衣卫密报，你自己看。”
可谁知下一刻，温体仁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
信上明明白白的记载着自韩羽入狱以后，嫂子乔菲在各地的行踪，虽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
“我家嫂子不过是出关买卖些货物......”
“说实话！”
不待韩羽说完，温体仁忽的一声厉喝将之打断道。
见状，韩羽自知已然瞒不过他，于是急忙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道：
“卑职绝非有意欺瞒阁老！”
“卑职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大明啊！”
事到如今，他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因为按道理来说，锦衣卫的密报只有皇帝一个人知晓，可现在温体仁居然知道了。
那说明什么？
那说明崇祯早已调查清楚了蒙古人内附一事，但碍于他皇帝的身份，他不好捅破，再说这件事的确有利于大明。
可韩羽做成这件事，已然引起崇祯的警惕，所以他这才让温体仁来询问韩羽。
换句话说，崇祯并不想看到第二个袁崇焕出现，而且还是如此年轻，在朝堂上下没有敌人的第二个袁崇焕。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