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世道如此
韩羽不想动用自己的身份的原因是，他知道就算自己用镇北侯的身份，最终也不能拿龚支常怎么样。
毕竟他这个镇北侯实在是没有实权。
可他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从龚支常的这番讲价中看出了龚支常的伎俩。
看上去龚支常让伍应元将粮食的价格从十两一石降到了五两一石，价格腰斩，这对韩羽而言，实在是好事。
但是在这之前，韩羽可是要直接明抢的。
也就是说龚支常看上去乃是在为韩羽讲价，但实际上却是在让韩羽给钱。
而且这笔钱给了伍应元以后，这一百石粮食，王二牛却不一定能带回村子。
韩羽不可能在这里长期待下去的，他只要一走，龚支常便能伙同伍应元去将粮食再低价强买回来，甚至直接抢回来。
也就是说，无论韩羽十两一石还是五两一石的买这一百石粮食，最终伍应元和龚支常都会赚钱，而且粮食还能完好无损的回到他们的手上。
一开始韩羽也误以为龚支常良心发现。
可当他细细一想，便立刻猜到了龚支常的伎俩。
于是他这才自报身份。
当所有人听到韩羽的身份后，立时都愣住了。
龚支常更是震惊得目瞪口呆，双眼圆瞪如球，死死的盯着韩羽，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而伍应元，王二牛等人也是惊愕万分。
韩羽见状，不慌不忙的道：
“就算老子现在一刀砍了你，回到京城，也不过是被陛下削去爵位罢了。”
“你说老子敢不敢动这个手？”
侯爵杀人，杀的还是朝廷命官，看上去问题很严重。
可在韩羽这里，朝廷念及他的平定辽东的功绩，顶多也就是削爵。
因为按照大明律，按照八议之说，这是符合正常律法规范的。
听到这话的龚支常，此刻心中立时涌出一股恐惧，而后布满全脸。
“侯......侯爷在上.......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恕罪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
且不说韩羽兵部侍郎的官职比他高多少级，即便是韩羽这个侯爵的爵位，也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龚支常深知自己这回踢到铁板了，立时连连求饶。
然而韩羽却是一阵冷笑道：
“你不用让我恕你的罪。”
“你应该想想如何让蠡县的百姓恕你的罪。”
话音落下，韩羽转头看向王二牛，再度示意他将粮食搬回去。
此刻王二牛得知韩羽的身份，原本对韩羽的怀疑立刻烟消云散，转而钦佩万分。
于是在韩羽的授意下，王二牛带领着村民，将一百石粮食全部搬了出去，运回了村子。
待得他们走后，韩羽这才看着地上的龚支常道：
“吴三桂乃是我在辽东时的同袍，你们都知道吧？”
“是是是，下官早就有所耳闻。”
龚支常急忙应声。
韩羽点点头继续道：
“他的大军不日便会前来蠡县，若是让他得知王家村的村民有任何意外，那你这个蠡县县令也算是做到头了。”
韩羽自己不会在这里常待，但吴三桂和洪承畴却仍然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而且吴三桂手中还有兵权，用他来个龚支常施压，再合适不过了。
“侯爷说的是......下官谨记......”
龚支常如何不知韩羽的意思，当即连连称是。
这时，韩羽却笑着问道：
“你可知因为流贼，各地地方官死了多少吗？”
“侯爷......此事下官着实不知......”
龚支常还以为韩羽是在问他确切的数字。
然而韩羽却道：
“你小心些，千万不要成为其中的一个。”
话音落下，韩羽起身便朝外走去，留下龚支常与伍应元等人在院子里一阵瑟瑟发抖。
韩羽的话说得很清楚，他想弄死龚支常，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可他用得着亲自动手吗？甚至用得着让吴三桂动手吗？
都不用。
他完全可以随便派个人将龚支常杀了，然后告诉朝廷，这是流贼所为。
这种事在陕西三边可谓时有发生，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龚支常对此心知肚明，见得韩羽已然离开了伍家，这才回过神来。
可当他准备起身之际，却发现自己浑身大汗淋漓，双腿早已吓得颤抖不止，根本站不起来。
......
回京的路上，黄芷晴看着满脸严肃的韩羽，一时不由出言问道：
“相公为何不将那狗官法办？即便相公没有实权，也可让吴三桂这个巡抚来啊？”
就地将龚支常法办，韩羽不是没有办法。
因为他虽没有实权，可吴三桂这个巡抚有啊。
既然韩羽如此担心，那为何不干脆一点直接将龚支常给办了呢？
谁知韩羽闻声叹道：
“龚支常虽然是个狗官，但蠡县在他的治理下并未出现大规模的流贼，且百姓也还没到争相出逃的地步。”
“粮食虽然被他和伍应元抬到了天价，但至少他给这些百姓留了点活下去的念想。”
“若是办了他，却来了个更可恶的父母官，蠡县的百姓可怎么活？”
韩羽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毕竟比起其他地方，蠡县还算好的。
龚支常该死，但不是现在。
“原来是这样，难怪相公只是震慑了他们一番。”
“他们知道相公是侯爷，肯定不敢上奏弹劾，也不敢对王家村的村民们动手，应该能安定一些时日。”
黄芷晴细细思索道。
韩羽在旁继续叹道：
“以我目前的能力，我能为百姓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并非韩羽不愿为王家村的村民寻一条生路，而是他也没办法。
陕西各地的民生困苦至此，追根溯源还是朝廷自身腐败的问题。
在这个根源问题没有解决前，他唯一能为陕西百姓做的，也只能是给他们一些粮食，解决他们的燃眉之急。
至于后面的事，他现在做不到，也没办法去做。
“不过，经此一事，我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有些事摆在我面前，我不去做，就永远都不会有人去做。”
“既然如此，那我只得放手一搏！”
韩羽言罢，眼神中透露出无比强烈的坚定。
一旁的黄芷晴见状顿时担忧道：
“相公想做什么？”
韩羽闻声回头，眼神霎时变得柔软：
“放心吧，没事的。”
“我还想跟你生几个胖大小子呢。”
言罢，车厢内顿时传出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